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6 章
作品:《全师门只有她没重生》 对于外门来说,在擢真大会举办的年份里,这就是头等大事。
擢真大会自有一个漫长的流程,前期的报名不必多说,初选结束后,会有千名童修前往苍华派外门。他们需先在外门住上一月,一月后再次进行灵力测验,通过者才能参与后续的选拔。
在这一个月里,来自天南地北的童修都汇聚苍华外门。他们灵气属性各有不同,但修炼等级都至少已过了炼气六层。按理说,小小年纪就能达到这样的境界,已算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可在沧华派,下月他们还要再接受一次灵力测试,只有排名在前五百者才能留下。
如此一来,就要刷掉一半人了。
这些来自天南海北的童修身份地位各不相同,衣食住行又哪能处处一样。有些来自修真世族或父母皆为名修的子弟,能花钱住上单人或几人一间的小院,而来自寻常人家的,往往为了省钱,会住在几十人一间的舍馆。
萧念白今日遇见的女孩,住的就是这样的地方。
但她的情况要更为特殊一些,她是被苍华派收养的天赋较高且父母双亡的孤儿。为防止其他世族的渗透,苍华派一直注重培养自己的力量,他们这些孤儿被培养起来后就是作这样的用场。只是他们之中的很多人最终也会在苍华派内拉帮结派或是与其他家族勾结。
这也无可厚非,在这个世界上,弱者们尤其不希望自己无依无靠地活着。
天黑下来后,因着这几日前来参加天元大会的童修多了起来,故而各个舍馆里有些叽叽喳喳。
白日里童修们都在抓紧调整状态,多加修炼。可到了晚上,许多人住在一起,孩子们活泼好动的本性就出来了。即使彼此是竞争对手,也少不得聚在一起玩耍打闹,说些闲话。
女孩所住十八号舍馆也是如此。这个舍馆是女子舍馆,一间大房里两侧一边各睡十人,总共是二十人住在一起。房间不大,通铺中间放上两张桌子几把椅子供吃饭时使用,这些自然是根本不够的。现在已经住了快半月了,有人连椅子都还没坐到过。
到了深夜,二十个人之间所发出的噪音也大得吓人,说梦话,磨牙,打呼噜者不在少数。
没法子,只能熬。熬过这阵子,若是能进沧华派内门,那就是跃龙门了,一切都会变好的。
在周遭的嘈杂中,通铺最外围的一个女孩儿收拢了自己的小布袋,悄悄地走出了舍馆。
外面的月光很亮,女孩却偏偏绕着墙根走,把自己藏在墙下漆黑的阴影里。她弯弯绕绕地沿着墙拐来拐去,越发往暗处走,四周也越发寂静起来。
终于,她走到了一面刷得极白的院墙外。院墙很高,又迎着月光,她绕着这面墙走的时候,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影子印在白墙上,又矮又小,像是一只在黑夜里匍匐前进的小小蚂蚁。
这院子是有大门的,门上有块匾,上书“反躬自省”四个大字。牌匾下有个弟子正守在那里,虽然已是春天,但夜里还是冷,他抱着剑来回走动着,时不时跺跺脚,颇为不耐烦的样子。
这弟子也远远地就见着女孩走来了,既没有大声呵止也没有询问。只是等女孩走到面前,才停下走动的步子,漫不经心地站在那儿,接过她递过来的几块灵石。
啧,有点少。但还能指望这么大点的孩子给多少呢,总归今晚有个进项。不过近来慎独居中也只关了一个童修而已,守卫看着女孩好奇道:“里面那个是你什么人?”
女孩低下头,细弱蚊鸣地回答:“……同乡。”
守卫掂量着手中的灵石,看着瘦弱的女孩和她身上薄薄的单衣,不免也有几分恻隐,“罢了,你也算有情有义。喏,那边后面那间屋子。好好劝劝你同乡吧,还有三四日他也该出来了,下次别再犯傻和秦执事的儿子作对……都到擢真大会了,还为这些事关几日可不值当。”
女孩低着头没有说话,守卫摇摇头,低声道:“也是个蠢的。”
门扉轻启,女孩垂首快步走入院子。绕过石屏,只见院子里有很多狭长的条状房屋,大都东西相峙,且极为低矮,成年人绝难在其中直立。
窗户是铁做的围栏,也开得极低。屋檐之间相距不过咫尺,檐上覆着网,将房子彼此相连。网下又系着铃,加之敝仄的道路看起来阴森森的,风儿随意摇响一个铃铛,清脆的声音回响,便浸透了几分寒意。
君子慎独,宜当反躬自省。慎独居就是用来给外门中那些不守规矩的童修关禁闭的半地下室。
虽然气氛渗人,但女孩似乎并不害怕。她步履轻快,灵敏地绕过了地上的几滩积水,停在了一扇低矮的窗户前。
女孩弯下腰轻轻敲了一下铁栏,低声道:“我来了。”随后她便掏出自己身上的布袋,用绳子系好,从窗口放下去。
等了一会儿,下面才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解袋子的声音。女孩正等着下面那人重新系好空口袋再把绳子拉回来,可突然下面却传来了一阵沉重的拖沓声,仿佛是搬动重物的声音。
这声音怪异且沉闷。女孩心中疑惑,她四下望望,干脆坐下来,对着铁栏里轻喊道:“薛桦?你在做什么?”
没人回答她,窗户里漆黑非常,她弯着腰想更凑得更近看看。冷不丁地,一张脸忽然出现在窗户里,女孩猛地往后一仰,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薛桦……”
窗内的人却出言打断她的话,他仰起头,星辉般的眼睛定定地望着女孩。
“燕宴,你怎么来了?”
名为燕宴的女孩重新坐直身体,“下月就要灵力测验了,你一直……就带吃的过来给你。”
薛桦的眉头轻拧。
他和燕宴都是苍华派外门的童修,彼此之间还颇有渊源。
两人都来自南方,薛桦的父亲是个住在深山的砍柴人,某年挑柴进城去卖,一时心软,带回个路边的女乞儿,这个乞儿便是燕宴。砍柴人就此收养了这个女孩,让她同自己早逝妻子留下的小儿子作伴。
好景不长,翻过年,村子就遭受了魔族的攻击,全村人被屠戮殆尽,薛桦的父亲也未能幸免。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苍华派的人姗姗来迟。出于愧疚,他们尽心尽责地为全村老小收尸,并带回了唯二生还的孩子,让其在外门修习,也即薛桦和燕宴。
“进来需要灵石吧,你怎么攒下来的?”薛桦语气里有几分无可奈何:“你又去帮人顶班做活了?马上就到擢真大会,你的灵力可有长进?”
燕宴摇了摇头。她和薛桦都修木系灵法,但天赋却差薛桦太多,在她看来,自己根本没有进内门的机会。
她甘愿平庸,薛桦则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轻恼。虽说只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过不到一年,但毕竟是被自己父亲收养过的,两人如今又差不多是十二岁的年龄,薛桦便把燕宴当做自己的妹妹。
薛桦踮起脚,费力地伸长胳膊,对燕宴道:“把手给我。”
燕宴不大情愿,还下意识地抓了一下手臂,这动作自然也落在了薛桦眼里,他忍不住提高声音,急道:“过来!”
燕宴无可奈何,只得跪在小铁窗前,身体前倾,把手伸给了薛桦。夜里冷,薛桦拉住燕宴的手时就发现这丫头的手像块冰似的。他紧紧皱着眉头,掀开她左手的袖子,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几处乌青和几道破皮的伤口。
“你以后不要去做那些事了,我还有两三天就出去了,不需要你再过来。”
燕宴没说话,其实她后面本来就没打算来。哪有那么多灵石,能来一次意思一下得了。
薛桦却误解了这样的沉默,燕宴一根筋儿,大概真的是非常担心自己,便放缓了声音,劝道:“他们自己的活都敷衍了事,你为什么要尽心尽力去做,多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才是硬道理。”
燕宴正想随便点点头,忽然感受到一股暖流自指尖传来。
淡淡的灵光沿着她的手臂攀升,她手臂上的伤口乃至肩头的酸痛都好了很多。
薛桦在用自己的灵力为她疗伤,马上就是是擢真大会之前最后的灵力测验,谁都不是傻子,这个时候无不都在养精蓄锐,何必为了这点小伤浪费灵力呢?
燕宴下意识想制止薛桦,可感受到薛桦拉着她手的力度,她也只得放弃。在灵光的照亮下,薛桦表情认真地盯着他的伤口,燕宴沉默地看着他,轻叹一声,不得不承认薛桦是和自己完全不同的。
薛桦身量长得很像养父,小小年纪身量便已很高了。容貌据说是像母亲,墨画剑眉,一双丹凤眼,坚毅含情。
更令人羡慕的,是他于修真一道上极高的天赋,虽同属木灵根,但燕宴自己也不过是堪堪闯过炼气六层,而薛桦恐怕已经快要筑基了。
两人七八岁来了苍华派,当童修也有近五年了。苍华外门的童修拉帮结派,即使是所谓的清修之地,里面的人也少不得唯利是图拜高踩低。
薛桦因为天赋高,无背景,又不肯向有身份的弟子示好,时常遭到刁难和排挤。若不是为了养精蓄锐,为父亲和村子报仇,他绝不受这腌臜气,早就带燕宴走了。
而燕宴,或许是没有那份天赋,或许是没有那份志气,她对苍华也没有什么厌恶的想法。被别人无视是她的常态,对于她来说,有饭吃又能落脚的地方,甚至还能有书读,她已然十分知足。
有时燕宴也不禁想,如果她也像薛桦那样自信且目标坚定,她也会对这种生活有所不满吗?
治疗完伤口,薛桦才松开了燕宴的手。
虽然对燕宴默默忍受的性格感到不满,可转念一想,燕宴一个不知自己来于何放又要归于何处的孤女,谨小慎微也是正常的。
再者,这些年他们两人彼此相互扶持,不也已经走到了这里吗?
想到这里,薛桦的声音中多了一份决心,“燕宴,我一定会成为掌门的亲传弟子,即使你进不了内门,我也会给你在苍华里寻个差事。村子虽然已经被魔族所屠,但既然爹爹把你带了回来,你就是我的妹妹,我不会不管你的。”
良久,燕宴轻轻点了点头。又怕薛桦看不到自己的动作,她补上了一句情绪不明的“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