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要路过老师的菜园，一心只想快点离开的时准，猝然滑行刹车。


    差点忘了！


    仙人掌系统跟着刹车：“你忘了什么？”


    时准言辞凿凿：“西红柿！”


    仙人掌张嘴：“啊？”


    四十五度转身，时准跨过栏栅，从菜园里摘了两个西红柿出来。


    清洗干净后，回到正轨，继续往外冲。


    然而……


    把老师宅子的院门关紧，转身，一个身影安安静静地伫立在铁门旁的围墙后。


    “……！！！”


    最怕这种出其不意的惊吓。


    不过提心吊胆地看清楚是封觉后，时准倒是松了口气。


    只是……


    “你特意在这里堵我？”


    封觉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无声胜有声。


    时准：“……”没有否认就是肯定。


    我该夸你聪明还是惊讶才见面几次你就那么了解？


    不过很可能是倒火锅的时候，他想跑路的渴望太强烈，以至于封觉直线思考，当机立断地选择了在终点蹲守。


    “……我现在要回家。”


    “你家在哪里？我送你。”


    时准挑眉：“……”听听，这是封少爷能说出来的话吗？


    仙人掌系统也很惊讶：“就为了和你下棋吗？”


    “看吧，我要是现在和他下棋了，待会正式比赛对上，偏不和他下，他绝对会恨上我，他就是这么任性。”


    “我家很近，不用送。”时准干脆利落地拒绝。


    “你是余老师的弟子？”大概是接触过时准几次，每次都落不着好，所以学会屏蔽时准的某些废话了。


    时准：“……算是吧。”好气，但还是回答了。


    说完，时准想起自己的目的，找回了被老师发现的恐惧，便不顾封觉，迈开脚，径直往小道走去。


    穿过百米小道，他会走上柏油马路。


    余老师的宅子距离村口仅有一公里远，而安心福利院恰好就在村口附近。


    也正因为这样的距离，少时在村内溜达的时准才会遇见在村里和大爷们下棋的背心、草鞋标配的余老师。


    以及那个活泼开朗，下水捉螃蟹很在行的师兄单应枕。


    “你跟上来干嘛？”


    封觉仗着比时准高半个头，长腿跨出的步伐比时准大，轻轻松松地追上他，继续答非所问：“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下棋。”


    “你就不能有点追求吗？”


    封觉不解地看向他。


    “你为什么非得找我下棋呢？我师兄水平不够吗？他可是棋圣！我呢，我连段都没定呢。”时准苦口婆心地转移封觉的注意力。


    “我和他下过了。”


    “……下过你就没兴趣了？”我知道你很嚣张，但不知道你这么嚣张啊。


    封觉怔了下，皱着眉头反驳：“这是两码事。”


    “算了，和你争这些没意思，吃吗？”封觉有多固执他还不清楚吗。


    看着怼到眼前的西红柿，封觉有些无语。


    时准的思维太跳跃了。


    封觉冷着脸拒绝：“……拿开。”


    “哼，我自己吃。”


    时准撇撇嘴，收回手，咬了饱满多汁的西红柿一大口。


    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口腔炸开，爽！


    腮帮子鼓鼓的时准走着走着，觉得还是直接点比较好：“直说吧，我今天不想下棋，你回去吧。”


    封觉觉得半途返回去挺没面子的：“都说了送你。”


    时准：“……”赌气了……呗。


    耸耸肩，时准不管他了，反正就快到了，天也没黑，他回去的时候也不会遇上危险。


    走出村口的石门，再两百米，时准指了指左手边的福利院：“我到了，你可以回去了。”


    “福利院？”封觉微讶。


    你是无法把时准与印象中的福利院联合在一起的。


    “嗯，我在这里度过了很快乐的时光。”时准多余地加了一句。


    也是为了不让封觉多想。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这回，封觉没有说什么，沉默地点了点头。


    也担心封觉会情绪不好，时准走出一段路后，还笑嘻嘻地转身朝封觉挥了挥手：“封觉，还记得回去的路吗？需要我送你吗？”


    “不用！我记得。”他的记性没那么差。


    ***


    接下来的一周，季爷爷帮他办好了休学，他也在下下周的星期三迎来了定段赛。


    定段赛的举办地点为中国棋院商洛分院。


    商洛分院距离他的住所搭乘地铁要一个小时左右，定段赛期间这个往返花费的时间十分的浪费比赛精力，因此时准会在赛事官方推荐酒店或者民宿挑选入住。


    吸取上辈子的经验，时准选择了只需步行几分钟便可抵达赛场、便于吃喝、安静的商洛酒店。


    提前一天入住酒店，在定段赛当天，洗漱完走出卫生间时，时准忧心忡忡地询问在他头顶晃悠的仙人掌系统。


    “我今天能坚持到下完两局吗？”


    仙人掌系统很谦虚：“应该可以。”定段赛本赛的时间为两天，一天两场是标准操作，而作为预选赛A组第一名的时准已经证明了他的实力很大可能强于其他对手，那么面对实力弱于他的棋手，时准即使生病也不会超过两个小时。


    早上的对局九点开始，下午的对局三点开始，其中的六个小时，下完上午的棋，时准抽两个小时生病，下午的对局也不会有问题。


    八点十五分一到，吃完早餐的时准开始步行前往棋院，他需要提前十五分钟进场。


    路上，时准遇到了零零星星的冲段少年们。


    他们在奔赴同一个考场。


    进入定段赛本赛总共有一百余人，竞赛项目分为四个组别。


    分别是青少年男子组，青少年女子组，成人男子组，成人女子组。


    每个组别的赛制统一分为三个阶段，分别是初赛、复赛和决赛。


    初赛便是预选赛。


    复赛（本赛）/决赛：皆采用分组双败淘汰制，如青少年男子组56人分14组，每组前2名晋级决赛，最终按名次定段。


    用时规则：每方1小时基本用时，之后3次30秒读秒，超时判负。


    本次赛事规则，根据总积分排出最终名次，青少年男子组录取14人授予职业初段，总成绩第15名—16名授予业余7段，总成绩第17名—20名授予业余6段。


    青少年女子组录取5人授予职业初段，总成绩第6名-8名授予业余6段


    成人男子组录取6人授予职业初段，总成绩第7名—8名授予业余7段，总成绩第9名—12名授予业余6段。


    成人女子组录取2人授予职业初段，总成绩第3名—4名授予业余6段。


    时准已经查看过对阵表，知道他今天的对手是谁。


    很快，商洛分院便抵达了，时准仰头看着肃穆的建筑，深吸一口气，迈开脚，与其他参赛者一同踏上阶梯。


    大家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有序入场，时准根据编号就座，比赛开始前十五分钟，裁判会查验并核对参赛棋手的身份信息，发放参赛证。


    在他提前十五分钟进场后续的十五分钟内，他的对手也到场了。


    这是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的卷发少年，他的小动作偏多，在时准头顶仙人掌，呆着一张脸盯着空白棋盘的时间里，对面摸了三次棋盒，四次棋盘，两次椅子扶手处，扫视周围多次。


    时准对他的了解止步于他的名字叫元泽羽。


    比赛开始倒计时，元泽羽才把注意力放到他的对手身上。


    时准，一个从没听说过的名字，但他清楚他的实力很强。


    A组1号，预选赛第一名，第一局抽签就抽中他，属实运气有些差，不过他怎么也不愿意在第一场比赛就输。


    本局元泽羽执黑先行，这是对阵表发布的时候已经确定的先后手。


    时准在本局采取惯用的对角型布局开始战局。


    ……


    交替落子，行至中盘。


    面对不断壮大的黑棋，白六十七持重走势，左下黑七十三将模样封口的价值实在太大，此时，白棋对黑棋缺乏严厉的攻势后续。


    接着，白七十四镇，黑七十五抢到绝好拆边，扎根并威胁白棋。


    走到这里，元泽羽的落子节奏被打断，思考的时间变长。


    他长久地注视着棋盘，他看得到上方黑二子虽薄，但他的白子打断后，黑棋形状仍旧很有韧性。


    这样，无论他的白子是虎还是接，直接动手都感觉在自寻烦恼。


    最终，白八十二落子，飞然后八十四自补，之前白棋数手的亏损导致的优势丧失，现在局势稍稍回转。


    ……


    白一百一十八顶虽然寻常，但黑一百一十九，一百二十一扳、虎引发了白一百二十二的随意手！由此，黑棋右方弥漫着不详的气息……


    再之后，白棋的攻势越加猛烈，最终，盘面在一百四十八手时，迎来了黑棋的投子认输。


    时准中盘胜。


    脸色凝重，语气却微带释然：“我输了！”


    时准颔首：“多谢指教！”


    赢了，时准在心底暗暗松了口气，眉宇间的肃穆也悄然离去。


    抬眸，他的对手还在死死盯着棋局，时准理解，双败淘汰制的规则，输两场将被直接淘汰，那在已经输了一局的情况下，后续的棋会无比沉重。


    走到本赛的冲段少年们无一不是牺牲了全部的童年时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持续着下棋、复盘、吃饭、睡觉，单调枯燥的生活，谁都是输了爬起来，赢了不敢松懈，坚韧且沉重地走到了现在。


    而元泽羽此刻在想的是什么呢？


    他在纠结，他在反省，时准的棋给他稳健沉着有序精准的感觉，他的攻击锐利却不会给人锋利的感觉，以至于和他下棋总有一种后知后觉的憋屈。


    这源于就在你以为他的攻势缓和，落于下风时，他又会在不知不觉中，给你当头一棒，回神的时候已经无力回天，脊背发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