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信笺(16)

作品:《[足球]信笺

    乐佩刚离开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时候,雷东多很长时间都不习惯。好几次他已经走进了超市,才意识到那里没有他想找的人,他其实也不需要每天都逛超市。


    训练之后他不需要再去压马路“约会”,也不需要为真正的约会做准备,只能无所事事地早早回到自己租的房子里看文章,没人喜欢看文章。


    然而时间有着治愈一切的高明魔法,几场比赛过去,他的生活逐渐回归正轨,每天忙于应付训练和开学后的学业,不再像乐佩刚离开时那样心烦意乱。


    冬歇期美好的回忆渐渐淡去,变成埋藏在心底的褪色照片,只在偶尔几个失神的瞬间,或者在看到摆在书桌上的照片,才恍惚回忆起当初那个牵动他心神的女孩儿。


    他还记得两人之间通信的约定,但不会再每天纠结乐佩到底有没有记得给他写信,邮局的人都说不清楚从遥远的亚洲寄来的信到底要多长时间才能到,因为从来没有人这样寄过。


    但他依然隔一段时间就会在路过邮局的时候进去问问,每周也不忘查看自家的邮箱。


    爸爸妈妈好奇过他在等谁的来信,雷东多没有明说。至于莱昂纳多那里他的恋情已经进化出了三个版本,现在他变成了被抛弃却依然等待来信挽回的痴心男孩儿。


    乐佩的信比他想象的还要更晚一点才到,那已经是乐佩离开布宜诺斯艾利斯快三个月后了,阿根廷的春天到了最让人着迷的时候,十一月的街头还保留着许多万圣节的装饰。


    莱昂纳多照常在早饭的时候拿来今天的报纸,念出夸张的头条标题,几封信从报纸堆中抖落出来。


    “妈妈这里有你的信......费尔南多!”他的语气突然兴奋起来。


    雷东多看见他手里的褐色信封才明白莱昂纳多为什么一脸古怪,他一把伸手抢过厚厚的信封,在寄信人的位置看到“Rapunzel”才松了口气。


    “这是谁?好奇怪的名字,而且这个信封上的地址也很奇怪,你到底认识了一个什么人,总不会是苏联间谍吧!”


    哥哥的胡言乱语他当然不会理会,藏好信封,直到吃完早饭才回房间将它拆开。信封里有一摞叠好的信纸,当他将信纸抽出来的时候,几片紫色的花瓣跟着飘出来落在桌面上。


    雷东多拾起花瓣,认出这是他当初送给乐佩的那一株重瓣紫罗兰上的花,花瓣被精心处理过,压干变成了书签,现在静静地躺在他的手掌心,仿佛稍一用力就会碎掉。


    他将花瓣放回到信封里,又去看信封上的地址,是拉丁字母组成写成的,除了University剩下的他都不认识,但是很好记,而且乐佩写的字母非常工整,圆滚滚的a看上去很可爱。


    雷东多默念了一遍这个古怪的地名,展开信纸看了两眼,默默翻出自己的英语词典。


    致费尔南多


    展信佳!


    抱歉没能第一时间给你写信,一直等到在学校里安顿下来才开始动笔。我们马上就要正式上课了,在我写这些话的时候,还不知道这封信到底能不能送到你手上,也不知道路上会花费多长时间。希望你能顺利收到,当你看到这些文字的时候,布宜诺斯艾利斯会是一个美好的晴天吗?


    大学生活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和从前的生活完全不同,老师们也会说,“这是我们离开家人的第一步”,需要我们好好适应成年人的身份。我倒不觉得有什么困难,大概因为这个夏天(或者说冬天),我已经离开家在布宜诺斯艾利斯旅行了一个月吧(笑脸)。我的大学校园很漂亮也很大,学校旁边有一个火车站,但是去年站台拆掉了,所以不会再有火车经过,学姐说以前她们经常被火车的声音吵到睡不着觉,真高兴我今年才来上学。


    学校的老师都很友善,他们说上课的内容很简单,希望真的如此。跟我同寝室还有三个舍友,来自不同的地方,虽然我们各自说话的口音不同、生活习惯不一样,但是大家相处得很愉快,让我一点都不会想家。学校食堂里的饭又便宜又好吃,有时还能吃到牛肉,是和牛排不一样的做法,我想你一定没吃过那样的味道。


    校园里需要骑车,我的室友没能买到女士的自行车,只有又高又笨的大车,所以她同意我骑车载着她一起去上课,刚好替我省了一笔买自行车的钱。学校里有很多教学楼,我还没来得及完整游览校园,但我已经喜欢上这里了,道路两旁树叶茂密,八月份的北京天气炎热,大家都躲在树荫下吹凉风。


    和你见过的上海一样,北京也是一个充满活力的大城市,可惜我只在来学校的那天短暂地路过,有些路和七月九日大道一样宽敞,街上永远都有很多人,这要比布宜诺斯艾利斯更热闹一点。想到我还可以在这里生活五年,我相信我总有机会看到这座城市所有的风景。


    宿舍楼旁边有一个刚刚建好的操场,跑道中间有一块标准足球场,据说上面铺的是真草,真草会更好吗?等到二年级我们就可以选专项的体育课了,如果我想报名足球课,会不会太难了?我担心我学不会,虽然看你踢球的时候总觉得足球很简单。


    你们的俱乐部比赛已经开始了吧,相信你们一定一直在赢球,真希望能现场看一次比赛。你送的这支钢笔非常好用,再次谢谢你,我会好好保管的。期待能收到你的回信!


    来自乐佩写于夏天还未结束的北京


    1989年9月8日


    雷东多将信反复看了好几遍,在文字的带领下他好像又回到了几个月之前的冬歇期,回到了胡安之家门口那条人不算太多的街道。深埋在心底的记忆重新活了过来,那些他和乐佩相处的时刻仿佛就在昨天。


    他想起自己曾看见乐佩骑着她叔叔的自行车,开玩笑说能载得动他。当时处于男生的矜持雷东多没有同意,现在又忍不住去想乐佩骑车的模样。


    她当然能载得动,雷东多不会怀疑这点。虽然乐佩看上去瘦削,但她很有力气,超市里那么重的箱子也能轻松抬起来。还有那辆笨重的自行车,乐佩管它叫“大驴”,雷东多觉得这个外号诡异地贴切。


    乐佩还想要学足球,雷东多读到这里的时候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足球虽然看上去只需要用脚去踢球,但真正想踢好并不容易,但他相信乐佩那么聪明肯定能很快学好。


    信中字里行间都透出写信人的愉快,雷东多摩挲着画在信纸上的那个可爱的笑脸,他一瞬间甚至产生了一个荒谬的想法,上大学似乎很有意思。


    不过他很快清醒过来,他现在就是大学生,他宁愿踢一整天球也不愿意去上课,除非有乐佩和他一起去......


    雷东多花了快一周的时间写好回信,这期间他去马德罗港旁边两人曾经散步的花园里拾了不少掉落的蓝花楹花瓣,同样做成了干花签,又买了两张有蓝花楹的风景明信片,随信一起寄出去。


    莱昂纳多在他寄信的时候终于确定自己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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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弟在玩一种很时髦的东西,“所以你纠结了这么长时间,其实只是认识了一个笔友?”


    “算是吧,”雷东多仔细地贴好信封上的邮票,拒绝了哥哥的跑腿提议,决定自己送到邮局去,“你这么感兴趣,也可以自己找一个。”


    哥哥摇着头走开,“我没你这么无聊......都什么年代了,笔友能干什么,说不定哪天就断了联系。”


    雷东多听见了他的碎碎念,没有接话。他也不知道笔友能维持多久,在誊写信的正文时,他去掉了开头称呼里的‘dear’,因为乐佩也没有这么写。


    或许他们能一直通信,直到等到有机会再次见面,亦或者今后再没有乐佩的来信,担心这些毫无意义,他只要知道自己始终期待着这样一封信就够了。


    致乐佩


    很高兴收到你的来信,祝一切都好。


    我在11月初收到了你的来信,看来信在路上要走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我猜等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已经是1990年的1月了,现在说要祝你新年快乐有点太早,我希望你在今年的最后两个月都能顺利。


    布宜诺斯艾利斯现在正是春天,之前和你说过的蓝花楹正在开放,大家喜欢去有花的街道散步,马德罗港的公园准备办一个户外音乐节,如果演奏的是R&B的话,我会很乐意去听一听,希望不要是摇滚乐,那太吵了,不适合公园安静的风景。


    你在信中说你喜欢大学的日子,我知道无论去哪儿你都能适应地很好,就像你在这边,那么快就能听懂许多西班牙语一样。足球也没有那么难,只要你能从中感受到运动的快乐。阿根廷不鼓励女子足球比赛,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大学也没有给女生开设的足球课,我始终觉得这样的规定不应该出现在大学校园里。你能在学校里上足球课,我想当你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就已经成功一半了。


    足球场大部分时候都需要用到真草,真草和土壤能保护运动员在做动作的时候不至于受伤,塑胶草皮太硬了,在上面打滚很不舒服,当然我们并不会故意在上面打滚。


    俱乐部的比赛成绩没有太大的波动,我们会赢下一定能赢的比赛,但是在面对更强大的对手时,场上有太多不确定因素了。曾经我很苦恼我无法赢下所有比赛,但足球就是这样,我只能想办法让自己在下一次的比赛中做得更好。或许我该庆幸你没有去看春天开始的那第一场比赛,因为当时我们就没能赢下来......


    万圣节刚刚过去,这是从欧洲美国传过来的新节日,很多人会在当天晚上去夜店开化妆派对,说实话我不太喜欢这种庆祝的方式,他们这些过节的人从不在乎万圣节的含义,只是想要找机会逛商场开派对而已,这个季节阿根廷的南瓜根本不会成熟,头上顶一个塑料南瓜真的很蠢。我更习惯万圣节第二天的亡灵节,这是我们的传统节日,祭拜逝去的亲人是一件严肃的事,在前一天的派对上喝多了酒导致睡过头会很过分。


    在你收到信的时候,我们大概刚刚庆祝完圣诞节,那时候正是夏天,平安夜的户外烧烤最值得期待,还有午夜的烟花,你能想象到穿短裤的圣诞老人吗?


    我也很想看看北京的样子,书上说那是全世界最大的几个城市之一,我想她一定很壮观。很高兴那支钢笔你用得顺手,期待你用它继续写信来。


    来自费尔南多写于夏天即将到来的布宜诺斯艾利斯


    1989年11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