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胜要求缘一杀死自己的场合】


    “关于此事……我会向主公写信，询问是否需要在对内推广。”


    “真的吗？”这次不仅是田口剑士，连不太说话的相马剑士也非常兴奋地看向缘一。


    缘一仿若此事乃理所当然，点头应道：“是，以前……”


    以前他也是这般将呼吸法、斑纹、通透之类的技巧告知大家的。


    这样的话即使是缘一也说不出口。他能够想象到，一旦说出来，对方问“那是教给了谁呢”，他根本无法回答。


    就像他无法回答，自己是从哪里，如何来到这里的。


    于是缘一只是点点头，不再多说。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两位鬼杀队的剑士自觉不便打扰，就要告别离去。


    岩胜赶忙出声叫住了他们，他笑容端庄，矜持地向两人问道：“两位剑士请稍等，不知岩胜是否可以向两位请教一些与鬼杀队有关的问题。”


    岩胜指了指缘一，表情有些无奈：“缘一他不太善于表达，我有许多听不明白呢。”


    “哦？若是能说的，我们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既然岩胜有家人在鬼杀队，那么他想要知道什么自然不算困难。


    鬼杀队剑士回答岩胜的问题时便颇为大胆直接，只要不涉密，基本问什么答什么。


    如“鬼是什么”“鬼从何而来”“鬼杀队的由来”这般简单的问题更是张口就来，比缘一说得详细多了。


    像是鬼能够拥有漫长的寿命、强大的肉.体，这种的内容缘一就一点儿都没提过。


    一连串基础问题答完，田口提醒道：“其实这些知识培育师都会教的，岩胜可以问问缘一，若是有相熟的培育师可以直接推荐你去。”


    缘一在田口和相马开始回答岩胜问题的时候就一直保持沉默，到现在也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他似是刚刚回神一般看了三人一眼，而后摇摇头，“我没有认识的培育师。”


    即便有，那也是十几年之后的培育师。


    何况缘一入队时就展现了强大的剑术天赋，没有经过培育师的栽培，直接就成为了正式队员。


    “既然如此，小岩胜是想要加入鬼杀队吗？如果想要的话，我俩都有认识的培育师哦。”


    继国岩胜摇头的速度比缘一还快，“我还想要回家呢。”


    小孩儿露出爽朗的笑容，表达出自己的真实意愿。


    “哦哦，这样啊。能够回家过普通的生活最好不过了。”


    加入鬼杀队的人大都有类似的遭遇，家人、爱人、朋友被鬼杀害，心中充满了对鬼的愤怒，只有以杀鬼的方式才能平息那股怒火。


    若是能够过上幸福平和的生活，又有谁想冒着生命危险杀鬼呢？


    这样的人自然与武士家族的继国岩胜有着不同的理念。


    武士本就需要与人搏命，只是与鬼杀队不同，武士本就是贵族阶级，或是拜于贵族阶级门下的兵卒，自然并非追求平安喜乐即可的普通人。


    想知道的都已明了，岩胜谢过两位鬼杀队的剑士，便让他们离开了。


    他看向缘一。


    自从岩胜说出“想要回家”的话之后，缘一身边的空气就变得沉重了。


    虽然表情上不显，但能有这么明显的波动也足够说明缘一并不支持此事。


    “之前我就想问了，你为什么不想让我回到继国家？”


    “你明知道我是继国家的继承人吧。告诉我原因，缘一。”


    继国缘一的头垂得更低了。


    他的记忆中，继国家只有会打骂兄长与自己的父亲，体弱多病为了保护自己不得不怒骂父亲的母亲，繁忙得只能偶尔与自己见上一面的兄长。


    除此之外，继国家留给他的只有寒冷、潮湿、狭小的房间，仆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和一直试图杀死自己的父亲。


    因为继国缘一的存在本身就代表了不祥。


    “兄长大人，你对于鬼的看法是什么呢？”


    在说出答案之前，继国缘一先以问题来回答了问题。


    岩胜与他经过不到一天的短暂相处，已经明白不回答缘一的问题，恐怕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只能静下心来先思考缘一的问题。


    “对鬼的看法”，岩胜只觉得这种食人的怪物若出现在自己的领地中，恐怕处理起来极为麻烦。


    因为鬼不害怕普通武器，若是平民遭遇鬼的袭击，损失恐怕难以估量。


    “食人之鬼，惊世骇俗。若是在继国家领地中.出没，恐成祸端。既然我已得知此事，必然会上报父亲，将恶鬼的弱点告知于众，责令各地武士夜间巡逻，保护各地领民。”岩胜端坐着，眉头皱起，小小的人儿就展现出了对领民的责任心。


    缘一睁大了眼睛，却是想到了自己曾经的妻儿。若当时……


    不，事情发生得如此突然，就算有人定时巡逻又有何用。


    恶鬼一日未除，天下苍生便一日不得安宁。


    “那么……兄长大人可否愿意，加入鬼杀队，灭杀恶鬼？”缘一重提起两名鬼杀队剑士所说的事。


    “缘一，我说过了吧，我要回到……”


    “缘一不愿兄长离开。”


    岩胜的话尚未说完就被缘一打断，语气之坚决，极其少见。


    不过岩胜也没听到缘一说多少话就是了。


    若是缘一不放岩胜离开，不，就算缘一放岩胜离开，若是不帮助他回到继国家，或许岩胜都没法安然回去。


    继国岩胜难得表现出了强烈的情绪波动，他深吸一口气，妥协道：“要怎样才能放我离开？”


    缘一默不作声，以沉默代替了回答。


    岩胜扶额，落下的发丝穿插在指尖，看得出确实是非常苦恼了。


    男孩如同小大人似的轻叹一声，放下手来再度正坐。


    “知道了，我现在不会离开的。”至于岩胜以后对地形熟悉了，有能力独自离开了，会不会转身就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言罢，岩胜便揉了揉眼睛。


    到了他睡觉的时间了。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睡了……”


    岩胜迷糊地钻进被窝，安详地躺了下来。


    缘一依然坐着没动，他的脑中反反复复地思考着。


    事已至此，再研究兄长变成鬼的原因已经没有意义，无外乎是无惨的计谋。


    需要在意的是，如果他见到变成鬼的兄长，应该怎么做。


    若是不吃人的鬼，继国缘一自然也愿意放过对方，可至今，他也未曾见过一个不吃人的鬼。


    甚至有很多人，吃掉的第一份“食物”就是自己最亲密的，家人、爱人、孩子……


    杀人者人恒杀之①，缘一无法放过杀人之鬼。


    但那鬼若是兄长的话……缘一并不能保证自己能不能狠得下心，将最爱的兄长亲手杀死。


    他在原地呆坐了许久，依然得不出任何结论。


    若继国缘一未曾有今遭这般奇遇，恐怕依然还在鬼杀队的禁闭室，等待主公的责罚吧。


    想到此处，缘一突然想起，自己尚未得到这一系列事情的处理结果。可他人已经离开了那个时代，根本无从得知后续情况。


    就连领受责罚，以偿还自己的罪孽，都已经，做不到了……


    缘一无法对只有6岁，尚且什么都没做的兄长发出质问。也无法原谅什么都没做到，一事无成的自己。


    【对了，现在还什么都没发生……】


    既然什么都没发生，那么死去的主公此时还活着，若是将未来发生的事情告知主公，或许就能得到处理结果吧。


    说罢，他唤来仆从，摆上纸墨。愣是折腾了大半个晚上，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信，拜托鎹鸦连夜送去主公所在地。


    主公的住所是公开的②，此时他们的居所与十余年后是同一地址。鎹鸦没有迟疑，抓起信笺就冲天而起，消失在东方既白的空中。


    许是被鎹鸦扇动翅膀的声音吵醒，岩胜迷迷糊糊问道：“怎么了？”


    此时他的意识大半还在睡，只有少许做出了反应，看着有些迟钝的样子。


    缘一将信送出，心中仿若迈出了最艰难的第一步，忽然有一个办法，或许能给自己解答。


    灵机一动的结果，便是他在听到岩胜的问题时脱口而出：“兄长大人，若是你变成了鬼，会希望缘一杀死你吗？”


    就像询问被杀死的主公，想要如何惩罚自己一样。他也直接问岩胜，想自己要如何对他。


    岩胜的意识沉沉浮浮，听到问题便下意识地答道：“我才不要变成鬼。”


    缘一追问：“若已经变成了鬼呢？”


    岩胜都快再度进入梦乡了，又被他的问题吵醒半截，皱了皱眉，眯缝着眼睛咕哝道：“缘一你不是说，吃人的恶鬼就要杀掉吗？若是吃了人就杀掉，没吃人就和平共处。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缘一闭了闭眼，靠在窗边，抱着自己日轮刀，看着冉冉升起的新日。


    【杀人偿命，兄长……】


    没有什么比本人给出的答案更具有权威性了，可继国缘一的心口依然疼痛不已。


    光是想到要亲手杀死兄长，就像是要将自己的半身从生命中剜去，如同将自己也杀死一遍。


    一旦下手，再无回头之日。


    可杀死了兄长的继国缘一，又能否原谅他自己？


    ①出自民国元年·段正元《外王刍谈录》


    ②在岩胜叛变杀死时任主公前，产屋敷并没有用紫藤花将自己的住所隐藏起来。


    =


    （私设）小剧场


    主公收到缘一的信后看了许久，最后将信交给自己的妻子：能帮我读一下这封信吗？我实在没能明白这些话语的意思。


    ——缘一没怎么受过正规教育，又纠结了一晚上不知道要怎么说明情况，信上有许多涂改，所以很难读懂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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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