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作品:《宫斗不如养崽崽

    萧砚夕离开后, 掌珠回到正房,见崽崽坐在床上,自己玩布老虎, 笑着走过去,“宝宝困吗?”


    “不。”崽崽发出短音,像是在回答她的话。


    掌珠坐在一边, 摸摸他的小胖脸,“宝宝都会叫爹了,何时会叫娘呀?”


    崽崽没反应, 继续低头玩布老虎。


    掌珠拿起绣棚,想给崽崽绣一个小鸭子的肚兜。崽崽坐累了, 靠在她身上, “吖吖”的自言自语。


    母子俩坐在灯火里, 相依相伴,画面温馨。


    绣完鸭子的头, 掌珠发现儿子揉着眼皮,困得不行。她放下绣棚, 将儿子抱进婴儿床,坐在一旁轻轻摇着。


    小崽崽一躺进婴儿床反而不困了,抬起脚, 吃自己的脚丫。


    掌珠无奈,刮刮他的小鼻子,“小坏蛋, 晚上不睡觉,折腾娘亲。”


    崽崽嘻嘻笑,抬起另一条腿,请娘亲吃自己的脚丫。


    掌珠握住元宝似的脚丫, 亲了亲脚底,“好香呀。”


    她又亲亲,“宝宝怎么这么香?”


    崽崽咯咯笑,笑弯了一双眼。


    掌珠吹灭连枝灯,只余一盏小灯,“咱们要睡觉了,再不睡,月亮婆婆就生气了。”


    “爹。”


    “......”


    “爹。”


    崽崽趴在栏杆上,连叫两声。


    掌珠心里不是滋味。上一世,崽崽每日都盼着萧砚夕来看他,可萧砚夕很少跟崽崽互动,只因他听信了太后的一面之词。


    那些日子里,两岁的小崽崽总是趴在窗边,盯着御书房的方向,希望父亲忙完能来看看自己,可萧砚夕呢?


    掌珠不愿再想,也释怀不了。


    看母亲不理自己,小崽崽伸手够她的头发。


    掌珠反应过来,起身抱起他,在屋子里踱步。


    母亲的怀抱,无疑是孩子最信任的避风港湾。崽崽趴在掌珠肩头,歪着小脸,渐渐耷拉下眼皮。


    掌珠感觉头晕晕的,哄睡儿子后,喝了一杯水,然后躺在床上,蒙头夜寐。


    御书房。


    萧砚夕批阅完奏折,揉了揉脖颈,看眼天色,快四更天了,便没有摆驾回燕寝,准备在御书房歇下。


    这时,张怀喜慌慌张张跑进来,“陛下,闵太妃病重,想...想见儿子...”


    上次瞧着闵氏病病殃殃的,身体定然不适。萧砚夕眼中毫无波澜,“不允。”


    张怀喜为难,“假若闵太妃今晚去了,却没见到儿子,会抱憾的。”


    据张怀喜陈述,闵氏和萧荆现居陈记雅肆的密室中,打算等皇帝开口放人,携君辙一同离开皇城,此生再也不沾皇室的边儿。可皇帝关着君辙,迟迟不放行,才使闵氏急火攻心,加之旧疾,今夜犯了病。


    听完后,萧砚夕淡声道:“他们老两口是在埋怨朕?”


    他加重了“老两口”三个字,似乎,是想跟他们断绝关系。


    张怀喜劝道:“母子连心,人之常情。陛下还是通融通融,让闵太妃见儿子一眼......”


    见帝王愠了脸色,张怀喜越说越没底气。嬉笑道:“陛下当老奴胡说八道,别动怒啊。”


    “张怀喜。”


    “...老奴在。”


    萧砚夕半垂眼帘,显然已疲惫到极致,眼中却蕴着几分审视,“你背着朕,时常跟太上皇来往?”


    “老奴不敢!”张怀喜立马跪地,“老奴对陛下忠心耿耿,日月可鉴,绝不会背着陛下......”


    “行了。”萧砚夕有点厌烦他们表忠心这一套,摆摆手,“摆驾大理寺。”


    因杜忘赴任茺州牧,大理寺卿的人选一直悬而未决。前几日,才确定了最终人选,由少卿宋屹安担当。自接管衙门,宋屹安与恩师杜忘一样,时常在衙门过夜,夙兴夜寐、废寝忘食,整个人消瘦不少。


    萧砚夕步下辇舆,打量上前请安的宋屹安一眼,“爱卿消瘦了,是衙门的伙食不好,还是太累?”


    宋屹安作揖,“怪臣不按时用膳,坏了胃。”


    “那可不行,无论多忙,都要爱惜身子。”


    萧砚夕扶起他,君臣两人一道去往大理寺天牢。路上,萧砚夕状似无意道:“爱卿早到了婚娶的年纪,该成亲生子了。身边有个可心人,也好照料你的日常起居。”


    宋屹安垂帘,没有接话茬。


    两人由侍卫护着来到天牢门前。在狱卒打开牢门的工夫,萧砚夕道:“沈老太师的长孙女沈娇娇,上个月刚刚及笄。为人知书达理,蕙质兰心,爱卿可曾见过?”


    睿智如宋屹安,怎能不明白帝王的意思。淡笑道:“衙门的事堆成山,臣哪有琢磨儿女私情的心思。”


    “你是嫌衙门事务繁忙?”


    “臣并非此意。而是因为臣能力不足,需要下更多的功夫在公事上,还是先不考虑儿女私情了。”


    萧砚夕似笑非笑道:“爱卿不必挂心,朕帮你惦记着。”


    “......”


    随着牢门被打开,萧砚夕敛起笑意,弯腰走进去。众将紧随其后。


    大理寺的天牢里,关押着许多重犯。这些人听见脚步声,早已麻木,加之骨子里的骄傲,没有上前凑热闹的意思。但随着一声“罪臣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所有人扭头过来,看着一身玄衣的帝王慢慢走过。


    他们随之起身跪安,问安声此起彼伏。有人忏悔,有人不甘,有人声泪俱下。


    萧砚夕环视一周,视线接连落在几人身上,深邃的凤目泛起涟漪,转而轻轻一叹,抬袖道:“平身。”


    犯人们低着头,不敢触犯龙颜,心中却蓄着千言万语。


    萧砚夕没给他们开口的机会,径自去往关押君辙的牢房。


    不比其他犯人,君辙跟个大爷似的侧躺在木床上,见到帝王,也没有起身行礼的打算。


    萧砚夕与之对视,分明从对方眼里看出了讥诮。听太医说,君辙身患绝症,命不久矣。本是同根兄弟,可萧砚夕对这个弟弟没有一分情分,自然没有多少感伤。只是一想到他是太上皇费尽心机藏起来、加以保护的孩子,心中几分讥嘲,几分怜惜。


    不像自己,君辙才是太上皇的掌中骄子。白发人送黑发人,有几人能够承受得住......


    也不嫌地上脏,萧砚夕盘腿坐在矮几前的蒲团上,昂贵的衣料垂在地上,“上酒。”


    宋屹安愣了下,随即吩咐狱卒去拿酒。


    君辙眨着狐狸眼,勾唇道:“陛下要送我上路?”


    萧砚夕没回答,待酒水端上桌,亲自给两人斟满,“陪朕喝一碗。”


    “陛下看着我,还有这等雅兴?”


    “喝是不喝?”


    “喝!”君辙坐起身,撸起袖子坐在萧砚夕对面,“我向来只喝烈酒。”


    萧砚夕看向狱卒,“烈吗?”


    狱卒躬身,“小的这就给陛下换来烈酒。”


    “不必了。”君辙一摆手,拿起满酒的碗,一饮而尽。他重重放下碗,“再来!”


    萧砚夕共为他斟了九碗,自己却滴酒未进。


    君辙打个酒嗝,抹把嘴,抛去平日里刻意维持的稳重,恣意道:“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与你一块饮酒。”


    他改了敬称。


    萧砚夕没在意,又为他倒满酒,“你说你活过一世,那为何不好好珍惜,还要硬闯宫阙,打扰他人安宁,自己也没落着好?”


    “因为我不甘心啊。”君辙衔着酒碗,狐眸盈亮,“两世皆短命,何不放肆一回,万一......”


    君辙眼眶酸涩,“万一能博得美人笑呢。”


    萧砚夕眸光一凛,旋即收起情绪,问道:“朕听太医说了你的情况,觉得怎么样?”


    “什么觉得怎么样?成为阶下囚吗?”君辙装着糊涂,故意打岔,“牢里除了闷,还有蟑螂、老鼠,其余还好,没什么好难过的。”


    “朕指的是你的身体状况。”


    君辙盯着碗中清冽的酒水,自嘲道:“又没得选,你就偷着乐,假若我身体康健,定然会让你寝食难安。”


    “为何要与朕对着干?”


    “上一辈,你听信谣言,割了我的脚筋啊。”君辙勾唇,“我不该恨你,报复你吗?”


    “若是如你所言,你纠缠朕的妃子,使她和孩子陷入风口浪尖,朕不该罚你?”


    “我和淑妃是两情相悦。”


    萧砚夕语气平平,“除非淑妃傻了,否则,绝不会看上你。”


    “......”


    萧砚夕瞥他一眼,“难过了?”


    “没有。”


    “不难过,为何红了眼眶?”


    “醉的。”


    “酒不醉人人自醉。”萧砚夕递出锦帕,语气很淡,“拿着。”


    君辙挡开他伸过来的手,“用不着。”


    “拿着。”萧砚夕定眸看他,“待会儿用得上。”


    君辙双肘杵在桌面上,笑问:“何意啊?”


    萧砚夕道:“闵氏病危,想见你。”


    话落,前一息还玩世不恭的男子,僵住了表情。


    萧砚夕从牢中走出来,心情有些复杂,但并不忧伤,也没有放松对闵氏母子的警惕。


    不过,世间很多恩怨,会随着逝者已矣。对闵氏的怨,不算深,却伴随整个童年。或许,童年的不快乐,是闵氏造成的。又或许,是太上皇造成的。亦或许,是自己系上的心结,与他人无关。


    但不管怎样,都已经成为过去。假若闵氏真的病重,他也不会一直揪着过去不放。若是骗他……


    萧砚夕看着黑夜,陷入沉思。


    早朝后,萧砚夕无心处理奏折,脑海里都是君辙离宫前说的话。


    君辙说,前世,手握兵权的诸侯王中,除了鲁王,还有两人不服朝廷,想要拥兵自立。可这两人,目前没有表露出丝毫的野心。君辙的话可信否,还要进一步核查。


    萧砚夕合上奏折,换上便衣,出宫去往掌珠的住处。


    前半晌,日光暖融,掌珠正抱着崽崽在屋外晒太阳。看见来人,不免惊讶,他是不是来得太勤了?


    崽崽瞧见父亲,咧嘴就笑,“嘿——”


    掌珠站着不动。


    崽崽皱起小眉头,“唔唔”两声,有点着急,小短腿不停捯饬,想要下地。


    七个月的小屁孩,还不会走呢,走路的欲.望倒是越来越浓。


    掌珠把他放在地上,试着松开他,眼里充满期待。


    没了支撑,崽崽晃悠两下,啪叽坐在地上。


    没等掌珠伸手,门口的男人大步上前,一把捞起崽子,扛在肩头,“乖宝,我是谁?”


    崽崽抱着萧砚夕的头,吐泡泡,“爹。”


    萧砚夕欣喜,驱散了一些心头的霾,扛着崽崽在院子里玩。


    庭院中时不时响起父子俩的笑声。


    一个低醇如酒,悦耳动听。一个清透如泉,纯净无暇。


    掌珠站在石榴树旁,默默看着父子俩,心里说不上是何感受。


    半晌,萧砚夕单手抱娃走过来,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倾身一吻,吻在她眉心。恰逢日光射来,为一家人镀上暖芒。


    掌珠杏眸微动,推他一下。


    萧砚夕顺势松开人,抱着困顿的崽崽进了屋。等崽崽睡着,萧砚夕转身抱住女人。


    掌珠一愣,再推他,却怎么也推不开。


    萧砚夕紧紧抱着她,“别动,让朕解解乏。”


    听声音,他是真的累了。掌珠僵着不动,“怎么了?”


    “闵氏病危,萧君辙病矣。”萧砚夕阖上眼帘,心中叹息。


    掌珠拢眉,前世,萧君辙逝于她之前,而那时,闵氏并没有病象。可前世与今生,的确有很多事情发生了改变。闵氏母子命运的变数,也许也跟着发生了改变。


    残阳如血,细雪纷飞。


    萧砚夕带着太后和掌珠,站在陈记雅肆的密室里,表情凝重。


    密室的塌上,闵氏吐了几口血,性命垂危,紧紧握着萧荆的手,泪眼婆娑。


    这个从青葱岁月,护她一路成长的男人,已经鬓发染白。


    他说,韶华不再,他对她的真心从未变过。可真心,却换不来她的母仪天下,以及他退位后,儿子的君临天下!


    为帝者的真心,掺杂了太多现实,总归无法比拟风月话本里海枯石烂的爱。


    闵氏费力坐起身,前倾抱住昔日的君主,“老爷,答应我三件事,好吗?”


    “好。”萧荆紧紧搂着她,二话没说,答应了她。


    闵氏又吐出一口血,吐在萧荆的衣襟上,话语断断续续,“第一件事,我为你今生妾,来世,让我做你的妻子。”


    萧荆扣住她的后脑勺,“傻瓜,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我的妻子。”


    闻言,一旁的太后本就淡漠的表情,变得更为肃穆。


    闵氏哽咽:“在老爷眼里,我美吗?”


    “美,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


    闵氏闭眼,流出两行泪,提出第二个要求,“那就让我一直美下去,我不要变成骨灰。待我死后,将我放在竹筏上,顺水而去。”


    萧荆颤抖着嘴皮,将她抱得更紧,“好。”


    闵氏捧起萧荆的脸,当着众人的面,吻了一下他的额头,“第三件事,我想单独说给辙儿,老爷能带他们先出去吗?”


    萧荆慢慢松开她,点点头,起身看向萧砚夕,用目光询问。


    萧砚夕审视闵氏一眼,起了一丝怀疑。碍于萧荆的颜面,摆摆手,众人一同离开。


    屋里只剩下闵氏和萧君辙。


    闵氏睁开迷离的双眼,握紧儿子的手,“辙儿,快走。”


    萧君辙拧眉。


    闵氏苍白着脸,从枕头下取出一个小包袱,塞给他,“这里有假的路引,能让你顺利出城,出城后,一路向东,去茺州找你舅爷爷。”


    萧君辙的舅爷爷,曾是鲁王的旧部,在茺州卫所里权威极高。鲁王被捕后,消失了影踪。


    萧君辙惨笑,已无力也无心,去做无意义的事,“娘,儿子不想逃。”


    闵氏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儿子,磨牙道:“你要在牢中度过余生吗?!”


    “娘放心。”萧君辙尽力稳住闵氏的情绪,“儿子看得出,陛下外表冷漠,但还是看重亲情的。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放我离开。”


    “他是太后的儿子,怎么可能放你离开!”


    萧君辙扯下唇 ,“他会的。”


    “他不会,他自幼什么性格,我比你清楚。”


    闵氏躺在榻上,深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你跟娘说说,到底为何不想走?是为了那个女人吗?”


    “不是。”萧君辙本不想把自己的病情告诉母亲,但是,如不告知,母亲不会善罢甘休。


    他调整好情绪,握住母亲的手,慢慢道:“儿子与您一样,患了不治之症。”


    几日后,闵氏病逝。依照她生前所说,萧荆将她放在铺满鲜花的竹筏上,送入长河。


    萧砚夕和掌珠穿着素白衣裳,陪在萧荆身边,静静看着竹筏漂流而下。


    萧荆一直缄默,像苍老了十载。


    直到看不见竹筏,萧砚夕转眸,寻找太后的身影。眼中没有太大的波动……


    夜如泼墨,载着闵氏的竹筏被水里的侍卫拦截下,推到岸边。


    太后一身繁缛宫装,雍容华贵,压根没有着素服的心思。她摸着尾指的护甲,走到竹筏前,睥睨闵氏,冷笑一声,“来啊,划破她的脸。”


    若非萧荆十年如一日的保护,自己会留下闵氏?


    薛公公从太后身后走出来,扯着尖利的嗓音,“愣着作甚?动手!”


    侍卫们亮出寒刀,齐刷刷指向闵氏。


    太后得意一笑,酸溜溜地嘲笑,“你不是爱美么?你不是第一美人么?今儿,姐姐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奇丑无比!”


    “呵呵呵——”


    一道女声突然响起,夜半听来,尤为瘆人。


    闵氏蓦地睁开眼。


    太后毛骨耸立,向后退去。


    诈尸不成?


    不对,不对,全然错了!


    闵氏是假死。


    太后下令,“快,把她按住!”


    闵氏不紧不慢坐起身,没了病弱感,整个人冷冰冰的,抬起手,指着太后,“来啊,把她绑起来。”


    闵氏刚刚在跟谁下令?太后完全懵了。


    薛公公忽然看向太后,眼中泛着诡异的光,声音再次拔尖,指挥侍卫道:“太妃娘娘有令,还不把太后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不傻,不会让人摆布,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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