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被你气死的。”霍延面无表情地补了一句，“一个大男人，心眼比针尖还窄，竟能活活气死——也算是个本事。”


    文心被这两人一唱一和弄得直翻白眼，却还是先小心地将怀中的李晴安顿好，这才上前查探刘灏之的尸身。无论如何，他必须亲眼确认——这人是否真的死透了。随着他的检查，文心的紧绷的神情慢慢的放松，这人是真的死透了，“他应该不是气死的，还是跟他服的那颗丹药有关，承受不住丹药的那股霸道力量，气绝而亡的。”说完，文心就抬头看着轩辕玥的反应。结果，轩辕玥就是谈谈的回了一句：“哦。”


    反应挺冷淡的，不过他也理解。随后三人烧了刘灏之的尸身，然后带着李晴离开了这里，返回了巫族的禁地。


    四人踏入禁地，一股浓郁的悲戚之感便沉沉压上心头。只见五长老怀中抱着七长老，老泪纵横；巫兰与巫文静立两侧，垂首默然；几个年轻族人更是在一旁低声啜泣，难掩哀恸。轩辕玥静静望着这一幕，心中了然——七长老，已仙逝了。只是不知……这究竟是巫术反噬，还是他为解咒所付出的代价。


    随后，巫族依古礼为七长老举行了葬礼。烈焰升腾，吞噬了那道苍老的身躯。轩辕玥一行人静立于侧，垂目默哀——无论此人此前做过什么，最终，他以自己的方式给予了他们关键的帮助。这份因果，值得一句送别，一份敬意。


    巫兰看着垂眸不语的轩辕玥，清了清嗓子说道：“你接下来准备如何？”


    “我吗？”轩辕玥想了想，笑道：“先回京城吧，得把事情都做个收尾，至于其它的，一件一件慢慢的来吧。”


    “可是你女儿不这样想啊。”


    “什么意思？”


    巫兰靠近轩辕玥，像看好戏的说道：“我可是听到你女儿说，要去北疆看看的。”


    “什么？”轩辕玥猛地往霍延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霍延此刻不知道再跟希希商量什么，两人有说有笑的，相谈甚欢。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商量好的？霍延这个人怎么不讲信用，竟然私底下拉拢希希！看到这里，轩辕玥忍不住了，撩起袖子就往两人的方向走去。


    而牧原和严修两人则私底下悄悄击了个掌，多亏两人不费余力的讨好小郡主，明里暗里的介绍北疆的风土人情，终于说动了小郡主愿意跟他们一起前往北疆看看。真是太好了，他们两可是此事的大功臣！


    严修正暗自得意，忽然觉出些不对，四下张望：“牧原，赵穆呢？怎么没见人影？”


    牧原也跟着环顾一圈，没找到赵穆，却也没看见巫筠的身影，顿时了然：“八成是陪他‘小媳妇’培养感情去了。”


    严修一怔，旋即想起巫筠身边那条形影不离的巨蛇，倒抽一口凉气：“……那他现在岂不是正跟蛇谈心？啧，为他默哀吧。


    赵穆此时瑟瑟发抖，看着慢慢靠近的小蝶，抖得更厉害了。被巫筠狠狠地拍了一巴掌，“你给我站直，一个大男人，竟然连这么可爱的小蝶都害怕，真没用！从今天起，你每天跟小蝶待够两个时辰，给我习惯它！”


    赵穆：老天，不要啊！


    此刻轩辕玥和霍延两人在大树下对视着，二人僵持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霍延无奈开口道：“是希希主动跟我提起来，想去北疆看看的。她既然提出来了，我又怎么会拒绝呢？”


    “哼，”轩辕玥不相信的冷哼了一声，“我才不信，希希会突然间对北疆产生兴趣。肯定是你们在背后说了什么，这孩子才会闹着要去北疆的。”


    “……”霍延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想了半天也只能吐出一句：“我真没有。”


    轩辕玥简直懒得搭理他——真是个不会哄人的榆木疙瘩。可当她抬眼，望见希希正与文心、李晴夫妇笑语晏晏，而望舒默默守护在她身后时，心头那点郁结忽然就散了。孩子终究是长大了，自有她的天地。她这当娘的，总不能时时刻刻将人拴在身边。若希希真想去北疆瞧瞧……便去吧。那儿是霍家的地方，没京城这么多弯弯绕绕，反倒自在。


    想通了这一层，轩辕玥轻轻靠向身后的树干，抬手将散落的碎发拢到耳后。霍延就在一旁静静陪着，谁也没说话。微风拂过，两人并肩立在树下，仿佛只是在安静地，共赏这一刻时光静好。


    突然间，轩辕玥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巫文不是说，解开你身上的离魂咒，是需要希希的鲜血吗？他什么时候取得血？”


    “……”霍延想了想，巫文的确是这样说过，“也许是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取的吧，毕竟只需要一点点而已。希希也不是矫情的性子，可能留了一点血，就自己处理了，所以大家都不知道吧。”


    说的也是，再加上七长老都不在了，讨论这个也没意义了。轩辕玥伸出手，任由清风拂过指间——今日天色清明，连风都格外柔和……


    末了，轩辕玥与霍延议定：希希可携望舒北上暂居，领略塞外风光；她则率赵穆等人先归京城，坐镇大局。至于巫文，早被巫兰轻描淡写地“留”在了寨中。他眼瞧着两路人马渐行渐远，心头似有蚁啮——天知道他多想跟着远走高飞！可五长老在旁虎视眈眈，巫兰更是自幼克他，从未让他占过半丝上风。霍延，你这薄情寡义的！且等着，待本巫师哪天潜回北疆，定要教你尝尝“九转牵机散”的滋味，疼得你昼夜颠倒！


    两年后，希希带着望舒还有牧原和严修等人返回京中。她没有惊动其他人，就是悄悄的回来了，想着给娘亲一个惊喜。想到上次，她娘跟她那个便宜爹，两人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争吵，气得她娘当晚就收拾行囊离开了北疆。事后，她也问过便宜爹怎么回事，可是她爹就是不回答，没办法，只能她亲自回来哄人。不过，今日这京城也够热闹的啊。


    此时，打探消息的牧原回来了，他看着百般无聊的希希，立马上前禀告：“郡主，今日京城这么多人，据说是因为要举行科举了，总多举子从各地汇聚到京城来参加此次科举，因此人多了些。”


    科举……希希忽而想起，若她没记错，这一届的白琳霜与姜媛姐姐应当都会下场应试。不知她二人备考得如何了？


    正思量间，楼下骤然传来一阵激烈的争执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希希俯身望去，只见几名学子正聚在街角，面红耳赤地争论着什么。其中一位身形圆胖的学子正抬手指着对面几人，声音洪亮：“女子参考科举，乃是陛下钦定的国策！尔等在此公然质疑，究竟是何居心？莫非想暗指陛下圣裁有误不成！”


    “黎苏苏！你休要血口喷人！”一名学子当即拍案而起，脸红脖子粗地反驳道，“我等不过就事论事，何曾牵涉陛下？再者，我等所言难道无理？若女子皆去科考，谁来绵延子嗣？天下人丁若是不继，江山社稷又将何以为续！”


    黎苏苏？哦，对了。希希突然间想起来了，这个女孩是当时她娘在江南救的那个女孩子，没想到长得这么高了，不过也胖了。也不怪她一时之间没有认出来。看来，她此刻在跟人打辩论赛呢，这个她怎么能错过呢？希希饭也不吃了，掂起裙角就往下面飞奔而去，望舒见状立马跟上。


    “生孩子？”黎苏苏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些装模作样的学子，“跟你们吗？啧啧啧，”黎苏苏摇了摇头，“我害怕你们污染了女子的基因，生的孩子都是寡撇裂枣！”


    “你！”一众学子虽不懂“基因”为何意，却直觉不是好话，“你一介女流，口出妄言，家中竟无人管教？将来怕是无人敢娶！”


    “我吃你家米了？喝你家水了？”黎苏苏双手一叉腰，嗓门清亮，“这些话都是我爹爹教的！他说了，连女子都不懂的敬重的男人，没资格当爹！就你们这样的，将来保准是那种只管生、不管养的货色，要孩子有何用？要我说，书都别念了，先回家把‘做人’的道理学明白了再来吧！”


    哇塞，希希在他们身后听着，感觉黎苏苏战斗力爆表啊，一个人舌战这么多人，竟然还能把他们说的哑口无言，牛逼！想到这里，希希不禁为她鼓掌！


    听到掌声，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位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的少女立在几步之外。几位学子见她通身气派，心知必是世家贵女，忙不迭整肃仪容，试图留个斯文体面的好印象。


    谁知希希目不斜视，径直朝黎苏苏走去。她张口欲唤，却被一位自以为风度翩翩的学子侧身拦住。


    “这位小姐，”那人拱手作揖，语气看似恭敬，话里却满是居高临下的“好意”，“黎苏苏此人粗蛮无礼，不学无术，与之往来恐有损您的清誉。您身份尊贵，实不该让这等粗鄙之人玷污了耳目。”


    希希看着面前自以为是的学子，笑道：“你是何人？”


    学子以为自己入了贵人的眼，立马接话：“学生张朗，是蜀郡的学子，此次特意来京城参加科举的，不知小姐是哪位？”张朗看着面前面容姣好的希希，脑海里竟然浮现了娶她为妻的场景，若能给她留下个好印象，等来日他高中，必定能娶她为妻，将来有个势力雄厚的岳父当靠山，他的仕途之路还有什么可发愁的？似乎是想到了未来的好日子，张朗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


    “蟑螂？”希希重复了这两个字，觉得起了这个名字的人还真是个人才，“你是蜀郡的学子？”


    “正是。”


    希希冷笑一声，她这几年好歹长进了不少，面前这个人打的什么主意，她会不知道？扭头就吩咐道：“牧原，吩咐人去国公府上，禀告护国公，就说蜀郡的一个叫蟑螂的学子，对本郡主不尊，废除他参加科举的资格。”


    “是，郡主殿下。”牧原收到命令就带人转身而去。


    得知希希身份的瞬间，张朗双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他竟当面冒犯了当朝长公主与镇北王的独女！这位可是仅次于太后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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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公主，堪称轩辕王朝最显贵的女子。近日更有风声传出，镇北王欲破例将王位传予她，令其成为史上首位女亲王！而他方才那些贬损女子的言论，定然已被她尽数听去，否则她怎会盛怒之下直接剥夺他的科举资格？


    不……绝不能失去科考机会！若被家族弃如敝履，往后他将再无立足之地！张朗连滚带爬地想要上前求饶，却被一道冷峻的身影挡住去路。望舒持剑而立，目光如冰刃般刺来，周身散发的寒意几乎凝成实质。张朗喉头一哽，所有哀求的话全冻在了舌尖——他毫不怀疑，若再敢多言一字，对方会毫不犹豫地挥剑斩下！


    离开现场后，希希便带着黎苏苏一同往回走。路上，黎苏苏雀跃地告诉她：白琳霜和姜媛眼下正在闭门苦读，全力备战三日后的科举，还问希希想不想顺路去看看她们。


    “那我就不去了，”希希摸了摸黎苏苏的脑袋，“她们二人眼下都在为科举准备，我怎好这个节骨眼去打扰她们呢？等科举结束了，我再去见她们。反正，来日方长嘛。”


    三日后，科举如期开考。此番科考规格不同以往，由陛下亲自主持。姜丞相为避嫌未参与考场诸事，崔太尉从旁辅理，护国公兰赟则率人巡查内外，整场大试秩序肃然，有条不紊。时日如流，三场试毕，转眼便是收卷锁院之期。


    结束那日清晨，希希早早便等在贡院门外。她踮脚望着陆续走出的疲惫身影，目光在人群中急切搜寻。她相信，白琳霜与姜媛，定能不负苦读，博得一个好名次。


    两人并肩走出贡院大门时，希希一眼便望见了她们。目光相触的刹那，三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那是一种尘埃落定、夙愿已成的了然。多少日夜的寒窗苦读，多少心志的辗转砥砺，都在这一笑中融成了释然与畅快。


    白琳霜缓步走向希希，却忽闻一声熟悉的轻唤。她侧首看去，只见崔璟亦立在人群那端，正含笑望来。两人隔着往来人流相视而笑，彼此轻轻颔首。没有多言，也无须多言。随后，她们各自转身，走向久候的友人与至亲。天色尚早，风也温柔。往后岁月还长，路也宽广。他们终将在各自攀登的高处重逢，到那时，再来并肩细说未来——那并不遥远，不是吗？


    放榜那日，阳光倾泻在黄纸黑字的榜文上，映得“姜媛”二字格外醒目——会试榜首，状元及第。其下紧随的，是“白琳霜”与“崔璟”，分列榜眼、探花。三甲之中，竟有两位女子。人群先是寂静，随即哗然。


    惊诧、赞叹、疑虑、不甘……种种目光交织在一处，议论声如潮水般漫开：“状元与榜眼皆是女子……这、这可是我朝头一遭！”


    “寒窗十载，竟不如闺阁笔墨乎？”


    “时势当真变了……往后这朝堂之上，怕是要多几道钗裙身影了。”


    长街尽头，姜媛与白琳霜并肩而立，望向那片喧嚷。风吹动她们还未换下的襕衫袍角，也吹动了身后数百年来未曾动摇过的秩序与目光。她们相视一笑，未发一言。天光正好，而新的天色，已悄然破晓。


    白琳霜收拾东西离开白家的那一天，白家二老爷罕见的来到她的院子送行，望着要离开的女儿，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一直执意要个儿子，为此辜负了结发妻子。但是没想到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白家的爵位估计要落在大房生的外孙身上了，而苦心得来的儿子也不成气候。那个被他忽视的女儿没想到却要步入官场，但是两人却离心。两人对视了一眼，最后在白家二老爷期盼的目光中，白琳霜头也不回的带着丫鬟离开了这个她早已想逃离的牢笼！


    白琳霜跨出东远侯府高高的门槛，未曾回头。她仰起脸，天光辽阔，流云舒卷，长风毫无阻挡地扑面而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里没有朱门沉朽的熏香，只有外面鲜活、凛冽的、属于广阔人间的味道。远处，希希与姜媛正并肩而立，朝她微笑招手。白琳霜最后望了一眼身后那曾困囿她半生的深宅，而后转身，步伐清晰而坚定，一步一步，走向等待她的友人，走向不再被定义、不再有边界的——她崭新的人生。


    晨曦初露，轩辕玥已整装起身。今日早朝非比寻常——那些历经科考、脱颖而出的女子，将首次立于朝堂，参议政事。她特意提早动身，想去为她们镇一镇场，壮一壮胆。出府时，却见霍延已候在门外。轩辕玥眸光微动，想起他是昨日方抵京的，也不知是不是为接希希而来。但眼下朝会要紧，她未再多想，与他并肩向宫门行去。


    天光渐明，金殿之前百官肃立。姜丞相与崔太尉分列御阶两侧，而后方，数道着翰林院青袍的纤细身影静静立于文武行列之末——正是今科入选的女子官员。福公公高亢的“上朝”声划破殿前寂静，百官整襟，依序缓步入殿。轩辕玥与霍延立在最前。她目视巍峨殿门，唇角扬起一抹清浅而笃定的笑。朱门徐徐开启，天光照入深殿。


    轩辕王朝的新章，自此而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