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他必须未雨绸缪。

作品:《贞观悍师:从教太子逆袭开始

    李世民在时,凭借其无与伦比的威望和对军队的绝对掌控,李承乾绝无造反的可能,甚至不敢有丝毫异动。


    但一旦李世民远离长安,深入辽东前线,战事胶着,通讯不畅,时间一长,留在长安的太子会怎么想?


    那些聚集在东宫周围的势力,那些被李世民压制或边缘化的人,会不会趁机怂恿?


    就算李承乾本人没有反意,但只要他表现出一定的自主性,或者仅仅是李世民的多疑性格作祟,都足以酿成巨大的政治危机。


    以李世民那通过玄武门之变上台、对权力交接有极度敏感的神经。


    他怎么可能放心让一个已经显露出棱角的太子,长时间独掌后方?


    恐怕他人在辽东,心却时刻系于长安,连觉都睡不安稳。


    那么,李世民会怎么做?


    仿效历史,让李承乾去洛阳或者是定州?


    还是带他一同出征?


    带太子出征,固然可以放在眼皮底下看管,但同样存在风险,且国不可一日无主,完全空悬长安亦非良策。


    去洛阳或者定州,看似是一种折衷,但洛阳同样是陪都,具有相当的行政功能和象征意义,同样会形成一定的权力中心。


    李逸尘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意识到,高句丽政变这个消息,是一个可能改变大唐对外战略的契机。


    更是一个可能彻底改变李承乾乃至他自己命运的巨大变量。


    他深知,高句丽多山险峻,城池坚固,军民习惯于寒冷气候,且作战顽强。


    隋炀帝百万大军折戟沉沙的前车之鉴不远。


    历史上李世民贞观十九年的亲征,取得了不少战术胜利。


    攻克了包括辽东城在内的十余城,斩俘高句丽军数万。


    但最终也未能一举攻灭高句丽,在安市城下受阻后,因天气转寒、粮草不继而被迫班师。


    这场战争,实际上成了一场消耗战。


    如果……如果因为自己的出现,促使李世民将征讨高句丽的时间提前,那么,准备是否足够充分?


    战略是否得当?


    后勤能否支撑?


    一旦战事不利,或者陷入僵持,对大唐国力的消耗,对李世民威望的打击,以及由此引发的内部政治动荡……


    他必须未雨绸缪。


    要思考如何应对李世民可能做出的亲征决定以及由此产生的太子安置问题。


    更要思考,如何能让这场潜在的战争,朝着对大唐更有利、对东宫更有利的方向发展。


    或许……不应该被动等待事情发生。


    或许,可以在适当的时机,以适当的方式,施加一些影响。


    还有,战争一旦开启,巨大的物资消耗和兵员调动,必然会对正在推进的西州开发、工部革新等政策产生冲击。


    如何未雨绸缪,提前规划,确保这些不至于因战争而中断或夭折,反而能在战时经济中找到新的立足点甚至发展机遇?


    工部能否尝试研制更有效的攻城器械或运输工具?


    无数的念头在李逸尘脑海中碰撞、交织。


    他感觉仿佛在下一盘极其庞大而复杂的棋。


    对手不仅是朝堂上的政敌,不仅是远在东北的泉盖苏文,甚至还包括了那无形而又无所不在的历史惯性。


    以及那位坐在两仪殿龙椅上、心思难测的贞观天子。


    他需要时间,需要更准确的情报,需要更缜密的推演。


    “先生?”李承乾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和疑惑。


    “是……有什么事情吗?”


    “殿下,”李逸尘语气郑重地对李承乾说道。


    “近日各方视线皆聚焦东宫,一动不如一静。”


    “殿下当以处理日常政务、研读经典为主,修身养性,静观其变。外界若有风雨,只要殿下自身持正,根基稳固,便无可撼动。”


    李承乾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李逸尘现在说的话显然是超出了方才讨论的具体事务。


    但他对李逸尘已是深信不疑,闻言肃然点头。


    “学生记下了。必当时时自省,谨言慎行。”


    看着李承乾认真的表情,李逸尘心中稍安。


    至少,在风暴来临之前,太子这边是稳定的。


    翌日,两仪殿。


    香炉中青烟袅袅。


    李世民端坐于御案之后,手中拿着一份用那新术印刷的散页,反复观瞧。


    他的手指摩挲着纸上清晰匀称的墨迹,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眼底深处,却闪烁着难以掩饰的惊奇与激赏。


    李承乾垂手立于下首,依旧保持着惯有的恭谨。


    “此物……果真妙绝。”


    良久,李世民终于放下纸页,抬头看向李承乾,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服。


    “高明,你辖理工部不过数月,竟能接连有此等创举,朕心甚慰。”


    李承乾心中微微一紧,面上却不敢显露。


    “父皇谬赞,此乃工部匠人潜心钻研之功,儿臣不敢居功。且昨日回东宫后,儿臣与属官细议,发觉此术欲广布天下,尚有一大难关。”


    “哦?是何难关?”


    李世民目光微凝,示意李承乾细说。


    “是纸。”


    李承乾抬起头,目光坦然。


    “雕版印刷,效率倍增,若纸张供应不足,或价格依旧高昂,则成书之价仍难大跌,寒门士子恐仍无力购取。”


    “如此,则教化普及之效,将大打折扣。”


    “此乃水之源头,木之根本,源不丰,本不固,则流不远,木难高。”


    他将昨夜李逸尘的分析,用自己的语言清晰地阐述出来,条理分明,直指核心。


    李世民手指轻轻敲击着御案光滑的桌面。


    他并未立刻表态,而是沉吟了片刻。


    “你所虑,甚是在理。朕昨日初见那印样,欣喜之余,亦隐隐有此感。只是未如你想得这般透彻。看来,你确是用心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更多的是一种审视后的确认。


    这个儿子,看问题的角度和深度,已然超出了他以往的认知。


    “父皇明鉴万里,儿臣只是偶有所得。”


    李承乾微微垂首。


    李世民摆了摆手。


    “不必过谦。能见其利,亦能察其弊,方为持重之道。”


    “既然如此,此术便暂且秘而不宣,由你东宫牵头,工部全力配合,首要之务,便是攻克这造纸之术的难关。”


    “需要什么匠人、物料,乃至钱款,你可直接上奏,或与段纶、阎立德商议,朕准你便宜行事。”


    这不仅是对太子能力的认可,更是一种无形的信任。


    毕竟,这数月来,从债券到神臂弩,再到如今的雕版印刷,所有的变化和惊喜,都源于东宫,源于太子的“进益”。


    “儿臣领旨!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父皇所托!”


    李承乾心中涌起一股热流,连忙起身躬身应道。


    父子二人在这两仪殿内,就这项可能改变天下格局的技术,达成了高度一致。


    一种罕见的、基于共同政治目标和相互认可的和谐气氛,在君臣父子之间弥漫开来。


    李世民甚至难得地询问了几句李承乾脚疾的恢复情况。


    叮嘱他莫要过于操劳。


    直到李承乾告退离去,李世民独自坐在殿中。


    欣慰吗?


    自然是有的。


    这个曾经让他头疼不已的继承人,如今展现出的才干和见识,远超他的预期。


    但在这欣慰之下,是否还隐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警惕?


    他轻轻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将所有思绪压入心底。


    无论如何,眼下太子带来的变化是积极的,于国有利。


    这就足够了。


    至于其他……他李世民,还掌控着一切。


    时间倏忽而过,转眼已至十一月。


    北风渐紧,长安城迎来了初冬的第一场寒霜。


    两仪殿内,气氛凝重。


    李世民面沉如水,御案上摊开着那份来自辽东的急报。


    太子李承乾、司徒长孙无忌、兵部尚书李勣、尚书左仆射房玄龄、开府仪同三司高士廉、卢国公程知节等核心重臣分列两侧。


    人人脸上都笼罩着一层寒霜。


    “众卿都看过了。”


    李世民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高句丽权臣泉盖苏文,悍然弑其君王高建武,屠戮大臣百余人,立傀儡高藏为王,自封‘莫离支’,独揽大权。”


    “如今更兵锋直指新罗,断其贡道。”


    “尔等,有何看法?”


    程知节第一个按捺不住,出列抱拳,声如洪钟。


    “陛下!这泉盖苏文狼子野心,弑君篡权,又敢侵我藩属,藐视天朝!”


    “此等行径,人神共愤!依老臣之见,就当立刻发兵,踏平高句丽,擒此逆贼,以彰天威!”


    “也让四夷看看,背叛天朝的下场!”


    他性情耿直火爆,主张武力解决毫不意外。


    李勣紧随其后,语气沉稳但立场鲜明。


    “陛下,卢国公所言甚是。高句丽地处险要,民风彪悍,前隋三征而未果,使其日渐骄纵。”


    “今泉盖苏文弑主立威,其志非小,若任其坐大,必成我大唐心腹之患。”


    “不如趁其内乱初定,根基未稳,以雷霆之势击之,可收事半功倍之效。臣愿为先锋!”


    作为军方领袖,他从战略层面分析了出兵的必要性。


    房玄龄沉吟片刻,出列道:“陛下,泉盖苏文倒行逆施,确属大逆不道。”


    “然高句丽山险城坚,气候苦寒,远征不易。前隋之鉴,不可不察。”


    “臣以为,或可先遣使严词切责,观其反应。”


    “若其肯服罪罢兵,则可不战而屈人之兵。若其执迷不悟,再议征讨亦不为迟。”


    他持重老成,主张先礼后兵,避免贸然开启战端。


    高士廉微微颔首,附和道:“房相所言,老成谋国。”


    “陛下,大军一动,耗费钱粮无数。去岁关中略有小灾,今岁西州开发、各地水利仍在投入。”


    “国库虽因债券稍裕,然支撑一场大战,恐仍力有未逮。”


    “且北方薛延陀近来亦有不稳迹象,若我军主力深陷辽东,恐其趁虚而入。须得慎重。”


    长孙无忌最后开口,语气缓慢。


    “陛下,臣赞同高公与房相之见。泉盖苏文虽恶,然高句丽国力犹存。”


    “我朝虽强,然同时应对东北、北方两线,风险太大。不如暂缓兵锋,遣使斥责,令其归还新罗土地,恢复贡道。”


    “同时,加强北疆防备,联络新罗、百济,从长计议,待时机成熟,再行征讨。”


    他作为关陇集团的代表,考虑更多的是全局稳定和风险控制,是典型的保守派。


    殿内意见分明,主战派与保守派各执一词,房玄龄则居于中间。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投向了御座上的李世民,等待他的决断。


    李世民的目光却缓缓移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李承乾。


    “太子,”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众卿之言,你都听到了。对此事,你有何见解?”


    瞬间,所有重臣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李承乾身上。


    若是半年前,这些目光中或许还会带有审视、轻视甚至不屑。


    但此刻,经历了山东赈灾、债券风波、工部革新等一系列事件后,再无人敢小觑这位日渐沉稳的储君。


    就连程知节这样的老将,也收敛了急躁,认真地看着他。


    李承乾感受到那一道道沉重的目光,心中念头飞转。


    程咬金、李勣主战,气势汹汹。


    房玄龄中立,倾向稳妥。


    舅父和高士廉反对,理由充分。


    而父皇……他虽然面无表情,但李承乾敏锐地察觉到,那深邃的眼眸深处,隐藏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被强行压制的火焰。


    那是属于马上天子、渴望开疆拓土、建立不世功业的雄心之火。


    先生说得对,父皇内心,是想打的!


    可是,先生也曾凝重地分析过,一旦开启战端,那巨大的消耗……


    朝廷此前绕过东宫发行的五十万贯债券,所筹集的资金,是否足以支撑?


    若不够,是否要发行更多?


    如此庞大的债务,会不会最终导致债券体系的崩溃,引发连锁反应,使得刚刚起步的“太子工程”和朝廷信用一同垮掉?


    这个念头如同冰水,浇熄了他内心因群情激昂而升起的一丝躁动。


    他不能只看军事,更要看这军事行动背后,那冰冷的钱粮计算和可能引发的信任风暴。


    他深吸一口气,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上前一步,对着御座躬身一礼,声音清晰而沉稳。


    “父皇,诸位国公。高句丽泉盖苏文,弑君篡逆,侵我藩属,其罪确凿,天地不容。我大唐天威,不容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