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在眼皮上跳跃，言欧惊恐地睁开眼睛，起身喘着气。


    清凉的风拂过面庞，他稍微清醒一点，总算看到了周围的景象。


    头顶碧绿的树叶沙沙作响，粗壮的枝干四处横生，远处鸟叫和虫鸣声清晰无比。无论怎么看，这里都是森林。


    这是哪？我刚刚不是和白骨夫人它们在大厅里面看画吗？


    言欧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身体，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身上的那套礼服变成原来的衣服，连相机都回到了他的脖子上。


    他颤抖着手点进里面查看，在城堡里录的视频都还在，可以证明刚刚那一切不是他的梦，可他确实来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地方。


    我的记忆出现问题了，我为什么会忘记？而且我是怎么来到这的?


    疑问太多，无从解答。言欧脸色凝重无比，如果他失去了记忆，那便无法查清这到底是第一次还是好几次。


    条件是什么？是那些忆体吃掉了他的记忆吗？白骨夫人干的?


    他打开相机的录像功能，将它挂在脖子前。如果他真的失去了记忆的话，再一次失去记忆的时候打开相机，他就可以知道这当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所幸相机电量还很健康，言欧平复了一下心情，起身查看周围。密集的大树遮盖着上空，柔软的草坪被他踩在脚底下，最引人注目的是树干上各色漂亮的壮硕鸟和草地上艳丽的硕大虫子，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景象。


    他看到树上一只鸟放声歌唱，下面虫子缓缓爬上来，鸟下去将虫子吞入口中，身体也随之瓦解，变成了一条又一条的挥舞的菌丝，随即重构成了一只更大的，全新的鸟。


    见状言欧立刻远离了那只鸟，不过还好，鸟对他的兴趣并不大，扇扇翅膀便走了。


    这是什么东西？我还是远离这些“活物”吧，感觉现在为止遇到的会动的东西没一个好的。


    他往远处看去，树木阻拦了他的视线，言欧只好随便找了一个方向往前走。


    路上像这样的景象还有不少，言欧都尽量绕路过去。走了这么久，他感觉这座森林里面似乎只有鸟和虫子，而且鸟并不处于绝对的捕猎者地位。


    就比如说现在他面前有一个巨大的螳螂样式的昆虫，鸟儿的翅膀被割伤，伤口与断翅藕断丝连，螳螂趁机上前将鸟的身体砍碎吞入腹中。


    除此之外，很多鸟和昆虫分明看到他了，但是对他却一点都提不起兴趣。当然这是好事，只是言欧总觉得疑惑，明明自己看起来那么弱，为什么它们不攻击他？


    阳光浓烈，他走了很久，身体却不见疲惫，这很奇怪。言欧在周边摸清楚没有危险之后便测试了一下自己的体能，结果围绕周围跑了十圈，他也感觉不到一点身体上的疲惫。


    之前在城堡里压根没有注意到，现在他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体能易于常态。这或许是回收站带来的作用，但不管怎么说，于他而言是一件好事。


    但跑了十圈，从感官上来说他已经很疲倦了，于是言欧坐下休整片刻。前方小鸟叽叽喳喳围绕在一起，言欧观察着它们，发现他们有一套特殊的交流的方式。


    当两只小鸟靠近时，它们的羽翼里伸出几条透明的菌丝相互交织在一起，接着身体蠕动，像是里面什么东西被抽出，却随着菌丝的动作再次充盈。


    弄完小鸟便寻找另一个目标，直到身体里所有东西被交换完成。


    以上是言欧猜测的结论，毕竟他又看不到它们体内是什么样的。看得正兴致盎然的时候，背后的树木突然摇晃了一下，言欧立刻离开那棵树，谨慎地看过去，下面没有，往上面看去，发现树干上有一只硕大无比的鸟。


    其他鸟见到那巨大的鸟就立刻扑腾着飞了过去，那只大鸟在每只小鸟前停留了一下，小鸟就会变成了一团毛线大小的菌丝被它吞入。


    大鸟越吞越大，身体也越来越长。在全部吞噬完毕后，那只大鸟甚至开始吞食树木，原本艳丽的羽毛也渐渐变得粗糙起来，逐渐转换成了树木的颜色。


    它吞噬着，压着身体，体内几乎被树木挤压到极致。与鸟不同的是，树变得鲜艳，圆润，绚烂多彩，奇怪的条状纹路攀附枝干，像个被贴满小广告的电线杆。


    一种莫大的危机感笼罩着言欧，他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直接逃跑。到了远处，他转头看向身后，后面一片狼藉，原本异变的树像是病毒向外污染，草地干枯，树接二连三倒下去，主干变成了抽条的彩色带子，像是损坏的电子屏幕。


    那污染到了一定程度后就不再向往扩展，言欧与它隔了段距离，小心在周边探查。


    他在地上揪了点小草扔到污染范围内，小草宛若失去了生命力，立刻就被抽干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只要不进入这片区域，它的外面就是安全的？


    见污染范围确实不再扩展，言欧起来看向周边的灌木丛，他折下一根枝干，伸进污染范围，在里面的自然是被污染了，但一旦超过就不再持续这种现象。


    他又转换转了个方向，避开污染的地方，在还未污染之前将下面的泥土挖起来扔到未污染区域。


    并没有发生什么异常，那看来污染只有一定的范围，出了这个范围之后就不会再被污染了。


    搞清楚这一切后言欧拍拍手，起身离开这里。这么大体型的鸟也是相当罕见，后面只要注意避开，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这种大鸟也不是随处可见，至少言欧后面没有再遇到过。越往前走，树木越干枯，落叶簌簌掉落，铺了厚厚一层。


    而且树的颜色也变得奇怪，本来还能看出现实世界树的样子，但到这里整棵树剩下了主干，高度只有树苗高，整体呈嫩黄色，粉红色的饱满果实长在尾端。


    地上树叶已经没了，只剩下灰色干涸的土地。言欧尽量避开树木，但当他再一次转身时，背后却不知却装上了莫名的东西，他转头，看到了一棵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身后。


    撞击的力度过大，上方果实剧烈动弹，软软的像弹力球一样落在了地上，发出了啵啵的声响。言欧反应及时，但也无法避免地被劈头盖脸弄了一身。


    近距离看果实更均匀，上方附着一层富有光泽的粘膜。他连忙抖动身体，想将果实弄下去了，但是粘膜粘力太强，牢牢地黏在了他的身上。


    好恶心，言欧立刻脱下冲锋衣外套扔在前面，踩着外套过去，但裤子上还有一点。他拿着相机慢慢将果实拨弄出去，可相机反而也被粘上。


    言欧大力甩动，尽量把相机从粘液中拿出来，成功了，同时也将外皮撕扯下来一些，光照进去，露出里面硕大的昆虫复眼。


    复眼与言欧对上视线，他心头一跳，当机立断将裤子撕开，转身远离果实。


    果实在原地抖动几下，原本光滑的表皮也出现了一条缝隙，像是翅膀舒展开来。


    空气震颤的声音越来越多，孵化的速度超乎他的想象，它们接二连三破口而出，从果实变成了蝴蝶。


    光从外形上看，它们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憨态可掬，圆滚滚的身体，上面布满粉红色的绒毛，还有圆润的触角和漂亮的粉红色翅膀。如果能忽略掉那双昆虫复眼，它们看起来确实毫无攻击性。


    言欧可不敢赌这些小东西到底是不是无害的，先不说其他，光是这里的数量都足够一虫一口将他咬死了。


    原先被他破坏翅膀的蝴蝶歪斜着身子飞过来，它停在言欧的前方，并没有进一步靠近。


    言欧与它对峙，除了翅膀挥动的声响和呼吸声，其余什么都没有。长久的沉默下来，言欧意识到对方对自己可能并没有恶意。


    “你好。”他先开口。


    蝴蝶点头，言欧惊讶于它竟然能听得懂人话，一种滑稽感油然而生，后面他又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你到我面前是想做些什么吗？”


    蝴蝶见言欧没有那么抵触自己，上前拉住他的衣角，把他往他的来时路带。身后蝴蝶群嗡嗡的跟上，言欧也无法拒绝蝴蝶，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他们很快回到了茂密的森林里，但在那只蝴蝶到了边缘就停下了。言欧走进去，身后蝴蝶并没有进来。


    见状他托腮猜测:“你是不想让我去那里吗？”蝴蝶摇头，“那你是想委托我做什么事情吗？”蝴蝶这时才点头。


    既然蝴蝶想委托他，那肯定是它们目前做不到的事情，就比如蝴蝶为什么要停在森林边而不是进来。


    言欧有一个想法，他怀疑这些蝴蝶和那些病毒一样，只能待在固定的区域，无法出去。


    既然如此，蝴蝶来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它们扩张的方式如此相似，看起来更像是互相吞噬的关系。


    如果结论成立，这里于他而言是安全区，他可以趁机逃跑，不用管那些蝴蝶。但是，如果放蝴蝶进来和那些病毒区块一起会怎么样呢？


    骨子里有一种冲动，不断怂恿着他去做。这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没有人认识你，也没有人能阻止你，那为什么不去做呢？况且刚好可以印证他的猜测，他还可以趁乱逃跑。


    恐惧混杂着兴奋，言欧笑了起来，他伸出手看向蝴蝶，语气温和:“你是想要让我帮你吗？我该怎么做？”


    蝴蝶停在了他的手心，言欧强忍那种毛骨悚然的触感，将它放进了森林里。


    “嗡”地一声，蝴蝶没有了束缚，一下子飞了进来。残破的蝴蝶点了点头，向他表示感谢，追随它的同伴而去。


    远处的污染源感到了危险，几只巨大的艳丽鸟儿冲天而起，飞向这边。它们见到蝴蝶便飞入它们中间，吞食它们。


    当然蝴蝶也不甘示弱，分泌出粘液包裹大鸟，大鸟惨烈的叫声此起彼伏。言欧趁它们撕扯，立刻跑向一个全新的方向，直到听不到声音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