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无话。云昭跟在谢不拙身后一阶,瞧着谢不拙的背影,几度张口,又咽下去。


    “对不住谢前辈。”


    谢不拙转头看了她一眼,这个时候他居然还带着一点微笑。


    “那怎么办呀?”他温柔地问道。


    是的,道歉毫无用处,她必须要找到解决办法。


    “代目珠好找吗?”


    “还行,有点钱就能买到。”


    “那……那种病常见吗?”


    “从前在魔界边境传播过一阵子。年头有点久了,知道的都是上岁数的魔。”


    “那你看,能不能这样,”云昭打商量一样,“我有个朋友前一阵去过魔界边境,他刚好给我带来一堆礼物,其中就有那个代目珠?”


    谢不拙停下脚步,云昭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望着他。谢不拙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这么巧?也不是不行。”


    他拿竹箫敲敲掌心:“你那个朋友,不会恰好也知道取目瘴的解法吧?”


    这巧到自己都不信了,云昭冥思苦想,谢不拙时不时回头看她。两人又上了十来阶,谢不拙提示她:“你朋友和你认识别的魔吗?”


    云昭诚实道:“我只认识谢前辈。”


    “也没接触过别的?”


    福至心灵,云昭脱口而出:“林英和他手下两只魔!”


    她编出新的瞎话来:“我偷听来的,或者干脆逼问出了药方!”


    谢不拙点点头:“这还勉强说得过去。”


    云昭得了赞许,原本皱着的眉眼都舒展了一些:“我来时确实给他们种了一点点东西!”


    “哦?”谢不拙来了兴趣,“种了什么?”


    -


    杜家村的两位魔是在诡异的寂静中惊醒的。


    火堆早已燃尽,晌午的太阳照着,本该是暖融融。然而睡梦中只觉得凉飕飕的……好像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刀子一样。


    先醒的是小个子,他睁开眼,被日光刺得重又眯起来,缓了几息方才恢复如常。


    不对。


    天亮了?


    他呆滞地环视,几双眼睛在院墙内望着他们,猜疑,而非畏惧。


    结的阵法失去供养,虚弱得几不可见。人的情绪恢复到了一个正常的阈值内。


    好像一夜之间,秩序重新降临了这个村庄。


    怎么了?他脸上本能地露出恐慌,魔对这些情绪向来敏感。刚醒时一片茫然,却也知道,野兽相对,最先露怯的那个一向难逃死劫。


    人们在院墙后窃窃私语,和同类的交谈使他们恢复了正常的感知和判断。


    小个子的耳朵仍在工作,他听到一句“我大爷急着求药,碰到了那个送药的,是他杀了我大爷!”


    “那个送药的”——咋呢,我们不是送药菩萨了?不及细想,小个子连忙推醒同伴,“细栋!快醒醒!”


    “嗯?怎么了?”稍壮一点的迷迷瞪瞪,眼睛还没睁全,一只鞋飞到脸上,迫使他重回黑暗。


    浸满了泥水、猪粪,又暴晒过的布鞋,那是先锋。紧随其后的是各色垃圾杂物,两魔承受着这一场格外狂暴的脏雨。待他们挣扎着站起来时,一个扔光了家里所有不值钱物件的人扛起锄头,冲向他们。


    另外几户一愣,紧随其后。


    临近午时,两个人形物体被扔出杜家村。村民不敢真的打死人,毕竟有王法在,杀人要偿命,而活着的人还是要活下去。


    两个奄奄一息的魔安静片刻,爬开。


    “你为什么不动手?”细柱一只眼肿的如核桃一般,他瞪着仅存的另一只眼质问同伴。


    “因为上头说了,不能直接伤害人类,”小个子庄立回答,继而反问,“你为什么不动手?”


    “因为上头说……”在同伴一副“别来这套你从来记不住”的脸色下他悻悻地、带一点心虚地回答,“因为我觉得,确实是我们不对……”


    “哈???”


    -


    “我给他们种了一点善念,”说到这个,云昭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有没有用,就是让他们想事情的时候,偶尔可以往对人好的方向想一想。”


    谢不拙的眼神在一刹那变得锐利。


    “你之前用过?”


    云昭摇摇头:“这是第一次,我实在不知道拿他们怎么办的时候想到的。”


    “没有限制?”


    “有吧,”云昭回忆了一下,“这种小法术像雪一样,几天就化了。”


    “轻易不要再用,”谢不拙嘱咐她,“也不要对别人提起。”


    云昭点点头:“往天界的回报,我就写药方是我从他们那里问出来的。”


    说话间已到山顶,云昭在自己院门前犹豫了一瞬。谢不拙自己没有停下,也没有和她告别的意思。他招呼云昭:“来喝茶啊。”


    两人进院,谢不拙让云昭坐下,他去劈柴。


    居然是真劈,云昭看着他挽起袖子,一双风雅的手把粗糙的枯木放正了,再抡起并不精巧的斧子,背肌在那一瞬张开,他狠狠劈下,木屑四溅。


    莫非是泄愤吗?


    云昭坐立难安。“我去倒水,”她提起小茶壶,感觉接下来就要劈自己脑壳了。


    谢不拙看她溜进厨房,露出一个几不可查的微笑。


    谢不拙的厨房不算大,但似乎常用。菜整整齐齐码在墙边的小架子上,多是野菜。另有腊肉鸡蛋,收在桌上。茶盐都放在柜子里。


    他真的自己做饭呀……想想也是,四百年来都出不去,和前任神官也不打交道,不找点事情做确实很难捱。


    和自己倒是有交流了,没几天就被拉下了水。


    云昭舀水,苦笑。


    一定不能连累他。


    烧小炉子。


    谢不拙往里添柴,云昭看着,一副认真学习煮茶的架势。


    “怎么不问问题了?”谢不拙瞧瞧她。


    “不问了,”云昭郑重道,“我要和谢前辈保持距离。”


    谢不拙皱起眉,他说:“明朱……”


    哪料云昭也没有说完:“杜家村之事……”


    两人俱是一愣。


    云昭忙道:“前辈先讲。”


    谢不拙摇摇头:“没事,你说。”


    “杜家村之事已经连累了前辈,如果天界追查,我不会提起前辈。我出去查地动,遇到了魔族在祸害百姓,抓了两个小卒逼问出药方,就是这样。”


    “在此事了却之前,我不再和前辈一同下山,免得上面猜疑。”


    也免得心上人误会。这一句云昭没有说出来。她坦坦荡荡,只是此情此景提起,难免有窥探他人隐私之嫌。


    谢不拙来了个默认。


    “魔族那边呢?”他问。


    云昭迟疑了一下:“其实我一直想问,他们知道你在黑龙山吗?”


    “我猜测他们只知道大概方位。”谢不拙道,很好,她的求知欲回来了。


    “林英没有发现我,我猜测他魔力在我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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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昭道,“他应该不会找到我的踪迹。但如果有更高一等的魔,或许能循着线索找过来。”


    “我近日常去山外走动,只做一个游方的神仙。被盯上也是同样的说辞。”


    “那两只魔还活着。”谢不拙提醒她。


    “他们被我用术法迷晕,并不十分记得发生了什么,何况也有可能是畏罪不敢承认。”


    谢不拙点点头。原先漏洞百出,现在她自己可以慢慢修补一些了。


    “还有没有其他发现?”


    云昭讲起李老太爷和布行。


    李老太爷家供着一尊神像,云昭不认得,她形容得也不十分到位,索性拿了纸笔画给谢不拙看。谢不拙看到眉眼就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谢前辈认识这人吗?”


    “认识,”谢不拙倒茶,语气随意,“当今魔尊。”


    那也是意料之中,云昭本就猜测是魔界高层或魔尊本人。但她有点想不明白:“他们收集恐惧和恶念我还可以理解,要香火有什么用?”


    “香火是用来做什么的?”


    考核用的,云昭几乎要脱口而出。但显然这不是正确答案。


    “我不知道。”她摇摇头。


    “神位按功德、战功、香火来定,香火是人间对你们的信仰。信仰是有力量的,相信你的人越多,你的能力就会越强。”


    云昭一时茫然,她做西方之神前后力量似乎没什么变化。


    “因为供奉你的人都是皇族,”谢不拙无奈一笑,“无愁无难的时候,没有谁会十分虔诚。”


    “那他是要变得更强?已经做上了魔尊,还想要什么呢?”


    “魔界如今怎样?”


    云昭迟疑了一下,她如实回答:“不弱。近一两百年来,他们开始向外征战。常与天界有小规模冲突。”


    “神、魔、人三界,”谢不拙在桌子上画三个圈,“人界独自构不成威胁。但另两界若有对抗,都会想办法争取这唯一可用的外力。”


    云昭攥紧了袖口。


    “夭何意在三界?”


    谢不拙点点头:“他一向不愿居于人下,数千年来神强魔弱,他是最想改变格局的那一个。”


    他甚至流露出一丝欣赏。云昭一瞬间更觉得可怜,她的眉头皱起来。在谢不拙看来,她带着一丝怜悯问:“谢前辈从前和他关系很好吗?”


    谢不拙愉悦地微笑:“不好,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那是真完了。


    万一,万一真的查到谢不拙就在黑龙山……


    “不用担心,”谢不拙好整以暇地整理袖口,他方才劈柴粘了一些木屑。云昭看着,谢不拙即使劳作,他手上也没有茧子之类,仍然是贵公子一双如玉的手,“他如果视我为威胁,会一直寻找,找到也是迟早的事。”


    “如果他已经不把我放在眼里,那这样一件小事不会引起他的注意。”


    他隔着茶杯,像是安抚般,隔空拍了两下。


    话虽如此,云昭还是决定下去加固一下封印。并非为了更好地控制谢不拙,而是想办法让能力低于她的魔族,如林英之流,尽可能不要发现这座山有异常。


    最坏的情况,林英的上峰乃至更高层来查探。


    “我很强,”云昭认真地看着谢不拙,“真打起来的话,我不会输。”


    她重复:“我会保护谢前辈。”


    谢不拙认真地评估她的宣言。


    “好,”他答道,“你可要保护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