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西泽尔羞耻度爆表的发言，或者是当时的黑斯廷实在懒得再用魔力画一次法阵，他只是轻哼一声，转身朝黑暗深处走去。


    西泽尔不敢怠慢，他努力的适应着这具完全不协调的身体，跟了上去。


    “咔哒、咔哒、咔吱——”


    空荡荡的走廊回荡着骨头磨擦的声音。西泽尔像一个刚刚康复的老人一样走路，一瘸一拐；每一步都让他的膝盖发出抗议的咔嚓声。


    他们穿过迷宫般的走廊，终于来到一扇沉重的黑色铁门前。


    黑斯廷随意挥了挥手，大门轰然开启，露出了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


    这是一个斑驳的练习室，各种魔法元素的痕迹覆盖其上，空间空荡到连说话都会有回声。


    黑斯廷斯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暗沉如深渊的眼睛冷漠的看着西泽尔。


    “让我看看你的价值。”


    话音未落，他瘦长的手指在空中一抓，一本巨大的破旧黑色皮革书凭空出现，黑斯廷像扔垃圾一样把它扔给了西泽尔。


    “哎哟”


    西泽尔手忙脚乱地接住了它。这本书像砖头一样沉重。


    在墙上昏暗的灯光下，封面上有一行金色浮雕但已黯淡的字：


    “奥术法典。”


    …是魔法书吗？要做入门测试？


    惴惴不安的西泽尔，小心翼翼的打开了书的第一页。


    “Su’va ??err na·val ar’ken-thur… V??L-RAH。”


    这……这是什么东西？


    西泽尔眼窝里的幽灵火焰瞬间凝住，拉丁语吗？


    为什么每个字符看起来都很熟悉，但放在一起，它们就像一群虫子在纸上狂欢，没有任何逻辑啊？


    糟了，专业不对口…


    我理科生来着，敲C  和python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对面的黑斯廷双手抱胸，周身的气压肉眼可见地低了下来。


    西泽尔明白如果他再不说话，下一秒自己就要变成一堆骨灰了。


    他艰难地抬起骷髅头，伸出一根颤巍巍的指骨，指着书上的符文，充满谦卑和羞愧的问：


    “呃……老板？这个怎么读？”


    死一样的沉默ing…


    黑斯廷斯那张英俊而冷漠的脸，肉眼可见变得和锅底一样黑。


    代价极高的炼金仪式，不仅召唤出来了某种未知的灵魂。居然还……文盲？连魔法语言都读不懂？


    黑斯廷深吸一口气，不耐烦的张口教着：“苏·窪泽尔 纳瓦洱阿肯·瑟…维尔-拉。”


    “苏挖…纳尔？拉？？”


    下一秒，对面人的右手掌心聚集起一团黑色的带有破坏气息的能量，周围的光线都因此变暗了一度。


    西泽尔吓得魂飞魄散，赶紧阻止道：“等等！口误口误，再让我试试！”


    面对可能会gg的局面，西泽尔拿出了当年高考猛磕英语的劲头，一遍又一遍纠正自己的发音。


    终于，在黑斯廷耐心耗尽之前，他终于磕磕绊绊发对了音，在结束的一瞬间，在场的人立刻感觉到四周的气息发生变化：


    空气骤然紧绷——像被拉满的弓弦般紧得发颤。无形无色粒子，仿佛听到了某种高贵的命令，从虚空的深处急切地活跃起来。


    “滋——滋——”


    西泽尔骨头之间跳跃着微小的紫色电弧。成千上万的紫色光点像萤火虫一样冲向他，想要钻进他的骨头。


    就连原本表情冷漠的黑斯廷也愣住，他猛然抬头望向西泽尔，乌黑眼眸闪过错愕之色。


    一个大白光，在昏暗的地下室空气中闪现，只听‘轰’的一声，传来了震耳欲聋的爆炸。


    巨大的雷光瞬间纷纷坠落在西泽尔不远处，雷压回荡，一道又一道的闪电无情地击打着地面，击中的地方像是被一柄巨锤碾压——地面鼓起、碎裂，焦黑纹路沿冲击点呈蛛网状扩散。


    整个地下室在悲鸣，如同下一秒就要彻底崩塌。


    不知过了多久雷声终于停歇。烟尘弥漫刺鼻焦味儿四溢。


    西泽尔灰头土脸从碎石堆爬出来，把歪掉脑袋扶正后目光呆滞抬头望去：


    如同深渊怪兽巨口般的大洞出现在城堡原本完好的天花板上，通过洞不仅能见到残垣断壁，更能直视外面阴沉天空。


    凉风从大洞灌入…城堡，被雷电贯穿。


    完犊子，损坏公物，还是这种豪宅…要赔多少钱啊？


    一种名为绝望情绪蔓延于心中。


    要不还是死了算了，眼睛一睁一闭的事…


    他僵硬转头，只见黑斯廷站在狼藉之外，全身笼罩淡淡护盾，一尘不染。这位大佬正用复杂、不明所以目光注视着自己。


    西泽尔瑟瑟发抖等待审判降临。然而预想中的怒火并未爆发。


    黑斯廷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竟然什么也没说，一甩袖袍转身踩着碎石优雅的离开了。


    就这么，走了。


    西泽尔愣在那里，大风从顶部大洞灌进来冻得肋骨缝凉飕飕。


    “呃……”


    西泽尔对着空荡荡门口发出灵魂一问：


    “我这算是...通过面试了吗？”


    总之，西泽尔就这么留了下来。并且没过多久，他就发现，这座宏伟却空旷得吓人的城堡里，除了黑斯廷一个活人，剩下居然全是眼眶里冒着鬼火的死灵生物！


    尤其到了夜晚，城堡内部漆黑一片，阴风阵阵，蓝色的幽冥鬼火飘来荡去，吓得西泽尔这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现代大学生瑟瑟发抖。


    在这种极度恐惧之下，他只能紧紧黏着城堡里唯一的活人，也不顾着怕他了。


    几乎是寸步不离，对方去书房他跟着，去实验室他蹲在门口，甚至晚上睡觉，他都要蜷缩在黑斯廷那张大得离谱的床的床尾，假装自己是个人畜无害的小猫咪。


    凭借多年阅读网络小说的经验，西泽尔迅速给黑斯廷定了性——这绝对是一个强大无比、离群索居的死灵法师。而自己八成就是他召唤出来的骷髅兵。


    独居荒野，终日不见阳光，周围全是亡灵生物，这不是反派BOSS的标准配置是什么？说不定还是被整个大陆通缉的邪恶存在！


    一开始，西泽尔怕他怕得要死，因为黑斯廷特别的鸡娃，一天24小时的逼他学习魔法，地下练习室炸了修修了炸的。


    随着时间慢慢推移，不知从哪一天开始，黑斯廷突然不再催他学习了。脸上还是一副“莫挨老子”和“你很烦”的嫌弃，但行动上却明显放纵很多。


    暗中观察已久的西泽尔，在某一天终于鼓起勇气，颤颤巍巍的向黑斯廷提出了自己第一个要求：


    “那个…你可不可以，给我安装一个舌头？我真的很想念食物的味道…“


    毕竟，骷髅什么都不吃，只需要吸收空气中无色无味的死亡能量，这对于来自伟大美食国度的西泽尔来说，简直是比凌迟还痛苦。


    后续西泽尔的胆子变得越来越大。慢慢的，他开始接二连三的提出了更多的想法。


    “那个，光有味道，咽下去的食物没地方消化也不行吧…？”


    “嘿，佬！这样的脸能捏不？”


    “心脏…我真的很不适应没有心跳。”


    黑斯廷果然是个技艺高超的“死灵法师”，或者说，炼金大师？虽然每次都沉着脸，但每次冷嘲热讽过后，总会满足他。


    最终，他懒得再一点一点地添加“部件”，索性直接把西泽尔摁到工作台上，在西泽尔的骨头上刻出一系列精密复杂的微型魔法阵。


    当最后一个魔法符文完成时，大量的生命能量涌入骷髅身躯，血肉和经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蔓延，覆盖……


    最终，他，西泽尔，终于告别了“透心凉，心飞扬”的骷髅形态，进化成了自己本身最熟悉的模样。


    ….


    “其实我根本没人说~其实我没你不能活~其实我给你的爱比你想的多~” *（薛之谦“其实”）


    闲出P的西泽尔，毫无形象地躺在那张铺满客厅中央的巨型地毯里，翘着二郎腿，对着头顶那盏华丽繁复的宫廷吊灯，正引吭高歌到**。


    突然，视野中的景象改变了。


    原本璀璨的水晶灯突然消失，被一张一张骤然放大、占据了他全部视线的脸，取而代之。


    黑斯廷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走了过来，正俯下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男人的五官在逆光中显得愈发深邃立体，薄唇微微抿着，带着一种让人看不透的情绪。


    似是无奈，又似是被这刺耳的噪音吵得头疼。


    ”嘿，你怎么起来了？不是在睡觉吗？“


    ”呵，“黑斯廷冷笑一下，语调里听不出喜怒：


    “你还知道我在睡觉？”


    “我怕我再不出现阻止你，路过的人会以为我在家打孩子。”


    西泽尔听出他在影射自己，嘴角抽搐了一下。


    想太多了吧您，这附近哪有人？谁敢来？


    他仍然记得第一次鼓起勇气走出城堡主楼，尝试探索周围环境的情景。


    浓密而厚重的迷雾终年不散，一股子“ 夜死人，不敢哭，疫鬼吐气灯摇绿”的既视感。


    搭配眼睛冒着红光的不知名鸟类和呼啸而过的阴风…(◎_◎;)


    虽然他实际上是个骷髅，但这画面实在太过“美好”，吓得他呲溜一下就缩回来了。相比之下，孤寂但明亮的城堡内部不要太温暖


    …


    黑斯廷坐到了西泽尔对面那张天鹅绒面的高背单人沙发上，姿态极其放松，甚至可以说有些慵懒。


    比命都长的长腿交叉，十年如一日的黑色长袍如流水般轻落在地毯上。


    也不知道他从哪变出了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垂眸轻抿了一口，眉头微展。


    “说吧，”黑斯廷的低沉磁性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调侃，“鬼哭狼嚎什么呢？”


    西泽尔抗议的挥了挥拳头：“你这是诽谤！我唱的这么饱含热泪真情实感，哪里狼嚎了。”


    黑斯廷微微前倾身子，目光在西泽尔脸上扫了一圈，面色隐晦，有些难以捉摸。语气中多了一丝探究：


    “哦？真情实感？”


    听到这话，黑斯廷的眼神变更加意味深长，仿佛要看穿西泽尔的灵魂：


    “那你告诉我，刚才你反复唱的那几句…你这是，没谁不能活？”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啊？


    西泽尔先是一愣，随机反应过来，他是在问歌词。面色复杂的摆摆手，带着一丝惆怅：


    ”唉，说了你也不会懂。“


    ”我肯定不会懂。“


    黑斯廷回答得异常干脆，好像听不懂是一件多么理所当然的事。


    眼前这个不知道是从哪个世界掉落来的灵魂，脑子里总是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嘴里也时常会蹦出一些让自己感到陌生的词汇


    明明只是一具卑微的骸骨，灵魂却像一团旺盛的、永不熄灭的火焰。


    虽然吵，但，并不讨厌。


    “不过，你可以大致给我讲讲。”


    西泽尔惊讶地看向他。


    黑斯廷微微低头，平日里总是淡漠与疏离的眼睛，此刻只是平静地回望他。没有不耐烦，只有一种安静的、近乎纵容的等待。


    “我可以听。”


    黑斯廷的声音不大，伴随着咖啡的醇香，轻轻落在空旷的大厅里。


    那是一种上位者特有的从容，也是一种独属于他的、别扭的温柔——


    我不理解你的世界，但我愿意花时间听你那些荒诞的废话。


    …好吧，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


    西泽尔在这一刻，突然觉得，


    也许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也没我想象的那么糟糕。


    ….


    他老老实实的给黑斯廷解释：“我其实在指互联网啦。”


    WIFi这种东西，就像是夏天的空调，热气下的冰西瓜。不可或缺，乃灵魂伴侣。


    “互联网就像是一座无形的‘灵能之网’，它可以把所有刻录了个人讯息的魔器连接在一起。“


    西泽尔尝试给黑斯廷用这个世界的世界观科普：


    “还能将文字、图像、声音等讯息包裹成微型的灵能光粒，并通过无形之网传送到世界任何一个角落。”


    ”诶，其实有点像你给我的那面镜子。“


    对哈！西泽尔突然想到黑斯廷给自己方便召唤他的镜子。


    他后知后觉想到这不就是异世版手机吗？


    垂死病中惊坐起，大佬就在我身边？


    西泽尔一个鲤鱼打挺就跳了起来：


    “你那个镜子什么原理啊？为什么我可以在这么远的森林里联系到你？还有实时画面？“


    “那是以秘银为载体，刻有我的精神烙印。”


    “注入魔力启动它，就等于触动了这个烙印，我便可以允许你的意识与我通过魔力共振进行连接。”


    “精神烙印……魔力共振……”


    西泽尔喃喃自语，现代互联网的架构图在他脑袋里疯狂旋转。


    客户端（镜子） 服务器（黑斯廷） 传输协议（魔力共振）= 即时通讯？


    ”那理论上，你这个“镜子”可不可以量产？给每个人都人手一份？然后通过你的精神网络中枢，让所有人都可以交互式交流？“


    黑斯廷挑眉：“理论上当然可以，但现实中不行。“


    ”为什么啊！“西泽尔不甘心追问，技术壁垒在哪里？


    黑斯廷微微俯身，视线逼近西泽尔，语气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与嫌弃：


    ”一，秘银稀少且珍贵，不可能人手一份。二，我的精神世界不可能对每一个人开放，开放给你都已经吵到我了。“


    但这样的话并没有打击到西泽尔，他已经开始在脑子里思考对应的方案了。


    如果秘银不行，那还有别的低级一点的材料可以代替吗？


    黑斯廷的精神世界是不是就相当于一个能够处理海量信息的“服务器“？只要能找到和他一样，精神世界足够庞大的东西，是不是就可以建立起”服务器“？


    “也就是，材料学和服务器架构的问题……”


    西泽尔眼眶里的魂火幽幽闪烁，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巴山楚水凄凉地，Responsibility！


    他就知道他不是无缘无故穿越的。难道是上天特意派他到这里，搭建互联网的？


    西泽尔想到这，再也忍不住了，来不及跟黑斯廷告别，火急火燎的就往家里的图书馆冲。


    肯定有办法的，魔法这种扯淡的东西都存在，不可能互联网不行。


    他怎么之前没想到，强者不应该抱怨环境，应该改变它。


    西泽尔信誓旦旦，这个异界的互联网教父，他当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