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变脸这一块

作品:《你和魔尊到底什么关系?

    其实也不怪顾遥夜抽手飞快,魔尊走火入魔那一年,他第一次见魔尊就被一脚踹飞到沟里,直到现在看那张脸,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那是一张邪魅阴沉的脸,暗红的长发披散,五官棱角分明,表情似笑非笑,翠绿妖艳的雀翎大氅衬得瞳孔更显幽深,只要被轻轻一盯,感觉下一秒就会把他撕成碎片。


    “滚远点。”


    那人似乎并没有多用力,但顾遥夜还是觉得五脏六腑都疼了起来。


    他挣扎着想起身,刚伸出的手便被轻轻踩碎,随之而来的还有轻蔑的目光。


    “废物。”


    只一眼就断了一只手,无论何时顾遥夜回想起来,那样的人就像是从十八层地狱活生生爬出来的恶鬼,一个神色便能将你抽筋拔骨,踩着你的血肉化作他疯魔的泥,肆意挥霍在他的领地上。


    “...废物。”


    天微微亮,段清狂刚刚检验完众人这一周的训练成果。


    他还是一身白衣,只是发丝上已有细汗,剑上全是划痕,手也有些发抖。


    他见旁边的弟子们都已经累的趴下了,忍不住嘲讽着让他们起来。


    那弟子们都知道段师兄的厉害,虽然心中万分不情愿,但还是挣扎着起身,直到他们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大———师———兄———”


    这下好了,经此昨日之事,大家都知他们大师兄转了性,是个好说话的,再见到顾遥夜,简直就是看到了救兵,原本要起的弟子们立即开始耍赖,一下子大家都不起了。


    顾遥夜这一夜睡的十分香甜,他梦到自己之后的生活,有酒有肉有小弟,自由似神仙,到现在还在回味,突然看见成片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一时还有点愣。


    除了这一群得救的表情,更炽热的则是一个怨恨的眼神———顾遥夜看了一眼自己,他不就刚起床散散步,也没干什么啊?


    他还没来得及问,就见众弟子朝他扑了过来,一个个小姑娘小少年哭哭啼啼的,似乎看准了他好说话,一个劲的开始诉苦。


    这一来二去,顾遥夜算是看明白了,这群弟子算盘打到他这里来了,一个劲的想减负呢。


    他“咳咳”了几声:


    早在昨晚他就已经想通,既然自己是大师兄,那首先还是要装好样子;在魔尊这边呢,先安分处着吧,毕竟这魔尊对他似乎还不错,没准还可以借机多差遣一下呢!


    想罢,他拂了把脸,先是出言安抚了几句,刚要说几句劝诫的话,就见段清狂面无表情的站在他的面前:


    “师兄在这里做什么?”


    顾遥夜被这低音炮吓得一激灵,下意识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没错啊,这锋利的下颚线,刀削般英气逼人的脸颊,他也没变回去啊!


    他顿了顿,又见段清狂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道:


    “师兄不训练,在、这、里、干什么。”


    “......”顾遥夜看着那人怨气满满,二话不说迅速表示投降,他一边拿着剑一边跑,欲哭无泪:


    魔尊,真的惹不起。


    这冷漠的表情,这无情的态度,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新鲜感这就过了?怎么阴晴不定跟有病似的!


    算了,惹不起,小爷我还躲不起吗!


    他顾遥夜本就是等闲之辈,也没有练功习惯,加上刚经历这一波,更不想刷存在感,于是顺道找了个犄角旮旯晒太阳。


    他仰天而卧,一边暗自打量着这地。此处虽偏僻,但修缮极好,成片的树荫旁有一条小溪潺潺,而溪水的尽头便是一处别院。


    别院幽深,院外种满了灵树和奇珍异草。顾遥夜伸出手轻轻一挥,一株娇嫩欲滴的风丝花便落于掌心。他轻轻握住,馥郁的灵力便从花苞传输至他的体内。


    上一世他出生就是魔,从没体验过这种滋味,只觉冰冰凉又有些畅快。顾遥夜非常痛快的翻个面,他眯着眼,刚想再传点花花草草,就见一双腿横在他面前。


    “乖,你师兄正在修炼呢,别挡着,”


    顾遥夜张口就来,他刚准备再掏一株,就见那腿动了,接着传来一句冷笑:


    “师兄这是去哪里修炼回来了,竟还有躺着练的门路?”


    顾遥夜一怔,他猛地起身,有些狼狈的抬头———白衣锦袍,深灰色瞳孔,这不正是刚刚冷若冰霜的段清狂!


    他讪讪一笑,刚想说点什么,就见段清狂更冷的声音:


    “还有,师兄无端扯我仙草,是准备送点新的给我吗?”


    卧槽。


    敢情当年魔尊断他手是有缘由的,这又是摸头又是弄草,这双手是真欠啊!


    尽管内心早已惊慌失措,顾遥夜还是佯装淡定道:


    “这...是师弟你的别院啊?”


    段清狂脸色变得更复杂了。他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有些阴沉:


    “师兄觉得呢?”


    “....哈哈,果然是好眼光,我就说这景色优美,必有高人指点!”


    顾遥夜话都捋不直了,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天杀的千算万算,没想到这居然是魔尊大人的别院,早知如此,就算是再好的景致他也要离得远远的!


    他正绞尽脑汁的想着如何脱身,结果一抬头,猛地发觉段清狂的戾气已经收敛。


    只见少年神色自若,脸上一副接受夸赞的表情,甚至耳垂还有点红。


    “......."


    不是,堂堂一届魔尊,这么好哄是怎样?


    似是察觉了他的目光,段清狂掩饰似的转过身,嘴里没什么情绪:


    “既然来了,师兄且随我过来吧。”


    “好说好说。”


    顾遥夜内心全是小九九,他边揶揄边打量着这处别院,直至走进才发现上面有一个牌匾,清晰的写着:今月。


    他依稀记得那是段清狂的小字。


    于是他试探性大呼:“好牌匾———!”


    前面的人身影一歪,扬起下巴,语气如常:


    “......嗯。”


    顾遥夜随他一同进入院内,里面一切确如远看一般,景色优美,居所淡雅,有条不紊,看得出来魔尊在仙门时期十分高雅。


    于是他大呼:“好景致———!”


    段清狂发梢微动,能看出他连步伐都轻快了:


    “......废话。”


    百试百灵,顾遥夜憋笑憋的要内伤:段清狂啊段清狂,早知如此,当年见面我就该做个狗腿啊!


    二人先后踏入门槛,顾遥夜走在后边,视线望去能看到前面人高束的马尾、以及若影若现的白皙脖颈。


    他晃了晃神,默默移开目光,就见段清狂先几步进入内室,在屏风之后道:


    “我先净衣,师兄在此处等我片刻。”


    “...好。”


    顾遥夜点点头,他半斜着身子,四处乱瞟,就见帷幕后的段清狂褪了上衣,透过薄幕,可以清晰地看到从胸口蔓延到后背,密密麻麻的伤痕。


    那些伤痕大大小小,没有成年累月、日以继日的刻苦修炼,很难留下这一身的伤口。


    他怔了怔,就见段清狂已换了新的衣物,这才撤了帘,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几个黑漆漆的药罐,垂眼:


    “这些是治疗的灵药,师兄晚点......替我拿给那些弟子吧。”


    “噢噢噢...好。”


    顾遥夜接过手里的药罐,他天生鼻子灵,轻轻嗅过去只觉得一片冰凉,莫名有些熟悉。他将药罐揣在怀里,对门望去,刚好能看见门外那草长莺飞,瞳孔里只剩下满地盈亮亮的灵草,心中一动。


    他想起早上弟子跟他抱怨,每位都振振有词:“段师兄也太狠厉了!”


    “谁能像他一样支撑如此强度的练习啊?”


    ”他还说我们废物.....呜呜呜不活了......"


    “自从剑尊你入关后,段师兄就越来越凶,罚人越来越狠!”


    “就是啊,哪次段师兄不把大家活活剥一层皮?”


    “算了,你们别说了,等下罚起来更狠!”


    .......


    他当时心里想的是:你们这才哪到哪,等段清狂成为魔尊,那才叫真正的辣手摧花,心狠手辣!


    可现在,他突然又觉得,也没那么冷漠嘛。


    风从阁内穿堂而过,牵动着那一大片仙草飘摇,缕缕摇曳 ,似要卷进一片茵茵繁盛之中。


    他站在这里,轻轻伸手,一丝灵力便落入他的手中,汇聚交叠,化如掌心,十分温暖。


    这样的人,却在自己的阁外种了一大片药田,却从未对谁提起。


    若不是他之前误尝了一口,又怎能窥得一点端倪。


    顾遥夜嘴一勾,他带着点柔软望回去,就见段清狂如常的坐下,给他倒了杯茶,又恢复到了之前较为冷淡的神色。


    似不经意一般,他小抿了一口,望回了顾遥夜,突然道:


    “说起来......师兄这次出关回来,是出了什么事吗?”


    “啪嗒”一下,刚刚积攒的“老夫心”碎了一地。


    顾遥夜一愣,满脸心虚:“......”


    这么突然?


    也是,他猛地想起,这焱峰山掌门不理事,所以对他的出关不甚在意,而段清狂作为掌事的,当然会过问,毕竟......出关总要有些个缘由的!


    但是,这我上哪里给你把原主找来,问问他回来干嘛?


    顾遥夜眼神流转,情急之下,竟从昨日掌门口中的“嗜骨渊”几个字中,想出了些头绪!


    虽旁的他上一世未曾听闻,但这个地方嘛,他倒是知晓一二......再结合一下当下日子,顾遥夜定了定,答道:


    “再过些天不是你们嗜骨渊历练的时辰?”


    “我是来接你们的。”


    虽然他确实不知道原主因何上山,不过对嗜骨渊倒是有所了解。


    这嗜骨渊本叫百丈崖,地处于魔界和仙界交汇处,由于悬崖陡峭,且阴暗潮湿,渐渐的变成了魔界的地盘,尤其是魔物众多,如有旅人不幸落崖,或死无全尸,或只留森森白骨,于是得此其名。


    顾遥夜不怎么去那渊地,但他知道每年仙界都会派人去镇压一番,一来也是不想助纣为虐,二来,每年仙门也是人才辈出,此去也算是一种历练。


    不过这并不是印象深刻的原因。


    他悠悠喝了一口茶。如果说,仙魔大战爆发是蓄谋已久,那么这次的嗜骨渊历练,可以算是最初的导火索。


    仙魔大战之所以两败俱伤,一是嗜骨渊之变来的措不及防,二来就是...段清狂堕魔加剧了两方的仇恨。


    不过,他当年根本没在嗜骨渊,所以只知道,不知道因何缘由,也不知道中间发生了如何变故,此次历练,他们把当时魔尊的挚爱———给杀了。


    那时候段清狂还没堕魔,当年的魔尊泫月并不似他一般暴虐不堪。但那天得知消息之后,邺殓殿传来了一声长久而凄惨的哀鸣。


    只此一夜,魔尊性情大变。


    永失挚爱,蚀骨之恨。也不怪之后魔尊一路疯魔,对各个宗门大开杀戒,最后被挫骨扬灰......不得不说,同为魔,顾遥夜还是很同情的。


    不过......他偷偷瞟了一眼段清狂,当年他不知此事,如今重活一世,其实也带了几分好奇:毕竟竟有人真敢杀了魔尊之爱,加上之后段清狂的堕魔...啧啧啧,总觉得里面有很多的耐人寻味,爱恨情仇,值得探究啊!


    ......呸呸呸,想什么呢。顾遥夜吹了一把自己额前的碎发,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老子一界混子,自个都小命难保,魔尊的事还是少探究为好,可别为了这点好奇断了自己的“光明大道”!好不容易混个正人君子的角色,管他那么多呢!


    他心里捣鼓半天,却见段清狂眯着眼,似乎对嗜骨渊没太大反应的样子。


    又过半响,段清狂见他不说话了,这才皱了皱眉,有些面色不虞,眯着眼道:


    “接我们?”


    在这微妙之中,顾遥夜莫名察觉到一丝异样的危险!他即刻改口:


    “接你,咳咳...只接你。”


    段清狂这才“呵”的冷笑一声,眼神却不自然的瞥向别处,看起来对这个回答颇为满意:


    “...谁要你接。”


    顾遥夜:“.......”


    天杀的,原主到底和段清狂什么关系?怎么这些话他这么受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