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病房里的不速之客
作品:《为她沦陷》 意识像是从冰封的海底挣扎着上浮,每一寸都带着窒息般的滞重。
消毒水的气味最先闯入感知,尖锐而顽固,丝丝缕缕钻进鼻腔,霸占了每一次呼吸。紧接着,浑身骨头缝里渗出的虚弱感与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干涩交织在一起,成为此刻最清晰的体感。
顾星瑶缓缓掀开眼睫,视线里撞进一片压抑的白——白墙、白床单、白大褂的残影。厚重的窗帘滤去了大半阳光,只在地板上投下几缕晦暗的光斑,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她还活着。
这个认知如冰棱般刺破混沌,带着劫后余生的寒意。订婚宴上那阵短促却撕心裂肺的剧痛,周烨惊慌失措的脸,还有最后一刻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说不清是愧疚还是别的什么情绪,瞬间如潮水般漫过记忆。
那颗糖。
她几乎可以断定,一切的源头就是它。
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负责看护她的护士走了进来,声音带着职业性的温和:“顾小姐,您醒了?感觉怎么样?”
顾星瑶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半点声音。护士见状,体贴地用棉签蘸了温水,细细湿润她干裂的唇瓣,又用吸管喂了她小半杯温水。
“您昏迷两天了,”护士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解释,“是严重的过敏性休克,特别危险,幸好抢救及时。”
顾星瑶微微点头,目光扫过空荡荡的病房——除了护士,再无他人。
“周烨呢?”她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护士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的犹豫,随即放缓了语气:“周先生守了您一天一夜,刚才公司来了急事,实在没办法才走的,临走前特意嘱咐我们好好照顾您。”
急事?
顾星瑶心底泛起一阵冷笑。她刚从鬼门关捡回半条命,有什么“急事”能比他的未婚妻更重要?
她没有将情绪露在脸上,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护士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病房里重新陷入寂静,只有监测仪器的滴答声规律地响着,像一张无形的网,慢慢收紧,勒得她几乎窒息。背叛的寒意顺着血管蔓延,如同毒蛇般缠绕住心脏,越收越紧。
就在她试图梳理混乱的思绪时,枕头下的手机忽然轻轻震动了一下。那震动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她心头的混沌。
她艰难地侧过身,从枕头下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封视频邮件,发件人是个完全陌生的号码,没有标题,没有任何附加文字。
指尖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微颤,她点开了文件。
画面有些晃动,显然是偷拍,但清晰度足够。背景是一家格调高雅的餐厅,暧昧的灯光透过绿植的缝隙洒下来,窗外是熟悉的城市夜景。而画面的中心——
是周烨。
他穿着她去年生日送他的那件深蓝色衬衫,坐在靠窗的卡座里。他的怀里,依偎着一个穿米白色连衣裙的年轻女人,面容姣好,眼神里满是依赖。周烨低着头,正无比温柔地吻着女人的颈侧,姿态亲昵缠绵,远超出正常的社交距离。他甚至抬手,轻轻梳理着女人的长发,眼底的温柔近乎沉迷,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视频只有十几秒,播放完毕后便自动循环。
顾星瑶静静地看着。
一遍,两遍,三遍……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眼泪,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极致的、冰封般的平静,仿佛灵魂已经抽离躯体,冷眼旁观着这场荒谬的闹剧。唯有紧紧攥着手机的那只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几乎要透出血色,泄露了她内心翻涌的惊涛骇浪。
原来如此。
所谓的“远房表妹”,所谓的“急事”,所谓的“完美未婚夫”,不过都是精心编织的谎言。那颗差点要了她命的喜糖,哪里是什么意外,分明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意外”——是为了给这位“表妹”腾位置?还是为了顾家的财产,想让她“自然”消失?
冰冷的恨意如同岩浆,在血管里奔腾、冷却,最终凝固成坚不可摧的复仇决心。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该如何行动,如何撕开这层虚伪的皮囊,病房门便被人从外面毫不客气地推开了。
没有敲门,没有询问,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闯入感。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冷硬,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心跳的间隙上,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顾星瑶抬眸望去,逆着门口透进来的光,一个高挑纤长的身影走了进来。
黑色修身西装裙勾勒出凌厉而优美的线条,颈间一条简约的铂金钻石项链,在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冷冽的光芒。来人是姜念初——那个与她明争暗斗了十年,永远冷艳矜贵,将她视作头号竞争对手的死对头。
姜念初的目光像精准的扫描仪,在她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掠过她干裂的嘴唇,最后落在她依旧紧握手机的手上。那眼神里没有同情,没有幸灾乐祸,只有一种近乎审视的、深不见底的平静。
“看来,阎王暂时还不收你。”姜念初的声音清淡无波,听不出喜怒。她随手将一个牛皮纸袋扔在床头柜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袋口没有封紧,被这力道震得滑出几张照片。照片的尺度比视频更惊人,主角无一例外都是周烨——在酒店走廊与陌生女人拥吻,在车库与另一个女人举止亲昵,甚至在他们曾经的爱巢附近,与一个女人搂搂抱抱,姿态不堪入目。
“聊聊?”姜念初将纸袋扔在床头,语气不是询问,更像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不是要报仇么?我帮你。”
顾星瑶的视线从那些**裸的证据上移开,缓缓对上姜念初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那里面没有嘲讽,只有一种近乎狩猎般的专注,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的怒意。
“姜总,”顾星瑶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像被磨砺过的刀锋,带着尖锐的刺,“什么时候做起慈善了?”
姜念初闻言,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微微挑了下眉梢。她忽然俯身,缓缓靠近。
一股清冽的冷香瞬间侵袭了顾星瑶的感官,雪松的干净与淡淡的烟草味交织在一起,取代了病房里令人作呕的消毒水味。姜念初冰凉的手指猝不及防地抬起,轻轻擦过顾星瑶唇角那道因急救时磕碰留下的、尚未完全愈合的细小伤口。
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狎昵的轻柔,却让顾星瑶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想偏头躲开,却被对方身上那股强大的气场无形地钉在原地。
姜念初的呼吸温热,拂在她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像情人间最私密的呢喃,吐出的字眼却带着砭人肌骨的寒意:“从来不是慈善。”
她微微偏头,柔软的唇瓣几乎要贴上顾星瑶的耳垂,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砸进她的鼓膜:“只是看不惯别人碰我的东西。”
我的东西?
顾星瑶瞳孔骤然收缩,荒谬感如同冰水当头淋下。她?她是姜念初的“东西”?
这简直比周烨的背叛更加荒唐可笑!
然而,看着姜念初近在咫尺的、毫无笑意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浓稠而危险的占有欲,一种更深的、毛骨悚然的战栗感顺着脊椎急速爬升,让她指尖发冷。
眼前的姜念初,陌生得可怕。
那句“不是慈善”,更像是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一个充满未知、危险,却又散发着致命诱惑的棋局。
仇,一定要报。周烨必须付出代价。
而姜念初,这个她争斗了十年的死对头,此刻递过来的,究竟是救赎的橄榄枝,还是将她拖入另一个深渊的诱饵?
顾星瑶迎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冰封的心湖下,暗流开始疯狂涌动。她轻轻扯动嘴角,勾起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
“怎么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