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时凝固了。


    对面树干上的人手动了一下，白凉初捏着手里的东西盯着他的动作，倒是没有动。


    如果没猜错，对方不止小腿胫骨骨折，左胸至少一条肋骨也是断着的。


    折断的肋骨稍有不慎就会刺穿肺叶，造成内出血，没有医疗舱和及时的处理，人类很快就会死亡。


    至于生化体，虽然他说不上了解，但这种程度的伤就算是生化体也得是大残，不然在东线的最后一批生化体怎么会用枪击心脏完成自杀。


    生化体，也不过是血肉之躯。


    “抱歉，”那边的生化体说，语气平淡没有起伏，“我的机体快报废了。可以麻烦你送我去治疗吗？我可以支付报酬。”


    啥？白凉初有点懵。


    “……不好意思啊，我问一句，”白凉初看着他，“你是生化体吧？”


    难道他猜错了？这其实不是生化体，是个人，只是血液颜色变异了，走投无路了，所以现在挂在树干上可怜巴巴地朝自己这个看起来人帅心善的过路人求救？


    “是。”


    对方毫不犹豫打破了他的幻想，语气还是那样没有波澜，听得出来挺有耐心，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如果你想知道，能说的我都会告诉你。”


    白凉初挑了挑眉。


    他一直是个心大的人。


    对于十六年前关于生化体的大清理计划，没什么感想，那时候他毕竟才四岁，但他亲妈在世的时候说过，她曾经有一个很要好的生化体朋友。


    所以虽然是摆在眼前的危险，他也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一个看着和人没啥差别的生化体去死。


    但他也不是傻子。


    “我那边没有医疗舱，”白凉初说，抬着下巴指了指他的腿，“只能给你简单处理一下。你能走吗？”


    “嗯。” 对方看着他，没动。


    这个嗯回答的是前边那句话。


    麻烦精。


    白凉初冷了脸，凭借敏捷的身手很快蹦到了地面上。


    正要抬头的时候突然听见了轻微的摩擦声。


    树很高，但某位大残已经借着还完好的胳膊和左腿，完美地用了几个借力和卸力技巧下来了。修长矫健的身体跟豹一样灵活而轻巧，下来的时候右腿连片树叶都没碰着。


    ……嗯。


    白凉初想收回前边的话。


    “我叫齐弦。琴弦的弦。”对方说。


    “哦。”他不想翻脸太快，犹豫了一下，“……白凉初。


    天凉的凉，初识的初。”


    废野和他的据点在一个方向，不过齐弦看着状态很差，不知道是不是装出来的，他也没丧心病狂到顺便在废野停留做个任务，简单给他消了下毒擦干血做了固定后直接绕小路带他回了据点。


    孤家寡人一个，家里最适合杀人藏尸……不是，最适合疗养生息了。


    没有牵挂的好处就是，据点在哪儿，哪儿就是他家。虽然长这么大他也就换过两次据点。


    这一片周围有不少变异林，但胜在隐蔽。其实也是一个小型的居民区，不过住这儿的不少都是危险分子。


    带人来被看见是难免的，但因为伤口处理过，生化体也不是人人都知道，大清除计划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活着都不容易，底层人民谁还去惦记这些事？


    白凉初想了想。他还是给盯着齐弦的脸看的几个家伙一人递了一包烟，这些家伙的眼神不约而同地由觊觎转为震惊，嘴里蹦出来基本没差几个字儿的祝福。


    “谢谢！百年好合！”


    “哦呵呵，新婚快乐！”……


    “一群烟鬼。少来！”


    白凉初嗤笑，将原本半挡着路的家伙拍开，眼底带了点儿不耐烦，“这两天都别来烦我！”


    闻言人都乐呵呵地表示知道，聚在齐弦身上的下流目光终于收敛了点儿。


    齐弦看起来没什么反应。


    他没特意解释，一天之后这家伙就算消失了也不会引起猜忌。


    烟对这些人来说跟毒品一样稀缺，但他有特别的渠道，家里囤了一整柜，分几包根本不算事。


    这么做只是借口给这两天寻个清静罢了。


    门上有相当高级的掌声锁。


    这是个以掌纹和声纹为主体的多重加密锁。


    科技已经发展到了一定程度，就算经历了大灾变，有些东西也是不会轻易消亡的。


    比如，想象力，还有创造力。


    不像人类的生命，渺小而脆弱，经不起什么风浪。


    医药箱拿出来的时候，齐弦说了句“我自己来”。


    白凉初乐得自在，斜斜倚在皮质沙发边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思考要盘问什么。


    事实上他刚刚在路上已经想到很多问题了，现在不过是在整理顺序。


    比如，你哪儿来的？生化体还没灭绝？大清除计划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会出现在那儿？你的目的？


    又比如，“能说的都会说”是什么意思？有什么东西是不能被知道的？为什么？这一切跟中央有关系吗？


    他这么想的，也就一个个问了。


    在他看来，齐弦这个人……这个生化体本身和他的情绪波动一样让人捉摸不透，脸长的挺好看，就是表情一直一个平静寡淡的。


    可能是真的没什么情绪变化。


    “我醒来的时候在藏山的一个休眠舱里。”齐弦缠着腿上的绷带做好固定，动作幅度很小，脸色似乎比来的时候苍白。


    白凉初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我记得藏山离这儿几百里吧？”


    “嗯，”齐弦说，“我跑的比较快。”


    “……行。”白凉初嘴角抽了抽，“有人追杀你呢？”


    这问题有点质问的嫌疑了，但他只是随口一问，没想着能得到回答。


    出乎意料的，齐弦没有避开这个问题。


    “对。不止我。


    二代生化体现在都在被通缉。”


    二代生化体？


    “大清除计划针对的是三代生化体，他们对高层来说是彻底的失败品，可控率太低了。计划实施的时候，我们还处在休眠期。”


    “负责生化体的研究院高层当时分为了三派，激进派、中立派和保守派，只有激进派是支持彻底毁灭所有生化体的，他们认为生化体威胁到了人类文明的延续和发展。”


    “……”


    说到这的时候，齐弦看了白凉初一眼，对方脸上的表情愉快，似乎听得津津有味。


    “我快死了。”齐弦突然说。


    “嗯？”白凉初笑容僵了一下，“这不是没死呢？”


    在感官层面，生化体可以和人类无甚差别，他们在研究之初就被设定好了关于各种感官强度的数值，比如痛感、味感、触感，多数生化体的感官强度相对于人类来说都是偏高的，但这个数值会因为生化体的类型不同而改变。


    从观察的最初时候起，白凉初就认为齐弦应该属于感官强度偏低的特殊类型，至少也得是痛感偏低。


    所以对方直挺挺向前栽倒的时候，他随意的态度第一次收了起来。


    这难道是个表演型生化体？


    原地等了会儿，在摸到齐弦微弱到几乎没了的脉搏后，他才慢吞吞地起来打开侧厅，唤出医疗机器人和医疗舱。


    银蓝色的胶囊里是冰凉的液体，机器人将齐弦推进去在微曲的台面上放好，舱内升起白色的雾气，感应器的红灯瞬间亮了起来。


    绿色是状态良好，黄色是III级轻伤，橙色是II级中伤，而红色是I级重伤，代表舱内的生命正处于极度危险状态，哪怕是当前最高级的医疗舱也有概率救不回来。


    ［检测到生命体左侧两处肋骨断裂，程度I级。


    检测到生命体右侧小腿胫骨粉碎性骨折，程度I级。


    检测到生命体左侧锁骨断裂，程度II级 。


    检测到生命体全身多处擦伤瘀血，程度III级。


    综合治愈率：10%］


    看刚才最后齐弦冷汗涟涟的样子，对方好像是被疼晕的。


    这都没疼死啊。


    白凉初心情有些复杂。


    2025.12.11小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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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我叫齐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