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城市的夏季像被封入黄桃罐头，带着湿漉漉的、晶莹剔透的滋味。


    南烟扫码，付完一半车费，没等赵辛禾反应，直接下了车，来到人挤人的告示牌前。


    白板上的字迹圆润俏皮。


    用了五颜六色的记号笔，南烟猜书写者应当是个热情有趣的人。


    【望夕角办事处通知】：


    ——请旅客携带好您的证件和入场券。希望您已经为这次活动做了充足准备（酒精过敏者、高血压者不得入场哦~）。当您处于易感期或发情期内，您将会失去入场资格。可以向工作人员提供票证，原价退还。


    ——请您有序排队，接受工作人员的检查。


    赵辛禾追上她，唏嘘，“这队伍这么长，得排到明天吧…”


    “好在你遇见了我！”她忽然神神秘秘地道，“我知道有个口可以直接进。”


    南烟：“我是良好市民，不做违法乱纪的事。”说罢，她往队末走去。


    队伍成蛇形盘踞，环绕整个啤酒节的场地，约莫占据了海岸面积的一半。冰啤酒清泠泠的气味，混着各种信息素的味道，直往鼻腔里钻。


    南烟有点小洁癖，她从包里掏出气味阻隔剂，往鼻前喷了两下，又在舌头底下压了一片薄荷糖。


    赵辛禾：“不是你想的那回事！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说的是走VIP通道。”


    她问南烟要了片薄荷糖，照模照样含着。


    南烟：“是你没说清楚。”


    “那你去不去？”


    南烟犹豫了一下，“谢了。”她本不打算和赵辛禾有太多接触，一个人的旅行更自在些，却抵不住心底的好奇心。


    “走走走！”赵辛禾没给她犹豫时间，拉着她绕到一侧。


    别墅林区亮如白昼，小四层建筑，顶楼的花蔓，缠绕着北欧风的金属护栏，垂落下来，藤蔓上缀满了紫色、粉色的花朵。


    音乐喷泉的流动水带起一泓灯光，绽开又回缩，形成一团朦胧光晕。


    走到小铁门处，赵辛禾颇自来熟地喊：“叔，能让我进去吗？”


    立即有保卫闻声出来，是个魁梧的Alpha，“去去去。别在这捣乱。”


    赵辛禾嘻嘻一笑：“哎呀你看我拿的什么。”她松开握住的手心，垂下来一串金属吊坠，蛇形缠绕着十字架，水钻镶嵌在蛇身上，做成鳞片的模样，在夜里折射出诡丽的光。


    保卫了然，没多说什么，直接放行。


    别墅区后面的花园连通去沙滩的路，沿着小径一直往深处走，花园里种满了郁金香和玫瑰，如昼的灯光下，灿金、艳丽的花海近乎刺目。


    一路静默，赵辛禾憋不住先开口，“你不好奇？”


    南烟回过神：“什么。”


    赵辛禾：“就是，我哪里来的VIP特权。”


    南烟摇摇头，“萍水相逢，你不主动说这便是你的秘密。”


    “……”好有距离感的人，赵辛禾无语，同时替那位暗暗叫苦。


    往前走了约莫十来分钟，脚底已经能感受到鼓噪的摇滚乐声带来的地面震颤感，依稀能看见远处架起的舞台，镁光灯打在舞台的正中央，周围一圈正燃烧着烟火。


    “开始了！走快点。”赵辛禾催促。


    南烟加快了步伐。


    内场已经站了不少人，赵辛禾拨开人群，时不时回头注意让南烟跟上。


    南烟仰起头，望见台上的主唱紧握话筒，她穿着蓝色的亮片短裙，贴身的黑色短吊带，长腿纤细笔直，隐隐能看见肌肉线条，她有化浓妆，红唇艳丽，黑色的眼线勾得很长，眼影是绿色的，长卷发慵懒披散在肩后。


    南烟心底不禁起了一个念头，她好像只狡黠的猫。


    赵辛禾捅捅她的胳膊肘，“是不是很好看？”


    “嗯。”南烟，“你认识这支乐队吗？”


    赵辛禾目光一闪，“我不爱听歌——对了，要不要我帮你拍个跟她们的合照？”


    “麻烦了。”


    You are so lovely


    And I cant help but be sorry


    Keep me at a distance


    Don’t let my shadow lurk atop your light


    烟腔醉人，英文发音纯正，化有浓妆的五官掩不住的深邃，南烟猜她应当留过学，更有可能是混血。


    相机连上手机的app，实时能导出照片，赵辛禾很快地操作。本来Airdrop就可以了，耐不住赵辛禾软磨硬泡，南烟加上她的微信，收到了照片。


    她相机装的定焦镜头，近距离拍出来人像清晰又好看，背景却糊成一团光晕。


    南烟抿了抿唇，莫名有些失落，却没多说什么。


    赵辛禾挠挠后脑勺，“要不用手机重新再拍一张？”


    “这样就可以了。”南烟婉拒


    她目光定在背景上，那名站在舞台正中央的女人虽模糊，亮片裙熠熠闪光。照片捕捉的角度正好，让南烟差点以为照片中的女人正看着她。


    南烟收神继续看着台上，注意到她的眼珠是绿色的，像极半透明的翡翠，仔细看，她的眼角还有一颗泪痣。


    南烟微微失神，莫名觉得有几分熟悉。


    她唱完这首歌便离场了，南烟又听了一首，却觉得怎么也差点意思，没了起初亢奋新奇的心思。


    她穿过人群，来到一边买了一瓶橘子汽水。


    湿漉漉的水珠挂在玻璃瓶壁上，沿着她伶仃的腕骨下淌，沁出凉意，南烟插上吸管，喝了一口。


    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起了那双半透明的绿色眼眸。


    出来前，她拍了拍赵辛禾的肩膀，丢下一句：“有缘再见。”


    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见，但这都不重要了。


    一直以来，南烟都是个很相信缘分的人。她大学的专业是汉语言文学，所以她写的文案也非常文艺。


    她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是九点半，许多人的夜生活刚刚开始。


    她叹了口气，想起她跟另一位房客说过，今晚会晚一些回去，她在四周漫无目的闲逛起来。


    沙滩边有许多鹅卵石，南烟捡起几块，砸入远处的海中，海浪扑起，盖过了涟漪。


    忽然手机震动了下，南烟拿起来看，Pluto给她发了条微信。


    Pluto：回来的时候可以帮我带一支药膏吗？


    南烟：？


    Pluto：洗澡地板太滑不小心扭了。


    南烟：有牌子要求吗


    Pluto：没有，稍微好一点就好，我会把钱转给你


    南烟丢下手里的鹅卵石，喝完最后一口橘子汽水，即刻动身。


    她打开导航搜了一圈周围，最近的药房距离她两公里，走得快的话，大概十分钟就到了。


    南烟看见自己在对话窗口问了对方：我在啤酒节，你有什么想喝的没，我可以帮你带。


    她不是一个多事的人。


    发出去后，她才意识到自己这一行为和平常有多不同，或许今晚听到一首美妙的歌，心情变明媚了。


    手指悬停在对话上，南烟看见“对方输入中”，便没有撤回。


    Pluto：想知道你喝了什么


    南烟：橘子汽水


    对方可能有选择困难症吧。南烟心底一哂，干干脆脆地打字。


    Pluto：好~那请帮我再买一瓶橘子汽水回来。


    -


    南烟提着塑料袋，刷卡进门。


    看见对方正盘腿坐在床铺上，背对着她。她能闻见空气中溢散着玫瑰雨露的香气，夹带一股淡淡的清甜味道。


    她抬步走到对方背后，出声道：“沈诵杳。”她的嗓音压得有些低，清冽，如深涧的雪。


    对方转过身来，南烟方才看清楚她的面庞，不由微微眯眼。


    细细地打量，那双令人印象深刻的绿眸波光粼粼，不是美瞳啊。这副面容与今晚看见的那位歌手重叠起来。


    原来也是她啊，沈诵杳。


    南烟缓步走到窗前，伸手递出，左手是一袋药，右手则是橘子汽水。


    沈诵杳起身，但可能是维持一个姿势太久了，腿部有些僵麻，径直朝南烟倒去。


    南烟僵在原地，没空的双手更是无处安放。


    对方许是刚洗完澡，蓬松柔软的长发扫在她的颈间、锁骨，带来细微的痒，变浓郁了的玫瑰香味，几乎让南烟失神。


    盛夏，她们都穿的少，大片的肌肤裸露在外，彼此相贴的部位，她感受到了独属于沈诵杳的温度。


    后颈的腺体有些发热，奇妙钻出一股冲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怀中传出一声闷闷的笑来，沈诵杳微仰起头，“抱歉啦。有没有弄疼你啊。”


    话虽这么讲，她却没有丝毫要起来的意思。


    褪去浓妆后，沾染了水汽的面庞白里透红，更显娇艳，桃花眼勾着，眼角缀着的泪痣像是会说话。说话的尾音拖长，勾魂摄魄的妖精似的。


    南烟回神，将药随手扔下，她伸手抵住沈诵杳被睡袍包裹全的胳膊，轻推开了她，注意到对方宝石般的绿眼眸中盛着的笑意更甚，逗人玩似的。


    觉得对方太没有边界感了，晚上表演留下的好感被冲淡许多，南烟的语气保持着冷淡，“我还好。”


    “药我放这了。还有橘子汽水，喝之前可以拿纸巾擦一下吸管。”


    沈诵杳拖长声音，“我脚崴了，你帮我拿下纸好嘛~”。


    “Could you please help me to do it ?”


    南烟默了默，不打算跟病人计较什么，她直接拿了电视柜前的那包纸，不太客气地扔给沈诵杳。


    “不用那样跟我说话，我也会帮你的。”床头柜在两张床中间，南烟弯腰拿起柜子上的鲨鱼夹，将脑后的长发夹起。


    沈诵杳从床一侧爬到南烟跟前，仰起脖颈，盯着南烟后背，绿眸如被风吹皱的森林，“为什么你的信息素没有味道。”


    声音从背后传来，南烟稍微偏头：“这很奇怪？”她低着眼眸，看见沈诵杳的睡裙往上卷了一些，露出半截白皙柔韧腹部，肌肤似白雪，内搭蕾丝纹路，像盛开在雪上的花。


    她紧绷着脚趾，圆润润的指甲盖上涂了粉色透明甲油。


    左脚的脚踝肿起了一块。


    她比自己，还不像是个Alpha。


    “没有。”沈诵杳蹙了下眉，脱口而出，“我之前闻到的乌龙茶香是怎么回事？”


    南烟淡声道：“你不会不知道Alpha要用阻隔剂吧。”


    Omega不在发情期时，信息素内敛，贴上阻隔贴后，不需要再喷阻隔剂，因为他们很难被主动诱导发情；但Alpha不同，不仅需要阻隔腺体主动散发信息素，而且也要隔断Omega信息素的诱引，因为他们的生理结构较之Omega更易进入情热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