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耀第一赛季总决赛，嘉世战队拿冠军的时候，叶秋正在五棵松体育馆附近的小馆子里嗦面。


    挂在墙上的电视机正转播总决赛的比赛现场。


    室友拿着筷子左挥右舞，嗷嗷叫着“打倒嘉世”，唾沫星子满天乱飞。


    叶秋不动声色地抬手挡了一下，赶紧把最后一口面往嘴里送。


    转播里团队赛正进行到精彩时刻，嘉世的一叶之秋一杆战矛挑翻了皇风战队的扫地焚香，气得他室友又开始大骂“打倒叶秋”。


    骂完，室友意识到什么，回过头来冲叶秋吼了句：“你知道哈，不是骂你！”


    叶秋没理，转头又问老板添了一颗茶叶蛋。


    面馆老板也是个荣耀迷，四周墙上贴的都是荣耀相关的各种贴纸，皇风和微草的队标一左一右，显出老板作为本地人对本地战队不偏不倚的支持。


    送蛋过来的时候，还跟他室友一起吼了两嗓子皇风加油，低沉的中年嗓混在满屋子的“皇风加油”里，一点不显突兀。倒是头都不抬一下的叶秋颇有些格格不入。


    这面馆离五棵松体育馆近的很，整个店里都是没买到票进不去比赛现场的，混在这里喊两嗓子也算图个热闹。


    叶秋把面碗往怀里护了护，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答应室友的邀请。


    室友这会儿又转过头来，恨恨地盯着他说：“你怎么就起了这么个招人恨的名字呢！”


    扫地焚香血条清零，哪怕是门外汉也能看出来，皇风已经无力回天，嘉世夺冠板上钉钉。


    一叶之秋背后的操作者叶秋，无疑是这场决赛的MVP。


    坐在面馆里的叶秋笑了一下，挺平静地对室友说：“告诉你个秘密，其实他是我哥。”


    室友嗤笑一声：“我还说吕良是我哥呢！”


    叶秋说：“他真是我哥。”


    “你得了吧！”室友骂他。


    “那我还说林杰是我儿子呢！”老板也跟着扭过头来凑热闹。


    叶秋看他：“你真这么想过吧？”


    老板被戳中心思，嘿嘿一笑，啥也没发生一样转头招呼客人去了。


    叶秋把空面碗往前一推，说：“我也走了。”


    “你干嘛去？”室友碗里面都还没动，一脸茫然地瞪着他。


    “去给冠军接风。”叶秋说。


    “冠军？嘉世？”室友一呆，“我草，你嘉世粉啊？！我说哥几个之前聊荣耀的时候你一声不吭的，合着是对家啊！”


    “我不粉嘉世，也不打荣耀。”叶秋说。


    “那你给谁接风去？”


    “我哥。”


    “啊？”


    “叶秋。”叶秋说。


    “你滚蛋吧！”室友怒骂。


    叶秋走了。


    出面馆两百多米就到了体育馆南门。


    门口广场上围了不少进不去的粉丝，手里拿着花花绿绿的应援物，红的是嘉世，黄的是皇风。


    叶秋确实不打荣耀，但天天耳濡目染，这点知识他也是知道的。


    马路牙子上两拨粉丝正吵架，叶秋听着皇风粉在那儿大骂“秋狗”，忍不住拽了拽自己单薄的短袖衫，加快脚步往门口去。


    走没几步，一个穿着淘宝几块钱一件的廉价白T的青年出现在他眼前。


    那人嘴里叼了根没点的烟，双手揣在裤子兜里，惨白的皮肤被灯牌照的五光十色，一双眼睛没精打采地眯着，左左右右寻摸了几眼。


    哪怕这人长得其实挺不错，但就这穿着、这气质，除了叶秋，周围人谁都不会多看他一眼。


    过了大概一分钟，那人的目光才终于落过来，随后眉毛一挑，懒洋洋地朝他挥了两下手。


    叶秋听着粉丝的叫骂，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这帮人大概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也或许永远不会知道，他们在这儿因为错失冠军大骂叶秋的时候，从不露面的嘉世战队队长、叶秋本人，正在他们身边一声不落地听着。


    “不好意思啊，麻烦让一让。”叶队长朝身边的皇风粉丝说着。


    几个皇风粉很有礼貌地让开，还朝他说了句抱歉。


    叶秋就这么看着他哥顶着满广场的骂声，大摇大摆地走在对家粉丝之间，一路来到他面前。


    “叶修。”叶秋叫他哥。


    “唉。”叶队长叹了口气，嘴里的烟一晃一晃，“好久没听这名字了，还怪不习惯的。”


    “还不是因为你当年偷了我的身份证！”叶秋难得很没教养地翻了个白眼。


    要不然他能天天在这替这人承担骂声？合着这些“秋狗”啊“叶秋混蛋”啊什么的，都骂的不是他叶修是吧？


    叶修“哦”一声，摸摸兜，抬头看他，问：“带钱没？饿了，去哪儿吃饭？”


    叶秋：“……一分没带！”


    “哦。”叶修点点头，转头就走。


    叶秋惊了，叫住他：“你干嘛去？！”


    叶修转过头来，一脸坦然：“找人借点钱先吃饭啊。”


    叶秋：“我有钱！”


    这人怎么……好不容易见一面，满脑子就想着吃！


    叶修又点点头：“哦。那走吧，去哪儿吃？”


    叶秋被他哥气个半死，胡乱朝身后一指：“那边。”


    叶修看过去，表情立刻有点一言难尽：“你确定？”


    叶秋：“？”


    他也扭头看过去，手一抖，飞快地收了回来。


    他刚指的那地方，不偏不倚，广场东南角一宠物急救站。


    “里面倒确实有点猫粮狗粮什么的。”叶修点评。


    叶秋被噎，不再吭声，拉上他哥闷头往外走。


    叶修还在嘟囔：“远不远啊，找个近点的呗？我饿。”


    “不会特远吧？还得坐车？这会儿堵车吧？能打到吗？你看这人……”


    叶秋停下脚步。


    他定了个特别好的餐厅，是两个人小时候都爱吃的，那会儿家里管的严，一年才能吃上一两次，两个人还因为谁吃得多一口谁吃的少一口吵过架。


    就是地方离这儿有点远，确实得坐车。但他今天白天就把车开过来了，就在对面商场的地下车库里停着，车费都被扣了快上百了。


    “两百米，行不行！”他没好气地问叶修。


    叶修一听，眼睛都亮了，四下张望着，说：“行啊行啊！哪儿呢？两百米，应该能看见吧？”


    叶秋没脾气了，拉着他掉头往面馆走。


    刚在这吃过没多久，老板都还记得他，两个人一进门，立刻指着他说：“哟，冠军哥哥来啦？”


    一句话给叶修整的惊了一下，朝叶秋瞅。


    虽然误打误撞，但能吓他哥一下，叶秋心里有点小得意，哼哼一声，没有解释的意思。


    “你室友已经走了。”老板跟叶秋说。


    “我知道，我带我哥来吃顿饭。”叶秋说。


    老板瞅瞅俩人，挺好奇：“长得还真挺像，双胞胎？叫什么啊？也是叶秋？”


    看来是后来又跟室友聊了不少。


    叶秋本来还想再吓他哥一会儿，结果这句一问完，叶修已经搞明白情况，还挺热情地凑上去主动跟老板打招呼：“我叫叶修。”


    下一句话就是：“老板你这儿有打火机吗？”


    叶秋又被气到了：“你吃饭还是抽烟？！”


    叶修看他一眼，从老板那儿接过打火机，没点烟，找了个空位往板凳上一坐，仰着头瞅他。


    叶秋：“？”


    叶修：“吃饭啊。你不吃？哦对，你刚吃过。老板……”


    叶修嘟嘟囔囔地找老板点面去了。


    比赛刚结束，不少粉丝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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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饿着肚子，面馆里的生意比刚才还好。两个人等了好一会儿，叶修点的红烧牛肉面才终于上来。


    叶秋坐在对面，看他哥嗷呜嗷呜吃面，连头都顾不上抬一下，终于感觉有点不对劲。


    “你怎么饿成这样？”


    叶修叼烟似的叼着根青菜，说话含含糊糊：“晚饭就吃了一口。”


    “怎么就吃了一口？”


    过了一会儿，叶修回答：“打决赛嘛。”


    叶秋一愣，反应了一会儿，蹦出来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试探着问：“紧张的？”


    叶修胡乱一点头，接着闷头吃面。


    叶秋又呆了一会儿，惊讶：“你也会紧张？”


    叶修一听，也惊讶地一抬头，说：“看来哥在你心里的形象还是一如既往地伟岸。”


    叶秋没好气：“你滚蛋。”


    骂完，他又后知后觉地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叶修也是人，也才18岁，第一次打决赛，当然也会紧张。


    那再之前呢？偷了他的行李，拿着他订好的车票去杭州的时候，也会紧张吗？


    叶秋默默看着他哥，又有点走神。


    基因的力量实在太强大。哪怕他们一个在北京，一个在杭州，这些年过去，完全不同的水土下，两个人的长相依然挑不出差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他有时候觉得两个人分开了好久，有时候又觉得，其实也不太久。


    毕竟这张脸和他记忆里相比好像也没什么变化，性格也是。


    但其实挺久的了。


    上次见面还是一年前叶修跑回家偷他身份证。在这之间，叶修其实也来过北京几次。荣耀常规赛，和微草、皇风打比赛，这两队做主场的时候，叶修都会来北京。


    但那两次，一次叶秋出去参加竞赛，一次叶秋在期末备考。第一次叶修在Q上问了他一句，第二次，叶修干脆自己悄没声地来比完赛就跑了。


    等他意识到那会儿叶修在北京，他期末考结束了，叶修人也早回去了。


    “西湖好玩吗？”叶秋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叶修看他一眼，说：“没去过。”


    “三年一次没去过？？”叶秋不信。


    “去那儿干嘛？”叶修反问。


    “……”叶秋又没话说了。


    叶修怡然自得地吃完面，招呼叶秋付了钱，把到了都没用上的打火机还回去，还挺礼貌地说了句“谢了老板”，跟在叶秋身后离开。


    七月份的夏天，就算是晚上也闷热。


    一出门就被热浪扑了一脸，两个人都有点想缩回室内去。


    叶秋踌躇了一下，转头问：“你今晚去哪儿？”


    叶修摸摸口袋，又有点想掏烟。


    嘉世那边他已经打过招呼，晚上庆功宴不用他去，老板陶轩倒是给他在酒店留了包间……


    他摇摇头：“我都行，你去哪儿？”


    “呃……”


    叶秋犹豫半天，还是问了句：“回家吗？”


    “我？”叶修叼上烟，摇摇头，“算了吧。”


    “那……去我那儿吧。”


    “你那儿？”


    “高考完……爸妈给我买了套房。平时就我偶尔去一下……”


    “这么厉害？求包养。”叶修乐呵呵地丢来一句流行语调侃他。


    叶秋动了动唇，没说话。


    “走吧。”叶修已经往路边去，回头看他，“打车？那房子在哪儿？”


    叶秋：“……我有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句没正形的“求包养”说的他浑身起鸡皮疙瘩，回这句的时候他总觉得有些古怪。


    “哦——秋少爷……”叶修意味深长。


    “行了行了。”叶秋浑身一抖，推他一把，“赶紧走，我停车费都上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