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轻鞍初试春风暖

作品:《总有狗皇帝想害我

    崔明禾也不知自己究竟犯了哪门子轴,待得回过神来,人已稀里糊涂地随圣驾出了京畿。


    皇家猎苑位于西郊栖霞山下,距京城约莫百十余里。其山势连绵起伏,峰峦如聚。占地广阔,林深草密,多珍奇古木,其中豢养各类走兽飞禽,专供天家围猎行乐。


    车马自卯时出宫,至午后方抵。


    甫一下车,一股夹杂着草木清香与泥土气息的冷风便扑面而来,吹得人精神一振。崔明禾深吸一口气,连日来郁结于胸的烦闷竟也奇异地疏散几分。


    放眼望去,一座庞大的营地已然自平旷草场之上拔地而起。无数帐篷如星罗棋布绵延数里,依着品级亲疏远近,秩序井然。


    正中那座金顶蟠龙大帐无疑是帝王御帐,四周则井然有序环绕以宗室、臣工、士子乃至内外命妇的营帐。


    崔明禾的营帐被安置在一处极微妙的位置。


    说是在妃嫔区域,却又在最末流,与周、杨二妃的营帐隔开老远。论规制,帐内陈设却远胜寻常,地铺波斯长绒毯,案设白玉文房,妆台软榻等物器一应俱全,甚至连她惯用熏香也备得齐全。


    这般独一份的“优渥”,与其说恩典,不如说更似一种昭告天下的标记。标记她这不清不楚的身份,与那人不清不楚的关系。


    崔明禾心头那点刚放晴的愉悦又笼上一层薄云。她懒得深究萧承懿这番恶趣味,只吩咐流萤等人将行囊安置妥当,自个儿掀帘而出,打算在周遭略作走动。


    外头人声鼎沸,各府仆从正忙于安顿,往来奔走。崔明禾闲闲信步绕过几座营帐,欲往更开阔处去。


    然而尚未行出十数步,便有两名身着甲胄的金吾卫上前,面无表情地拦住去路。


    “姑娘请留步。”其中为首校尉抱拳行礼,言语倒是客气,“陛下有旨,各处营地尚未安顿妥当,为策万全,女眷暂不可随意走动,以免冲撞。”


    陛下有旨,又是陛下有旨。


    崔明禾眉梢一挑。


    她原也并非真想去何处,不过是图个自在,偏生这人连这点自在也要斤斤计较。她心里明了,便是他嘴上纵着,实则这宫里宫外,又哪里容得她有半点“任性妄为”的余地?


    没来由地有些气闷,她遂不耐烦地摆摆手,掉头便将那校尉未尽之言甩在身后。


    重返帐中,流萤目睹她神色不霁,适时奉上温热的蜜水。


    “姑娘,方才老爷与大公子遣人来问安。”流萤一面为她解下披风,一面低声回禀,“说是已在帐中安顿妥当了。另给姑娘备了匹小马,是河曲良驹,性子是极温顺的。还送来些解闷的玩意儿。”


    说着,轻罗已捧过一只檀木匣子。


    匣中并非什么常见金银珠玉,而是一套精巧的九连环,几册新出的话本,还有一小袋炒得喷香的松子。


    崔明禾目光在那些小物件上扫过,心头那点不痛快散去不少。父兄到底还是念着她的。神色未缓,命二人将东西搁回匣中。


    她未再多言,杯中蜜水至唇边又轻抿一口,方觉腹中空空如也,车马劳顿半日,路上只用了些果子,此时已是饥肠辘辘。


    “传膳吧。”


    她话音未落,帐外便有小太监扬声通传:“陛下驾到——”


    崔明禾心头刚窜起的一撮小火苗,又被这人不期然的到来浇灭了。


    她此刻烦着,不想见他,也不想应酬他,便索性将脸一偏,伸手在袖底胡乱搅了搅,低头看鞋尖。


    那人却不肯遂她的意。


    “两日不见,崔大姑娘便又与朕生分了?”


    帐帘微动,身后那人似笑非笑的声音已自耳畔响起。


    崔明禾头也未抬,只拿眼盯着自己绣鞋上那颗小小的东珠,要从上头盯出一朵花来。


    旋即便听见那人轻笑一声。龙涎香被风送入她鼻尖,离得更近了。混杂了露天的草木气,并不似在宫中那般浓郁,反倒清爽几分。


    “怎么,朕一说话,崔大姑娘便成了哑巴?”萧承懿闲庭信步在她身旁站定,居高临下地打量过她,“还是说,出宫这一路颠簸得狠了,连规矩也忘了?”


    崔明禾绷着面皮扫他一眼,立刻别开脸。


    “外头那金吾卫,是朕的意思。”萧承懿手肘撑在崔明禾面前的矮几上,好整以暇地打量她,“待各处营地安顿妥当,你便可四处走动。夜里草场上有篝火夜宴,有歌舞助兴,届时宗室臣子家的女眷都在,定不会再拘着你。”


    这话虽确是说到她心坎上,然而崔明禾最是见不得他这副“早已看穿一切”的模样。于是当即冷嗤一声,从鼻子里挤出个“哼”字。


    萧承懿自有容人雅量,并不与她计较这敷衍,自顾在软榻坐下,长腿交叠,姿态闲适恍若宾至如归。随手执起案上那杯她才喝了一口的蜜水,浑不在意,就着杯沿啜了一口。


    崔明禾眉心一跳,正欲发作,却见他一皱眉,将杯盏放回原处。


    “太甜了。”他点评道,“怎的一脸不高兴?朕带你出宫散心,倒似带错了?”


    “陛下日理万机,何必将心思浪费在奴婢高兴与否这等小事上。”崔明禾油盐不进,不领他情。


    萧承懿笑道:“日理万机倒不至于,只朕好心好意,你却成日给朕摆脸色,未免叫人心里不痛快。”


    崔明禾心道,若非你刻意为难,我又何必如此?


    可她懒得与这人掰扯,只丢给他一个后脑勺,权当默认。


    帐内一时沉默。崔明禾本不愿搭理他,奈何那人就这么大剌剌地坐在跟前,教人无法无视。她便又刺他两句,然而说破了天也无非是些如何“无耻”“闲极无聊”之类老生常谈。


    萧承懿闻之只觉好笑。正欲再说些什么来逗她,帐外忽有侍女通传,道是郑才人求见。


    崔明禾微怔,抬眼望去。


    帐帘掀开,一抹湖水绿款步而入。郑令仪见萧承懿在此,面上并无半分惊诧,仿佛早有所料,只从容不迫地敛衽一拜:“嫔妾给陛下请安,给崔姑娘请安。”


    “罢了,”他受了礼,略整衣袖,顺势就着这个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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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阶下了,“你们女儿家叙话,朕在此处反倒不便。好生歇着,晚上莫要迟到。”丢下这句话,又别有深意地望了崔明禾一眼,这才起身踱出帐外。


    崔明禾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待他走远,始终垂首静立的人方才抬起头来,未语先笑:“倒是妾来得不巧,扰了陛下和姑娘的雅兴。”


    “与你何干。”她颔首示意,两人复分宾主落座。


    “听闻崔姑娘也来了,妾心下欢喜,特来问安。猎场边地到底比不得宫里周全,可还住得惯?”


    “尚可。”


    寒暄两句,郑令仪从随身侍女手中取过一只小巧玲珑的锦囊,含笑递过来。


    “这是妾自家用艾草、丁香、薄荷几味晒干了制的驱虫香囊。猎苑草木繁盛,蚊虫最是恼人,姑娘挂在帐中或是佩在身上,也能安生些。”


    锦囊做成莲花样式,针脚细密,绣工精巧,凑近了便能闻到一股清冽草木香,闻之醒神。


    “才人有心。”崔明禾将香囊递给流萤收起,又命人看茶。


    那厢郑令仪见她眉宇间寒霜稍解,这才徐徐说起旁的话来:“方才过来时,恰见周大人府上马车停在贵妃娘娘帐外。周大人爱女心切,特地给贵妃娘娘送了好几箱新奇猎具,光是雕弓就备了三四把,皆是良工打造,瞧着好不威风。想来贵妃娘娘是预备在明日围猎时大展身手了。”


    崔明禾轻嗤一声:“她那三脚猫的骑射功夫,不过摆个花架子罢了。”


    周月窈自幼好强,骑射、诗书样样不肯落于人后,却样样皆半瓶水响叮当。太学时便常因此闹笑话,至入萧承懿府邸,再至如今做了贵妃,爱显摆的性子半分未改。


    郑令仪又道:“昭仪娘娘那边倒一如既往稳重。”


    “瑛昭仪自小长在武将世家,骑射弓马原就娴熟,哪里还需要这些东西来装饰。”崔明禾“嗯”一声,附和。


    那才是能真刀真枪的人物,和前头那位徒有其表的截然不同。


    郑令仪听她这么一说,不觉笑起来:“崔姑娘是性情中人。”


    “才人莫要打趣我。”崔明禾亦难得展颜。


    “妾可不敢。”郑令仪莞尔,“妾只是觉得,似姑娘这般通透爽利,在这深宫之中反是难得的福气。”


    通透爽利?崔明禾心下冷哼一声,未置可否。若当真通透,又岂会为那人三言两语搅得心神不宁?她睨过郑令仪一眼,又续道:“难怪阖宫上下都道郑才人温婉贤淑,最是可亲。”


    郑令仪掩唇轻笑:“妾不过实话实说。倒是姑娘,竟将妾的心思也一并看穿了。”


    崔明禾眉梢微挑:“哦?此话怎讲?”


    “妾生性愚钝,在这宫中与猎场之上原不过是个陪衬。若再不多动些心思,留心观察各位娘娘与姑娘的喜好,只怕行差踏错,得罪了人尚不自知。”


    崔明禾听她这番自谦之言,倒觉有几分真意。郑令仪家世寻常,能自潜邸到后宫安身立命,若无几分玲珑心窍,只怕早已被吞得骨头渣子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