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40章《夜》

作品:《老师来了叫我喔

    江甜怔了怔,随即细声道:“和我有关系啊……”


    “我一点也不在乎。”


    毛线话出,江甜沉默。


    几秒后,毛线似是斟酌好,一字一顿:“希望你以后不要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打扰我的生活——”


    “明明我们才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过,才在一张床上睡过,明明才说好以后要当小孩的干妈,我还摸过你腹肌,”江甜瘪嘴撒娇,“毛线你这样会不会太负心汉了点。”


    江甜尾音落下有回声。


    她这才注意到毛线那边的空旷和安静。


    一秒,两秒,三秒。


    “max”的欢呼排山倒海,全场掌声沸腾。


    这厢,电话这头的江甜是真的蒙了。


    毛线哄:“甜……”


    一道字正腔圆的女音含笑接上:“甜小姐你好,我们这里是魅然直播间,刚刚是在和max几位大大节目互动。”


    给手机里最常联系排第一那位打电话,念完三句台词,对面不挂算过关。


    女主持夸道:“二爷和楚冰河大大第一句就被挂了,您和max大大的感情真好,刚刚无意听到,请问毛线是她小名吗?”


    江甜知道毛线会为自己要求魔音,也不拘谨:“她和她家猫共有。”


    “您知道max大大依靠新作《甜月亮》蝉联魅然漫画金榜第一,并斩获最佳新人奖吗?您有什么想说的。”


    “请客。”


    “最后一个问题,”那边传来翻手卡的声音,“您有看过max大大的《甜月亮》吗?方便透露一两件max大大创作过程中特殊的癖好吗?”


    “真话还是假话?”江甜卖关子。


    毛线拉过话筒抢答:“当然是假话。”


    “蓬头垢面抠脚嗑瓜子。”


    毛线噎。


    主持人:“真话呢?”


    “盘腿戴耳机,听不得噪音,”江甜莞尔,“她眼睛本来就漂亮,专注画画时,装着星星……”


    毛线又说两句“下次赔罪”,一直等江甜挂了电话才挂。


    江甜从厕所出来,耳里好似还震着呐喊和尖叫,“max好苏”“max”“甜月亮”“甜月亮”,铺天盖地……


    杨紫婵和蒋亚男走了,新室友是外班同学,四个人明显地分成两块。


    秦诗在走廊叫着傅逸“哥哥”,堂而皇之打电话,江甜自然帮她扫了地,上床,拉下帘。


    日记本工整地夹在语文书里,语文书摊在床用书桌桌面上。


    语文书内页只有灰黑白三色,江甜喜欢看课文,梁思成先生一篇论建筑的文章写得逻辑严明、一丝不苟,江甜循字念着,总会想到陆允信解释“dr”为“数据记录器”时的认真脸。


    “呜呜”。


    宿管吹哨熄灯,室友慌乱上床,江甜听着隔壁寝“啊”地惊呼碰撞,缓缓咬唇又放开。


    9月1日,晴。


    毛线喜欢漫画,画上了金榜,她以后可能会是一个知名漫画家。


    他喜欢天文,如果这次拿下金牌,保清华天文系就很简单,以后可能会是一个天文学家……嗯,有点小傲娇小喜欢作弄人,但很帅很帅的天文学家。


    江甜温温吞吞合上笔盖。


    那自己,以后要成为一个怎样的人呢。


    窗外夜色朦胧,一两颗星星前瞻后顾地爬上树梢,宛如一两点不经意窥破的天光。


    ………


    开学第一周课程紧。第二周,普通同学把模式从“假期”调到了“上课”。


    临近省赛,进入奥赛复试的同学周末和北三、南外一起集训。一中新校区已经落成,高三率先搬过去,周一到周五,奥赛老师就借用晚自习时间在空置的高三区给选手拉进度,四处都是压力。


    江甜课间做作业,陆允信刷卷子。


    江甜偶尔有一两道题不会,就把练习册推到桌子间,用笔把题号圈出来,小声叙述是哪里有问题。


    陆允信明明没看也没听的样子,却能在江甜说完后,准确无误地给她划条件,一两句点明思路,如果是以前做过的,就皱眉报题号,笔尾轻落在她手背上:“归纳要用脑子,不是用笔。”


    如果是没做过的,末了,顺手给她画个五角星。


    江甜高一数学成绩不稳,大家都知道。


    高二开始,不管是课堂测、板块测、还是周测,陆允信稳坐第一,新转来的施志万年老二,江甜则是基本不下一四零。


    同学们把陆允信的功劳看在眼里,不少同学抱着有答案、有解析、有其他人会的作业过来问,陆允信统一面无表情:“不会。”


    江甜还没来得及给陆允信帮腔,施志笑呵呵拉过同学:“我会我会,哪道题……”


    “……”


    “我入了复试啊,不过没乱用,”施志是华裔,普通话不好,很难发三声,学男生说“卵用”总是会说成“乱用”,“宋易修就能把我压下,横竖都是淘汰……运哥不一样啊,运哥和宋易修刚的希望很大,不对,应该是宋易修和允哥刚的希望很大,哎呀我也说不清……”


    “……”


    大课间,江甜陪秦诗去小卖部买了棒棒糖,自己拿一根,放一根到陆允信桌角。


    陆允信换张草稿纸。


    江甜趴在桌上,边剥糖纸边软绵绵道:“还是要休息,你这样一直坐着腰背不会痛吗,突然怀念你高一从早睡到晚。”


    不知道是谁高一又在念他只知道睡觉。


    陆允信唇角抽一下,算出个答案。


    江甜:“感觉你这次求胜欲比以前强很多。”


    秦诗穿了件有蕾丝摆的t恤,校服拉上,路过讲台,蕾丝摆就像是校服下面长出来的小裙子,江甜眼睛微微亮,收回来。


    “不过也是,宋易修很强,”江甜抠着塑料棍上的残纸,“我和他同学三年多,太了解了,绝对稳扎稳打,如果他实力在一四八,那么他卷子做下来也一定是一四八,如果实力是满分,那他做下来也一定是满分,稳到变态的那种。”


    陆允信把三加二心算成六,不动声色划掉错误答案。


    “你呢。”江甜轻言。


    冯蔚然在睡觉,沈传把薯片抛进座位:“允哥其实就任性了一点,这次要他做完那道证明题抄一下题干,一分,根本不会有劳什子并列第一。”


    “还有那个,”沈传敲太阳穴,补充,“少做一条辅助线,又懒得检查。”见陆允信笔尖停下,沈传赶紧嬉着圆场,“其实怪考的那天下午,教室后面不知道进了只什么鸟,一直‘叽叽喳喳’。”


    江甜笑着用某人的话噎某人:“不知道是谁教育过我,拎清考点绝对必要,败在细节就是浮躁……”


    她话还没完,陆允信偏头就着她手含住棒棒糖,然后稍稍施着力道,把棒棒糖从她手里扯出来。


    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讲台上还有同学和老师为了真知辩得面红耳赤。


    这人怎么这么,这么……


    江甜热脸,嗔道:“我不是给你买了嘛……”


    陆允信“嘎嘣”几口嚼碎真知棒,把塑料棍扔进两人桌间、挂在江甜那边挂钩的口袋,绷脸:“你话多,不抢你糖抢谁的。”


    “……”


    “还委屈上了?”陆允信凶她,“做作业,看什么看,信不信以后你买一次我抢一次。”


    听到这话,江甜皱巴巴的眉目反而徐徐舒展了。


    “陆恶霸。”她拿过他桌上的糖。


    陆恶霸在听。


    “你说,”江甜不急不慢撕糖纸,娇声道,“下次,我去买点讨厌回来好不好……”


    讨和厌两个字中间都有一点,那藏着的一点,便是喜欢啊。


    任你抢,绕你指,入唇齿,慢慢嚼。


    沈传还没明白甜姐儿最后一句话,这牛头不对马嘴的是什么意思,便见甜姐儿抱着糖笑得春水荡漾。


    而陆允信轻咳一声,接着做题。他列的公式扼要工整,面庞清俊,耳根后却匐着一层几不可查的赧色?


    ………


    江甜怼他归怼他,调戏归调戏,却也把他的黑眼圈记心里,周日还专门买了一大堆食材在厨房里忙活。


    明瑛过来串门:“外公外婆还没从茶话会回来啊,”明瑛惊奇,“炖的什么?”她嗅,“好香。”


    “他们待会儿回来,”江甜握着锅铲瞟一眼时间,陷着两个小酒窝,“鸡肉,有没有闻出来?超市阿姨给我说是最补人的山鸡,我直接煮着淘了淘,然后照着网上攻略丢一锅炖。”


    “可以的,下次想喝给明阿姨说一声就行,”明瑛开玩笑,“还是说给谁炖的?”


    “陆允信他们奥赛上得天昏地暗,”江甜意识说漏了嘴,弥补,“他这学期给我讲了挺多题。”


    时间到,江甜掀开砂锅舀一勺试一口:“好像挺正常,”又舀给明瑛。


    “不错不错。”明瑛试,也认可,随后体贴道,“我端过来的菜估计等不到你外公外婆回来就得冷,你先吃,我帮你把汤送过去。”


    ………


    奥赛班下课,陆允信起身就看到了在门口张望的明瑛,以及明瑛手上的袋子。


    “妈,”陆允信疑惑,“你怎么突然……”


    明瑛一边和出门的同学点头致意,一边把陆允信拉到教学楼边缘的树下,把保温桶就着布袋塞给他:“知道是谁做的吗?”


    陆允信用眼神问。


    明瑛牵着儿子衣袖:“我给你说,今天一大早,人甜甜床都没赖就去了超市,折腾一上午,真的好细心,一步步照着步骤做出来的,什么时候放什么,什么时候焯什么,那叫一个色香味俱全,专业水准。”


    “……”陆允信突然脑仁疼,打着哈哈想把东西还给明瑛:“我记起老师让我去他办公室,估计——”


    明瑛挤眉弄眼给儿子比个爱心,赶紧溜。


    ………


    中午教室人不多,几个同学整理笔记,几个同学吸泡面、啃面包。


    明天周一,开始省赛,宋易修妈妈在一中门口酒店订了个单间,每顿饭都亲自做了给宋易修送进来。


    陆允信坐在宋易修后面,回去时不经意瞟到他的饭盒:小牛排鲜嫩多汁,芝士虾仁色泽饱满,油麦菜绿油油,放了豆芽体味的大骨汤真的香味四溢。


    陆允信打开自己的保温盒,少许有些……香?


    肯定是超市切的,鸡肉大小倒均匀,陆允信盯着桶里量放得和炒菜差不多的当归、枸杞一系列,一手握叉子,一手举筷子,不知该如何下口。


    当初那两个半生不熟的粽子,可是让他在厕所待了一下午。


    不知是他真的在叹气,还是有幻觉,宋易修转头过,撞见陆允信满脸菜色:“你妈妈厨艺不好?”


    “挺好。”


    “那你怎么这么,”宋易修措辞,“恐惧?”他凑上来闻了闻,“还挺香啊,你别这么……”


    “没有,”陆允信抬头,面色如常,“只是很少吃到江甜做的东西。”


    “她做的啊……”


    宋易修忖片刻,压下挑起的眉头,把自己桌上琳琅的盒子端过来,同样博弈,“碰巧都送饭,一起吃可以吗?”


    陆允信“嗯”一声,开动。


    宋易修假装无异地夹菜,只是每一夹,都朝着保温桶里的鸡肉和补药伸。


    陆允信夹几次虾仁、油麦菜、牛排,想朝保温桶里探,偏偏总能遇上宋易修挡他的筷子,宋易修刻意,陆允信默默换菜,也不多说……


    两人就这样,近乎交换,把午饭“共享”得一干二净。


    ………


    晚上晚自习,江甜总觉得肚子胀鼓鼓的,幸好陆允信在奥赛班,要不然听到肚子叫得多尴尬。


    一下课江甜就朝厕所跑,脱裤子看,姨妈没有来。


    她只当自己下午喝了冰抹茶,头疼地垫了块姨妈巾。


    与此同时,专门供给集训、不熄灯的宿舍楼内。


    宋易修一回寝室就开始跑厕所,肚子拉得“噼里啪啦”。


    室友们洗漱完了,宋易修还在奔厕所。


    冯蔚然在外面涮衣服:“你跑几次了?”


    宋易修苦:“六次。”


    “马上十一点了,”冯蔚然说,“要是船长的药不管用,就出去看看吧。”


    “好多了,”宋易修话没说话,又是“嘟嘭哗啦”。


    大家本是心疼,可偏偏宋易修在绝望里唱起了歌:“感恩的心,啪啪,感谢命运……哗哗哗。”


    “伴我一生,嘟,让我有勇气做我自己……啪啪啪。”


    隔最近的冯蔚然感受着他的心酸,没忍住“噗嗤”。


    里面几个男生立马笑出声。


    “天地虽宽,这条路却难走,哗哗哗,我看见这人间坎坷辛苦……”


    “我还有多少爱,噼啪,我还有多少泪,哗,让苍天知道……”宋易修声泪俱下,“我不认输……”


    冲破寝室的高音攀升颤抖。


    男生们笑得直不起腰。


    陆允信亦没忍住地唇角抽搐一下,边推门出去边江甜发了条短信:“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对方秒回:“???”


    陆允信推开天台门,直接拨过去,响了十几下。


    江甜消化完陆允信第一次主动给自己打电话,赶紧披着外套奔到女寝阳台,小心按下接通。


    江甜轻喘着气。


    “江小姐,”陆允信唤她,“我们以后可以不碰厨房吗?”


    他的嗓音裹着夜风缓缓渡耳,低低的,似噙着点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