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穗对段庭樟的第一印象非常不好。


    再说得直白一点，她觉得这个男人简直就是个浪荡子。


    两人第一次见面在一家名叫“绚烂”的KTV里，麦穗的室友赵晴在这儿兼职当服务员，这天她因为有事来不了，就拜托麦穗帮忙顶一下。


    “哎呀，就是给客人送送酒水果盘之类的，简单得很，你肯定一学就会，拜托拜托。”赵晴双手合十，“回头我请你吃饭，再买一份你最爱的红豆双皮奶可以吗？求求你了！”


    临近毕业，一个宿舍里四个人的工作都已经找好了。麦穗很幸运地留在了这座她上学的城市，获得了一份前端开发工程师的工作。


    这个名称听起来有点高端，但普通人理解不了具体是做什么的，所以，她跟家里汇报的时候，就说自己找了一份产品设计的工作。


    清晰明了。


    至于她入职的这家企业，瑞佳，当地的龙头企业，主营业务是销售各类家具产品，并且自配工厂，生产、加工、销售一条龙。


    宿舍里四个人关系总体来说不错。比起本科八人间那会儿，研究生室友的心态似乎都要成熟一些，没有那么多的“个性”。


    麦穗和赵晴关系最好，因此她拒绝不了赵晴的委托。


    KTV离学校不算远，坐轻轨5站就到了。


    麦穗跟赵晴说的领班东哥见了面，东哥简单叮嘱了她几句，随后她便换上服务生的衣服上了岗。


    第一单服务是612那边加了酒水，麦穗按照订单上的商品名称，将几瓶红酒放进小篮子里送了过去。


    门一打开，里头震耳欲聋的音浪立刻如洪水般袭来。


    空气里烟酒的气味浓烈。


    这就是麦穗一开始拒绝赵晴的原因，她实在不喜欢这样昏暗吵闹又难闻的环境。


    没办法，来都来了。


    麦穗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


    沙发上几个穿得人模狗样的中年男人各自怀抱美女，拿着话筒鬼哭狼嚎，唱的居然还是那首经典曲目《向天再借五百年》。


    看来像是传说中的“商务K”。


    茶几上已经空了不少酒瓶，东倒西歪地摆放着。两只烟灰缸里也堆了许多烟蒂。


    “客人，你们要的酒上齐了。”麦穗忍着不适，将几瓶红酒逐一从小挎篮里拿出来，放到了茶几上。


    随后就想退出去。


    “诶诶诶，别走啊，小妹妹！”后面有个男的叫住她。


    “还有别的事吗？”麦穗转身看向那人。


    男人目光迷离，眼神在她身上游走一圈，随后递过来一瓶红酒。说：“你们这儿的开瓶器不好使，你牙口好不好，要不你给我们咬开？”


    这是在调戏她，麦穗立即看明白了。


    她原地站了几秒，随后一把接过了那瓶红酒，又弯腰拿起茶几上的海马刀，手法娴熟地取出了瓶口的长木塞，最后将酒瓶放回茶几上。


    麦穗的爸爸麦冬爱喝点小酒，这一招也是跟他学来的。


    “请问，其余的要一起开了吗？”她问。


    那男人哈哈一笑：“看来是个酒中高手啊，都说女人自带三分酒，妹妹，要不要陪哥哥们喝两杯？放心，小费管够！”


    说完一把推开腻歪在自己身上的卷发女子，站起身来拉麦穗的手。


    麦穗快速侧身闪开躲避，随后转身想要出去。


    谁知那男人居然还不死心，两步追了上来拦住她。


    “这么着急走干什么呀？漂漂亮亮的小姑娘，来陪哥哥坐一会儿嘛。”


    麦穗已经在强压怒火，她说：“我只是替同学来这儿兼职一天而已，说好了就只负责往包厢里头送果盘酒水。叔叔，这里漂亮的姐姐这么多，你还是跟她们玩儿去吧，别为难我一个学生。”


    “叔叔？叔叔！哈哈哈哈，”后面沙发上有男人爆发出一阵嘲讽的笑声，“老黄，人家可叫你叔叔呢，你还是回来吧。”


    麦穗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沙发最里面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冲着他们这边看过来，满脸的戏谑。


    他这会儿正在抽烟，火光明灭的刹那，映出了深邃的五官。


    一个窈窕女郎坐在他的腿上，伸手将一颗葡萄喂到了他的嘴边。


    下流胚子！麦穗暗暗骂了一句。


    “段总，你就笑话我吧，我要是叔叔，那你也跑不了！他妈的，学生怎么了，老子睡的学生那可多了去了！”黄邕这会儿都有点站不稳了。


    麦穗趁着这个意图占自己便宜的男人回头跟那个什么段总说话，赶紧快步走了出去。


    她一进走廊就给赵晴打电话，就在电话接通的前几秒，还看到一个女孩儿气势汹汹地揪着一个男孩儿，从621包厢里走了出来，随后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赵晴今天是跟同门一起去给自己导师庆生去了。


    但她还是接了电话。


    “麦穗，怎么了，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吧？”


    “赵同学，你找的这个兼职很危险啊，我才送了一次红酒，就差点被一个胖子揩油！你平时也会遇到这种下三滥的人吗？”


    “啊？”赵晴惊讶的声音不像是装的，“可能，我长得太普通了吧，那些男的根本看不上我。对不起啊。要不然你赶紧回来吧，我跟东哥说，让他扣我钱就是了。”


    赵晴没有爸爸，妈妈也是个聋哑人，所以她很小就开始寻各种路子挣钱，为家里减轻负担。


    麦穗犹豫了一会儿，随后说：“算了，我再看看吧，如果实在不行我再走。你是没看见，里头的场景真跟风月场所差不多。”


    赵晴轻叹一声：“这种场面我见得多了。麦穗啊，你还是被保护得太好了。实话告诉你吧，那些陪酒的里面，就有咱们学校的女生。”


    “什么？我们学校？”麦穗难以置信，“她们出来做这种事，也不怕染上脏病吗？”


    她们学校在国内排名也是靠前的，能考进来的怎么也是好学生吧，怎么会出来做这种事？


    赵晴：“有的可能确实家里困难，还有的，怎么说呢，觉得来钱快吧。这世界上的人本身就形形色色，皮囊之下藏着什么灵魂，谁又知道呢？”


    麦穗沉默了片刻，“我真的很难相信，平时跟我们一样坐在阶梯教室里听课的同学，居然会衣着暴露的来这种场所，陪这些臭烘烘的男人喝酒……”


    “可不止喝酒这么简单。”赵晴说得隐晦，“行了，你也别感慨了，都是各人选择罢了。我同门在喊我了，你实在不习惯就先回学校吧。总之，别让臭男人占了便宜，记住了吗？”


    麦穗嗯了一声，“那我挂电话了。”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靠着墙壁想了想。


    其实之前也不是没有听说过有女生出来做这种“兼职”，但当时听过便罢，真正面对的时候，又是另一回事了。


    “哎呀不好意思，我把两个包间号房号搞反了。你没事儿吧？回去可不敢跟你爷爷奶奶说啊，不然他们非得打死我不可。”


    旁边传来男人说话的声音，而且越来越近。


    是有人过来了，麦穗想要走开已经来不及了。


    那人拿着电话，眉眼含笑地跟那头道着歉。


    KTV走廊里的灯光也是昏暗的，但麦穗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正是方才被喂葡萄的男子。


    不过他一直低着头，麦穗趁着这个时候，与他擦身而过。


    段庭樟接完侄子兴师问罪的电话，又回到了包厢里头。


    刚一坐回去，方才挨着他的那个女生就又黏了上来。


    “怎么了哥哥，该不会是你老婆查岗吧？”她的声音温柔甜腻，有点像蜂蜜蛋糕。


    段庭樟伸臂将她一搂，垂眸打量着她：“你叫我哥？怎么不叫叔叔呢？听说你也是这附近学校的学生？”


    那女孩脸上尚有一些青涩稚气未褪，身体却是发育得很好了。


    她咯咯娇笑两声：“你要是喜欢我叫你叔叔，我可以马上改口。”说着又贴近他的耳朵，“还可以叫点别的，比如说，爸爸。”


    段庭樟的手掌在她光裸的背部摩挲两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来着，娇娇？”


    “讨厌啦，”对方作势推了她一把，“人家叫明皎皎，皎皎白月光的皎皎。”


    “哈哈哈，”段庭樟笑起来，“原谅哥，哥就是一个没什么文化的大老粗。”


    “您说这些？”皎皎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真要是大老粗，可开不了瑞佳那么大的公司！”


    旁边一家原料供应商的老板崔庆听见他们的对话，凑上来问：“怎么，想进段总的公司啊？他那边的门槛可是很高的哦，不如去我那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