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十三

作品:《九十年代发家史

    吴淑玲在外面是吃了不少东西才回家的。


    但她不想被念叨,午饭还是坐下来,跟着一起动筷子。


    倒没人发现她浑水摸鱼吃得慢,因为今天有个大八卦,那就是村小学要拆了。


    吴淑玲奇道:“那拆了小孩要去哪念书?”


    李彩霞虽然一天到晚都在干活,但村里的新鲜事门儿清:“说前后坑两个村的小学要合起来,学生先挪到后坑去念书,等新学校盖好再挪回来。”


    大家都是前坑村的人,理所当然有乡土情结。


    吴培明:“干嘛不拆他们后坑的学校。”


    李彩霞:“等新学校盖好也拆,以后要建幼儿园的。”


    一般村里哪有这玩意,就是县城也不过两三家。


    幼儿园?吴淑玲下意识地偏过头看小侄女一眼:“那得好几年,玉华赶不上了。”


    吴玉华听到自己的名字冲姑姑笑,露出冒头的小米牙。


    李彩霞顺势看看孙女的牙长得怎么样,说:“十年八年都不一定能好,新学校要占一部分姓丁的地,有得吵呢。”


    前坑村大部分人都姓吴的,祖上是从大槐树逃来的兄弟俩,因此家家的门口几乎都刻着延陵衍派的堂号,匾额下方还有一行小字——洪洞分支,海西传芳。


    可延陵具体指的是人还是地方,吴淑玲其实是不太清楚的,她猜长辈们也未必都知道,只是祖祖辈辈们留下来的习惯而已。


    这种习惯也许一开始是为了纪念故土,后来就演变为一种宗族的象征。吴淑玲记得念初中的时候,有位老师说:“这种东西就是糟粕。”


    但糟粕,也是由现实而来的。


    就好比这次建新学校要征地,其实左边有一块更合适,但地是归姓吴的人家,领导们对本地的彪悍有所耳闻,因此选的才是占本村人口最少数的姓丁的地。


    不过土地是农村人的命根子,人再少也是不好惹的,吴淑玲:“那确实没那么快。”


    她这句话淹没在长辈们对两个村纷争的回忆中,那些口耳相传的打群架,现在越发的天花乱坠。


    吴培明吃饭是挨着姐姐坐的,小声说:“哪有这么夸张,我听说当时就是几个轻伤而已。”


    吴淑玲也说:“好像还是被自己村里人推的。”


    姐弟俩悄悄嘀咕着,离得一近,吴培明鼻子动动:“你怎么有股孜然味。”


    吴淑玲刚刚吃炸串的时候没少加,估摸着大概是飘到身上的。


    她突然有点吃独食的不好意思,说:“你鼻子坏掉了。”


    是吗?吴培明也没放心上,喝掉碗里的最后一口粥再去盛一碗。


    吴淑玲跟在他后面,不过是进厨房把自己的碗洗了。她洗完放在架子上晾干,打着哈欠上楼睡觉。


    这一觉睡得有点过头,再睁眼居然快五点。


    吴淑玲都没想到自己能睡这么久,猛地掀开被子跳起来,下楼做饼。


    但她紧赶慢赶,还是忙活到才全部出炉。


    吴培明等着打包,坐在沙发上看碟片。


    他怕吵到住一楼的长辈们,电视的音量开了和没开几乎没区别,因此一点点的动静都能听见。


    吴淑玲出来叫他,脚步一踩他就回过头,问:“好啦?”


    吴淑玲点个头:“我一个人也行的,这都几点了。”


    吴培明通宵看碟片又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无所谓道:“我年轻,我能熬。”


    十几岁的年纪,大三岁就让人觉得差出一个世纪,还略微那么一点为赋新词强说愁。


    吴淑玲:“过两年你就知道。”


    吴培明忽然感慨:“都不敢想象我二十岁的时候什么样。”


    他?吴淑玲轻笑:“还是一样幼稚吧。”


    十五岁的吴培明正是最不喜欢被人当小孩的时候,嘶一声:“你重说。”


    吴淑玲说的是:“明天晚上请你吃烧烤。”


    吃人嘴软,吴培明不吭声了,自觉地用肥皂仔仔细细地搓手,再戴好口罩和帽子。


    有他帮忙,放凉的饼们很快被装成一包一包,暂时存放在带盖的塑料桶里。


    吴淑玲要出门摆摊前再把它们装进筐里,绑在摩托车上出发了。


    她今天到得偏晚,因为实在起不来,又在床上赖了会。


    不过她一到,摩托车店的老板还是立刻来光顾,好像就等着她一样。


    说实话,要不是他的态度冷淡,吴淑玲都怀疑他是不是喜欢自己了。


    但她见过太多直白的眼神,在眼前人身上却完全找不出任何的迹象,很快就觉得是自己想太多。


    这种结论让她在心态上非常轻松,不用担心笑容会不会给予别人幻想,毫不吝啬地扯着嘴角,然后发现人家的视线好像是朝着地的。


    这地还比自己好看?吴淑玲跟着看一眼,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只当他性格如此,照旧把找零和饼都递给他。


    对方接过之后,目不斜视地往前走,进店之后随手把饼放在茶桌上。


    其实吴淑玲也弄不懂自己为什么要盯着他走进去,眨眨眼收回目光,招呼下一位客人,然后是下下一位。


    一早上的,她手和嘴就都没怎么停过,想象觉得大概因为后天是五月节(端午)的缘故,毕竟家家都要准备拜拜的供品。


    逢年过节嘛,总是生意好的时候。


    吴淑玲也想挣这个钱,隔天多做一百个饼出来卖——不是她胆子小怕卖不出去,是烤箱的产能只有这么多。


    当然,她胆子确实也不大,出摊的时候还多少有点忐忑,胡思乱想之余话也变多,在“开门红”买饼的时候多说一句:“明天我不出摊,今天要不要多买一包啊?”


    她下午要在家蒸碗糕、包粽子,腾不出时间做饼。


    对方没怎么犹豫:“嗯,要两包。”


    吴淑玲是想推销,但没想到推得这么轻松,不免心里窃喜:我也不是没有做生意的天赋嘛,也太会见风使舵了。


    她的情绪几乎是写在脸上,任谁看都是心情很好的模样。


    对方照例拿出十块钱,说:“那后天来吗?”


    他这话跟自己的能接得上,吴淑玲不以为意,只觉得他还真是爱吃绿豆饼啊,说:“来。”


    又想起来叮嘱一句:“这饼我自己做的,保质期也就两三天,放到后天就不好吃啦。”


    对方:“好,我明天会吃完的。”


    到这,吴淑玲觉得话题可以自然而然地打住了。她把找零和饼递过去,笑盈盈道:“后天再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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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方点个头接过东西就走,嘴巴隐约好像动了一下。


    说话了吗?吴淑玲没听清,也没放在心上,转而冲着每个对上视线的路人说:“绿豆饼,自己做的,一包一块钱。”


    这种喊话还是有点效果的,就是比较费嗓子,加上现在天气热,很快她就口干舌燥,却只敢抿一口水润润喉咙,生怕自己喝多了想去厕所。


    且不说附近没有公共厕所,就是有,她这一摊子东西也不能丢下不管。


    所以她自打摆摊,每天虽然是带着水壶出门的,但都忍到收摊的时候再一口气喝完。


    她今天也不例外,只是喝到一半有人拍她的肩。


    吴淑玲差点被呛一下,回头看说:“姗姗,你怎么来啦?”


    吴姗姗:“我还说今天不上班,来支持一下你生意,这还没支持上。”


    她最近在冰棍厂上班,正好是旺季,工人们都两班倒开工,机器24小时不停转的。因此她难得休息,睡到自然醒才出门,结果什么都没赶上。


    吴淑玲嗔道:“神经,要吃来家里拿就好了,不用你支持。”


    吴姗姗笑:“也不光是支持,走,来去吃面线糊。”


    敢情她早饭还没吃呢,吴淑玲看眼手表:“这都几点了,肯定卖完了。”


    吴姗姗:“补品街有一家,开到中午的。”


    吴淑玲一般都吃菜市场门口这家,还真不知道。


    她扛起折叠桌说:“那走,我也饿了。”


    吴姗姗帮她拎着筐,一边说:“正好蹭蹭你的摩托,骑自行车骑得我累死了。”


    村里到县里说远不远的,骑自行车也得二十分钟。吴淑玲:“你家也有两辆摩托,上班不好天天用也就算了,难得休息一天怎么没骑?”


    吴姗姗:“我起太晚了,没轮上。”


    又感叹:“什么时候我才能有一辆自己的摩托车啊。”


    她比吴淑玲不读书早,每年服装厂的淡季还会另外找工作干,论存款还真不少。


    吴淑玲也大概知道一点,说:“你是买得起舍不得买,我就还差远了。”


    吴姗姗扁扁嘴:“我不是舍不得钱,不对,也心疼钱就对了。主要是一大家子人,平常用一用不借也说不过去,借了,我心里又不得劲。”


    是人都会不得劲的,吴淑玲咂舌:“你回头看,这店里最便宜的都要六千。”


    吴姗姗透过玻璃数一数:“那这老板好有钱,本金最少都得十几万吧?”


    吴淑玲还真没从这个角度想过,心想:原来“开门红”这么有钱,怪不得两包绿豆饼说买就买。


    再一想:也有可能“开门红”不是老板,只是她先入为主地以为是。


    她道:“有个男的,应该只比我们大一点,我看他像老板的样子,但不知道是不是。”


    吴姗姗只关心:“帅不帅?”


    又自己笑:“不该问你的,你哪里记得长什么样。”


    吴淑玲想了一下确实想不太出来:“他每天来买饼,我都只看到一个高高大大的人。”


    吴姗姗觉得这话特别有意思,笑得前俯后仰的。


    吴淑玲本来不觉得有趣,被她一带也忍不住,要跨上摩托的力气都没有,扶着把手笑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