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未竟(四)

作品:《封铃

    封铃来到墨门原本的驻地,她看着手中地图,又看看眼前空荡荡的湖面,这里就是墨门?


    放眼望去,湖泊四面八方被高耸入云的山川所环绕,湖中雾气腾腾,目测占地百万亩。


    这里原本是墨门的驻地,如今再见,竟成了一片湖泊,她抬头望天,天蓝澄澈,万里无云,没有想象中的“天空城”悬浮。


    记得梅拂雪说过,抵达这里后会出现一道问心阵,封铃等了许久也不见所谓的问心阵出现,她俯下身拨了拨水面,水面上没有阻隔与玄机,这就是一片普通的湖。


    封铃迟疑片刻,准备折返回云深知处去问一问梅拂雪,岂料她刚踏出一步一步,地面传来明显震感,回头看,这片湖以中央为锚点,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仿佛要吞噬世间一切。


    不多时,巨大的吸力将封铃卷入,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封铃只来得及掐出一道避水诀,便失去了意识。


    黑雾自地面蒸腾而起,卷成巨大的漩涡,像一只深渊巨眼自下而上凝望着,巨眼之上,白色人影孑然飘浮。


    白色,纯洁,虚无。


    巨眼中滔天惊浪般的黑雾沉沉席卷,一波盖过一波,像是在不停眨眼,几乎要将微弱得可怜的白色身影吞噬。


    封铃一睁眼,就发现自己“飘”在半空,低头看去,一只诡异的“眼睛”正直直盯着自己,还一眨一眨,她被吓得汗毛炸立,封铃看了好几眼才发现这不是怪物眼睛,是而是一座阵眼。


    此刻她的四肢被细若发丝的银线牢牢束住,几缕银线自她心口穿插而过,但是不疼,封铃甚至感受不到银线的存在,反倒手腕的银线存在感极强。银线另一端连接着底下巨眼似的黑雾漩涡。


    她想,这应当就是传说中的傀术,此线乃傀师意念凝集而成,意念虚实由着傀师心意来。


    这里就是梅拂雪所说的问心阵,下一步应当是“问心”,若是她敢撒谎,估计心头几根银线会立马化作实体,将她的心脏绞碎。


    封铃不敢大意,凝神以待,果不其然,念想刚落,她听见一道雄浑清越的女声问:“来者何人,有何目的。”声音是从深渊巨眼中传出,向四面八方散去。


    封铃想起梅拂雪说的话,暗道巧了,一字不落全对上了。


    “无名无派者,求见巨子怜。”她照着梅拂雪给的答案说。


    话落,偌大的问心阵中,好一阵寂静。


    “你找巨子怜作甚。”


    “来找巨子怜打探一位好友。”


    “你的好友叫什么名字?”对方颇有穷追不舍的意味。


    想到如今休安身份特殊,不知招多少人觊觎,她怕刚说出来找休安,就被对方怒极绞碎心脏,封铃衡量再三,从储物铃中掏出梅拂雪给的小球:“实不相瞒,我的好友与巨子怜颇有渊源,是一位梅姓前辈将我引荐到此地。”


    拿出木球的一瞬间,封铃听见一声轻笑。


    她敢保证,这绝对不是见到熟人或好友的那种善意轻笑,因为封铃在这抹笑中听出几分咬牙切齿,后槽牙都快咬烂的那种。


    许是为了印证她的想法,女声比之前高了几个调,情绪更加饱满:“呵,一个连名字都不敢报的宵小之辈,连梅拂雪那厮贱人的‘辩机’都能拿到手,看来你与他关系匪浅。”话语里的杀意无比真切。


    封铃当即明白,自己这是被梅拂雪坑了,暗道不好,她急忙道:“前辈,我其实与梅拂雪不熟,这当中有误会。”


    “误会?”语调怪异,“他连‘辩机’都能给你,还有什么误会?”


    封铃心道:冤枉!怪不得梅拂雪说如果有机会再把月见草木簪还给他,原来说的是这一劫!


    恐怕他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要叫她有去无回,为了不让阙花无撞破他的黑心肠,损了形象,他这才想出一招借刀杀人,真是难为他陪着自己演了一个月的戏。


    好一个黑心的狗东西!她痛骂。


    未待她想清梅拂雪的杀意自何而来,藏在暗处的人不容她狡辩,催动傀术,四肢银线陡然收紧,她细腻瓷白的肌肤刹那涌出鲜红的雪珠。


    “前辈!我是来找休安的!我此前说的好友就是他!”


    银线刹那停住,封铃后背已然浸出许多冷汗。


    “休安?你来找休安?”


    又是这种语气,仿佛找休安是一件及其匪夷所思的事情。


    封铃道:“是!休安乃我至交好友,我此番前来正是为了他!”


    “你的骨龄不过十九,若真要算,休安今岁恰好三十,比你整整大了十一岁,你如何能认识他?”


    封铃道:“此事说来复杂,但休安当真与我相识数年,真假与否,前辈让我见一见休安就知道了。”


    女声再次轻笑,这次夹杂了点鼻音,像是强忍着哭泣,又好像只是单纯的鼻子堵了,她说:“既然你说你与休安关系匪浅,那我就送你去找他。”


    这么容易就答应?


    事情进展太过顺利,以至于封铃心中始终空落落,底下如同悬了一把剑。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不其然,下一瞬,封铃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拖入深渊当中,四周是延绵无边的黑雾,耳畔仿佛隔了一层水膜,将所有声音都晕染模糊。


    “且让我看看,你几时能见到休安。”四肢包括心脏处的银线如蛇般灵活缩走,恍惚之间,封铃看见一抹紫色身影,此刻那人居高而下,在暗处冷冷凝她。


    掌心辩机脱手而出,向深处飘浮而去,暗处人聚拢掌心,欲要将其捏碎,不知为何又停手。


    巨大的吸力拖着封铃往下,眼前彻底变黑。


    封铃身处一座类似于“巢穴”的空间内,环顾四壁皆由木制,地面平滑,墙壁呈现半弧形上延,整座平台空间颇广。


    在头顶正中,一只巨大的木鸢飘浮在半空,木鸢散发出银幽白光,将这片空间照得透亮。她先前看见的紫衣女子就站在木鸢脑袋顶,手中操控银线。


    封铃看不清她面容,只觉得耳畔凉风习习,她下意识侧身,一道残影自她耳畔擦过,封铃转头一望,见是一只木质的巨型百足虫,此乃傀师操控的尸傀。


    百足虫半身立起来足足有三人高,它大嘴一张,蓦地朝她喷出一口火。


    她无奈闪避:“前辈!我当真没有恶意!”


    “呵。”百足虫在紫衣女子的操控下又是一团火焰喷出,封铃找准机会俯身一跃跳到百足虫脑袋上,她手中聚拢剑意,朝着百足虫嘴部一拍。


    听琤然厉响,百足虫嘴中冒出黑烟,跟着传来一阵刺耳的故障声响,它怒极,支起长长的身体,想要将封铃甩下去,这一支棱,也叫它腹部的银线暴露在控制,封铃目光一凝——就是现在!


    她掌心凝聚一团剑意,剑意迸出青光,依稀可见雷电交加,蓄势待发。


    看清封铃掌心的剑意,紫衣女子骤然一怔,正是这一瞬间,立在百足虫头顶的人已经顺势而起,看似要斩断百足虫腹部的银线。


    一旦意念被斩断,傀师也会受到不小反噬,女子下意识聚拢掌心,要收回意念,却见原本朝下攻去的人陡然转身跃到木鸢之上,掌心剑意离她近在咫尺。


    若封铃带着杀意,此刻女子至少重伤,多则殒命。不知为何,封铃没有继续攻击。


    “你的修为很高,至少比我高,先前在问心阵中大可出手斩断我的意念,破阵而出,你为何选择始终防守,从不反抗?”女子盯着她问。


    封铃离女子极近,她乖乖掐去剑意,又解释道:“因为我想证明我来此当真没有歹意。我切切实实是来寻休安的,我有些问题想问他。”关于她重生的事。


    紫衣女子似乎总算信了她的话,望她良久,后问:“你叫什么名字?”


    封铃:“林无渡。”


    紫衣女子道:“你父亲是个剑修。”不是疑问,是肯定。


    封铃有些疑惑她为什么突然这样问,也还是老老实实答道:“是,家父姓林,是一名剑修。”


    记忆里的父亲面容模糊,她只记得父亲爱笑,常年背着一把渡厄剑行走在外,许久才归家一次。母亲似乎习惯了,至少她从未因此事与父亲争吵过。


    不过……很少有人知道封家主的夫君是何身份,只记得是一位林姓剑修,英年早逝,包括封铃自己也不知道父亲的具体信息。


    她说:“家父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作古了,前辈认识我父亲?”她再也想不出眼前人突然询问她父亲的别的理由。


    紫衣女子道:“跟我来。”她牵住封铃,掌心凝聚意念,操控着木鸢冲向地面。


    乍一看像是带着封铃去撞墙寻死,封铃接连受够刺激,此刻有些麻木,她默默闭眼,想象中的撞击声没出现,反而听见一阵水声。


    封铃睁眼,见飞鸢载着二人往水底游去,一道防水阵将她们护在飞鸢中。


    “前辈,其实我和梅拂雪真的不熟,因为一些机缘巧合才叫我与他有了交集,这‘辩机’也是他塞给我的,在此之前我连这木球是什么都不知道。”封铃说。


    紫衣女子道:“我知道。梅拂雪那贱人一向狡诈阴狠,坑起人来花样百出。”


    “你肯定是被他坑骗了,那贱人就是想借我的手杀你灭口。”


    方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封铃暗道。


    旋即心中疑窦丛生,方才还对着她喊打喊杀的人此刻骤然换了副脸色,甚至可以说是和颜悦色,是什么导致她对自己的态度天翻地覆?


    她仔细回想,只记得她的态度突然转变,是因为看见她手中的剑意。


    剑意?


    封铃两指摩挲,要说她与父亲最深的联系是什么,莫过于他死前将本命剑渡厄传给了自己,其次就是她这一身剑骨。


    读到这里目前感觉如何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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