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7章江心邪灶
作品:《玄厨战纪》 通往江心洲的路,比巴刀鱼想象中更难走。
出城后,水泥路很快就变成了颠簸的土路。路边是成片的稻田和鱼塘,清晨的雾气在水面上弥漫,将远处的景物笼罩在一片朦胧中。偶尔有早起的农民骑着三轮车经过,看到他们时投来好奇的目光——两个穿着厨师服、背着大背包的年轻人,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乡下,确实有些突兀。
“老板,还有多远?”酸菜汤擦了把汗。她的背包里装着锅具和食材,分量不轻。
巴刀鱼看了眼手机地图——没有信号,只能靠离线下载的粗略地图判断方向。“按老陈说的,沿着这条土路一直往东,看到江边再往北。”
两人继续前行。越往江边走,周围的景象越显荒凉。稻田变成了芦苇荡,鱼塘也少了,空气中那股淡淡的鱼腥味却越来越浓——不是新鲜水产的气味,而是一种混合了腐臭和某种甜腻香气的怪异味道。
“这味道……”酸菜汤捂住鼻子,“像死鱼泡在香水里。”
巴刀鱼没有说话,但他的玄力已经自动运转起来,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保护膜,过滤着空气中的有害物质。他能感觉到,这股气味里确实含有“秽气”,虽然很稀薄,但正随着他们的前行逐渐增强。
一个小时后,他们终于看到了江面。
长江在这里拐了个弯,冲积出一片宽阔的沙洲——就是江心洲。正值枯水期,洲上露出大片的滩涂和芦苇,只有靠近江心的位置还能看到水面。而在滩涂的边缘,隐约能看到几栋建筑和鱼塘的轮廓。
“就是那里了。”巴刀鱼指着远处。
两人走下土路,沿着滩涂边缘的泥泞小路前行。脚下的泥土湿软粘稠,每走一步都会陷进去半只脚。芦苇长得比人还高,风吹过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窃窃私语。
忽然,巴刀鱼停下脚步。
“怎么了?”酸菜汤问。
巴刀鱼蹲下身,拨开脚边的芦苇。泥地上,有一串奇怪的脚印——不是人类的,也不像常见的动物。脚印呈三趾状,趾端尖锐,深深陷入泥土,而且脚印周围的地面发黑,像是被什么腐蚀过。
“这是什么?”酸菜汤也蹲下来看。
“不知道。”巴刀鱼用手量了量脚印的大小,“比成年人的脚掌还大。而且你看——”他指着脚印延伸的方向,“是往渔场去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警惕。
继续前行,怪异的迹象越来越多:路边的芦苇出现大片的枯萎,枯萎的植株呈黑色,像是被火烧过,但周围没有火烧的痕迹;泥地上偶尔能看到一些鱼类的残骸——不是自然死亡的腐烂,而是被什么东西啃食过的骨架,骨头上还残留着细密的齿痕。
“老板,这地方越来越不对劲了。”酸菜汤握紧了背包带,“我们要不先回去,叫点人再来?”
巴刀鱼摇摇头:“来不及了。那些被污染的鱼已经在市场上流通,每拖一天,就可能多一个人受害。”他顿了顿,“而且,我有种感觉——我们来这里,不是偶然。”
“什么意思?”
“灶火里的那些低语,一直在指引我往这个方向。”巴刀鱼说,“就像……有什么东西在等我。”
酸菜汤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巴刀鱼坚定的眼神,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又走了约莫二十分钟,渔场的轮廓终于清晰起来。
那是一片占地不小的建筑群:几栋简陋的砖房,十几个大小不一的鱼塘,还有一个用铁皮搭起来的大棚。整个渔场被一圈生锈的铁丝网围着,入口处挂着一个歪斜的木牌,上面用红漆写着“兴旺渔场·闲人免进”。
奇怪的是,这么大一个渔场,此刻却静悄悄的。
没有工人的身影,没有机器的轰鸣,甚至连鱼塘水面都没有鱼跃起的涟漪。整个渔场笼罩在一种诡异的寂静中,只有风吹过铁丝网时发出的呜咽声。
“老板,你看那边。”酸菜汤压低声音,指向铁皮大棚。
大棚的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不是电灯的光,而是某种暗红色的、跳跃的光,像是……火光?
巴刀鱼示意酸菜汤跟上,两人悄声靠近铁丝网。铁丝网有一处破损,勉强能挤进去。进入渔场后,那股怪异的甜腥味更浓了,几乎让人作呕。
他们贴着墙根,慢慢靠近铁皮大棚。离得越近,越能听清里面的声音——不是人声,而是一种低沉的、有节奏的敲击声,像是木槌在捶打什么东西。
还有……吟唱?
巴刀鱼集中精神,玄力凝聚在耳畔。那些原本模糊的声音逐渐清晰:
“奉以血肉……饲以怨念……”
“灶火升腾……秽气凝结……”
“吾主苏醒……盛宴将临……”
是某种仪式咒语。
巴刀鱼给酸菜汤使了个眼色,两人绕到大棚侧面。这里有个破洞,刚好可以窥视内部。
看清里面的景象时,酸菜汤差点叫出声,被巴刀鱼及时捂住了嘴。
大棚中央,是一个用泥土和石块垒起的简陋灶台。灶台里燃烧着暗红色的火焰——那不是普通的火,火焰中不时闪过扭曲的人脸形状,发出无声的哀嚎。
灶台前,跪着十几个人。他们都穿着渔场工人的蓝色工装,但动作僵硬,眼神空洞,像提线木偶一样随着前面一个人的动作跪拜。
而带领他们跪拜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类似道袍的长衫,但上面绣的不是八卦或符咒,而是各种鱼类的骨骼图案。男人手中拿着一把木槌,有节奏地敲击着面前的一个石臼,石臼里装着某种暗红色的粘稠液体,每敲击一次,就溅出几滴,落入灶火中,火焰就会猛地蹿高一截。
“他在用血祭祀。”巴刀鱼低声说,声音冰冷。
不仅仅是血。巴刀鱼的玄力感知告诉他,石臼里的液体蕴含着强烈的负面情绪——怨恨、恐惧、绝望。这些情绪被灶火提炼、浓缩,然后……渗入地下?
他看向灶台周围的地面。泥土呈不正常的暗红色,像浸透了鲜血。更诡异的是,地面上刻着复杂的纹路,那些纹路从灶台向外辐射,连接着周围的十几个鱼塘。
“他在用负面情绪污染鱼塘。”巴刀鱼明白了,“这些鱼吃了被污染的水和饲料,体内就会滋生秽气。然后这些鱼被卖到市场,被人吃下肚……”
“吃了会怎样?”酸菜汤颤抖着问。
“轻则生病,重则……”巴刀鱼没说下去,但酸菜汤已经懂了。
就在这时,黑袍男人停止了敲击。他缓缓转身,面对着跪拜的工人们,张开双臂:
“时辰已到,开塘!”
工人们机械地站起来,走向大棚外。黑袍男人则走向灶台后方的阴影处,那里似乎还有个小门。
“跟上去。”巴刀鱼说。
等工人们都离开大棚后,两人迅速溜进去。灶火还在燃烧,暗红色的光芒将整个大棚映照得如同地狱。巴刀鱼靠近灶台,玄力感知全开——灶台内部的结构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这不是普通的土灶,而是一个复杂的“法阵”节点,正在源源不断地抽取地脉中的阴性能量,转化为秽气。
更可怕的是,灶台底部连接着一条“管道”——不是实体的管道,而是用玄力凝聚的能量通道,直通地下深处。通道的另一端,传来一种庞大、古老、充满恶意的存在感。
“这下面有东西。”巴刀鱼脸色凝重,“很大的东西。”
“老板,你看这个。”酸菜汤在灶台旁发现了一个木箱。打开,里面是一些瓶瓶罐罐,装着各种诡异的材料:黑色的粉末、干枯的触手、泛着绿光的鳞片,还有几个小玻璃瓶,里面泡着像是眼球的东西。
巴刀鱼拿起其中一个瓶子。玻璃瓶里的液体呈暗黄色,泡着一颗浑浊的眼球。在玄力感知下,这颗眼球还在微微颤动,仿佛还活着。
“这是……鱼的眼睛?”酸菜汤恶心地问。
“不。”巴刀鱼放下瓶子,“是人眼。”
话音刚落,大棚外传来一阵骚动。
两人迅速躲到一堆杂物后面。透过缝隙,看到工人们回来了,每个人手里都拖着一个渔网,网里装满了鱼——正是那种长着肉瘤、眼睛流血的变异鱼。
工人们将鱼拖到灶台前,然后机械地将鱼一条条扔进灶火中。鱼在火焰中挣扎、扭曲,发出刺耳的“尖叫”——不是声音的尖叫,而是一种直接冲击灵魂的哀嚎。
每一条鱼被烧毁,灶火就会旺盛一分,地面的纹路也会亮起一分。
“他们在喂养这个法阵。”巴刀鱼明白了,“用被污染的鱼作为祭品,增强秽气的浓度。”
“必须阻止他们!”酸菜汤咬牙。
“等等。”巴刀鱼按住她,“那个黑袍男人还没出现。他才是关键。”
正说着,黑袍男人从小门里走了出来。他手里捧着一个黑色的陶罐,罐口用黄符封着。走到灶台前,他撕开黄符,将罐子里的东西倒入火焰中。
那是一罐黑色的、粘稠的液体。液体入火,瞬间爆发出刺耳的尖啸,整个大棚都震动起来。火焰从暗红色变成了纯黑色,温度骤降,周围的空气都凝结出了霜花。
“差不多了。”黑袍男人喃喃自语,“再有一批祭品,吾主就能彻底苏醒……”
他转身,对工人们下令:“去,把最后那批‘种子’带来。”
工人们机械地点头,走向大棚深处的一个角落。那里堆着几个大木桶,工人们打开桶盖,从里面捞出一些东西——
不是鱼。
而是一种巴刀鱼从未见过的生物:外形像鳝鱼,但全身覆盖着黑色的鳞片,头部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布满利齿的圆嘴。每条“鳝鱼”的腹部都鼓胀着,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这是……食秽鳝?”巴刀鱼想起《灶火玄章》里提到的一种邪物,“以秽气为食,能在生物体内产卵,孵化后的幼虫会吞噬宿主内脏……”
黑袍男人竟然在培育这种东西!
工人们将食秽鳝也扔进灶火。黑色的火焰吞噬了这些邪物,发出满足的“饱嗝”声。地面上的纹路完全亮起,发出暗红色的光芒,整个大棚开始剧烈震动。
“不好!”巴刀鱼知道不能再等了,“他要完成仪式了!”
他冲出藏身处,直奔灶台。黑袍男人看到他,先是一愣,随即露出狰狞的笑容:
“哦?有老鼠溜进来了。”
巴刀鱼没有废话,从背包里抽出爷爷留下的旧菜刀。玄力注入刀身,原本锈迹斑斑的刀面瞬间亮起金色的纹路——那些纹路和《灶火玄章》封面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玄厨?”黑袍男人眯起眼睛,“没想到,这种地方还能遇到同行。可惜,你来得太晚了。”
他一挥手,那些原本呆滞的工人们突然眼睛变红,嘶吼着朝巴刀鱼扑来。他们的动作不再僵硬,而是变得迅猛、疯狂,像野兽一样。
“酸菜汤,拦住他们!”巴刀鱼喊道。
酸菜汤也从藏身处冲出来,从背包里掏出两口炒锅——这是她惯用的“武器”。玄力注入,锅沿亮起青色的光芒。她双手持锅,像盾牌一样挡住扑来的工人。
“老板,快!”
巴刀鱼冲向灶台。黑袍男人挡在他面前,从袖中抽出一把骨刀——刀身是用鱼骨拼接而成,刀刃泛着绿光。
“小子,你以为凭你那点刚觉醒的玄力,就能破坏我的‘秽火灶’?”黑袍男人冷笑,“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厨道!”
他挥动骨刀,刀锋划过的轨迹留下一道黑色的残影。残影中,无数怨灵的面孔浮现,发出凄厉的尖啸。
巴刀鱼举刀格挡。金黑两色光芒碰撞,爆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黑袍男人的力量远超他的想象,震得他手臂发麻。
“你根本不懂!”黑袍男人一边攻击一边狂笑,“厨道?那只是表象!真正的力量,来自于欲望、恐惧、怨恨!这些才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
骨刀再次劈下,巴刀鱼勉强躲开,刀锋擦过他的肩膀,衣服瞬间被腐蚀出一个大洞,皮肤传来灼烧般的剧痛。
“老板!”酸菜汤看到这一幕,想要过来帮忙,但被工人们缠住脱不了身。
巴刀鱼咬牙后退,与黑袍男人拉开距离。他看了眼灶台——黑色的火焰越来越旺盛,地面的纹路已经亮如血玉。他能感觉到,地下的那个“东西”正在苏醒,一股庞大的恶意正从深处涌上来。
来不及了。
他必须做出选择。
巴刀鱼闭上眼睛,将所有玄力灌注到菜刀中。刀刃上的金色纹路越来越亮,最后整把刀都变成了耀眼的金色。他脑海中闪过《灶火玄章》里的一页——那是他之前看不懂的内容,但现在,在生死关头,那些文字和图案突然变得清晰:
“以身为灶,以心为火,燃尽污秽,照见清明……”
这是……自毁式的招数?
但巴刀鱼没有犹豫。他睁开眼睛,看向黑袍男人:
“你说得对,我不懂你的‘厨道’。但我懂得——真正的美食,应该给人带来幸福,而不是痛苦!”
他双手握刀,将刀尖对准自己的胸口。
“老板!不要!”酸菜汤惊叫。
黑袍男人也愣住了:“你疯了?”
巴刀鱼没有回答。他用力将刀尖刺入胸口——不是刺进肉体,而是刺入玄力凝聚的“心灶”之中。
轰!
金色的火焰从他体内爆发出来,瞬间吞没了整个大棚。这火焰与黑袍男人的黑色秽火截然不同——温暖、明亮、充满生机,所过之处,黑色的秽气如冰雪般消融。
黑袍男人惨叫一声,被金色火焰燎到,身上的黑袍瞬间燃烧起来。他拼命拍打,但那火焰仿佛有生命,死死粘附在他身上,吞噬着他的秽力。
“不可能!这是什么火?!”
“灶火。”巴刀鱼的声音从火焰中传来,“厨神传承的,净化之火。”
金色火焰继续蔓延,烧向灶台。黑色秽火与金色灶火激烈对抗,发出震耳欲聋的爆鸣声。整个大棚开始崩塌,地面的纹路寸寸碎裂。
“不!我的法阵!吾主——”黑袍男人疯狂地扑向灶台,想要保护它。
但已经晚了。
金色火焰彻底吞没了灶台。黑色的秽火在挣扎中熄灭,地面的纹路完全破碎。地底深处传来一声愤怒的咆哮,但随即远去——那个“东西”似乎暂时退却了。
火焰渐渐熄灭。
巴刀鱼单膝跪地,脸色苍白如纸。胸口虽然没有伤口,但玄力几乎耗尽,整个人虚弱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酸菜汤冲过来扶住他:“老板!你怎么样?”
“还……还好。”巴刀鱼喘息着,“那些人……”
他看向那些工人。在金色火焰的净化下,他们眼中的红光已经消失,恢复了神智,但都虚弱地倒在地上,茫然地看着四周。
黑袍男人也倒在地上,身上的火焰已经熄灭,但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水分,皮肤干瘪,眼眶深陷,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你……你毁了一切……”他嘶哑地说,“但……还没结束……吾主……还会回来……”
说完最后一句话,他头一歪,没了气息。
巴刀鱼在酸菜汤的搀扶下站起来,环顾四周。大棚已经坍塌大半,灶台完全毁坏,鱼塘里的水正在迅速变清——秽气的源头被切断,污染开始消退。
但巴刀鱼知道,黑袍男人临死前的话不是恐吓。
地下的那个“东西”还活着。
这只是开始。
“老板,我们现在怎么办?”酸菜汤问。
巴刀鱼看向那些恢复神智的工人:“先报警,把这些工人送医。然后……”他顿了顿,“我们需要更多的信息。”
他走到黑袍男人的尸体旁,从他怀里搜出一些东西:几张黄符、一个小木牌、还有一本巴掌大的笔记。
翻开笔记,第一页就写着:
“食魇教·第三分坛·江心洲据点”
下面是一些记录:
“三月十五,于江边捕获‘秽源’一缕,植入地脉。”
“四月二十,第一批‘食秽鳝’培育成功。”
“五月三十,与‘协会内线’接头,获玄厨修炼法门残卷。”
“六月……”
笔记的最后几页,是一些人名和地址。巴刀鱼扫了一眼,瞳孔骤缩——其中几个名字,他认识。
那是都市玄厨协会的人。
“老板?”酸菜汤注意到他的异样。
巴刀鱼合上笔记,深吸一口气:“我们惹上大麻烦了。”
远处,警笛声由远及近。
新的一天开始了。
但巴刀鱼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而他和他的小餐馆,已经站在了风暴眼的最中心。
(第0097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