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齐门不幸:算死祖师爷的“天才”

作品:《黑瞎子的高危育儿日记

    要论九门里谁家祖坟冒青烟——字面意义上的那种——齐家绝对排第一。


    倒不是风水多好,主要是家里出了个“人才”,三天两头气得祖宗想掀棺材板。


    齐墨,齐家三代单传,芳龄七岁就干了一票大的。


    那天腊月二十三,齐家老小在祠堂排排站,准备给祖师爷齐桓公上香。轮到小齐墨时,他踮着脚刚把香举起来,忽然小鼻子一皱,“阿嚏”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香灰扑了前排二伯一脸。


    “大伯!”齐墨扭头,小脸严肃得像在宣读圣旨,“祖师爷刚托梦了,说今天忌烟熏火燎,宜……宜吃甜食!”


    满祠堂寂静得能听见祖宗牌位倒吸凉气的声音。


    齐一卦捏着香的手微微颤抖:“……甜食?”


    “对!”齐墨眼睛亮得像探照灯,从兜里掏出三枚被盘出包浆的乾隆通宝,叮铃当啷往地上一扔,“您看!‘鼎卦九四’,锅都打翻了还上什么供?得换桂花糕!东街王婆婆家撒白芝麻的那种!”


    二伯顶着满脸香灰,颤声问:“大、大哥,这孩子……”


    齐一卦盯着地上那三枚滴溜溜转的铜钱,又抬头看看供桌上祖师爷威严的牌位,最后把目光落在侄孙那双写满“我很靠谱”的大眼睛上。


    三秒后。


    “来人。”齐一卦沉声道,“去买桂花糕。要王婆婆家的,撒双份芝麻。”


    那天晚上,齐家祠堂弥漫着诡异的甜香。


    祖师爷牌位前,三炷青烟袅袅,供品却是一碟油光水亮的桂花糕。齐一卦领着全家,对着糕点毕恭毕敬地鞠躬。


    礼成后,他拎着齐墨的后衣领去了书房。


    “墨墨,”齐一卦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和蔼,“告诉大伯,那卦真是你算的?”


    七岁的齐墨晃着脚丫子,理直气壮:“铜钱说的!它们掉下来的时候摆成了哭脸,肯定是祖师爷被香呛哭了!”


    齐一卦默默拿起铜钱,自己起了一卦。


    卦象显示:大凶。家门不幸。祸起……东北角。


    东北角,齐墨正坐在那儿舔糖葫芦。


    齐一卦盯着卦象看了整整一炷香,最后长叹一声,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以后,”他语气沧桑,“祠堂你随便进。给祖宗算卦也行。”


    顿了顿,补充道:“但算到祖师爷想吃麻辣兔头的时候……记得先问问太医。”


    从此,齐家祖宗的夜生活丰富了起来。


    今天齐墨算出来高祖想吃糖葫芦,明天算出曾祖母想看皮影戏,后天甚至算出二房太爷爷养的画眉鸟“红杏出墙”——跟隔壁解家八哥私奔了。


    起初大家当笑话听,直到某天齐墨蹲在祠堂门槛上,看着暴雨天唉声叹气:“解叔叔等会儿要摔个屁股墩儿。”


    五分钟后,来齐家谈生意的解雨臣,在跨过那道他闭着眼都能走的水磨石台阶时——脚下一滑。


    虽然后者以一招“鹞子翻身”稳稳落地,连发型都没乱,但那个瞬间的踉跄,被全院十八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


    解雨臣站稳,掸了掸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抬眼看向门口那个捂嘴偷乐的小豆丁。


    “小八,”他笑眯眯走过去,从西装内袋变戏法似的摸出个奶糖,“下次算到叔叔要摔跤,能提前举个牌子吗?我好调整下落地姿势。”


    齐墨接过糖,腮帮子鼓鼓:“铜钱又没带计时功能。”


    解雨臣笑出声,转头对齐一卦说:“齐哥,你们家这孩子……是祖师爷派来整顿家风了吧?”


    齐一卦看着满院子憋笑的亲戚,再看看供桌上那些沉默的牌位,忽然觉得齐家列祖列宗可能正在下面开股东大会,主题是:如何优雅地托梦申请换个供奉对象。


    但齐墨的“天赋”就像脱缰的野狗,拉都拉不回来。


    十岁那年,他迷上了风水。某天绕着后院那口百年老井转了三圈,然后噔噔噔跑去找正在打太极的齐一卦。


    “大伯!井说明天要吐!”


    齐一卦的“揽雀尾”尾到一半卡住了:“……吐什么?”


    “黑水!”齐墨手舞足蹈,“卦象说‘井渫不食’,这水喝了会拉肚子!拉得很凶的那种!”


    齐一卦将信将疑,但还是吩咐了下去。


    结果第二天,那口从未出过问题的古井,真涌出一股浑浊的黑水,还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臭豆腐泡榴莲的怪味。


    全家盯着发黑的井水,齐刷刷看向齐墨。


    齐墨正蹲在井边,用小树枝扒拉着什么,头也不抬:“看啥?都说了会吐。井也是要排毒的嘛。”


    三天后,井水恢复清澈。请来的专家挠破头也没搞明白原因。


    齐一卦那晚对着祖谱枯坐半夜,最后提笔在齐墨名字旁批注八字:天赋异禀,建议放生。


    放生的机会在齐墨十五岁那年姗姗来迟。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齐墨抱着一本《撼龙经》冲进书房,眼睛亮得能当探照灯:“大伯!我找到咱家祖坟风水不好的根源了!”


    齐一卦当时正在练字,手一抖,“宁静致远”的“静”字写出了狂草风。


    “什么根源?”


    “位置不对!”齐墨把书拍在桌上,指着上面鬼画符似的笔记,“祖宗们住得太偏僻,接收不到人间烟火气!得搬家!搬到热闹的地方去!”


    齐一卦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比如?”


    “潘家园C区32号摊位!”齐墨兴奋得手舞足蹈,“坐北朝南,客流如织!左边卖文玩,右边卖旧书,对面还有小吃摊!祖宗们闲着能听人砍价,饿了能闻煎饼果子香,这风水,绝了!”


    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窗外的知了叫得撕心裂肺。


    “潘家园。”齐一卦缓缓放下毛笔,缓缓站起身,缓缓走到齐墨面前。


    少年还沉浸在“让祖宗体验人间烟火”的伟大构想中,完全没注意到自家大伯眼底酝酿的、足以掀翻祠堂的惊涛骇浪。


    “潘家园。”齐一卦的声音很轻,轻得像羽毛,却让书房温度骤降十度,“摊位。”


    “对!月租三千,押一付三,我可以去讲价——”


    话没说完,齐墨就感觉自己飞了起来。


    字面意义上的飞。


    齐一卦拎着他的后衣领,像拎一袋准备丢出去的垃圾,大步流星穿过长廊,掠过惊呆的佣人,一脚踹开齐家那扇据说能防炮弹的红木大门。


    “砰!”


    齐墨被放在了门外的青石台阶上。


    一张金卡“啪”地贴在他脑门上。


    “滚。”齐一卦的声音从门缝里挤出来,冷静中透着癫狂,“出去。见世面。什么时候学会说人话——不,什么时候学会说阳间话——什么时候回来。”


    大门“哐当”关上,震落檐角三片瓦。


    齐墨蹲在台阶上,把金卡从脑门上揭下来,弹了弹灰。


    夕阳把他影子拉得老长。


    他摸出那三枚温热的铜钱,往地上一抛。


    铜钱滴溜溜转了几圈,停住。


    卦象显示:东北方。大吉。利遇贵人。宜……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