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画像
作品:《她自云端坠落》 鸡鸣划破天边,清早的空气还带着些许凉意,薛富远迷迷糊糊睁开眼,随后半支起身子,看着旁边的温香软玉,肥胖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内心有些恍惚。
怎么,昨天喝得太醉断片了,自己**一刻是半刻都记不得了?
薛富远还莫名感觉有些胸闷,便叫人来更了衣,此时时辰尚早,门外天气晴朗,蓝天白云的,只是院子里看守的小厮和侍女却还昏昏欲睡,这人薛富远有些不满起来。
他咳了两声,院子里那些人便如同热锅里的水一样猛地起了精神。
薛富远这才满意了些许,结果心情刚好没片刻,步子刚出了院门,他又听到有不识趣的奴才来报:"大人,大人!陈大人说有事找大人商量。"
薛富远两条稀稀拉拉的眉毛瞬间是皱在了一起:
"去去去,赶紧滚,说话都不会说,绕得本官听得难受。"
"......"
那小厮紧闭着嘴不敢多言,立刻退下了。
薛富远自然不会觉得真有是什么急事,真正的急事可是考虑考虑自己的仕途。
薛府的另一处院子的房间里,姒珺泽更衣洗漱后,正用着早膳。
薛富远在去衙门前特意来此给这位尊贵的殿下请了早安,院子的外面几个侍卫换了面孔。
"下官问殿下金安。"
"不必多礼。"姒珺泽一大早本来挺平静,看见薛富远却不太愉快了起来。
"不知早膳可还合殿下胃口?还有那些奴才,若是不合殿下心意,殿下无须考虑微臣,然后过会儿殿下休息好,下官再请郎中来给殿下包扎患处。"
"嗯。"
薛富远听着回应,想着多多促进点关系总是好的,又继续:
"对了,还有上次伤了殿下的贼人,微臣...."
薛富远垂眉低目,结果说到一半只看到一片衣摆飘动,脸上感到一阵风,太子殿下没有回应便起身开了门。
薛富远的话堵在了喉咙,他抬眼看向院中,只见朦朦的日光里飞回一只略显疲惫的禽鸟,姒珺泽背对着他,伸手拿回了它脚上抓着的信件,那鸟儿便落在一旁。
晨露浓重,姒珺泽墨发微湿,他让人把昨夜人准备好的那桶食物提来,那鸟月儿便吱吱叫了几声开始进食。
姒珺泽不喜这味道,自己回了屋内,坐于桌前展开信件。
薛富远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又不敢打断正在读信的姒珺泽,便只好干巴巴站在一旁垂着手。
正在读的这信,自然是皇城来的,姒珺泽的势力约莫两日后才能到达。
姒珺泽读罢,修长的手指夹着那读完的信纸,烛火摇曳着,照出他一张英俊的却又如同鬼魅般的脸,信纸在高热里逐渐燃烧成灰烬。
至于昨日送出的另一封信,在路中已经被拦下,那些叛徒此时估计尚在谋划和商讨,因为他在那封信里表明了怀疑的对象。
那些人或许在庆幸他怀疑错了,或许在怀疑这是他故意让他们掉以轻心的计谋...
那么他便再加一把火,让他们更混乱些好了。
姒珺泽抬手又写了一封信,出来交给那昏昏欲睡的鸟儿。
"别睡了,待会热情一点儿。"
姒珺泽浓眉蹙起,用力拍拍它的头,那鸟儿便打起精神扑腾着翅膀飞远了。
薛富远心里又喜又忧的,喜的是殿下真不把他当外人看,忧的是殿下的脾性他捉摸不透。
"县令继续说吧,那贼怎么了?"
姒珺泽回来坐下,抬眼看向一脸惶惑的薛富远。
——
薛富远带着一幅全新的画像走出院门的时候,可真是雄赳赳,气昂昂。
他在人搀扶下上了马车,结果行了没多久,就经过一段不太平整的路,量这马车再豪横,还是就控制不住地晃得有些叫人心烦。
薛富远的火气"蹭"地一下又上来了,放开声音就把外头的人呵斥了一番。
坐在他对面的陈晋,此时怀里正抱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那小男孩把手啃得都是口水,陈晋拉着他的手阻止他,又掏出帕子给他擦着手,抬眼对薛富远认真道:
"恕臣弟直言了,表哥最近也是收敛一点儿的好,太子殿下来这里,我们表现得体恤爱民啊。"
薛富远无所谓笑着,横肉满面的一张脸把眼睛挤没了,他一手拿着面前小桌上的茶杯,吹了吹杯子里的茶,另一只手拿着盖子剐蹭着边缘,时不时发出些脆响来:
"你懂什么啊,依我看,太子殿下也不是那种惺惺作态的爱民人物吧,上头的贵人,有几个真正体谅下人啊?"
"话虽如此,可我们还是得小心为好,毕竟都说太子爷不像表面那样,他..."
"哎呀,行了,我自然懂的,我怎么会没听说过太子殿下只是表面功夫做得好,实际上心狠手辣的那种谣言啊?就算是真的,那怎么样也不可能是对着我们的啊,我会看不出来什么是伪装什么是真情实意吗?殿下现在对我都可以说是推心置腹了,他今儿早是当着我的面烧信发密函,没有半点规避的。"
"而且再退一步说,我们无论如何是有了救驾之功,以仇报恩也不符合他对外的伪装啊。"
陈晋听着薛富远的分析,也是觉得甚有道理,便沉默着,哑口无言了。
薛富远嘬饮了一口茶,斜睨了他一样:"你一大早的,来找我不会就是要说这事儿吧?方才我是去给殿下请了安,所以才晾了你一会儿。"
陈晋无奈笑笑:"当然不是,臣弟此次前来...自是为了另一事。"
"何事?你还和我卖关子起来了?"
陈晋叹了口气,一只手掀开帘子看了看外面移动的风景,树影随着前进的快马晃着,他松了手,庄重道:
"陆家的人去皇城也有一段时间了。他们这些时日不在,也是难得清静,只是这次他们上头的约莫是得了势,臣弟怕他们回来后更要跋扈,生出事端,还是未雨绸缪的好。"
薛富远冷哼一声:"你也说了,他们那番得意还不是因为倚上了大皇子?就算再得势又如何?去了皇城也是只是去了几日,根部还不是就在这里,离皇城百八十里的。"
"之前还扬言要归隐什么不再干涉朝政,如今岂不是出尔反尔?也不怕被人编造出来个谋逆之罪。"
"哼,不过现在我们也没什么好怕的了,毕竟我们此时可是靠上了太子爷,已追随太子殿下,他大皇子再得圣心,终究只是皇子,还能与国之储君相提并论?"
陈晋是赞同这番说法的,但还是有些忧虑,沉吟道:
"自然是比不了,只是臣弟看太子这次遇刺的事情不简单,也不知接应殿下的人什么时候到,万一又出了什么事情..."
"你怎么变得这样磨磨唧唧了?"
薛富远不耐烦地打断。
"反正本官府上的人手足够,那些人知道的了是太子自然不敢说,还能怎么样,而且快马加鞭的,这两天能有什么变化。"
"对了,那狗贼查得如何了?"
陈晋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没消息。"
薛富远倒也没说什么,反而安慰道:"不急,清江县就这么大,量他再广大神通,也逃不出我们的手心。"
"瞧见没有?殿下亲笔所绘,与那贼不说十分,也有**分像吧?我瞧着还另有一种微妙神韵,殿下果然不凡啊,此番我们能得君心,也真是上天所赐的机遇了。"
薛富远说着把方才姒珺泽作的画像拿了出来,一脸得意地感慨了一番。
"待会儿你命人将这个贴上去,想必能加快追捕的进度。"
"是。"
陈晋回应后又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笑了起来,三白眼硬生生是变成了一条黑黝黝的缝。
"笑什么啊?你是觉得这画有什么好笑的?"薛富远沉了沉眉头。
"不是,臣弟怎么敢妄评太子爷的笔墨,只是想...殿下那里,表哥要不要也送几个人过去,毕竟...还能吹吹枕头风,多几处关联,总归更好。"
"这我自然知道,不过暂且缓缓,殿下身子还没恢复好呢。"
"爹爹,美人,美人。"陈晋怀里的小孩流着口水拍着手重复。
薛富远和陈晋目光交接,都愣住了片刻,又齐齐大笑起来。
"这小子,年纪小小便也知道要美人了啊?哈哈哈哈哈真不愧是本官的好侄儿,真男人啊。"
薛富远说着伸出肥胖的手,拍了拍那儿童的脑袋,陈晋则是又拿手帕擦去他的口水。
"本官臣弟教得好是一回事,还有一方面,也是因为我们家流的血就是有出息啊哈哈哈哈哈。"
两人又哈哈大笑起来。
马车微微地悠悠晃着,外面的景色已经变成了热闹的大街。
马上的小厮李运听着车厢里模模糊糊的声音,神色自若地驾着马,马车最后在繁华的大街的某处停了下来,这街道一边是人声鼎沸的广场,另一边则立着一座庄严的建筑。
"大人,到衙门了。"
——
"姐姐,你看什么看呆了?"
司楚音在叶沁瑄耳边小声道。
"...没,没事。"
人群里的叶沁瑄刚刚看到马车上下来的那个肥胖身影,只觉得恨意和屈辱如潮水般汹涌地吞没了她,她便不自觉攥紧着手,出了神。
方才用过早膳,叶沁瑄和司楚音便来衙门门口看贴出的逮捕告示,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得确认一下那画像上的人像是真的不写实。
结果没等她刚松了口气,转头就看见了仇人薛富远。
"诶,你说咱们县太爷最近是怎么了?突然变得这么通情达理,连跪拜都免了。"
"这不好么?况且我听闻别地就没这样的,他原先一天来回好几趟,咱们就得跪了起、起了跪,实在是折腾人。"
"说得是,许是大人突然开了窍吧。"
经过的百姓议论声又传进叶沁瑄耳里。
司楚音顿了顿,提议:"那我们走吧?你不是要去打探消息吗?这里可不方便。"
"嗯,知道,我们走吧。"叶沁瑄敛下目光,回应道。
她们在街上走着,这个时间点,繁华热闹一片,叫卖声不断。
叶沁瑄却无法把刚刚的画面抛出脑海,那个姓薛的猪头三做了那么多恶事,还能这样,甚至只用做的不那么坏一些,大家甚是会感谢他。
叶沁瑄想着那威风凛凛的马,眨眨眼睛,刹那间有了个什么计谋上了心头。
"小郎君,要不要给孩子买个糖葫芦啊?新蘸的,酸甜可口,好吃得紧。"
一个卖着糖葫芦的白须苍苍的老人冲叶沁瑄说道,一张布满沟壑的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
叶沁瑄才被自己想的鼓舞了一番,见到这友善的人更是心里一暖,脚步便停了下来。
她托好背上的司楚音,用一只手就从袖子里抖出钱袋,又从钱袋里灵巧地掏出几文钱:
"拿一串吧。"
司楚音却是一副意外的模样,她拉着叶沁瑄的衣摆的手紧了紧,眨巴着眼睛低声耳语:
"...姐姐?"
"怎么了?你不喜欢吃吗?"
叶沁瑄动作一顿,偏头看向司楚音,浅浅地笑了笑。
阳光洒在她们身上,暖融融的,和这笑容一样。
司楚音愣神了片刻,飞速偏开了目光:"喜欢,谢谢..."
两个人在阳光里前进着。
总是叽叽喳喳的司楚音默默吃着糖葫芦,小心翼翼地不沾到叶沁瑄的发丝上。
这东西还挺好吃的,她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