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愿的房间在二楼次卧。


    跟陆川行的主卧只差一个过道，属于是斜对面的位置。


    房间里的布局依旧是简约风，一张两米的大床，一张书桌和一张人体工学椅，两个纯白色的衣柜，以及一个饮水机和一个壁挂空调……


    宽敞的阳台外，是一个泳池和一个种满了各色花卉的七彩花圃。


    澄愿对此很是满意。


    “需要帮忙吗？”


    刚给人换完床单的陆川行指了指他的行李箱，又道。


    澄愿摇头：「东西不多的，剩下的我一个人来就可以啦！」


    “好，”眼见确实是收拾得差不多了，陆川行点了点头：“那我就先回房了，有需要随时喊我。”


    闻言，澄愿笑起来，很是愉快地应下：「好的呀，那么……辛苦陆先生啦，陆先生再见~」


    边说他边目送陆川行离开。


    不仅帮他做了晚饭，刷了碗，还帮他把床单被罩等所有该换的床上用品都换了新，甚至还给他送来了新的洗漱用品，以及眼罩、抱枕、水杯……


    总之一应俱全，他直接拎包入住都没问题。


    打量着房间布局，澄愿看完这里看那里，简直越看越满意，恨不得在这里住一辈子。


    正感慨着，裤子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嗡嗡嗡地振动起来。


    澄愿拿出来看了看，是戚临打来的电话。


    想了想，他点下接通。


    然而听筒刚贴到耳边，对面就“嘟”的一声挂断了。


    澄愿：？


    戚临是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吗？


    手机再次振动，这次是微信消息。


    但在点进戚临的消息前，他首先看到下面的两条消息。


    是柏冼和沈蜜。


    澄愿首先点进跟沈蜜的聊天页面。


    她只发来了一条消息，内容也很简单：


    【沈蜜：￥2000请收款。】


    ……两千？


    确定没看错后，澄愿稍稍思索了下，然后恍然大悟。


    当初柏冼给他的生活费是一个月1500，额度固定，但如果花没了也可以再找他要。


    虽然澄愿一次都没找过他就是了。


    零花钱是1500，所以沈蜜给他定下的“房租”也同样是1500。


    他来的时候跟沈蜜说只要退回他剩下十来天的房租就可以，但沈蜜却直接转账两千……


    必定是觉得面子挂不住所以来这里找补了。


    澄愿撇撇嘴，然后毫无心理芥蒂地点击收下。


    继母忍痛送来的好东西，不要白不要。


    这么想着，澄愿又把目光转向那给他絮叨了五条消息的柏冼。


    【柏冼：￥10000请收款。】


    【柏冼：爸爸今天说过你沈阿姨了，这件事……】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澄愿眼睛发直，盯了那串数字好一会儿才舍得眨眼。


    有如此巨大诱惑的情况下，澄愿终于分了个眼神给他下面那几条消息。


    【柏冼：爸爸今天说过你沈阿姨了，这件事是她做得不对，她也知错了，让我替她和你道个歉。】


    【柏冼：都是一家人，你沈阿姨她就是一时糊涂，小愿你别往心里去。】


    【柏冼：到宿舍了吗小愿？看到消息的话给爸爸回个消息，这么晚了，我说要送你你还不让……】


    【柏冼：上面的钱记得领一下，天冷，好好照顾自己。】


    有了之前的经验，澄愿现在已经能很好地接受柏冼并不爱他这一事实了。


    或许也是爱的，但总归是比不上他现在的妻子和女儿的。


    所以，在看完柏冼发来的消息后，澄愿内心也没多大波动，甚至觉得如果他能学着点儿沈蜜，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当他的提款机也挺好。


    ……


    晃去脑子里的阴暗想法，澄愿又笑起来，转头美滋滋地把转账收下。


    【澄小鱼：谢谢爸爸！】


    【澄小鱼：我已经到宿舍啦，不过宿舍里查得严，没办法跟你视频，给你报完平安我就要关机啦［哭哭.jpg］】


    【澄小鱼：［图片］［图片］［图片］】


    【澄小鱼：这就是我们的宿舍啦，我就住在右里侧的那个上铺哦！】


    【澄小鱼：不说啦不说啦，好像有查寝的来了，下次再聊哦，爸爸晚安！】


    把人好一通糊弄后，澄愿神清气爽地把他的聊天页面叉掉。


    然后把人的消息设置成免打扰。


    宿舍的图片是他找戚临要的，反正每个宿舍的布局都一样，用来糊弄糊弄柏冼足够了。


    至此，搬家的事告一段落，澄愿笑盈盈地打开余额，抱着上面的数字看了又看。好一会儿后他才想起来还有戚临的消息没看。


    连忙点进两人的聊天框，澄愿大致扫了一眼他发来的消息，然后从一堆“废话”中提取到关键信息。


    是来问他新家体验怎么样的。


    隐去一些细节，澄愿气鼓鼓地把今晚的事告诉戚临，然后发了个小猫叉腰的表情包谴责他！


    如果不是陆先生人好，他今天就要留宿街头了！


    坏戚临！


    不过他也只是跟人开个玩笑，戚临帮了他这么大一个忙，他感谢他还来不及，要是真因为这个跟他生气，那多少是有些不识好歹了。


    于是，玩笑的话说完，他又认真地对戚临表示了感谢。


    顺便发了188的小红包给他。


    他现在也是有点儿小钱的人了！！


    ［小猫叉腰.jpg］


    ［仰天大笑.jpg］


    除去一会儿要付的200房租，他现在还有12510.37元，够他花上好一阵子了。


    故而，澄愿想了想，又翻出陆川行的微信，给人转去1800元。


    他刚才问过戚临了，关于房租应该给谁这件事，戚临直接甩手掌柜，让他一切事宜都跟他小叔商量。


    所以，这1800里有200是下个月的房租，他得提前交上。剩下的1600则是他欠陆先生的，澄愿偷偷地多转了12，给人凑了个整。


    不过他也知道，陆先生在他身上所花的钱和精力，远比这些要多得多。


    既然无以为报……那他就多报一报好了。


    澄愿坐在椅子上，晃着小腿，一边把行李箱里的零碎物件往桌子上摆，一边等着陆川行的消息。


    然而十几分钟过去，没有动静。


    应该是在忙吧……胡乱猜测了一会儿，澄愿干脆放下手机，专心地收拾起自己的房间来。


    他要早早地收拾完，然后早早地上床睡觉！


    软乎乎的床垫一看就很好躺。


    -


    半个小时过去，澄愿终于从忙碌状态里抽身。


    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卧室，他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又自顾自地欣赏了一番后，从衣柜里挑了套睡衣，转身走去浴室。


    随着时间的流逝，外面的天色愈加黑沉。


    空茫的月光下，寂静的城市中，那沥青路上忽地落下一点白。


    是雪。


    等澄愿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转头便看见窗外正簌簌下落的雪。


    今年的初雪，来得又猛又急。


    「好漂亮啊……」


    澄愿无声感叹着，连头发都顾不得擦了，他扒在窗户上，眼巴巴地往外瞅。


    即便已经见过无数场雪，但一年结束，在下一个冬天再见到雪时，少年还是忍不住心底的雀跃，为雪落而欢欣。


    犹豫了半秒后，他也不擦头发了，改为用他不太常用的吹风机呜呜地吹。


    一直到把头发彻底吹干，他这才换上一身干净衣服，裹上围巾，戴上帽子，套上羽绕服后又挑了一双加绒棉鞋穿在脚上。


    甫一穿戴整齐，他就迫不及待地推开门，扑进院内的皑皑白雪里。


    他也不怕凉，还冒着热气的手猛地往雪里一抓，一扒拉，再一抓，再一扒拉……将收集好的雪攥成白色圆滚滚后，他把手塞进膝盖后面暖了暖，稍有些回温就又继续重复方才的操作。


    他要堆一个——很大很大的漂亮雪人！


    然后发给姥姥看，再发给戚临炫耀一下！嘻嘻。


    雪还在下。


    银针一般大小的雪花无声下落，有的落在地上，有的落在其他雪上，还有的则落在正堆雪人的少年头上。


    从二楼的落地窗往下看，陆川行看见的便是那雪人一样的少年，正兴致勃勃地堆着另一个雪人。


    怪不得没回他的消息。


    陆川行抬手饮下一口红酒，杯底落桌，他收起腿，从椅子上起身。


    ……


    楼下。


    小院内。


    眼前的雪已经被澄愿薅秃了，眼见原材料供应不上，他当机立断，转身去薅另一边的雪。


    然而，一双被擦得锃亮的皮鞋出现在他眼前。


    澄愿愣愣地抬起头，然后惊喜开口：「陆先生！」


    雪落无声，他的呼喊也无声。


    一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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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为失望的情绪在心底晃了两下，但很快被澄愿伸手拂去。


    「陆先生~」澄愿蹲着身子，昂着头，又喊了一声。但相比起第一声，眼下这三个字里带有的却是满满的试探与恶劣。


    不过他无法说出口，陆川行自然也就无法从他的语气中提前给自己预警。


    故而——


    「看招！」


    澄愿大声地在心里喊了句，与之同一时间飞出去的，是他偷偷藏在背后的大雪球。


    陆川行躲闪不及，被砸了个正好。


    无声的世界里，他低头，看见少年脸上那明晃晃的，仿若喧闹无比的真切笑意。


    “澄、愿。”


    陆川行一字一顿。


    听起来语气严肃，但澄愿这会儿不怕他，捏着手里的雪球假意靠近。


    看清了男人眼底的纵容和笑意，少年也就放下心来，朝人明媚一笑。


    紧接着，他故技重施，背在身后的手又猛地往外一抡！


    这下雪球正好砸中男人的胸膛，飞溅的雪花有一些顺着衣领掉进去，冰得他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嘶。


    暖黄的路灯下，少年笑得肆意而张扬。


    陆川行眯了眯眼，然后趁人还在得意的时候，他捡起地上的那颗雪球，二次利用地朝着少年飞速掷出。


    「……唔！？」


    下巴被暴击。


    有雪花飞进他嘴里。


    澄愿大惊，他“呸呸”两声，然后对着陆川行怒目而视。


    「坏蛋陆川行！！」


    仗着人看不懂手语，澄愿明目张胆地谴责他！而后，他躲远了些，又蹲下身，吭哧吭哧地开始团雪球。


    四个大雪球被他分成两份攥手里，澄愿得意地站起身，他转过来，右手也跟着扬起。


    然而——


    “噗”的一声，玻璃珠大小的小雪球正中眉心。


    澄愿懵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当即把手里的雪球砸过去！


    犹不解恨，他还特意把剩下的雪球又攥紧实了些，然后对着人开启新一番的狂轰乱炸！


    如此一来，脚踩在雪里发出的吱呀声、衣服布料摩擦响起的嗦嗦声，还有两人打雪仗时命中对方的砰砰声……几相交织，谱写成冬日初雪的第一篇乐章。


    不知过了多久。


    「不、不行了，」澄愿晃晃悠悠地停下，「坏蛋陆川行！我要累死了！」


    澄愿这样打着手语，但跟其同步的口型却是把中间那句骂人的话给略掉了。


    陆川行还蹲在地上。


    他抬头看过来，也不知道是真没看懂还是假没看懂，他双臂搭在膝盖上，看着人但笑不语。


    没听见他说话，澄愿还以为他是没看清，于是又往前走了两步，想离人近一些。


    然而他刚迈出去一步，脚下就突然踩到什么东西似地，猛地往前一歪！


    澄愿瞳孔微缩，想大喊让人让开，却怎么也没能喊出口。


    陆川行抬手想接，却因为姿势原因不好发力——


    于是，两人齐刷刷地倒在雪里。


    白茫茫的雪落了满头。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皆是愣住。


    无声的暧昧蔓延。


    身下的陆川行没让人起来，澄愿竟也愣愣地撑在男人身上，那双琥珀色的，干净得像天上的雪一样的眼睛黏糊糊地落在他的脸上。


    “……看够了吗？”


    陆川行首先移开视线，嗓音沙哑。


    本以为这句话说出口，少年便会跟以前一样，猛地反应过来，然后惊慌失措地从他身上逃开。


    但——


    「陆先生，」澄愿有些不满地掰回男人的脸，让他看着自己：「你冷吗？」


    他开口问。


    什么叫……冷不冷？


    陆川行一时之间没能理解澄愿的意思，沉默几秒后，他正要问，却见身上的少年忽地动作。


    他微微俯身，把围在自己身上，垂在两边的围巾抓起来，然后，动作笨拙地垫在了他的脑袋下。


    「这样的话，还会冷吗？」


    澄愿又问。


    视线相对，陆川行那双灰绿色的眼睛动了动，他眸光暗下，像是想要弄清少年想做什么似的，他启唇：“不冷。”


    得到满意回答的少年瞬间笑起来。


    接着，他又往下凑近了些，期待而又认真地开口问：


    「那，我可以抱抱你吗？」


    最后一个字落下。


    陆川行猛地抬起眼，虚搭在少年腰间的手用力攥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