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D.01好见你

作品:《你说好就是永远

    “若我们无缘无份,那便没有下一个春夏秋冬。”


    ——纪窗记事本


    世界以苍翠的春天为信号迎来了2024年


    又是崭新的一年,又或者说是纪窗前半生二十五年后的第二十六年。


    每一年都在循环往复,历经着春夏与秋冬。


    纪窗与陈西竹自2012年相识。


    十年的时间恰恰好凑够一双手,十年的时间可长可短,然而在这十年里的第七年起,陈西竹都杳无音信。


    像是凭空从她的生活里蒸发了一样。


    2024年的三月中旬,周听齐的电话打来时,纪窗正好看着陈西竹高中时最爱穿的那件球衣睹物思人,可在听完周听齐的一番话后,纪窗三年里犹如湖水一样平静的生活终于是感受到了波澜。


    那一天正下着淅淅沥沥的第二场春雨,这场重逢就像是做梦一样。


    “只是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婉转的音乐在屋里响着,乐声萦绕在耳畔。


    纪窗此时正坐在窗前写着稿子,天空是阴沉着的,雨水打在窗上砰砰作响,留下一道道水渍,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纪窗刚好写完一篇报道稿。


    “你好,那位?”纪窗接通电话,雨声混杂着音乐声,连带着纪窗的声音一起传到了电话的另一头,


    “你好,我是周听齐。你是纪窗吗?”周听齐沉稳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响起的时候,纪窗拿着手机的手却是下意识地一紧。


    “我是,有什么事吗?”纪窗忍着心底的迫切,用着尽量平静的语气回道。


    “我是江城公安局的副局长周听齐,也是陈西竹的顶头上司……”


    “陈西竹有消息了。”周听齐顿了顿,又说出这句话。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周听齐正等着纪窗回复。


    “他在哪?”纪窗还在强忍着,让人听不出她的情绪。


    “他在……云南的一个边陲小地……”


    “为什么他不回来?”纪窗抬手擦掉眼眶里蓄满后而流出的泪珠。


    雨下得更大了,雨珠啪嗒啪嗒落在绿叶上,窗台前,沥青马路上,莲花池塘里……似在齐鸣奏乐。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挂断了电话,纪窗的鼻头红了,最后泪水像开了闸的水库一样,从眼角流下来。


    心心念念的人终于有了消息,却像是做梦一样。


    雨还在下着,雨刮器在车前不停的上下工作着,此刻时间寂静般,只听见雨声,雨刮器与车窗的摩擦声,以及车的喇叭声。


    黑沉的天空似乎要压得人喘不过气。


    纪窗坐在大众车里,脸上完全显示了她心底地焦急,掌心出汗,紧紧的捏着手机。


    周听齐在驾驶位说出来的一番话,纪窗全然没有听进去,始终看着车窗外掠过的一幢接着一幢的大厦,此刻的她恨不得时间过去的飞快。


    从纪窗家出发到机场,飞去了云南,要去的城市没有飞机,两人又坐上了火车。


    零点的钟声响起,纪窗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黑色的屏幕反射出白色的光芒,白色的光芒下,正是陈西竹少年时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有着棱角分明的俊朗轮廓,那张干净的面容上,参杂着一丝颓痞忧郁,又似矛盾又似和谐,好看的眼睛里掩藏在黝黑的瞳仁,光彩夺目,又透着凛冽与不羁。


    她握着手机的手又紧了几分,手机屏幕甚至贴到了胸前,就像陈西竹此刻环抱着她。


    外头的天黑到泛着蓝,夜里寂静的可怕,头顶的检票广播响了起来,此刻它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被衬托的有些刺耳。


    周听齐喊着纪窗前去检票上车,望着头顶红色的车次信息,纪窗的眼眶不由的又水润了。


    进了站台,远远的就响起了鸣笛声,这时的寒风凛冽,吹的人骨头都酥了。


    纪窗的心跳的急促了些,她长吁出一口气,然后跟上了周听齐的步伐。


    纪窗的手靠在桌子上,心思全乱,此时的火车外漆黑一片,已经是凌晨了,可她却全然没有睡意。脑中只是不断想象着与陈西竹见面的场景。


    “会是怎样呢?陈西竹会开心吗?


    我会开心吗?”纪窗的心里这样问着自己,


    火车的车程并不长,可纪窗却感觉时间仿佛被拉长了许久,到达X市时,仿若踏入了另一个天地,随着人流,两人往外面走,温热的空气扑面而来,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纪窗想到陈西竹在这都待了三年之久,又觉不那么陌生了。


    陈西竹所在的地方颇为偏僻,从火车上下来后,两人又搭上了前往县里的公交。


    然后换乘去镇里的班车,接着坐上了面包车,再从面包车转乘三轮车,最后又坐了半小时的牛车。


    路途颠簸,最后纪窗跟着周听齐到达了一个边陲小地,此地的风似乎格外钟情于卷起黄沙,扬起一道道黄色的风网,而后将沙尘肆意洒向各处。


    这里的人烟比纪窗想象中的要多很多,劳作的人有些,叫卖的小摊贩也有些。


    一座木头修建的民宿,在一众水泥房的簇拥下,格外显眼了些。


    男人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屋子前,有些麦黄的皮肤,似像已然融入了这个边陲小镇。


    刹那间,纪窗停住了脚步,怔怔的看着他。


    那一刻,时间定格,像永远。


    就看见男人笑着弯了眼,摊开的手掌伸到了纪窗的跟前。


    “陈西竹?”纪窗直直地看着眼前地人,小声喊了句,语气里难免带着哽咽。


    “姐姐吃糖。”男人面上的棱角分明,模样虽有些变化,他的眼角和眉角都添了一道疤,从一开始地稚嫩变得成熟的多了,但他始终就是纪窗记忆里的那个人。


    纪窗忍住想要上前拥抱的冲动,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间,她伸出白皙的手,接过男人沧桑掌心里的糖。


    “阿纪,你在门口傻站着干嘛?”民宿里走出一位皮肤黝黑,与陈西竹一般高的小伙,与此同时周听齐的身影也在后方出现。


    阿纪对着那位小伙笑了笑,抬手指向了纪窗的方向。


    黝黑皮肤的小伙走上前一步站在纪窗的跟前,微乎其微的向着陈西竹说了两句话。然后才朝着纪窗跟周听齐说道。


    “听口音,您们是外地来的吧,老板娘现在在忙,住店的话请走这边去登记。”


    纪窗的目光随着阿纪的移动而移动,木头建造的民宿简朴的紧,纪窗的目光不敢从阿纪的身上移开,似是害怕他的再一次消失不见。


    后方沉默的周听齐拉住想要再上前的纪窗,默不作声的摇了摇头。


    纪窗却是不再想要控制,甩开了周听齐拉住她的手,瞬息间,泪珠从眼眶流出,豆大的泪珠滴落到地板上,手上提着的包也失重得落到了地上,发出声响,所有委屈的话语在那一刻全都喊了出来:


    “三年前,他参加那次任务的时间,他这么优秀的人,明明在第一年就完成任务的,却因为犯罪团伙的打击报复躲了整整两年,周听齐,周局长,我知道,也明白你们这是大爱,但我纪窗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我只想要我的陈西竹,原模原样,完完本本的陈西竹。”


    此时的纪窗仿佛变成了十年前雨夜里低声哭泣的少女,可怜又无助。


    又是那伤痕爬满双手的手伸了过来,摊开的手掌上放的还是糖,但是从一颗变成了三颗。


    “姐姐,别哭了,多吃几颗糖就好了。”


    这刻时间仿佛回溯到了十年前,那双手又一次化作了浮木,救起了少女。


    纪窗更加泣不成声,伸出双臂环抱住阿纪,周听齐再次伸出的手停在了半道上。


    “陈西竹,你怎么忍心一个人消失这么久?”纪窗的情绪如江河泛滥,汹涌难平。


    被环抱着的阿纪有点不知所措,可肌肉的反应记忆已经先他大脑一步,用手抚上了纪窗的头。


    泪水打湿了阿纪半边肩膀的衣服,他呆呆地看着纪窗,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如此痛哭。


    那摊开的手,就那么举在纪窗眼前,许久未曾放下,仿佛感觉不到累。


    过了一会儿,纪窗止住了泪水,那双还带着水光的眼睛一直停留在陈西竹的身上,不肯移开。


    一旁的周听齐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民宿的老板娘这时候走了出来,刚洗的头发还在滴着水珠,眼尖的人一眼就看到了纪窗和周听齐。


    “阿纪,拿张凳子来。”老板娘喊到。


    陈西竹望了望老板娘,又望了望纪窗,最终还是没有动。


    “得,老娘自己拿。”


    老板娘正欲动手,凳子就递了过来,她刚想开口说谢谢,抬起头就看见了熟人。


    “哟,周局长,真是巧啊。”女人的语气里带着嘲讽,一双狭长的眼睛就这样复杂的望着周听齐。


    那双眼睛里带着异样的情绪,是爱吗?好像是,又好像不完全是。


    “月谯,真没料到在这遇见你,”周听齐望了望四周,


    又说到:“你现在过得很好。”


    “纪窗,这是郭月谯,收到消息的时候,我也没料到会是她救了西竹。”


    “我要带他回去。”纪窗的眼神坚定,似乎全然没有听到周听齐说的话,目光始终停留在陈西竹的身上。


    “他和你什么关系啊!”一旁坐着的郭月谯磕着瓜子开口问道,似是在八卦,又是在一个探究。


    纪窗抹了抹脸回道:“他叫陈西竹,是我男朋友,我们会结婚的。”陈西竹的表情木讷,听到这句话时眼睛微不可察地闪了闪,但好像没有人注意到,


    郭月谯继续说道:“我带他回来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了,两年前,他的脑后有一个很大的伤口,那时的他没有记忆,甚至是没有智力,就像是七八岁的小孩。”边说着,郭月谯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大概是这个位置的伤口。”


    听完,纪窗连忙看了看陈西竹的脑后,果真有一个很大的伤口痕迹,“他还活着就是最好。”纪窗长吁出一口气,又理了理陈西竹的头发说道。


    一旁地周听齐紧着开了口,“阿纪的本名叫陈西竹,是我的下属,三年前来这边卧底任务,本该在两年前就回去的,但不知怎么买走漏了消息,让他被犯罪团伙发现,我们都以为他死了,也没料到会是你救了他。”


    “不是我救了他。”郭月谯打断周听齐的话,“我在后院发现的他,他的手臂上和腹部都有弹孔,只做了简单的包扎处理,脑袋上流的血已经干到结痂,意识也不清醒,只是嘴里一直不停念叨着阿纪,他也是命大。”


    一时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说话,热泪已经从纪窗的眼眶中流出,她张了张口,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眼泪在这一时间好像流干了,纪窗紧了紧握着陈西竹的手,再次坚定的看向周听齐,“周局长,我现在就要带他回去。”


    “好,十分钟后我们出发。”


    天空似乎有洒下万丈霞光在迎接,纪窗靠着陈西竹坐在牛车上,却不煞风景,车轱辘滚动着,偶尔来阵风掀起黄沙。


    “真好啊,我们终于还是见到了。”纪窗轻声说道,这一刻,时间寂静的可怕,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路边茂盛的杂草动了动,动的幅度有些大,下一刻,呼啸声在耳旁响起,一声紧接着一声,


    “快趴下,趴下,快找地方藏起来!!!”周听齐大声喊道,几个人慌忙行动,


    太慢了,可惜太慢了,四面八方都传来声响,陈西竹抱紧纪窗,子弹打到他的背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血窟窿。


    两人滚到了地上,血不停地流,周遭杂乱的脚步声在耳畔响起。


    “为什么,为什么,你都还没有记起我……”


    纪窗眼里的天空突然变得好远好远


    剧烈的撕扯与疼痛间,纪窗只感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周遭的事物从清晰到模糊,又从模糊变清晰,变了又变。


    直到纪窗忽有所感


    世界又吵闹起来,流水潺潺,风会拂过树梢,令它沙沙作响,树上也有鸟叽叽喳喳,路边有孩童嬉戏打闹。


    一切都还是那么美好,美好的那么不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