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十六

作品:《九十年代发家史

    找人办事,得有找人办事的态度。


    吴淑玲也不傻。


    她自知不是长袖善舞的性格,可基本的人情世故还是懂的,因此第二天再摆摊,刚把桌子撑开就回过头笑:“我一猜你就来啦。”


    其实她现在是能认出这位开门红的脸,但也只局限于在此处,如果他不是来买饼的话,两个人只在大马路上擦肩而过,是叫人有点拿不准的。


    吴淑玲其实更记得的是这个每天没什么变化的场景,好像自己和他都是镶嵌进来的一环,脱离此处的话就会成为没有交集的两端。


    开门红也笑一下:“要一包饼。”


    他每次来买饼的时候都有点严肃,嘴角总是抿得紧紧的,连讲话的语气都有点生硬。


    吴淑玲还是第一次见他放松一点的表情,为接下来的要说的话也多出点信心。


    她道:“我想问一下,我在这里摆摊会不会影响你们店啊?就如果有……”


    后面那些补偿条件还没来及说,对方就已经打断:“不会,没关系,随便你摆,没事的,空着也是空着,你尽管来。”


    这么多句不同的话里,表达的都是同一个意思。吴淑玲觉得有点不对劲,听着像是他生怕自己走一样。


    可她有什么好叫人家挽留的,左不过这一张漂亮脸蛋而已。吴淑玲心里一紧,寻思:要是这样,给我地方我也不能摆。


    她是个心事多多少少写在脸上的人,神情中不由得带出一点迟疑。


    开门红接着说:“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今天这包饼就送我吧。”


    人家主动这么一提,吴淑玲反而打消疑虑。


    她微不可闻松口气:“以后你来买饼都不要钱。”


    开门红轻轻摇头:“那我该不好意思了,这样就行。”


    吴淑玲有心跟他多客套两句,毕竟太快答应下来显得有点诚意不足的样子。


    只是她也图省事,心想:就这样一锤定音吧,反正我已经客气过了。


    她拿起筐里的饼:“那你今天怎么也该拿两包,单数不好听。”


    又不由得笑得更灿烂:“太谢谢你了。”


    开门红说没关系,伸手接过加一句:“以后大家是邻居,有事需要帮忙就叫一声。”


    这种客气话,总是要讲一讲的。吴淑玲也回一句差不多的,犹豫着:我是不是该问问人家的名字?


    她一边想下意识张了嘴:“那个……”


    对方用眼神示意说自己还等着下文。


    吴淑玲把话说完:“我是想问问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吴淑玲。”


    对方:“陈景铭。”


    说来奇怪,从知道名字的那刻起,他的脸好像也变得更加清晰起来,在吴淑玲的心里烙下一个模糊的影子。


    她刚要说出预备好的结束语,就有别的客人来买饼。


    很多对话本来就是不需要一个正儿八经的结尾,开门红,哦不对,陈景铭自觉地回店里。


    吴淑玲余光瞥见,一边给客人装饼,就当这事已经过去了。


    接下来又连着来好几桩生意,摊子面前才变得有些。


    吴淑玲跟对上视线的人吆喝着,试图招揽些生意。


    喊着喊着,来了对母子。


    妈妈说:“老板,要两包饼。”


    吴淑玲这人,认脸不太行。


    很多只有过一两面之缘的人,下一次再在别的地方碰见她通通认不出来,这就导致她很会从人家没打算掩藏的表情里判断一些东西。


    她一眼就看出这个妈妈绝对是见过她的,拿出一点熟稔的态度:“来啦。”


    一听,就是跟熟客说话的语气。


    孩子妈妈自然地接:“上次我儿子吃完你们的饼,就一直喊。我还以为是茶馆的,专门去买他还不爱吃。”


    小朋友在此刻很配合,嘴巴里不停地蹦出“饼”这个单字。


    人家都说到这份上,吴淑玲当然想得起在哪见过他们。她先给孩子拿一块饼,又用好话化解没有第一眼人出人的尴尬:“怪不得说一天一变,我看小仔比上次好像又长高了。”


    大家都知道没有这么夸张,可做父母的听见这话总是开心的。


    孩子妈妈这次没有拦着儿子吃饼,说:“嘴巴宽得很,就没有他不爱吃。”


    吴淑玲:“那多好,不爱吃才烦人。”


    她二堂哥家的小侄子就是,狠下心叫饿两顿都不管用,到现在都得天天追在后头哄着喂饭。


    孩子妈妈顺着跟她聊两句,一边擦擦儿子嘴角的碎渣,母子俩亲密地互动着,看上去叫人觉得很美好。


    其实吴淑玲一直挺喜欢小孩的,但她生长于大家庭,最多的时候一下楼客厅里就跑着七八个侄子侄女,免不了要承担许多照顾的责任。


    她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已经经历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婚后生活,想到要结婚生孩子就头疼。


    但这些,都不是她眼下的问题。


    这对母子走之后,摊子前再没有流连的客人。


    吴淑玲难免无聊,左右看着打发时间,跟隔壁卖石花膏的大姐对上眼,两个人相视一笑。


    大姐先开口:“我看你这卖得差不多了。”


    吴淑玲竖起两只手:“还有十包。”


    大姐:“就剩这点,很快了。”


    又交换下个人信息:“你哪个村的啊?”


    吴淑玲:“前坑,你呢?”


    大姐说个村子的名字,拉起关系:“我有个表妹就嫁到你们村,她老公叫吴xx。”


    吴淑玲还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因为大姐说的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大名,但村里一般没人这样叫。


    她迷茫地眨眨眼:“她家门口有什么吗?”


    有井、有树、有戏台还是有庙宇,对于从小在村里东跑西跑的吴淑玲来说,反而比一个不耳熟的名字更好判断。


    这位表妹其实是不怎么走动的,大姐也就能回忆个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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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究竟是谁,在这段对话里也不是那么重要,大家只是需要聊聊天拉拉家常,打发掉没有客人的时间而已。


    吴淑玲没剩多少饼,不到一个小时就要收摊回家。她喝掉杯子里的水,到街对面把自己的停在树荫下的摩托车骑过来,隐约觉得骑着好像有哪里不对劲,蹲下来一看骂句脏话,认命地叹口气,推着它径自进摩托车店,下意识寻找着认识的人,却没有看见陈景铭。


    不在就算了,反正这店里人有好几个。


    吴淑玲道:“你好,我车胎好像破了。”


    有个拿着扳手的修理工:“你等会,我这个弄完给你看一下。”


    吴淑玲老老实实地站着,第一次发现这家摩托车店的面积还挺大的。


    她以前也没怎么仔细看过,这会眼神四处跑,忽的对上有点熟悉的面孔,那个“陈”字刚开个头就顿住——主要是连名带名好像有点不客气,不带姓的话,大家又没熟到那分钟。


    刚从仓库出来的陈景铭也略过称呼,问:“车坏了?”


    吴淑玲小幅度地点头:“车胎破了。”


    陈景铭蹲下来研究一下,说:“得拆下来补,你坐一会,没那么快。”


    吴淑玲一早上站得是有点脚酸,看边上有凳子直接坐下来,两只眼睛放在摩托车上。


    渐渐的,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自己身上,因为她想上厕所。


    她向来都是快收摊的时候才开始猛猛喝水,本来的计划是到家反正有厕所。


    但现在计划赶不上变化,她忍得两只手捏得紧紧的,鸡皮疙瘩都快跑出来。


    陈景铭的余光全在她身上,很快发现这一点点变化,却猜不出是为什么。


    他干活的手一顿,试探性问:“你要不要喝点水,有一次性的杯子,我给你倒。”


    这时候还提水,吴淑玲说话都快咬着后槽牙了。


    她道:“不用不用,你这还要多久啊?”


    能听得出来是急着回家,陈景铭道:“最少五分钟,我刚打的胶,要等它干了。”


    五分钟?吴淑玲觉得自己忍不了那么久,说:“那我出去一下,等会来牵车。”


    她也是被生理情况逼急了,豁出去问一句:“你们店有洗手间吗?”


    原来是急这个,陈景铭快速点头:“有,那扇门后面就是。”


    居然有!吴淑玲简直是抓住救命稻草,等上完出来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有什么,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尤其是对上陈景铭若有所思的眼神。


    但陈景铭其实在想的是:洗手间还是得重装一下,现在实在太磕碜了。


    他当时装修店的时候哪儿都砸了,唯独洗手间没有动,至今仍旧是十几年前的水泥地面,冲厕所得从桶里舀一瓢水。


    店里都是男人,当然什么都可以凑合。但陈景铭只要想到吴淑玲可能会有一点点嫌弃这种环境,就没有办法忍受。


    毕竟,那是他从十三岁开始就喜欢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