40. 第 40 章

作品:《云辞无名

    第四十章禁术·逆命


    御书房内,龙涎香袅袅。


    皇帝坐在紫檀木书案后,手中把玩着一枚羊脂白玉扳指,目光深沉地看着跪在下方的两人。


    谢云辞肩头重新包扎过,换了一身干净的飞鱼服,但失血后的苍白依旧明显。江清砚坐在皇帝特赐的软凳上,脸色比纸还白,却坚持要一同前来。


    他们已经在这里跪了半柱香的时间。


    “抬起头来。”皇帝终于开口。


    两人依言抬头。


    皇帝的视线先落在谢云辞身上:“你的伤,太医怎么说?”


    “回陛下,皮肉伤,无碍。”谢云辞的声音平静。


    “无碍?”皇帝挑眉,“朕听说匕首上有‘阎罗泣’,见血封喉的剧毒。若非江清砚以命换命,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谢云辞抿唇不语。


    皇帝又看向江清砚:“你呢?毒解了?心疾如何?”


    江清砚垂眸:“谢陛下关心,草民已无大碍。”


    “无大碍?”皇帝忽然冷笑一声,将手中的奏折扔到两人面前,“太医院的脉案朕看过了。江清砚,你心脉受损之重,按理说根本活不下来。谢云辞,你失血超过三成,肩胛骨几乎被刺穿,太医说你能站着都是奇迹。”


    他站起身,走下玉阶,来到两人面前:“所以朕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医术’,能让两个必死之人,在一夜之间起死回生?”


    空气骤然凝固。


    江清砚的手指微微收紧。他料到皇帝会问,却没想到会问得如此直白。


    谢云辞抢先开口:“陛下,是臣——”


    “朕问的是江清砚。”皇帝打断他,目光如炬地盯着江清砚,“江家医术,朕略有耳闻。传闻江氏先祖曾随神农尝百草,传下医毒双绝的秘术。但能让死人复生的手段…恐怕已经超出‘医术’的范畴了吧?”


    江清砚深吸一口气,缓缓抬头:“陛下明鉴。草民所用,确非寻常医术,而是江家禁术‘逆命血阵’。”


    “禁术?”皇帝眯起眼睛。


    “以血为引,以命换命,”江清砚的声音平静无波,“将一人体内的致命之毒或重伤,转移至施术者体内。需以施术者半身精血为代价,九死一生。”


    皇帝沉默片刻:“所以你为救谢云辞,差点搭上自己的命?”


    “是。”


    “为什么?”皇帝追问,“你们相识不过数月,值得以命相换?”


    江清砚沉默了。


    这个问题,他自己也问过自己。


    在破庙初遇时,在运河共战时,在天牢重逢时,在金銮殿上看到他挡刀时——为什么?


    答案其实很简单。


    “因为,”江清砚轻声说,目光清澈而坚定,“他是谢云辞。”


    没有更多解释,但这一句已经足够。


    皇帝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大笑起来:“好!好一个‘因为他是谢云辞’!”


    笑声在御书房内回荡,带着几分释然,几分欣赏。


    笑罢,皇帝走回书案后坐下,神色重新变得严肃:“‘逆命血阵’的事,到此为止。朕不会问更多,你们也最好永远封口。这种逆天改命的手段,若传出去,会招来无穷祸患。”


    “谢陛下体谅。”两人齐声道。


    “不过,”皇帝话锋一转,“赵元一案,你们还需给朕一个完整的交代。”


    他拍了拍案上那叠厚厚的卷宗:“刑部和大理寺通宵审阅,现已查明:赵元之子赵文谦,三年前参加江南乡试,文章本可中举,却因名额被张乾外甥顶替而落第。赵文谦四处申告无门,郁郁成疾,次年病逝。赵元自此性情大变。”


    谢云辞皱眉:“所以赵元陷害江清砚,嫁祸张尚书,是为了报私仇?”


    “不止,”皇帝摇头,“朕派人查了赵元这三年的行踪。他发现儿子冤死后,曾试图通过正常途径申诉,但每次都被压下。半年前,他开始频繁出入京城各大茶馆酒肆,暗中收集官员隐私,特别是与科举相关的丑闻。”


    江清砚心中一动:“他在收集‘素材’?”


    “没错,”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他收集了十七位官员的罪证,从受贿到舞弊,从枉法到渎职。这次陷害你,嫁祸张乾,只是他整个计划的第一步。”


    谢云辞脸色骤变:“他还有什么计划?”


    皇帝从卷宗中抽出一份名单,递给两人。


    江清砚接过,目光扫过那些名字,呼吸微微一滞。


    名单上列着十二位官员,从礼部到吏部,从翰林院到国子监,几乎涵盖了所有与科举相关的要害部门。每个人名后面,都详细标注了罪名、证据存放地点、以及——


    “爆破点?”谢云辞念出那个诡异的标注,“这是什么意思?”


    “赵元在这些人府邸或办公之处,埋设了火药。”皇帝的声音冰冷,“他原计划是:先借科举舞弊案引发朝局动荡,待各方争斗白热化时,引爆这些火药,制造‘天谴’假象。他要让天下人都看到,这些操纵科举、祸乱朝纲的官员,是如何被‘天火’焚灭的。”


    御书房内一片死寂。


    江清砚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疯子。


    赵元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要的不是简单的复仇,而是要掀翻整个科举体系,要让朝廷颜面扫地,要让天下士子寒心。


    “这些火药…”谢云辞艰难地问,“已经埋设了?”


    “大部分已经,”皇帝揉了揉眉心,“昨夜赵元被捕后,禁军按他供出的地点,起出了九处火药。但还有三处,他说‘忘了具体位置’,要等想起来了再说。”


    “他在拖延时间,”江清砚立刻反应过来,“或者,他在等人。”


    皇帝看向他:“等人?”


    “赵元一个人,不可能完成这么庞大的计划,”江清砚大脑飞速运转,“收集官员罪证需要人手,埋设火药更需要专业知识和帮手。他背后一定还有人。”


    谢云辞补充:“而且赵元在金銮殿上刺杀我,更像是临死前的疯狂之举。如果按原计划,他应该继续隐藏,等待最佳时机引爆火药才对。他为什么会突然改变计划,选择在殿上动手?”


    两人对视一眼,都想到了同一个可能:


    赵元被人利用了。


    有人利用他的仇恨,操纵他布下这个惊天大局,然后在关键时刻——也许是发现事情即将败露,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诱导他提前动手,让他成为弃子。


    “陛下,”江清砚抬起头,“赵元现在情况如何?还能审吗?”


    皇帝摇头:“失血过多,太医说他最多还能撑两个时辰。而且神智已经不清,时哭时笑,根本问不出什么。”


    两个时辰。


    江清砚看向谢云辞,后者点了点头。


    “陛下,”谢云辞抱拳,“请准臣与江清砚,去天牢见赵元最后一面。”


    皇帝盯着他们:“你们有办法让他开口?”


    “江清砚精通医理,”谢云辞说,“或许…有办法。”


    江清砚垂下眼帘。


    他知道谢云辞指的是什么——江家禁术中,有一门“摄魂引”,可暂时激发将死之人最后的神智,引导其说出真话。但这术法凶险,对施术者和受术者都是极大的负担。


    皇帝沉默良久,最终挥了挥手:“去吧。但记住,无论问出什么,第一时间禀报朕。”


    “遵旨。”


    天牢最深处的死囚牢房,弥漫着血腥与腐朽的气息。


    赵元被铁链锁在墙上,断臂处简单包扎过,但纱布早已被血浸透。他垂着头,花白的头发散乱,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抬起头。


    当看到江清砚时,他浑浊的眼睛里突然爆发出诡异的光芒:“你…你没死?”


    江清砚走到牢门前,平静地看着他:“我没死。”


    “不可能…”赵元喃喃,“阎罗泣…见血封喉…你不可能活…”


    “但我活了,”江清砚说,“你的计划,失败了。”


    赵元的脸色扭曲起来:“失败?不…没有失败…那些火药…会炸的…都会炸的…哈哈哈哈——”


    他突然疯狂大笑,笑声在阴森的牢房里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谢云辞皱眉,手按上刀柄。


    江清砚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笑声渐歇,才轻声问:“赵大人,令郎在天之灵,真的希望你这样做吗?”


    赵元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死死盯着江清砚,眼中的疯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哀。


    “文谦…”他喃喃念着儿子的名字,老泪纵横,“我的文谦…他那么聪明…那么用功…他说要考取功名,让我过上好日子…他说…”


    他的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


    江清砚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赵大人,令郎的冤屈,陛下已经知晓。张乾外甥顶替功名一事,朝廷会重新审查,还令郎清白。”


    赵元猛然抬头:“真…真的?”


    “君无戏言。”江清砚说,“但那些火药,必须拆除。那些无辜的人,不该为令郎陪葬。”


    赵元的表情挣扎起来,似乎在理智与疯狂之间摇摆。


    江清砚抓住时机,从袖中取出三根细如牛毛的银针。针尖在昏暗的牢房里泛着幽蓝的光——这不是毒,而是一种能暂时激发神智的药。


    “赵大人,”他轻声说,“告诉我最后三处火药的位置,告诉我,是谁在帮你。”


    赵元的眼神开始涣散,他盯着那三根银针,嘴唇颤抖:“不…不能说…说了…他们会杀了我女儿…”


    女儿?


    江清砚和谢云辞同时一震。


    赵元竟然还有个女儿?


    刑部卷宗里明明写着:赵元妻早逝,只有一子赵文谦,三年前病故。他哪来的女儿?


    “他们在哪?”江清砚追问,“你女儿在哪?”


    “不知道…他们带走了她…”赵元的神情突然变得恐惧,“他们说…只要我按计划做…做完就放了她…可是…可是他们骗我…他们让我去殿上杀人…那是送死…我死了…我女儿怎么办…”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神智又开始模糊。


    江清砚不再犹豫,手腕一抖,三根银针精准地刺入赵元头顶三处大穴。


    赵元浑身一震,眼睛猛地睁大,瞳孔中泛起异样的清明——那是生命最后时刻的回光返照。


    “说,”江清砚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火药在哪?你女儿在哪?那些人是谁?”


    赵元的嘴唇哆嗦着,一串地址和名字从他口中吐出:


    “城东…慈恩寺…地藏殿佛像下…”


    “国子监…藏书阁…三楼东角…”


    “张乾府…后院…假山洞…”


    “我女儿…在…在…”


    他的声音突然卡住,眼睛死死瞪着牢房顶部的阴影处,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在…在…”


    他拼命想说,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江清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里只有一片黑暗。


    但谢云辞却猛地拔刀,身形如电般扑向那片阴影!


    刀光闪过,黑暗中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一道黑影从梁上翻下,手中短剑直刺赵元咽喉!


    谢云辞横刀格挡,两刃相交,火花四溅。


    那黑衣人见一击不中,立刻抽身后退,同时甩出三枚袖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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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射江清砚、谢云辞和赵元。


    谢云辞挥刀击落射向自己和江清砚的箭,却来不及挡第三支——


    “噗。”


    袖箭没入赵元心口。


    赵元浑身一颤,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看向江清砚,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然后,头一歪,气绝身亡。


    “追!”谢云辞低喝,就要去追那黑衣人。


    “别追!”江清砚却叫住了他,“小心调虎离山!”


    谢云辞脚步一顿,立刻反应过来——对方故意现身杀人灭口,很可能就是要引他离开,好对江清砚下手。


    果然,牢房外传来打斗声,是谢云辞留在外面的亲卫与另一批黑衣人交上手了。


    “走!”谢云辞护住江清砚,两人迅速退出牢房。


    外面的战斗已经结束。三个黑衣人倒在地上,谢云辞的亲卫也有两人负伤。


    “大人,这些人是死士,”亲卫队长禀报,“被擒后立刻服毒自尽,没留下活口。”


    谢云辞脸色铁青。


    江清砚却蹲下身,仔细检查那些黑衣人的尸体。他从一人怀中摸出一块令牌——非金非铁,通体漆黑,上面刻着一个诡异的图案:一只眼睛,瞳孔处是燃烧的火焰。


    “这是什么?”谢云辞皱眉。


    江清砚摇头:“从未见过。”


    但他心中却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这个图案,他在江家秘传的古籍里见过类似的描述——那是前朝一个隐秘教派“烛龙之眼”的图腾。


    那个教派,早在五十年前就应该被剿灭了才对。


    “先处理火药,”谢云辞当机立断,“赵元说了三个地点,我们分头行动。我去张乾府和国子监,你去慈恩寺——那里离得近,而且相对安全。”


    江清砚本想说自己可以,但看到谢云辞不容置疑的眼神,只好点头:“小心。”


    “你也是。”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担忧。


    这一去,不知又会遇到什么。


    慈恩寺是京城最古老的寺庙之一,香火鼎盛,平日来往香客络绎不绝。


    但今日不知为何,寺门紧闭,门外贴着一张告示:今日法事,暂不接待香客。


    江清砚在寺外观察片刻,绕到后墙,寻了处僻静角落,纵身翻墙而入——谢云辞教过他一些轻身功夫,虽然不高明,但翻墙足够了。


    寺内果然空无一人。


    他按照赵元所说,找到地藏殿。殿内阴森,数十尊佛像或怒目或慈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诡异。


    江清砚来到主佛像前,这是一尊地藏王菩萨像,高达两丈,宝相庄严。他绕到佛像背后,果然发现底座有一处暗格。


    暗格没有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里面是一个木箱,箱盖掀开,露出满满一箱□□,引线已经接好,末端连着一支计时香——香已烧了大半,只剩不到一寸。


    江清砚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立刻掐灭计时香,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引线拆除。做完这一切,他才松了口气,伸手去搬那箱火药——


    就在他的手触及木箱的瞬间,异变突生!


    佛像背后,一道暗门悄无声息地滑开。门内伸出一只手,手中拿着一块浸了药的手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了江清砚的口鼻!


    江清砚只来得及吸入一丝甜腻的气味,就感到天旋地转,眼前一黑。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瞬,他看到暗门内,一双眼睛正冷冷地看着他。


    那双眼睛的瞳孔深处,似乎有火焰在燃烧。


    谢云辞那边也不顺利。


    他在张乾府后院假山洞里找到了第二处火药,拆除时却触动了机关,险些被暗箭射中。而国子监藏书阁的那处,竟然是空的——火药已经被人提前取走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立刻赶往慈恩寺。


    地藏殿内,佛像后的暗格敞开着,木箱还在,火药也在,但江清砚不见了。


    地上有挣扎的痕迹,还有一块掉落的白玉簪——那是江清砚束发用的。


    谢云辞捡起玉簪,手指收紧到骨节发白。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现场。暗门还没完全关上,他推开走进去,发现里面是一条狭窄的密道,蜿蜒向下,不知通向何处。


    密道墙壁上,有人用血画了一个箭头,旁边还有一行小字:


    “欲救人,独来。”


    字迹潦草,显然是匆忙间留下的。


    谢云辞盯着那行字,眼中寒光凛冽。


    他知道这是个陷阱。


    但他必须去。


    没有犹豫,他握紧刀,踏入了密道。


    黑暗,吞噬了他的身影。


    皇宫,御书房。


    皇帝听着暗卫的禀报,脸色越来越沉。


    “江清砚被掳,谢云辞孤身去救,”他缓缓重复,“而国子监的火药不翼而飞,张乾府的火药是诱饵,只有慈恩寺那处是真的——但也是诱饵的一部分。”


    暗卫低头:“是。对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江清砚和谢云辞。”


    皇帝闭上眼,半晌,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冰冷:


    “查。动用所有暗线,查‘烛龙之眼’是否死灰复燃。另外,派人暗中接应谢云辞,但不要打草惊蛇。”


    “遵旨。”


    暗卫退下后,皇帝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暮色四合的天空。


    “江家…谢家…”他喃喃自语,“当年的账,终究是要算了。”


    夕阳如血,染红了半个京城。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而风暴的中心,正是那两个生死与共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