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周池返校
作品:《双星相对》 上课铃声已经响起,走廊空荡,江也推开教室后门走进去时,数学老师正背对着学生在黑板上演算公式。
粉笔划过黑板的声音单调而清晰,他没喊报告,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脚步放得很轻。但全班的目光还是若有若无的跟了他一段。
他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数学老师似乎回头看了一眼,没说什么,继续讲课。
江也没立刻拿出课本,他侧过身,用手托着脸颊,目光投向窗外,这个角度恰好能望见。远处的校园大门,以及门外那条车辆稀疏的马路。
秋日的阳光有些晃眼,一辆学校的大巴车缓缓停在了校门口车门打开,一群学生鱼贯而下。
背着书包,手里似乎还拿着文件夹和资料袋,脸上带着长途乘车后的有些许疲累,但眼神明亮互相交谈着。
是去参加市数学竞赛的队伍。今天返校,江也本来也在名单上,但上学期末那场冲突后的停学处分让他失去了资格。
他看着那些陆续下车的身影。有些面孔很熟悉,是年级里那几个数学尖子。他的目光没什么焦点的掠过他们,直到最后一个身影出现。
是周池。
他最后一个下车,动作不紧不慢,戴着一个看起来没什么分量的黑色书包。他下车后没有立刻和旁边的同学汇入人流,而是站在原地抬头看了眼天空。
距离有些远,江也只能看个大概轮廓,但那个身影连同港口路灯下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以及办公室里班主任那句“安排周池同学做你同桌”,瞬间在脑海里重叠、清新。
周池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目光朝教学楼那边扫了过去。隔着宽阔的操场,林荫道和玻璃窗,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有了一个极其短暂根本不算交汇的交错。
江也的指尖在脸颊下无意识地收紧了一下。
然后他面无表情地移开了目光,重新投向窗外那片空旷的蓝天。仿佛刚才那一眼只是随意一瞥,与看一片飘过的云,一只飞过的鸟没有任何区别。
讲台上数学老师讲解的声音平稳地传来,大巴车缓缓驶离,周池的身影也转身朝着数学楼的方向走去。
江也垂下眼帘,从抽屉里拿出数学题在桌上摊开数学题,复杂的公式和图形映入眼帘。
放学还要去季砚家看猫,他把注意力拉回数学题上。并没多想答题了起来。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拖拖拉拉地响起,教室里瞬间被收拾书包,搬动桌椅的解放般的喧哗填满。
江也懒得动,依旧维持着那个趴着的姿势,脸埋在臂弯里,只露出粘着膏药贴的一半侧脸和凌乱的黑发。
季砚早就按捺不住,飞快地收拾好东西,凑过来压低声音:“江哥别忘了啊,放学一起!”
江也从臂弯里闷闷的“嗯”了一声,算作回应季砚这才心满意足地坐回去掏出手机很快,游戏音响和低低的咒骂声就从他那边传来。
晚自习的预备铃响了,教室里重新归于一种相对安静的嘈杂,大部分人都回来了江也依旧没动,只是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
摸出手机屏幕的冷光亮映在江也没什么表情的脸,他指尖滑动没什么目的的浏览着,最后又点开了那个匿名表校园表白墙。
旁边座位传来轻微的响动,有人坐了下来,江也懒得抬眼继续沉浸在自己那片手机冷光和屏幕。
季砚那边突然传来一声懊恼的低吼:“靠,又输了,三连跪,今天手感被吃了吗?”他抓了抓头发一脸郁闷的转过头看向后面,仿佛与世隔绝的江也眼前一亮。
“江哥——”季砚拖着长音,把椅子往后一翘,半个身子探过来,脸上堆起讨好的笑:
“江湖救急,带我一把呗,就一把,再输我心态真要崩了!”
江也眼皮都没抬,声音从臂弯那传出来闷闷的:“没心情。”
“别啊江哥!”季砚不屈不挠,“你看我都这么惨了!三连跪!悲惨世界男主角就是我!你忍心看你的好兄弟在青铜局沉沦吗?你的操作,你的意识,那就是定海神针啊!带带我,就一局,保证不坑……呃,尽量不坑!”
季砚开始软磨硬泡,从“兄弟情深”说到“拯救失足少年”,从“展示大神风范”说到“就当放松心情”。
江也起初毫无反应,但季砚的聒噪像只赶不走的苍蝇,持续不断地钻进他试图封闭的感官里,让他愈发烦躁。
就在季砚几乎要放弃,准备自己再开一把“必输局”时,江也终于动了。
他从臂弯那抬起头,脸上因为久压而有些微红,膏药贴边缘翘起了一点。
他没看季砚,也没看旁边新坐下的同桌是谁,只是抓了抓有些凌乱的头发,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自暴自弃的疲惫。
“就一把。”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没什么起伏。
“耶!江哥万岁!”季砚立刻眉开眼笑,生怕他反悔,赶紧把手机递过去,“账号密码你都记得吧?快快快,上号!”
江也接过手机,指尖冰凉。登录游戏,熟悉的界面和音效展开。他操作熟练地进入组队,选择角色。
整个过程,他都微微低着头,侧脸对着季砚的方向,目光专注在小小的屏幕上,仿佛周围的一切——教室里低低的读书声、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旁边新同桌的存在——都与他无关。
只有当他快速点击屏幕、发出指令时,紧抿的唇角和不自觉微蹙的眉头,才泄露出些许并未完全平复的心绪。
游戏开始了。季砚在旁边大呼小叫,时而紧张时而兴奋。江也则沉默地操作着,眼神锐利,手指翻飞,将刚才所有的烦躁、不适、滞涩,似乎都暂时倾注到了这方寸屏幕的虚拟对抗之中。
旁边,新同桌周池,早已摊开了自己的习题册,笔尖在草稿纸上流畅地演算着,仿佛对身旁这突如其来的游戏对局和喧哗充耳不闻。
只有偶尔,当江也因为某个极限操作而身体微微前倾,或者季砚发出过于夸张的惊呼时,他的笔尖才会几不可察地停顿半秒,随即又继续落下,写下工整清晰的解题步骤。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像是解除了某种禁制,季砚几乎是弹跳起来,一把抓住还盯着手机屏幕、眼神有些放空的江也的胳膊。
“快走快走!猫在家等着呢!”季砚压低声音,但语气里的兴奋压不住,拖着江也就往外冲。
江也被他拽得一个趔趄,让他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任由季砚拉着,穿过收拾书包、吵吵嚷嚷的人群,挤出了教室门。
走廊里灯光通明,江也跟在他后面,脸上的膏药贴在奔跑带起的风里,边缘似乎又翘起了一点。
两人一路小跑,穿过教学楼,穿过操场边的林荫道,直到跑出校门,拐进一条相对安静的小路。
季砚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扶着膝盖大口喘气,脸上却还挂着笑:“呼……呼……总算出来了!”
江也也停下脚步,胸口起伏,额角渗出细密的汗,沾湿了额前的碎发。但他只是抬手随意抹了把额头的汗,气息有些不稳,却没吭声。
季砚家离学校不算太远,在一个小区里,空气里有股淡淡的香味。到了五楼,季砚掏出钥匙,哗啦啦地打开门。
“进来进来!”季砚率先钻进去,踢掉鞋子,一边朝里走一边喊,“咪咪?小橘子?爸爸回来啦!”
江也跟着走进去,顺手带上了门。房子很大,陈设简单,沙发上扔着几件外套,很生活化放松的气息。
“你随便坐!我妈加班,还没回来呢。”季砚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急不可耐地冲向了客厅角落——那里放着一个铺着旧毛巾的纸箱。
江也站在门口玄关处,稍微适应了一下室内的光线和气味。他脸上膏药贴的药味在这里似乎被冲淡了些。
他没立刻坐下,目光先扫过这个与他家那种空旷规整、一尘不染截然不同的空间,然后,也落在了那个纸箱上。
季砚已经蹲在了纸箱边,嘴里发出“啧啧”的逗弄声,声音不自觉地放得又轻又柔:“嘿,小东西,睡醒啦?饿不饿呀?”
江也走了过去。蹲下身时,左膝的疼痛让他动作顿了顿。他靠近纸箱边缘,往里看。
纸箱里垫着柔软的旧毛巾,毛巾中央,果然蜷缩着一小团橘黄色的、毛茸茸的东西。真的非常小,比季砚的手掌大不了多少。
眼睛还蒙着一层蓝膜,没有完全睁开。它似乎被季砚的声音惊动了,小脑袋微微动了动。
发出一声细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喵”,身体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几根稀疏的胡须颤了颤。
是只小橘猫。脏兮兮的,身上似乎还有干涸的泥点,但被毛巾包裹着,睡得很安稳,肚皮一起一伏。
江也看着它。看着它那么小,那么脆弱,毫无防备地蜷缩在这个临时搭建的、并不算多舒适的“窝”里。
看着季砚小心翼翼伸出一根手指,极轻地碰了碰它的小脑袋,嘴里还在念叨着“不怕不怕”。
江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夜色完全降临,这个客厅里,只有纸箱边两个蹲着的少年,和一只酣睡的小奶猫。
季砚抬头,看到江也专注的侧脸,在昏暗的灯光下,那块膏药贴显得不那么突兀了。
眼神里的冰冷似乎也融化了些许,染上了一点他自己可能都没察觉的柔和。
“可爱吧?”季砚压低声音,得意又满足地笑,“等它再大点,睁眼了,肯定更漂亮。我得想想给它起个什么名字……”
江也“嗯”了一声,声音很轻。他伸出手,指尖在距离小猫还有几厘米的地方停住,悬在空中,犹豫了一下,最终只是极轻地、用指背蹭了蹭纸箱边缘柔软的毛巾。
指尖传来的,是粗糙布料温软的触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