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熬过了期末考试，学校却又将学生们扣下来上了几节由校外专家主讲的科技创新之类的专题课。这种课大抵只有对此有兴趣的同学会认真听两句，大部分人多坐在大讲堂的后排呼呼大睡，爱卷的就掏两本作业出来写写。


    凌书景凑齐了前排的几个同学玩狼人杀，还嘱咐蓝旭帮自己盯着点儿后面巡查的段情诗。


    蓝旭歪着头，听着数十丈的讲台上传来的念经声，竟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赵司言就坐在蓝旭旁边，很自然的让蓝旭靠上了自己的肩。


    结果就是凌书景命运悲惨的被段情诗抓了，作为狼人杀**官的她被更高一层的判官判了1000字检讨。


    凌书景望向后面酣睡香甜的蓝旭，怒火中烧。


    很快蓝旭的脸颊肉上就挨了一拳。


    “下午放学陪我去做美甲！听见没！”气上心头的凌书景给予了蓝旭至高的酷刑。


    一想到自己要陪凌书景干坐几个小时，蓝旭欲哭无泪。


    凌书景也算善待蓝旭放了他一马，请了美甲师到自己家里干活，但蓝旭还是少不了的在凌书景享受美甲服务时坐在旁边模仿着凌书景的笔迹苦逼的替她写检讨。


    蓝旭刚写到五百字，赵司言就打电话来煲粥。


    为了不耽误写检讨，蓝旭开了免提，赵司言开屏雷击的甜言蜜语顿时散射到四面八方，慌得蓝旭迅速控制音量键。


    最后率先受不了的是躺在沙发椅上悠哉享受美甲服务的凌书景。


    “小旭！你回去吧……我错了！我不该让你帮我写检讨的，求你不要让赵司言在这里絮叨了！”


    蓝旭也没想到自己的无心之举会给凌书景带来莫大的苦楚，但还是乖乖听命离开了凌书景家。


    刚出大门，蓝旭就迎面撞见了赵司言。


    好嘛，这个家伙果然就是来故意骚扰凌书景的。


    “哥哥，假期快乐，来我家坐坐吗？”赵司言举着手机的手从耳边垂下，笑意盎然。


    “喂！你谁啊！干嘛随便闯进别人家花园！”凌书景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大门钻了出来。


    赵司言，蓝旭，凌书景三人围城了一个圈僵持着。


    “既然蓝旭从你家出来了，那我就带他走了。”赵司言合情合理的拉走了蓝旭。


    “赵司言你个不要脸的!你是不是在挑衅我！”


    “小姐别走！你指甲上的胶还没干!”


    放假第一天，蓝旭根本没着家，先后在赵司言和凌书景这里度过了鸡飞狗跳但充实的一天。


    赵司言和凌书景家都是房子空间虚大，但四下无人，蓝旭很好奇的询问了少爷小姐晚上睡觉会不会害怕。


    凌书景的回复是她晚上根本不睡觉，靠着电子产品在虚拟宇宙大肆厮杀。


    赵司言这家伙就更不令人意外了。


    他道：“当然会害怕，但如果是哥哥陪我睡，我就不会害怕了。”


    蓝旭当即到厕所把早午饭吐了个连汤带水。


    放假一周，赵司言发来信息。


    【哥哥，我被爸妈带去京城了，恐怕这个月都见不到你了……哭哭GIF】


    【挺好的啊，好好享受假期吧。】


    【我不喜欢出远门，还不如和哥哥在家里宅着呢。】


    蓝旭看了看刚经历蓝哲大闹天宫的房间，扶额叹气。


    如果赵司言来自己家待一天，蓝哲估计又要被揍得体无完肤了。


    放下手机，蓝旭要帮着父母进行年初的大扫除。


    和蓝旭一样住在同一片街区的多半都是外地来的打工仔，春运一开始就没了影儿，所以近几天蓝旭家饭店的生意惨淡。


    他的父母倒是不怎么介意，锐减的客流好歹为忙碌一年的他们提供了一点休息时间，还顺便可以把蓝哲去年干过的坏事复盘起来一起收拾。


    蓝旭苦笑着叹气，蓝哲刚挨过赵司言毒打的身子估计又是要遭殃了。


    没有了赵司言的骚扰，蓝旭的寒假倒是过得十分平淡，基本就由写作业和教育蓝哲两件事组成，凌书景夜罕见的没有找他，不知道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除夕夜，家里竟只剩了蓝旭一个人。


    蓝哲跑去他的同学家共度良宵了，爸妈就上了邻居家打麻将，也没提要带蓝旭一起去。


    屋内昏暗，家里只有一个人，蓝旭为了省点电费，还没有开大灯。


    桌上放着的煮好的饺子，不知道已经凉了多久，蓝旭去厨房到了一碗醋，就着饺子下咽。


    放久了的饺子被冷空气冻得梆硬，蓝旭咽了好几口才将其吞下。


    蓝旭磨磨蹭蹭的吃完一盘饺子，想着一个人在家也没事干，索性架着蓝哲的平板看起了春晚。


    无聊的节目让人提不起兴致，蓝旭打了几个哈欠，合上平板。


    经过窗前关窗户时，他看到了空荡无人的大街，街道静静地沉默在夜色中，只有路灯上零星的红丝带装饰彰显着现在是除夕夜。


    蓝旭拉起窗帘，不再看外面。


    没有热闹氛围的除夕夜，蓝旭困意攀升，准备刷个牙直接上床睡觉。


    明天起来就是大年初一，但是又能怎样？


    就算迎来了新的一年，他的生活也什么都不会改变。


    人总会在孤身一人的夜晚诞生出忧郁，更何况这个夜晚还是除夕。


    他不喜欢孤独，他只是习惯了孤独。


    洗漱台上，被随意扔下的手机忽然嗡嗡作响。


    “现在的诈骗分子都这么卷吗？除夕夜也要加班？”蓝旭放下洗漱杯端起电话，瞟到了上面一闪而过的备注名。


    “小不点儿？”蓝旭吐掉嘴里的牙膏沫子，潦草的漱了几口水。


    “哥哥，除夕夜快乐。”电话接通，赵司言是的一个为蓝旭送上祝福的人。


    “你不是在和家里人度假吗？怎么还有空打电话？”


    “他们喝多了发疯呢，一群大人没一个着调的，看着烦，我就出来透口气。”


    蓝旭苦笑了一下，他听到赵司言电话里嘈杂的花天酒地，望着空荡的房间，他不知怎么竟觉得人多也挺好的。


    尽管他不喜欢人多，但起码比独自寂寞要好。


    “哥哥，你不开心吗？”赵司言敏锐道。


    蓝旭不喜欢往别人身上倒苦水，他认为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苦难要面对，他没有权利让别人来体会本该属于他的痛苦。


    “大过年的，怎么会不开心呢？你多虑了。”他笑着否认了赵司言。


    “哥哥，快零点了。”


    “我知道，又是一年啊。”蓝旭感慨着，不知不觉间又鬼使神差的拉开了窗帘。


    窗外月色明亮，至少他还可以学学古代文人墨客的雅兴，与明月作伴，倾诉哀愁。


    “哥哥，你在窗边吗？”赵司言捕捉到了窗帘被拉开的簌簌声。


    “是啊，今晚月色很美，不知道你那怎么样？”


    “哥哥说很美，那自然就是很美。”


    “蓝旭，站在窗前，别动。”赵司言忽然道。


    蓝旭莫名定住。


    “司言？怎么了.......？”电话没被挂断，但那头却忽然没了声音。


    “哥哥，专心一点，看窗外。”


    夜空被流光骤然点亮。


    几盏孔明灯悠悠的从远处飘出，正好对齐蓝旭的视线。


    夜晚有风，孔明灯的灯火飘忽，各奔东西，似是漫天星光炸开成礼花。


    他的瞳孔烧起了一团火。


    心脏被点燃，流出暖流，躁动全身。


    “这是.......?你做的？”


    “是啊哥哥，我家几个管家没抢到回家的车票，我就让人把他们的家人都接到了我家聚聚，让他们一起过年。想着他们晚上无事，我就提前给他们准备了点孔明灯玩玩。怎么样哥哥？还满意吗？”


    “劳烦你了，很漂亮。”


    明灯向上飞舞，如成群结队的萤火虫，蓝旭不舍的目送着它们的队伍消失于夜空中。


    谢谢你远在千里的祝福，驱散了我的孤独。


    泪水幽幽，烧了个滚烫。


    “哥哥，这是我送给你的隔空拥抱，喜欢吗？”


    原来爱意，真的可以超越时空。


    “不隔空的时候，我们还可以抱吗？”蓝旭眼眶温热，泪水沸腾。


    “开什么玩笑呢，就算我死了，我的灵魂都要抱你，到时候你可不要被吓到哦？”


    “大过年的，别讲这么不吉利的话。”


    “听你的。”


    “哥哥，我得挂了，新年快乐。”赵司言的电话那头传来了不耐烦的催促声，想必是快零点了，家里人正催着他去敬酒。


    “明年见。”蓝旭望向窗外。


    城里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但时钟转到零点时，远处还是传来了几声炮响。


    果然什么样的规矩，还是挡不住人们对于新年祈愿的热忱。


    蓝旭开了灯，小家内变得通透明亮。


    远处的爆竹声轰隆隆的响，蓝旭也不想睡了，索性搬了个凳子坐在窗边看月亮。


    月光柔和融入屋内的白炽，蓝旭就这么静坐着，如同一座沐浴月光的雕塑，沉着缄默。


    手机上没有叮咚不断地祝福短信，街外没有嘈杂的庆祝声，挂了赵司言的电话后，一切都很沉默。


    正当蓝旭完全融入这份安宁，享受起一个人摆脱喧哗的孤独时，一个电话强势轰炸来袭。


    蓝旭有些不耐烦的抄起手机，颤抖着冻僵的手指按下接听键。


    “耶！蓝旭？你还在家吗？”


    是妈妈。蓝旭听着这不着调的昏话，想必是她又是打着打着麻将就在邻居家喝多了。


    “在的。”蓝旭冷淡应付。


    “你不知道哪个叔叔姨姨的在群里发红包了！你还不快去抢？你老娘老爹正忙着打麻将呢！你最好给老娘我们多抢些钱回来啊！”


    “是啊是啊！看看你这臭小子手气怎么样！”


    他父母打电话过来，还真就是为了这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


    “哎呦哎呦，就你们夫妻两个见钱眼开，还不快点儿好好打牌，没准还能赢点钱回去呢!”


    “口气不小！看老娘这就把你打个落花流水！乖乖往我兜里塞钱！”


    棋牌碰撞的哐啷声响起，隔着三条街，蓝旭都仿佛能闻到那股呛鼻的烟酒气。


    蓝旭闷声叹气，街头巷尾那几个邻居都是牌桌上的老油条了，必定不是什么善茬。蓝旭放学回家时都亲眼看到过他们是怎么出老千骗人的，那牌悄悄摸到桌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能易个主，或者换个好的新牌上来。跟他们打牌的通常也都是些老眼昏花的老人，连些最基本的小伎俩都很难识破，输了就只得认栽，乖乖给钱。


    现在他爸妈喝了酒，老眼昏花不好说，但起码是头晕目眩了，别给人家把口袋掏空就不错了，居然还在痴心妄想着能赢钱？


    蓝旭皱眉，趁着耳朵还没被嘈杂震聋时及时挂断了电话。


    红包想必是早就抢完了的，家族群里平时没几个人说话，都是老人家转发一些所谓专家的健康养身视频，一到有人发红包的时候就炸了锅，祝老板发财等表情包层出不穷，一串红点在蓝旭的消息界面如雨后春笋般冒出。


    “烦人.......”蓝旭把手机随手扔到一边，上床后把门反锁。


    蓝哲今晚大抵是不会回来了，要睡叫也是在同学家，蓝旭只是祈求父母闹到后半夜醉醺醺归家时不要给自己吵懵。


    蓝旭慢慢的合上眼，他想忘记世界，除了一人。


    我的生活真的很糟糕，但幸好，我至少还有你。


    谢谢你，愿意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