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是你娘吗？”残魂突然问道。


    她看见，刚才那个疯女人眼中浑浊蒙昧的眼仁里似乎包含着一丝清澈，她准备说些什么。


    可是。


    柳溪突然低下头，平静的眼神直白的投射在面前荷塘之中。映照出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珠。


    她向前走步，一只脚眼看就要踏入水面。


    “小心……”残魂正要提醒。


    只见柳溪足尖轻踏，点在荷塘中央，泛起一圈涟漪。


    少女——行走在水面上，怡然独立。


    她这才回应起残魂的问题。


    关于那个疯女人是否是她娘。


    柳溪淡定地回应道。


    “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区别呢。”


    话音刚落，少女便就地盘膝打坐。闭目开始冥想。


    许久，当天色也开始微亮。


    阳光照射下来。


    穿透树荫。


    女孩伸手捻起旁边的一株莲花，轻轻一吹。


    花瓣随风飘落。


    她看着在空气中流逝的花瓣，心中似有所悟。


    只见她闭目感受着风的气息，水的流动。


    足尖轻踏，整个人如同花朵一般乱舞开放。


    她的拳，她的脚，全部都是花瓣的一部分，同时，也是刀剑。


    此招，名为落花掌法。


    柳溪感觉很满意。


    这武学，虽为她自创。但也半只脚踏入了绝顶武学的行列，另外缺失的那部分，只差补齐她缺失的实战经验。便是放在绝顶武学中，也属上乘。


    看来，她的天赋，确实很高呀。


    “这……”残魂愣了半天，瞠目结舌。竟是罕见没有说出让柳溪抛弃练武改练习魔道的话。


    或许连她也意识到，放弃练武，对少女而言，是一种损失吧。


    至于是她的损失，还是武道的损失，谁明白呢？


    ……


    “啊……阿秋！”


    某处，一个看着十四五岁左右的小童在行走时突然猛的一个趔趋。


    “你怎么了？”他的同伴忽问道。


    “没事，可能沾染了什么晦气。”少年如此回答。


    听到此话，对方点头，便不再理会。


    只是心头，还是有些疑惑。


    作为修仙预备役，他们都有用药浴进行过淬体，怎会如此轻易中招。


    他抬头望向远方的荷塘，感受到一股吹来的大风。


    此时节，哪来的大风呢？


    “我听说几天后，云澜宗的修士会降临此方小世界。”边上的少年突然开口，说起一件离他们很遥远的事情来。


    “倒是族中会挑选出几个潜力最为卓越的子弟，送入上界，拜入云澜宗门下。届时，成仙得道，就在眼前。”


    另一人不说话，只是静静道：


    “这种事情，与我们何干。再怎么样也轮不到我等三服开外的子弟。”


    他说的是实话，以自己等人的实力，资源，再怎么样也争不过那些嫡系的后裔。只不过沦为陪衬罢了。


    修仙这种事，说到底，也跟他们无关罢了。


    “那是你不行。”骄傲的少年再次昂起头。


    “多年苦修，我早已达到淬体大圆满，只差一步便可引气入体，届时，练气之道，就在眼前。此次弟子名额，我势在必得！”


    他说道。


    ……


    淬体，是练气之前的一个境界，或者说，还算不上境界。只是为正式修炼打个基础，强身健体，充沛气血而已。


    一般的世家子弟，从小口中天才地宝不断，人参灵芝应有竟有，气血之充沛足以使根基盈满，自然而然引气入体。这，就是淬体。


    而普通散修，未经淬体，硬练功法引气入体，不仅会导致气血亏空，甚至练气后实力也不可跟这些淬体过的修士同日而已，吸纳灵气更是缓慢无比。


    ——


    残魂如此在柳溪耳边念叨着。


    她实在是无聊，就在柳溪脑中说起一些关于修真界的常识。


    所谓魔道，其实就是极端点的仙道。两者同出一源，自然知识也是相通。


    但是对于柳溪……


    残魂蹙了蹙不存在的眉头。


    这人实在是不同。


    她的练法非仙非魔。


    不管是仙道魔道，虽有体修之说，但究其根本，是练的一口气。


    气息绵长，乃至自身化气，从此不死不灭，才是仙魔两道的最高追求。


    而柳溪，她走的却是一条单纯追求体魄变强的道路。


    锤炼肉身，炉炼百体，直至走向一个肉身不朽的境界。


    残魂忽然深吸了口气。


    “你可真是一个疯子。”


    她看出来了。


    真正疯的不是柳溪的母亲，而是她自己。这个丫头，比她母亲要疯百倍。


    “过刚易折，没有灵气的缓和，你这样迟早会把自己炼碎的！”


    柳溪不语，只是一昧的打着拳法。


    “你——”残魂气急，却也不好发作什么，只能默默缩在少女灵魂海的角落里默默画圈诅咒她。


    “唔……”柳溪轻吐出一口气。浑身的疲惫随着这一拳的气劲全部发泄出去。


    力到深处，她不禁想起自己最开始决定学武的那刻。


    那时，母亲疯病第一次发作。管家不愿养着一个疯人，就要把女人赶出去。


    哪怕柳溪她苦苦哀求，对方也不曾动摇。


    毕竟她虽说是柳家主的孩子，但也毕竟不受喜爱，实在不会被人放在眼里。


    于是，情急之下，她直接对管家动手了。


    刚开始被揍的很惨。可也正是此时，她显露出了自己旷古烁今的武学天赋。


    只是缠斗一会，她竟无师自通了一些极难领悟的战斗技巧。


    在柳溪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管家已经被她打死了。


    当时，少女很慌。不知道该怎么办还好。


    直到她从这个死人的身体上摸出了一本破旧的古经。


    《神魔九形图》。


    这是那本经书的名字。


    少女打拳的动作一顿。


    回忆中……


    据说，神魔有九种形态。


    虎形，豹形，鹤形，龙形……这些不断变幻的形态，随心所欲组合着，并非只有九种。


    《神魔九形图》中的“九”亦是虚指。越是强大的神魔，他所表现出来的变化形态就越多。


    据说，有个使斧头的巨力神族能够在呼吸间完成一瞬三千变。


    他的变化有不局限于兽类，化山河，化江海，化湖泊……


    这一瞬间，他与天地同在。


    这古经就是一本模仿神魔身躯的武功，不，或者说，已经超脱武功的范畴了。


    创造者的想法只是模仿神魔，而柳溪的想法却更疯狂。


    她要超越他们，柳溪想要将神魔作为自己的一个“相”来练。


    她要融合诸般神魔的力量，熔炼己身，成为不死不灭的究极存在！


    现在，她已经完成了百草相，百花相，自身已经初步拥有了沐浴阳光就能补充能量的能力。


    之后，柳溪便要开始练习掌控蛮牛相。


    蛮牛相的力量很大，擅自模拟的话会损伤身体，所以柳溪要准备一些药草。


    这些药可以作为药浴修复她的损伤。


    少女往孙老的住处走去。


    孙老是一个大夫，拥有高超的医术和眼力。


    他在柳溪刚踏入大门，就注意到了来人的不凡。


    这也是为什么柳家主会花重金请老者到府里行医，因为他确实是个有本事的人。


    而柳溪却早已与老者相识已久。


    “孙老……”


    老大夫低下头，叹气，又晃了晃脑袋，说道。


    “看来你母亲的疯病又发作了！”


    少女垂眸。


    “我早就说过，疯，这是心病，药石无用，心病还需心药医……”


    孙大夫咳嗽两声，挺起老迈的身躯，转过来。


    “你——唉，算了，我给你开些药吧。”


    柳溪点头，她经常借着母亲发病这件事从孙大夫这里骗取草药。


    虽然这不怎么公道，但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


    最和平，不需要打斗的方式。获取她想要的。


    她从老者的手中接过药材。


    突然，门外一道嚣张的声音从那里传了进来。


    “老头，给我来几斤上好的锻体草药。”


    一个少年走进来，鼻孔朝天，十分目中无人的样子。


    孙大夫看他一眼，淡淡道。


    “气虚脉弱，根基不稳。柳河，你快要死了。”


    “胡说！”那被称为柳河的少年瞪大双目，一巴掌狠狠拍在药柜上，然后怒喝。


    “小爷我好得很，再过几天我就要当仙人了，你敢咒我死！”


    “哼。”孙大夫也懒得理他，只是默默摸出几株虎骨草来，递给他。“气血亏空，虚不受补，如此状态还进行药浴，小心爆体而亡。”


    “唔……”拿到虎骨草，少年柳河连忙伸手接过，像个压抑多日的瘾君子般狠狠吸了一口，许久，才露出陶醉的表情将虎骨草小心的放入怀中。


    “用不着你说。”他轻蔑笑道。


    内心暗骂孙老头见识浅薄，区区致命伤，对于修真者来说不值一提。


    柳河看着怀中的草药，心想道。


    只要他顺利借着药浴踏入练气境界，此次仙门选拔的名额，非他莫属。


    接着，他看到孙大夫药柜上一株特别的草药，本能的伸手去拿。


    “牛筋草。”


    这可是能帮助武者易筋养髓的灵草。


    就在少年就要触碰到它的时候。


    彭！


    仿佛被鞭子抽打了一般。


    他狠狠缩回手。


    “谁！”


    只见边上，一个穿着破烂杂役服的女童把草药收入怀中。


    “你是谁，哪家的奴才，竟敢打小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