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雪浪倾天金错楼

作品:《总有狗皇帝想害我

    谢珩却恍若未闻,修长手指在栏杆一敲,长身而立。他居高临下地看了周显一眼,忽然勾唇一笑。


    “周显。”


    他一声轻唤,周显刚欲开骂,却见他掏出一物,往楼下一丢。


    啪嗒一声轻响,一枚铜钱摔在了周显面前。


    “赏你的。”谢珩语调轻蔑,满是讥讽,“去对面买些包子来喂狗,免得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台上台下,楼上楼下,满堂皆静。


    周显涨红了脸,脸上肌肉抽搐,脖子上青筋暴起,指着楼上那道绯红身影的手都在抖:“谢珩!你这破落户也敢羞辱爷?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现在的镇北侯府算个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却见那谢珩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掏出一沓物什来,那是厚厚的一叠,就如此随手往楼下一扬。


    哗啦啦——


    漫天银票如雪片般飘洒而下,纷纷扬扬,在这灯红酒绿的戏楼里竟下了一场奢靡至极的钱雨。


    众人仰头呆看。


    “不是要比阔么?”谢珩指尖虚虚一点楼下众人,慵懒道,“这点银子,就算是小爷赏各位喝茶了。至于周公子——”他话锋一转,“这点碎银子若是嫌少,小爷这儿还有,管够。只要周公子肯学两声狗叫,这些全归你。”


    死一般的寂静后,也不知是谁先动的手,人群瞬间沸腾。


    “钱!是钱啊!”


    “五百两一张的宝钞!”


    方才还端着的看客们此刻全没了斯文,一个个红着眼疯抢起来,桌椅翻倒,茶水倾洒。那戏台上也没了人唱戏,花旦惊得退到了幕后。


    周显站在人群中央,被搡得东倒西歪,地上一枚铜板早被人踩得不见踪影。他气得跳脚,想骂却被鼎沸的人声淹没,想打却连谢珩的衣角都摸不着,足足的滑稽可笑。


    丹阳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咋舌道:“谢珩莫不是疯了?这么多银子,就这么撒了?”


    崔明禾却是看得津津有味,若有所思:“疯不疯不知道,但千金散尽还复来,世子这一手既打了周家的脸,又给自己立足了败家子的名头,一箭双雕。”


    “败家子有什么好的?”丹阳不解。


    “败家子不好?”崔明禾笑了,意味深长地看了丹阳一眼,“败家子自然是好的。”


    毕竟骄奢淫逸的败家子最是没有威胁,自甘堕落的败家子最是好拿捏。


    “好了,”崔明禾见戏也看得差不多了,拍了拍她手,“咱们该走了。”


    正待提步,却听楼下闹剧忽地一滞,原本哄抢的人群自发让出一条道来。


    竟是一众锦衣卫着飞鱼服,佩绣春刀,面容肃杀,鱼贯而入。为首那人一身玄色暗纹锦袍,腰束玉带,并未佩刀,只负手而立。喧嚣瞬间消散,连那最贪财的亡命徒也不敢再伸手去捡地上的银票。


    萧承懿怎的会来此?!


    “啧,倒霉催的。”丹阳恼火地瞪了崔明禾一眼,“来这儿就来这儿呗,有什么大不了的,偏偏要带锦衣卫这一趟?你说我俩不过就是来听个戏,他倒好,一见着本宫就非得摆个架子,给人看笑话!”


    崔明禾自知理亏,下意识将背往后一靠,挤进阴影里。


    楼下那周显原还梗着脖子要骂,待看清来人腰间玉佩,两条腿肚子先软了半截。当即噗通一声跪倒在满地狼藉的银票堆里,膝盖磕得震天响,哆嗦道:“陛……陛下,臣……草民……”


    萧承懿面沉如水:“周显。”


    周显抖如筛糠:“草民在。”


    “在这天子脚下,聚众斗殴,仗势欺人。周长龄便是这般教导子弟?”萧承懿负手慢行两步,“周家好大的排场,朕今日算是开了眼。”


    周显汗如雨下:“草民知罪!草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萧承懿甚至没正眼瞧他,只侧首吩咐身后锦衣卫指挥使,“当街滋事,冲撞皇亲,按律当如何?”


    那指挥使手按绣春刀柄,面无表情:“轻则杖责三十,重则下诏狱。”


    萧承懿轻描淡写道:“那便送去北镇抚司醒醒酒。什么时候学会像个人样说话了,什么时候再放出来。”


    甚至没给周显求饶的机会,两名锦衣卫一左一右架起那摊烂泥,干脆利落地拖出了大门。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在场众人瞠目结舌,不知是谁先反应过来,赶忙恭恭敬敬地跪下,高声唱喏:“吾皇万岁万万岁!”


    霎时之间,此起彼伏的“万岁”声响彻鎏金错彩楼。他直直望向二楼那抹慵懒的绯红身影。


    遥遥对视。


    片刻后,谢珩拱手笑道:“陛下微服私访,臣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一旁崔玠亦是板正一礼:“陛下。”


    崔明禾心里一咯噔,本能地将头埋得更低。


    “私访倒谈不上,朕今日不过是闲来无事,听闻这鎏金错彩楼戏班子唱得不错,特来见识一番。”萧承懿面色平静,语调温和,“没想到一来便遇上这样大的热闹。”


    “不过是些误会。”谢珩无辜摊手,“臣与崔大人来这鎏金错彩楼喝两杯,结果这位周公子要与臣比阔。臣哪儿敢扫了贵妃娘娘宝贝幼弟的兴致,只好也一掷千金了。”


    萧承懿一脸恍然,又蹙眉道:“周长龄身为朝廷命官,竟纵容子弟在京城这等繁华之所胡闹,实在是有辱斯文。”


    谢珩夸张地一拍掌:“可不是,这周显当真是目无王法,冲撞皇亲不说,竟还要冲撞陛下,可见周大人平日里是如何纵容的。”


    崔明禾:“……”


    这谢珩分明自顾不暇,还同萧承懿一唱一和,不仅不嫌事大,还拼命煽风点火。


    “这等蛀虫,朕是一定要拿出来好好整治的。”萧承懿瞥过地上银票一眼,笑意却未达眼底,“但看侯府的家底,似乎比朕的国库还要充盈些。”


    谢珩神情自若,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摇扇子,答道:“陛下说笑了,不过是些身外之物,听个响儿罢了。臣也是为了博君一笑,替陛下分忧,教训教训那些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


    萧承懿勾起唇角:“既然世子这般大方,那今夜这鎏金错彩楼的损毁,连同周显那份,便都算在世子账上。回头让户部去侯府支取,充作今秋的河工款。”


    谢珩面上笑容一僵:“陛下圣明,臣遵旨便是。只是家父这一年的俸禄怕是都要搭进去了。”


    萧承懿不再理会他的插科打诨,那双凤眼微眯,越过谢珩,极其精准地落向了二楼那间垂着珠帘的雅间。


    崔明禾心头猛然一跳。


    “下来。”


    他不轻不重地吐出两个字。


    崔明禾:“……”


    能不能不下去啊?


    她本想着在此躲到萧承懿离开,可萧承懿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犹如实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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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料定了她在此。她僵在原地,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珠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撩开。


    玄色衣摆拂过门槛,带进夜风的微寒。


    丹阳公主早没了方才指点江山的豪气,讷讷垂头,崔明禾倒是端坐,只那脊背挺得有些僵直,手里茶早已失了热气,却还虚虚握着。


    萧承懿在她面前坐下,吩咐跟着的锦衣卫,只两字:“添茶。”


    那锦衣卫头领应是,倒了杯茶呈上来。


    萧承懿慢条斯理地走到主位坐下,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崔明禾那身略显不合身的侍女衣裳上,一边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崔明禾。”


    崔明禾应了一声,慢吞吞将茶杯往他那边推了推,小声道:“陛下喝茶。”


    萧承懿不接,手肘撑在桌沿,静静望她,也不说话。


    崔明禾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只得将茶杯重新接过来,亲自送到他手边。


    “陛下喝茶。”


    萧承懿终于接过。


    崔明禾暗自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这绣春刀在旁、重兵林立的鎏金错彩楼雅间里简直比那皇宫大内还要压抑,压抑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他慢条斯理地揭开茶盖,撇去浮沫,白瓷盏沿在唇边轻碰了一下,未饮,便又搁回案上。


    瓷底触木,哒的一声。素来宫里宫外横行霸道的公主殿下此刻就像是被掐住了后颈皮的猫,脑袋恨不得垂进胸口里去。


    萧承懿也不看她,屈指节叩着桌面,视线只落在崔明禾身上。


    “丹阳。”声线平平。


    丹阳身子一僵:“皇……皇兄。”


    “朕记得,薛太妃前几日才罚你抄了《女诫》。”萧承懿道,“看来是朕记岔了,或是太妃罚得轻了,竟让你这般有闲情逸致,带着朕的人跑到这种地方来胡闹。”


    崔明禾眼皮一跳。丹阳连声告罪,将脑袋垂得更低:“皇兄恕罪,是臣妹一时糊涂,臣妹就是想听戏,想着明禾妹妹在宫里闷坏了,这才……”


    “闷坏了?”萧承懿不为所动,往太师椅背一靠,“扶摇宫那么大个地方,还不够她闷的?”


    丹阳哑口无言,冷汗顺着额角滑落。萧承懿不笑时候其实很显威严,尤其垂眸看人的模样,无端带几分凉意。早在新帝潜邸时她就有些怵这位母族甚微的皇兄,不仅仅因着皇权威压,更因着那种难以捉摸的深不可测。哪怕披着温润儒雅的皮,哪怕对宗室姐妹多有纵容,却也藏不住骨子里的戾气。


    “滚去外面候着。”萧承懿冷冷丢下一句,“回宫女诫再加五十遍。”


    丹阳如蒙大赦,带着锦葵仓皇退了出去。


    雅间门重新合上。


    原本并不逼仄的空间因着少了几人,反倒显得空旷。外头锦衣卫如铁塔般守着,将这方寸之地隔绝成了一座孤岛。


    崔明禾仍旧端坐,只觉那道视线越发灼热,烫得人坐立难安。她垂着眼睫,盯着自个儿身上这件锦葵穿过的侍女服饰——虽是绸缎料子,到底不如她平日里穿惯的云锦软糯,袖口略窄,勒得手腕有些发红。


    一只手忽然伸了过来。


    修长,指骨分明,带着常年握笔或执剑留下的薄茧。并未做什么逾矩的动作,只是捏住了她面前那只早已凉透的茶盏,慢悠悠地移开。


    而后,长指顺势向前,挑起了她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