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暗草正蓬生

作品:《喻川录

    “《流年记》,佚名所著,按我总结,上回说这连四娘是前朝旧臣之女,家道中落,父母双亡,无奈落入风尘,”温怀序寻那说书先生言语的空子,头微微偏向温禾,折扇轻抵下颚,若有所思地为她作解,“我呢,觉得这故事是个反着讲的,一会儿说完见刘郎,想来就要说前尘事了。”


    温禾认真听了,瞧着温怀序笑了笑:“次兄也是头一次听啊?”


    “去年才上的本子嘛,”温怀序开了扇子,风扇到自己这儿,也扇到温禾那儿,先前公事忙碌哪敢花大把时间听书,他瞟到周唶,“兴许周少卿听过呢。”


    “少旬?”


    周唶听书蛮认真的样子,侧过头来,一时无言。


    温怀序还以为他是真没听到方才说的什么,他倒执起茶盏,很自然地开了口:“棠安城里什么书温使节没有听过,温小姐,你次兄没听过的书我可更不会听过了。”


    他淡笑,话虽提到温禾,却并未予她压迫的感觉,说完将茶饮尽了,阿童见状要上来续茶,他手一遮,道了句“不必了”。


    这是……要走的意思了?温禾想着,借着看说书人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周唶听书还是蛮认真的样子。


    她想起温怀序在家书里提过“少旬”二字,现如今,知道少旬便是眼前的周唶,那总结来说,周郎君与温怀序就是好友多年,同科进士。


    温怀序虽然朋友多,但挚友少,毕竟阅人无数,周唶作为一个不谈公事也能和他相处这么多年的一个人,于他而言,总该是个好人。


    但于温禾来说,好不好先不重要,重要的是周唶对她有没有印象。


    直至现在,温禾觉得,这位周郎君是记不得她的,或许天底下有一样的玉佩,那日所见到的并非此人。


    自然更好。


    她短叹一口气,暂时抛开思绪,低头抿茶,才喝下,听到一声脆亮亮的“温使节,你也在这儿啊。”


    这声音……公、公主?!


    温怀序转头一看,正是掀开了帷帽的大棠五公主——李姝听。


    “这位我也认识,”李姝听看向作为她堂兄的周唶,笑着说,“昨天才听人说周少卿在大理寺以身作则,备受信赖。”


    她注意到温禾,“这位阿姊我倒是不认得,不过仔细一看——”她对照了一下温怀序的脸,“和温使节有那么一点点的像,想必是……”


    李姝听说到这里停住了,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眸忽然亮了:“想必是上菱阿姊?!”


    温禾一怔,如何将她的字说出来的。


    这下周唶也看了过来,又认识上了?


    李姝听的眼里是温禾不大记得的样子,瘪了瘪嘴:“好吧——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肯定已经把我忘了,朝颜花还是你教我认识的呢。”


    说到朝颜花,温禾一下子就记起来了,八岁的时候离开棠安,有个比她还小一些的女孩子追来给她送行,呜呜哇哇地哭着,一边哭一边跟她说自己养的朝颜花喂水不喂光,已经没有了,让她在外面要记得喝水,记得晒太阳……


    其实就是养花浇水,但养在屋子里,吸收不到日光,还是死掉了,女孩子推花及她,想她吃好睡好,一帆风顺。


    “……姝听?”温禾的思绪放回现实。


    李姝听一听,倏地笑了:“我就知道上菱阿姊不会不记得我的!”


    这一桌四个座位现今就只剩下一个,“若无人要坐这儿,那我便坐了?”李姝听拿下帷帽,在温禾身边不扭捏地坐下了,随她出行的侍女玉蒲跟着就给她添了茶。


    李姝听嗅觉很好,茶一添上,她就眉眼弯弯地说:“厚可茶一向好闻,又入口回甘,上菱阿姊是宜陵人,我知道宜陵茶酒双绝,不知道有没有喝到过这种啊?”


    温禾见她眼中隐隐期待,短暂思索后笑而答之:“说来惭愧,其实我喝过的茶不多,但厚可茶醇厚回甘,自然是好茶……”


    说书先生要歇一阵,茶楼里嘈杂声又起,两位姑娘聊着,温怀序往周唶那边悄悄问:“你怎么和我妹妹认识的?”


    “听你说的。”


    哦——


    不对啊,哪跟哪儿啊。


    温怀序一下又凑头回去,这次倒是志在必得的样子:“你不告诉我小禾怎么和你认识的,就、别想我告诉你公主和小禾、怎么认识的哈。”


    周唶听了,有些好笑地看他:“我又不好奇。”


    温怀序说得好像自己都知道一样,实则两头雾水,想套话呢。


    “……”


    “茶叶的苦味先天就有,或重或轻,茶叶的品质,茶的冲泡方式和泡茶的水质都对苦味有影响,茶叶越不好,苦涩越浓烈,越突兀,由此推知,厚可茶起码是好茶。”


    李姝听听完温禾说的话,又闻了闻手中杯漫出来的茶香,乖乖地,满足地笑笑:“我喜欢喝。”


    她饮下一口后,注意放到了温怀序那:“温使节,我上次同你说的,你记不记得?”


    温怀序听到李姝听叫到他了,硬生生地笑了笑,公主啊,您记性是真的好啊。


    之后他便是假笑,声音扬起来:“记得啊,自然记得。”


    “所以,”李姝听防止了他的迂回,“进展怎么样啦?”


    此时在徐府,徐砚才送走了魏候。


    马车渐行渐远,他反身入府,府中踱步着,在一处拐角差点被步履匆忙的徐真给撞了。


    “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


    徐真一看清是长兄,心跳漏了半拍,瞬时退后一步,躬腰行礼,不敢抬头。


    “长兄,是我不是,恕、恕我莽撞!”


    徐砚只觉得他唯唯诺诺,又因为同父异母,向来也不想多说给他正眼,懒得口舌,便摆手让他滚。


    “是……”徐真应道,又规矩一拜,正想拔腿就走。


    “你在南诏染病了?”


    徐砚这句话,问得突然且冷淡,听不出关心,更像是在审问一个刚抓来的犯人,设陷阱,逼供词。


    他喜欢出其不意,徐真都回来好几天了,他才冷不丁地问起南诏的事,打人一个措手不及。


    “就是水土不服……谢长兄过问,已经好全了。”


    徐真答完,没有什么回复他的声音,他方想偷瞟徐砚一眼,冷水忽然泼了下来:“本事不大,病倒不少!多向你二哥学一学,彻夜研读也没有你弱不禁风。”


    徐家二郎徐臣,就是徐真的二哥,与徐砚同为嫡出,在工部任职。


    没等徐真说什么,徐砚已然拂袖而去。


    徐真躬腰的姿态扔在维持,他的话在嘴边却一句都送不出去,因为徐砚已经走远。


    他感觉自己在抖,明明是春三月,却如遭了一场刀风。


    “引荐可否啊?”李姝听追问。


    “公主,引荐您去赵婆婆那学做糕点,您有什么差池,我可是……小命难保。”


    “可以把赵婆婆请进宫里啊。”


    “旁敲侧击地问过,老人家有些惶恐。”


    “老人家就算同意,”周唶听了几句,已对事情略知一二,“你知道她进出皇宫也是不容易的。”


    “唔……”李姝听有些失落,她自然知道,但自己最大的爱好就是研究食物,赵婆婆的手艺快要失传,她是真想学了传下去,“父皇忙于朝政,我一时不好跟他说。“


    “何不请一两个手里的人去学,学成了再与公主说?”温禾听到这,发了问。


    “我母后她容易担心,平日里事情大都要亲自瞧了才放得下心,”李姝听接温禾的话,说着说着,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刹那间雀跃了,对着温禾眼眸亮晶晶地说,“我可以让阿娘的人去学啊!她自己挑人她肯定是放心的。”


    “温使节,我们两个人脑子也是的,之前怎么都没想到这茬啊。”


    “堂兄、上菱阿姊,谢谢你们啦。”


    温禾一笑颔首,却顿了顿。


    堂兄。


    能被公主唤作“堂兄”的人。


    当今圣上有一位同父异母的姐姐,封号晏清,可见受先皇喜爱颇深,长公主与先皇年间一位状元郎喜结连蒂,姓周。所以,周唶,不仅仅是大理寺少卿,还是如今晏清长公主家的公子。


    温禾只想说,太低调了……


    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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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就是才认识她的样子,但她心里不免又有些忽明忽暗的忐忑。


    丝竹声绵绵不绝,耳闻乐,目仰观,鱼灯远未到点亮的时候,但色彩鲜明,如此三五只地闲挂着,或聚或散,倒有些化鲲的意味。


    二楼有道身影闪过,周唶了然,对在座的三位告了辞,起身出去了。


    他今日来,其实为的是抓人,江谕在二楼现身,意思是,人已抓住。


    他该去看看了。


    “路上小心,下次再聚啊——”温怀序笑得坦坦荡荡,东道主的样子足得很。


    李姝听又挑了一块卖相挺好,似乎好吃的茶点,还没吃,向温禾问道:“上菱阿姊吃过什么很好吃的糕点吗,有没有什么推荐啊?”


    “什么糕点都不会比宫里的好吃吧?”


    “俗话说,高手在民间啊。宫里的是好吃,但总有许多东西是先发自于民间的。”


    “有道理。”温禾笑道。


    “改日我给上菱阿姊送一些宫里的来吃?”


    “可以啊。”


    “上菱阿姊你太好了,难得有人这么爽快。”李姝听一脸感动。


    “父亲,您真是糊涂!”魏侯回到府中,儿子魏然听了他与徐砚的事情后,痛心疾首。


    “我、他徐砚有这份心,这样为爹安排,不是挺好的吗。”魏侯很是摸不着头脑。


    “您把人家当自己人,哪知道人家心里怎么编排您的!”魏然“哼”了一声,“先前他哄您养死士,您居然还答应。我早就觉得他这人怪得很,天大的好处怎么自己不去干,您可当心点,别被人给卖了自个儿还不知道。”


    “然儿哟,你可不能一边坐着看阿爹。”魏侯说着,目不转睛地盯住了魏然,“本侯有事就是全家有事,你可是咱们魏家扛大梁的人!”


    魏然听了颇为自得:“父亲放心,咱家的大梁儿子自然扛着,天塌了也不能够塌到父亲头上……”


    但仍有些阴阳怪气:“只是父亲您啊,那么信任他徐砚作甚。”


    “你又不是不知道,徐砚能坐到户部侍郎的位置,本侯也是出了力的,他总不能熊心豹子胆了反咬本侯一口吧。不过刚刚你说的也有道理,本侯也有些摸不透他,那、现今该当如何?”


    魏然反倒摆手一笑:“父亲也不必慌张,这样,酒您照喝,舞您照看,茶楼那片儿子帮您管着,徐砚还不算只老虎呢,没什么好怕的,牙没长齐能要咬谁啊。”


    父子俩哈哈笑了一阵。


    “那便好那便好,然儿啊,都依你了!”


    几近夜里,江谕负责的事情告了一段落,便来禀告周唶。


    案上的烛点燃不久,灯花未落,周唶瞥见江谕进来,恰恰勾好文书的最后一笔。


    “问出来了?”


    说的是审那个抓来的人。


    “问出来了。”


    江谕坐下来,忍不住发笑:“少卿,他支支吾吾半天,我倒是没让人对他做什么,就是在狱吏给别个犯人用刑的时候把他抓过去看着。”


    “他这人其实怂得很,才抓过去就怕得不行了,呜哇哇地哭出来倒把话哭圆了,”江谕也不耽误正事,严肃起来,“他承认了自己在王衡府上确实做了好几年的下人,王衡对他很是满意,不然也不会在某次喝得大醉时,一高兴直接给他划了一处房产,这房产在鹤壁,他只告诉了自己一位同乡,那同乡约他说三月十五来湖口渡接他,一同回乡,这段时间他又不想在京城闲着,就去了那茶楼做工。”


    “听起来,他丝毫不知道西疆布防图,但心中无鬼,凭何挨到如此后面才招。”


    “他说是……吓傻了,没反应过来,”江谕“咳”了一声,“不像是装的。”


    “……”


    “三月十五……”周唶喃喃自语了一句。


    继而面向江谕:“你先派些人在湖口渡盯着,那地方船只寥寥,不要打草惊蛇。”


    “是!”江谕当即应下。


    湖口渡,在京郊,周围矮草广生,高树相邻,人烟少,鸟声多。


    要说距其最近的一处建筑,周唶印象里的,是同在京郊的伽龙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