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苏城的七月，总被黏腻的暑气裹着，可今年入夏后接连半月的阴雨，把整座城泡得又冷又潮，连空气里都飘着化不开的郁气，像极了多年前那场悬案留下的阴霾，压得人喘不过气。


    市刑侦支队办公大楼的灯光亮到深夜，办公区里只剩键盘敲击声和偶尔的低声交谈，凝重感顺着墙壁爬满每个角落。随珒肆刚结束跨区抓捕，一身黑色作训服沾着些泥点，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光洁的额角，眼底还凝着未褪尽的疲惫，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淬了寒的刀，锐利得能穿透人心。


    他今年二十三岁，是支队里最年轻的分队小队长，年纪轻得扎眼，却凭着过硬的侦查能力和狠戾的办案风格，硬生生镇住了一群资历比他深的老队员。刚推门走进办公区，支队长就急匆匆迎上来，脸色凝重得吓人：“随队，紧急任务，城东老巷发现一具尸体，作案手法……和十一年前的北苏城连环杀人案，几乎一模一样。”


    随珒肆垂在身侧的手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指节悄然攥紧，又迅速松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语气偏冷地问：“确认是模仿作案？”


    “现场初步勘查，死状、遗留物都对得上，省厅那边已经重视起来了，尹副厅亲自过来牵头调查，你赶紧带人过去。”支队长说着，递给他一份简易案情通报，指尖都带着些颤抖。


    北苏城连环杀人案，是刻在这座城市骨子里的噩梦。十七年间，每年都会有一名曾在政法系统任职的人员遇害，死状惨烈，尸体旁总会留一枚刻着细碎纹路的银质徽章，背面是个模糊的“清”字。警方追查了十几年，线索断断续续，凶手像人间蒸发般，案子成了全国闻名的悬案，那枚银徽章，也成了无数人午夜梦回的恐惧符号。


    如今竟有人敢模仿这起悬案作案，无疑是在挑战整个刑侦系统的底线，更搅乱了北苏城好不容易平复的人心。


    随珒肆接过通报，扫了眼上面的死者信息——高宏博，五十八岁，退休前是市检察院副检察长。指尖划过“检察院”三个字时，他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冷意，快得像错觉，随即点头：“知道了，我马上带人过去。”


    召集队员的间隙，他靠在走廊栏杆上，掏出手机发了条短信，内容很简单：【城东出事，仿旧案。】收件人备注只有一个字：【尹】。


    短信发出去没几秒，就收到了回复：【我在路上，现场见。】


    随珒肆收起手机，指尖摩挲着屏幕边缘，眼底情绪复杂。他和尹彦钰认识四年了，十七岁那年，他刚进警校，尹彦钰已是省厅里崭露头角的骨干，一次联合实训中相识，十九岁那年，两人捅破窗户纸，走到了一起。这些年，尹彦钰一路晋升，二十八岁坐到副厅位置，成了政法系统的天之骄子，而他也凭着一股狠劲，在刑侦支队站稳了脚跟。


    外人只知他们是上下级，是配合默契的战友，没人知道，深夜里，尹彦钰会卸下一身威严，抱着他说往后的路一起走；也没人知道，他藏在冷硬外壳下的秘密，连尹彦钰都未曾察觉分毫。


    二十分钟后，随珒肆带着队员赶到城东老巷。警戒线已经拉了起来，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群众，议论声混着雨声，显得格外嘈杂。他穿过人群，出示证件后走进封锁区，刚踏入死者所在的老旧居民楼，一股混杂着血腥气和霉味的味道就扑面而来，让人胃里一阵翻涌。


    现场已经有法医和技术人员在忙碌，闪光灯不断亮起，照亮了客厅里触目惊心的一幕。高宏博倒在地板中央，身上有多处锐器伤，伤口深浅不一，显然生前遭受过非人的折磨，尸体旁，一枚银质徽章静静躺在积着薄灰的地面上，被雨水溅起的泥点染得有些脏污。


    随珒肆蹲下身，目光落在那枚徽章上，指尖隔着乳胶手套轻轻碰了碰边缘。徽章纹路粗糙，背面的“清”字刻得敷衍，和记忆里那些精心打造的徽章截然不同。他眼底掠过一丝不屑，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快得让人抓不住：“模仿得倒是有几分样子，可惜，太急了。”


    “随队。”身后传来低沉的嗓音，带着熟悉的磁性，随珒肆回头，就见尹彦钰站在门口。他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领口微微敞开，衬得脖颈线条利落，身形挺拔，周身自带沉稳威严的气场，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此刻满是凝重。


    随珒肆站起身，微微颔首：“尹副厅。”


    尹彦钰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眼，见他衣服沾着泥点，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随即收敛情绪，走到尸体旁蹲下身，仔细查看现场。他动作严谨细致，指尖划过死者身上的伤口，眉头渐渐蹙起：“伤口发力混乱，凶手没受过专业训练，和当年的凶手比，差太远了。”


    随珒肆站在一旁，看着他的侧脸，眼底情绪复杂。他太了解当年的凶手了，毕竟，那些案子，都是他调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