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述将昏迷的林序背回了他的宿舍。


    只能说，多亏前面那么多次的循环，让江述对艺术生的宿舍楼结构和宿管阿姨的行踪精准预知，顺利避开所有可能遇到的障碍，熟练的到达林序的楼层，将人安顿在床上。


    林序一直没醒，呼吸平稳，看上去好像是陷入了极深的睡眠中，只是那眉头微微蹙着，仿佛在梦里经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


    江述坐在床边，守在一旁，又重新拿过林序的书包，书包上的挂坠在灯光下晃来晃去。


    他仔细将那些散落的画又翻了一遍。


    画上的每一张，全是他的脸。


    江述转头看向林序，神情有些复杂，看这些画，这感觉无比怪异，就好像透过另一双眼睛看到一个陌生的自己。


    “这些是你在以往，跨越多个被不断的循环里观察的我吗？”江述的话问的很轻。


    只可惜此时此刻，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所以，你的记忆里，关于我部分都被抹除了是不是？”


    “……”


    “你也很想记起来的，是吗？林序。”


    林序是特殊的！他一直都很确定。


    但是同样，他也很疑问。


    学校里这么多的人，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为什么只有他的记忆被完美的保存了下来？


    其他人都是不断重复这一天的生活。


    他很庆幸自己的记忆没有被重置，但有时又在想，要是自己也跟其他人一样，是不是就不会活的这么累了。


    可现在，有个林序陪他，感觉似乎也没有这么累！


    午夜十二点，熟悉的眩晕感如期而至。


    林述感觉到脑海里那死亡般的钟声敲了一下又一下，他下意识握住床上林序的手，就这么紧紧的握住着，力气大到把林序白皙的手面印出红痕，也没有松手，直到眼前变得一片漆黑。


    ……


    第35次循环


    下一秒，江述在咖啡馆惊醒，这一次他没有去理会那需要拯救的笔记本电脑，也没有去记录那群爱飞不飞的鸟，而是立刻起身，冲出咖啡馆，奔向林序的宿舍。


    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一次一定有所改变，可以不用再去图书馆找他了。


    因为林序一定会在昨天的位置，只是记忆可能会如常缺失。


    他一路跑到林序的宿舍楼，敲开房门。


    果然看到林序睡眼惺忪地站在那里，衣服依旧是昨天那身，只是头发有些乱，一脸刚被吵醒的不爽。


    看表情，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江述，你怎么找来的？你是不是有……”病字还没出口，林序的话戛然而止。


    好熟悉的话，他好像在哪里说过。


    他看着江述，眼睛里闪过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


    江述眼睁睁看着他的眼睛从清明变得困惑。


    “林序，我有话跟你说……”


    江述走到他面前，把之前的事一字一句的说一遍，又带他去验证他说的那些话的真伪。


    林序一开始还是依旧看疯子的眼神，但慢慢也开始接受，甚至接受的速度比以往的循环里都快。


    直到江述告诉他，上一个循环里他们去了一个酒吧。


    林序用力晃了晃脑袋，语气变的不确定起来，“……我们在上一个循环里，去了一个酒吧。”


    “对。”


    “那，是不是，还喝了什么东西。”


    江述心中一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你想起来了？”


    虽然江述一直觉得上次的循环里，那个神秘的老板有些装神弄鬼，但是那杯酒，他总感觉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若是以往，林序压根想不起来这些事，现在的情形，虽然是有些模糊印象，但也算是极大的好消息。


    “不是想起来。”林序揉揉太阳穴，表情有些痛苦，“是梦到了！一个特别的混乱的梦……梦里有个头发很长的男人，还有……还有……”


    他看向江述，眼神变得有些古怪，甚至下意识带了点防备，“我好像还梦到你抢我的蛋糕，特别大的一块草莓奶油蛋糕，你就当着我的面吃掉了。”


    江述：“……”


    那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


    不就是在辩论赛后，两个系的主席团为了缓和他们两的关系，所以组织了一次聚餐。


    江述心中叹了口气，看来，林序循环后残留的记忆，都是以梦境化来体现的。


    而且，还容易混乱！


    大事不妙！


    “我没有抢你的蛋糕。”江述咬牙陈述事实。


    “梦里就是抢了！”林序言之凿凿。


    江述不想跟他在这种无意义的问题上纠缠，“除了蛋糕，你还梦到了什么？有没有关于那个酒吧老板，或者，后面那栋钟楼！”


    “钟楼……”林序听到这个词，脑神经一痛，脸色白了一下，有种熟悉的恐惧感浮现在他眼前，好像脑海里有许许多多的碎片，但是怎么拼都拼不完整。


    “我梦到过，那个梦很不好……里面有很多破碎的镜子，里面都是……都是你的脸，还有滴答的声音，特别吵……”


    他捂住耳朵，仿佛梦里的那声音还在他脑海里回响。


    江述眉头渐渐皱起来。


    上一次，他带着林序去撬锁时，就发现，林序很怕见到钟楼。


    那里面一定有什么东西。


    才会让林序如此恐惧！


    碎片、镜子、还有自己的脸，难道？是与我有关？


    可接下来的几次循环，情况变得愈发失控。


    林序每次醒来，内容都不一样。


    而且毫无逻辑可言。


    有一次，他梦到江述在暴雨里给他送伞，但是，江述从来没有过。


    于是，在循环开始时，林序看着晴朗的天空，转头莫名对江述说：“谢谢你的伞。”


    搞的江述也是莫名其妙。


    还有一次，林序梦到两人在图书馆吵得不开交，于是，那一天的七月三十一，他一见到江述就气鼓鼓的，拒绝合作，江述花了一天都没哄好，心力交瘁！


    更离谱的是，有一次他梦到江述夸他的画的夕阳好看，这倒是在之前的循环里，江述提过一嘴，真实发生的事。


    于是那次的循环里，林序对江述的态度异常友好，甚至会带点小羞涩，让习惯了被他嫌弃和防备的江述极度不适应。


    现在江述总感觉自己不是在玩时间循环游戏，倒像是在玩一个不知道下一张会抽出什么情绪卡牌的【林序盲盒】


    林序这个变量没有成为他的移动存储器，倒先成了一个随机情绪生成器。


    因为他的情绪和行为变得难以预测，严重影响了江述制定的各种探查计划。


    但江述没有放弃，直接从记录事件转变成记录林序每个循环醒来后描述的梦境。


    他发现，尽管林序那些梦光怪陆离，但是有几个场景会反复的出现。


    比如：那破碎时钟发出的滴哒声、那个长发及腰神秘的酒吧老板、还有，自己出现在林序梦中的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江述将这此记录整理成图表，试图在里面找出些规律。


    操场上一处树荫底下，江述靠在树上看着手里的图表，林序枕在他腿上，紧闭双眼假寐，脸色看起来异常疲惫。


    江述把他的头扶正，把让自己身体放轻松，让他睡的能舒服些。


    “林序同学，你的那些梦根本不像是记忆残留。”江述看着他，陷入深思，“更像是一种无形的渗透。你发现了没有，只要你想到有关钟楼和那个酒吧的事时，就会特别的疲惫。”


    “江述同学。”林序有气无力的回他：“你说，我会不会在下一个循环里，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听到这话的江述，明显愣了一下，微张着嘴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半晌也只能干巴巴的安慰，“不会的，我一定会叫醒你的。”


    “不知道为什么，你的话，总是让我很安心。”林序手指无意识的绕着书包上的小挂坠，嘴角扯出淡淡一笑。


    江述嘴角也勾起来，低头望他手上的动作，注意到他书包上的小挂件，不由多看了两眼。


    以往没有注意，这一看，江述一下子坐直了起来，“你这个东西能给我看看吗？”


    林序被他坐起身的动作带到，莫名也坐了起来，于是，把东西从书包上取下来，递给了他。


    “怎么了？”


    江述睁大了双眼，赶紧去翻林序的书包，三下五除二，翻到了速写本里那张关于酒吧的画。


    江述把挂坠和画本同时放在一起。


    “为什么你的挂坠是的花纹跟酒吧吧台上的纹路是一样的。”


    林序也仔细对比了一下，然后缓缓的抬起头来，跟江述四目相对，两人背后都是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