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隋然快步走过去，发现他脸色惨白，巴掌大脸上的五官全都挤在一起。


    他什么话也没说，捡起掉在地上的房卡刷开门，用脚一蹬。弯下腰，双手架着话都说不出来的祝由往房间里走。


    祝由疼得发昏，看清是谁后，想要说话，但声音卡在喉咙里根本出不来。只能任由林隋然拖着他。


    像是拎小鸡一样，丝毫不费力。


    应该没人看到吧……


    进屋后，林隋然快速环视了一圈。


    祝由的房间跟他的不太一样。


    他这套是两室一厅，空间面积大，来不及将人搀扶到床上。林隋然直接将他安置在客厅的沙发上，准备打120。


    祝由侧躺在沙发上，胃里就跟放了个绞肉机一样，疼得他动都不敢动。


    “不、准打120。”


    祝由按着肚子，语气就跟下命令一样。


    林隋然手上动作未停，祝由一手撑着沙发半起，作势要抢。


    “我都说了不准打，我不要去医院！你耳朵是…聋了吗？”


    林隋然眉头轻皱，不赞许地看了他一眼，都快跟病中的林黛玉了，说话还这么咄咄。


    被他那么一瞪，祝由语调放平。


    “我吃点儿东西就好了。要是去了医院，他们肯定会知道。”


    急救中心那边不知道为什么迟迟没人接，林隋然跟他对视了几秒，最终挂了电话。


    祝由一屁股跌回沙发里，他身上已经开始冒冷汗了。只要再忍忍，等这股劲儿过去了就好。


    他闭了闭眼，一股热气贴上来。


    “先喝点儿热水。”


    林隋然一脸严肃。


    祝由眨了眨眼，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楞了半秒，才抬手接过他递过来的水杯。


    倒水的时候，林隋然看到垃圾桶里原封未动的外卖。


    组会结束后，他是和祝由那个叫丁雯的助理一起上来的。只是不知道，祝由为什么不吃。


    半杯热水下肚后，胃里好受了不少。祝由见他往门口走，没说什么。


    关门声响起。


    半秒后，祝由听见本不应该出现的脚步声。


    林隋然重新出现在客厅里。


    祝由：？


    “你要干嘛？”祝由上半身起来，摸到手机，眼睛瞪圆。


    孤男寡男共处一室，就算是爹和儿子，也不行。


    沙发上的人小头小脸，皮贴骨，面部紧致，属于骨相、皮相皆有的那种人。跟他之前在何循那里看到过的一个男生很像。


    那个男生是个gay。


    林隋然不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像是在下什么决定，看得祝由毛骨悚然。


    “你——”


    “外卖现在只有烧烤和火锅，那些东西你现在吃不了。”林隋然赫然打断他。


    所以呢？


    祝由见他弯腰在地上半人高的箱子里捣鼓，最后掏出一个单人电饭煲和一袋东北珍珠米。


    那是和他今天一起打包过来的生活用品，除了一些简单的厨具，还有个便携的小型洗衣机。


    一进组打底两个月，为了卫生和安全，很多艺人都会带厨具和洗衣机进组。祝由也不例外。


    衣服他可以自己洗，但饭都是陈凯在做。


    像他这种咖位的，不吃剧组的盒饭很正常。一般都是助理从外面的私家菜馆定制，一定就是好几个月，直到杀青。


    但因为刚进组，对周边还不熟悉，在还没有确定菜馆的时候，都是自己做。


    从丁雯今天给他定外卖来看，陈凯显然忘记了交代这件事。


    当然，就算丁雯给他做了饭，他也不敢吃。


    谁知道里面会不会下了什么东西。


    同样的，看到林隋然正在淘米，祝由沉默了半晌。但胃里实在是难受，最后只说。


    “你把门打开。”


    要是真吃了什么坏东西，他至少还可以大喊几声。


    林隋然跟没听到一样，迅速将米淘净，放到锅里，再插上电。按下“煮粥”按钮，然后扯了几张纸巾，擦干手上的水，转身出了门。


    丝毫不拖泥带水，甚至还有种速战速决的意思在里面。


    祝由：……？


    这是什么意思？


    不就是让开个门吗？跟谁甩脾气呢？！！！


    祝由咬牙，跌回沙发里，抱着手机给陈凯发消息，质问他最近是不是健忘消脑片吃多了，还是要跳槽打算换个人伺候了？！！！


    半个小时后，饭煮好了。祝由没找到碗，只找到了勺子，就直接端着电饭锅吃起来。


    就只是简单的白粥，没法评价味道，但稀稠程度刚刚好。


    不得不说，贵是有贵的道理。


    这一万块的电饭煲就是比那几千块的要好。


    祝由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喂，吃到胃里终于不难么难受了，速度慢下来。


    刚打开备用机，微博特关就响了下。


    他小号微博的特关就只有一个人，点进去，林隋然一分钟前转发了上一个剧组的杀青博。


    跟往常一样，转发完就下线，从来不评论粉丝、不逛超话，机器人罗伯特都比他活跃的多。


    剧组微博发的杀青照里有一张他煮饭的照片，为数不多的隋心糖嗷嗷叫，各个化身梦女，老公、亲爱的、宝贝轮流叫。


    再点开私信，全是骂他的。


    在几个小时前，他参与了一项关于‘内娱男星中谁才是真帅？’的微博投票，毫不犹豫投了自己后，又转发到主页。


    关注他的粉丝都是隋心糖，看到后一下子癫了。


    祝由嗤笑一声，本着‘恶心人’的心态，对着面前的电饭锅拍了张，发出去。


    [林隋然的老父亲已经上线：儿子做的饭，替你们吃到了。@林隋然的老婆@然然家的女人@......]


    祝由一口气艾特了所有关注他的隋心糖。


    [老爸又在异想天开了，谁能给老爸买点儿药送过去啊？]


    [老爸别熬夜了，你看看，都把自己熬得开始说胡话了。]


    [老爸，睡吧，梦里什么都会有。]


    [老爸，吃粥怎么没配菜呢？小女子做饭十八年，各种美味珍馐都会，你发个地址给我，我洗好了…啊不，我带着洗好的锅碗瓢盆过来找你！]


    [也没人跟我说老爸这么帅的啊！！！看着这模糊的小鼻子，这眼睫毛，老爸，你成年了吗？]


    [看不出来老爸也是风韵犹存啊，发个正面照过来看看。]


    ……


    画风走向诡异，祝由点开自己刚刚拍的照片，放大后才发现，玻璃茶几上映出了自己的影子。


    没多犹豫，他立马删了这条微博。


    早上四点半，祝由没等助理丁雯来叫他。到电梯口的时候，正好碰到上来的林隋然的经纪人李到。


    李到看到他，讶异他竟然起这么早。毕竟酒店距离片场走路不到五分钟。


    而且，他一直认为祝由是那种会耍大牌、故意让剧组所有人等的人。


    毕竟还要相处两个月多，李到热情地朝他打了个招呼：“祝老师早啊”


    昨晚睡得晚，祝由现在整个人身上带着没睡饱的虚浮和起床气。


    两人交换位置，祝由看到他手里拎着的包子和豆浆。


    显然刚从锅里出来没多久，外面的塑料袋蒙上一层白色的水汽。


    在电梯门合上的瞬间，祝由语气平淡：


    “导演不喜欢别人比他晚到。”


    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的李到怔在原地几秒，而后看了眼腕上的手表，立马跑起来。


    简单的开机仪式后，陈律之拿着大喇叭吆喝一声，各组就开始行动起来。


    《午夜的证人》是一部犯罪悬疑片，讲述了一桩吊诡凶案牵扯出多名嫌疑人。彼时刚分配入队的由祝由饰演的实习生陈天籁在队长的带领下，收到林隋然饰演的吴明的报警，探寻杜施月饰演的白妮的死亡真相。


    在调查中发现，白妮所在的城中村中多名男子曾对白妮实施不轨行为，最终逼死白妮。


    案件结束后，队长调任，陈天籁也因此顺利转正。在多年后的某个夏天，陈天籁整理卷宗时，发现当年一项被忽略的重要证据。


    于是已经快四十多岁的陈天籁重新调查这起案件，最终发现杀死白妮的凶手就是当初报案人吴明。


    吴明和白妮是异父异母的兄妹，两人从小长大。吴明从小对白妮心生爱慕。


    看着白妮一天天出落得亭亭玉立以及一直向往大城市的愿望，自身只是个小学数学老师的吴明在自卑以及挤压许久的控制欲下，对白妮表白，并希望她留下来和自己组成家庭。


    但白妮一直将吴明当成自己的哥哥。得知哥哥对自己的心意后，白妮无奈之下选择趁夜离开。


    不料被几个男人发现，借着酒劲强|奸了白妮。吴明知道此事后，并没有报警，而是产生了一种“拯救者”的极端情绪，告诉白妮只有自己才会接受被糟蹋了的她。最终，吴明因为白妮的反抗，失手杀了她。


    陈天籁前后年龄跨度大，对只有26岁的祝由来说是个不小挑战。


    而白妮这个角色从头到尾都是无辜之人，她是纯洁的、充满希望的，是城中村里所有人遥望的白月光。


    而饰演白妮的杜施月本人是一朵带刺的玫瑰。


    起初陈律之还担心祝由和杜施月，但开拍后，心完全放到了肚子里。


    至于吴明这个角色，一个爱上妹妹的心理变态，完全是在林隋然的舒适区，演起来就跟喝水一样。


    拍摄过程中，一度把好几个剧组小姑娘吓哭，看到他就躲得远远的。


    但如果说戏里的林隋然有多疯，戏外的林隋然就有多安静。


    “卡”陈律之检查了下镜头，“过了”


    林隋然从地上爬起来，又将地上的对手演员拉起来。


    “抱歉林老师，刚刚劲儿使得有点儿大”


    林隋然拍了拍身上的灰，语气客气又绅士：“没事”


    陈律之从导演棚里出来，递给他一瓶水：“演得不错，等会儿要出去？”


    林隋然点了下头。


    “那行，你这周五晚上来我房间一趟，我找你有点儿事。”


    林隋然喝水的动作一顿，一旁的李到脸上则是‘终于有人要潜规则我艺人了吗？’的兴奋和‘我的艺人竟然要被潜规则了’的愤怒。


    “好”林隋然应了声。


    他没听说陈律之有潜规则的习惯，找他应该是其他的事情。


    祝由上完妆出来，正好看到林隋然在和杜施月说话。


    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到最后，杜施月按着他的肩膀，笑着妩媚，尤其是那大红唇都快要贴到林隋然的脸上了。


    下一场戏还在布景，祝由坐回休息椅上。


    余光里，两人结束对话。杜施月朝他走来，林隋然则是进了化妆室。


    杜施月的休息椅就在他身边，一身白裙，画着淡妆，看上去还真有点儿清纯女大学生的意思。


    等人一坐下，祝由看似漫不经心地开口：


    “你们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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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第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