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蛮不讲理


    韩有福气个仰倒,“爹,还没到九点。”


    韩老头不喜欢听相声，京剧形成于清末，那时东北这边没几个人会唱，后来又逢战乱,就更没多少人学了。听惯当地曲调,导致韩老头对咿咿呀呀的京剧不是很感兴趣。


    刚才小寒唱《太君辞朝》和《穆桂英挂帅》，韩老头忍着没出去，就是看唱的人是他孙女。他以为接下来也是这些咿咿呀呀的戏，站起来说，“天不早了,到家得十点,该睡觉了。”


    韩有福目瞪口呆。


    韩高氏立刻下床穿鞋,见他还愣着，抡起鞋底朝他身上打,“傻坐着干啥？回家！”


    小虎叹了一口气，掀开被子，抬头见他大姑想说话,微微摇头，“爹，娘，回去吧。二姐，没听见奶奶说的话？”


    “奶奶，我姐是主持人。”小艾提醒她。


    韩高氏指着电视机,“五个主持人，一人说一句，你姐也只能讲几句，别说还有俩大老爷们忒碎嘴，根本轮不到你姐说话。走了，走了。”


    “人家是相声演员，靠嘴巴吃饭的。”小艾皱着眉头说，“再说了，人家不说就冷场了，你根本不懂。”


    韩高氏停下来，“你懂，你啥都懂，还不是我供你去城里上学？你他娘居然敢嫌弃我？老娘打死你个没良心的。你姐上电视，成大名人了，都没敢嫌弃——”


    “娘，娘，小艾不懂事，别跟她计较。”小寒的大姑连忙抱住韩高氏的胳膊，冲小艾使个眼色，快出去。


    小艾穿上鞋跳出去，韩高氏抬腿就踢她。韩有福连忙挡住，“娘，小艾也是想小寒，想多看一会儿。”


    “让小寒给她买个电视机，想啥时候看啥时候看。”韩高氏道。


    小虎身体一趔趄，险些从炕上摔下来，系好棉鞋带，摇摇头往外走，“你这么想要电视机，赶明儿去城里找我姐吧。”


    “去城里不要钱？”韩高氏指着小虎，“你给我钱？！”


    小虎兜里有几十块钱，想说我给就我给，话到喉咙眼里，慌忙咽回去，“你让我去卖鸡蛋，我就给你钱。”


    “鸡蛋是你下的？”韩高氏想也没想就说。


    小虎眼前一黑，“……你不讲理，我拒绝和你说话。”说完就往大门外走。


    韩高氏气了，“你们都听见了？这就是我拿钱供出来的孙子孙女。我算是看清楚了，等我老了，你们一个个都指望不上，还得指望小寒孝顺我。”


    “你这么清楚，还见缝插针的找她要东西，就不怕她心寒？”韩有福问。


    韩高氏瞥他一眼，“少他娘的激我。我跟你爹说过，你们谁给我们养老送终，我和你爹存的钱就给谁。”


    “你和我爹存多少钱了？”韩有福问。


    韩高氏张嘴想说，随即反应过来，“存多少跟你没关系。还有你！”指着她大闺女，“不孝顺我，一分也别想见。”


    “我孝顺你，也不会惦记你的钱。”小寒的大姑心想，你给我十块，我得还你一百，但是这话她不敢说，否者她老娘又得骂她，“爹该走远了，外面黑，有福，赶紧拿着手电筒给爹照着路。”


    韩有福：“手电——”转身一看，炕上哪有什么手电筒，“坏了，小艾拿走了，娘，咱们快点出，不然都看不见路。”


    “这个该死的。”韩高氏连走带跑，到外面看到孙子和孙女，“手电筒给我。”


    小虎：“在我爹那儿。”


    “不在我这儿。”韩有福跟出来，“你们没拿？”


    小艾：“我们拿那个干什么？你们都还没出来。”


    韩有福看向他娘，被你老伴儿拿走了。


    “这个死老头子，也是想死。”韩高氏大骂，随即就让韩有福去追。


    小虎连忙说，“别追了，咱们慢慢走。路不平，我爹再摔着就不值了。”


    “我家有个手电筒。”小寒的大姑父跑屋里拿出来递给韩有福，“我们年初二过去，你再给我。”


    韩有福：“这两天晚上上厕所用啥？”


    “煤油灯。”小寒的大姑父说，“快回去吧。”


    韩有福：“那你们也早点歇息吧。”打开手电筒，“娘走前面。”


    “我还用你交代？韩高氏回头瞪他一眼，就往前走。


    九点半左右，韩家五口人到家。远在首都的夏民主困得打哈欠，“你们看，我得去睡觉。”


    “我也去睡觉。”樊春梅跟着站起来，“红英，你们去睡觉的时候，把囡囡的床铺好。”


    蔡红英：“知道。”见夏民生也站起来，“二叔也不看了？”


    “快睡着了。”夏民生揉揉眼睛，“你们看到小寒回来？”


    蔡红英“嗯”一声。然而，刚到十点半，四人就撑不住。夏明仁和田蓉回屋，蔡红英去囡囡屋里冲热水袋。夏明义把大门上的锁拿掉。蔡红英出来就问，“会不会进小偷？”


    “大年三十，门开着小偷也不敢进来。”夏明义打个哈欠，“妞妞跟囡囡睡？”


    蔡红英：“妞妞现在该睡着了，让她跟囡囡睡吧。”关上书房门，一阵冷风吹来，“要下雪啊。”


    “看这个天像。”夏明义穿着大棉袄，也忍不住说，“回屋，太冷了。”


    小寒抱着熟睡的妞妞从车上下来，天空飘起小雪，“这次能下大吗？”


    “应该。”立夏道，“今年入冬以来没下过大雪。”把囡囡抱出来，锁上车门，就想喊人，小寒把门推开了，“居然没锁门？”


    小寒：“都睡了吧。”越过影壁，看到只有厨房里亮着灯，窗户上还放一个手电筒，“肯定是二哥放的。”


    “肯定的。”立夏拉灭电灯，关上厨房门就去书房，“你给她俩脱衣服，我去冲热水袋。”


    小寒：“去吧。”掀开被子看到热水袋，就把热水袋放在两个小孩中间。


    “洗脸刷牙。”立夏听到脚步声，扭脸看到她出来，把牙刷递给她，“以后别参加了。”


    小寒笑着说：“你说的不算，我说的也不算。”


    “我——算了，赶紧洗洗睡吧。”立夏道，“我的眼都睁不了。”


    翌日上午，九点钟，立夏和小寒屋里还没动静，樊春梅不禁担心，“睡这么久，没事吧？”


    “他俩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夏民主问。


    夏明义：“不知道。囡囡知道吗？”


    “我睡着了。”囡囡道，“睁开眼就看到妞妞睡在我怀里。妞妞呢？”


    妞妞摇摇头，“我去喊小叔叔起来吃饭？”


    “别喊他。”夏民主道，“让他们睡吧。”然而，这一睡睡到十点钟。


    立夏听到钟声，爬起来就看到门缝里透着亮光，套上棉裤，披着棉袄出来，楞了一下，“钱伟伟？！”


    “小舅舅。”钱伟伟连忙放下铁锹，“新年快乐！”


    立夏：“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和爸爸妈妈来的。”钱伟伟指着堂屋，“我爸爸妈妈在那里。”随即又解释，“妞妞要堆雪人。”


    囡囡：“小叔叔，小婶婶起来了吗？”


    “还没有。”立夏回头看去，床上动了一下，感觉小寒要起来了，“饭在炉子上？”


    蔡红英从堂屋里出来，“在炉子上。你赶紧洗洗吧，过会儿就该做晌午饭了。”


    “大年初一往这边跑，钱国庆，你们家不过了？”立夏高声问。


    钱伟伟：“我奶奶让来的。”


    “你奶奶有病，去年初七，今年初一，有单日回娘家的吗？”立夏瞪他一眼，转向钱国庆，“有事？”


    蔡红英：“大过年的能有什么事。”


    “是有事。”钱国庆弱弱地说。


    蔡红英张了张嘴，“……我去厨房。”


    “什么事？”立夏道。


    钱国庆下意识往屋里看。夏民主扭头看他闺女，“你找他？”


    “不是我。”夏明珠连忙说。


    夏民主：“你说过小寒，你三哥不可能帮你。国庆，说吧。”


    “我大姐的闺女看到小寒上电视，昨天晚上给我妈打电话，说是想当演员，我妈就让我来问问。”钱国庆小心翼翼说。


    立夏瞥他一眼，回屋拿牙膏牙刷，出来就问，“长得像你还是像你姐夫？”


    “外甥像舅舅，眉眼像我。”钱国庆道，“长得没法跟小寒比，但是比演杨九妹的那个人好看。”


    小寒走出来，“是她好看还是苏静怡好看？”


    “没法跟苏静怡比。”钱国庆实话实说。


    小寒：“悬！把演戏当成工作混口饭吃，她可以去试试。想成为主角，像我一样主持春晚，很难。不过演一辈子小人物，也能成为令人敬仰的表演艺术家。前提是能坚持，否则很容易走歪。”


    “你跟他说这个？”立夏嗤一声，“昨天晚上打电话，摆明了想像你一样。钱国庆，赶明儿告诉你外甥女，踏踏实实学习，少做白日梦。不然她就是下一个苏静怡。”


    钱国庆不解：“苏静怡怎么了？”


    “苏静怡和日本人结婚了。”钱伟伟道，“爸爸，最多五年……”看向小寒。小寒笑着微微摇头。钱伟伟道，“最多三年，苏静怡就得哭着要离婚。”


    夏明珠走出来：“你怎么知道？”


    钱伟伟想说，小舅妈说的。看到立夏，哼哼两声，“你别管，我就是知道。囡囡，去拿两块煤渣，给雪人安眼睛。”


    “我早就准备好啦。”囡囡把煤渣递给她。


    妞妞把围巾拿掉，“哥哥，给雪人围上。”


    “给雪人？”钱伟伟以为没听清，就重复一下。


    妞妞：“雪人冷，我再去拿一个，我有好几个围巾。”


    “傻成这样，真是你爸的亲闺女。”立夏啧一声，随即问夏明珠，“想不想知道苏静怡为什么哭？”


    夏明珠的嘴巴动了动，“不想知道。”转身回屋就问，“爸知不知道？”


    “不知道。”夏民主摆摆手，“你不如问伟伟。”


    夏明珠仔细一想，对！


    钱国庆看看屋里的老丈人，又看看立夏，犹犹豫豫道，“我回去该怎么跟孩子说？”


    “随便你，是你外甥女。”立夏道，“若是我外甥女，直接揍一顿。”


    钱伟伟打了个哆嗦。


    “哥哥怎么了？”囡囡关心道。


    钱伟伟：“有点冷，我们进屋吧。”


    “厨房暖和。”囡囡道，“还有瓜子和花生。”


    钱伟伟看一眼立夏，拔腿往屋里跑。夏明义站在廊檐下看着几个孩子，瞧见钱伟伟小眼神，摇头失笑，“国庆，当演员比上班辛苦。”


    “夏天穿棉袄，冬天穿薄纱拍戏，你跟她这样说。”小寒道，“如果她还想从事这一行，赶明儿我去剧组，让她跟我一块去。”


    立夏忙问：“又拍什么？”


    第112章二嫂挨训


    “现在不拍,具体时间也没定。”小寒笑着说,“如果是七月份开始拍《天仙配》，预计会拍到明年开春。”


    立夏：“这么久？”


    “导演要拍出一年四季啊。”小寒道。


    立夏提醒她，“电视台决定今年拍《红楼梦》，我估计也是下半年开机,这样一来你还怎么拍《红楼梦》？”


    “听说《红楼梦》剧组采取海选的形式选拔演员,选出来还得封闭式训练。”小寒道，“少则仨月，多则半年。”


    立夏皱了皱眉：“封闭？”


    “对！”小寒笑眯眯看着他，“让自己变成剧中人。夏同志，支持我不？”


    立夏想说不,见她眼带笑意,“我听你的。”


    “小舅跟小舅妈说话的时候就像变了一个人。”钱伟伟趴在厨房门口看一眼,扭头问，“为什么？二舅妈。”


    蔡红英吐掉瓜子壳,“你三舅眼里只有你舅妈。”


    “什么意思？”钱伟伟不甚懂。


    囡囡长叹一口气，道，“眼里没咱们,看咱们不顺眼，就想揍咱们。”


    “大侄女真了解我。”立夏进屋舀热水，到门口听到这句话，睨了她一眼，“皮又松了？”


    囡囡慌忙往蔡红英怀里钻。


    蔡红英下意识抱住她，瞪一眼立夏,“别吓唬她。”


    “告诉你妈，我有没有吓唬过你。”立夏道。


    囡囡仰头看她妈，“没有。小叔叔说揍我就揍我，说不给妞妞买糖，就不给妞妞买。”


    “既然这么清楚，以后少在背后说我。”水瓢一扔，立夏指着她，“事不过三，自己记着。”


    囡囡点点头，一看他出去，就嘀咕，“我不让你听见，哼！”


    “你也是欠揍。”蔡红英朝她屁股上一巴掌，就推开她，“下次别往我怀里钻。”


    囡囡站直身体：“我找小婶婶。”


    “刚才怎么不去找她？”蔡红英问。


    囡囡往外看一眼，“小叔叔挡着门了。”


    蔡红英气笑了，张嘴想说什么，听到脚步声倏然闭嘴，就感觉屋里暗下来，扭头看去，小寒站在门口，“饭在锅里。”


    囡囡跑过去掀开锅盖。小寒笑着说：“谢谢囡囡。”拿两双筷子，端着两盆饺子出去。


    妞妞拔腿跟上去。


    小寒回头看一眼，停下来问，“有事？”


    “小婶婶，过年好。”妞妞道。


    小寒下意识：“过年好。”


    “好个鬼。”立夏从屋里出来，“是不是想要这个？”挥挥手里的东西。


    妞妞转身往厨房跑。


    “站住！”立夏高声道。


    妞妞猛然停下，缓缓转过身，可怜巴巴看着小寒，“小婶婶……”


    “等我一下。”小寒忍着笑把饺子放屋里，出来夺走立夏手里的红包，拍拍他的胳膊，示意他进去，才把红包递给妞妞，“和哥哥姐姐一人一个。”


    妞妞伸出手：“谢谢小婶婶。”


    “去吧。”小寒弯下腰摸摸她的小脑袋。


    立夏见她进来，“这么大点的孩子就这么精，也不知道像谁。”


    “精点好，长大了不吃亏。”小寒怕隔壁厨房里的蔡红英听见，小声说，“像大嫂那样，别说你，爸都得天天揍她。”


    立夏往东边看一眼，“真像她那样，我一天揍三顿，省得长大给我丢人。”


    “你只是个当叔叔的。”小寒提醒他。


    立夏：“我要是她爸，弄死她。”


    “大过年的，别说死呀死的。”小寒道，“我吃不完，给你一半。”


    立夏：“能吃多少吃多少，剩下的我吃。”


    “好。”小寒夹一个饺子，“馅里有鸡蛋？”


    小寒从未当过主持人，昨天晚上的春晚又是第一届，形式也特别——观众打电话点节目，小寒担心给同行们拖后腿，蔡红英和田蓉准备馅料包饺子的时候，她就在房里背她自己写的台本，以致于都不知道俩人什么时候包好的。


    立夏知道这点，“我放的。”


    “二嫂没有说你？”小寒小声问。


    立夏撇撇嘴，“她说没有往饺子馅里放鸡蛋的，我没搭理她，打两个鸡蛋进去。她又舍不得丢掉，就把鸡蛋包进去了。好吃吧？”


    “好吃。”小寒道，“像这种猪肉芹菜馅的，我感觉蒸着吃更好吃。”


    立夏：“昨天包的还有两屉子，晌午蒸。”


    “晌午做什么吃？”小寒问。


    立夏：“本来吃剩菜。夏明珠个没脑子的今天来了，肯定得炖排骨，炒鸡肉。”


    蔡红英并没有炒鸡肉，也没有做鱼。炖了排骨，做个干辣椒炒肉丝和两盆素菜，以及两盆蒸饺子。小寒看到桌子上摆的满满的，很是丰盛的样子，不禁看立夏，二嫂真是过日子的一把好手。


    早饭吃的晚，立夏不甚饿，看到这些东西也想吐槽太少，毕竟大人小孩十几口，四盆菜像什么样，“有米饭吗？”


    “我煮的粥。”蔡红英道。


    立夏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我去盛粥。小寒喝吗？”


    “给我半碗。”小寒道。


    立夏起身出去，一碗半粥盛了十分钟。小寒不禁问，“干什么去了？”


    “有点事。”立夏道，“吃你们的。”转身又出去。


    夏明义不禁问，“他一趟一趟的干什么？”话音落下，立夏又回来了，手里端着俩盆，一盆青椒炒鸡蛋，一盆豇豆炒鸡蛋。


    “在哪儿弄的？”蔡红英脱口问。


    立夏：“我做的。”把豇豆放小寒面前，“媳妇儿吃这个，清淡。”


    “豇豆炒之前过水了吗？”小寒问，“没熟透吃了容易拉肚子。”


    立夏：“给你吃肯定过水。”


    夏明珠第一反应是看夏民主。夏民主咳嗽一声。立夏循声看去，“爸想吃也可以吃。”


    “你闭嘴吧。”立夏不说话的时候像二十四孝儿子，可他一开口，夏民主就想打死他，“不用你提醒。”


    立夏：“怕你不好意思。”


    “吃饭。”小寒夹个蒸饺塞他嘴里。


    立夏哼哼两声，就看到他大外甥看他，“你也想吃？”咽下饺子就问。


    钱伟伟慌忙摇头，“我喜欢吃排骨。”夹一块排骨，证明自己真喜欢。


    小寒朝他脚上踩一下，把豇豆炒鸡蛋放夏民主那边。立夏想开口说什么，小寒瞪他一眼，立夏瘪瘪嘴，夹一个饺子堵住自己的嘴。


    当着夏明珠的面，蔡红英没敢说什么，怕夏明珠说小气。三点左右，夏明珠一家三口走了，蔡红英冲立夏招手，“你过来。”


    “爸，看见没，天天用你的钱买菜，你多吃一点，这个二儿媳妇都不高兴。”立夏道，“等你老了，我感觉她得让你喝西北风。”


    蔡红英呼吸一窒，随即就解释，“爸，我没有，立夏炒的菜是留过几天来客吃的。”


    “后天农贸市场就开门了。”夏民主道。


    蔡红英：“菜市场没有豇豆。”


    “特供有，你嫌远，让立夏去。”夏民主道：“红英啊。”叹了一口气，“我真得说说你，伟伟在厨房里待小半天，厨房里挂着鸡和鱼，你都不做，四盆菜，一半是素，孩子心里会怎么想？”


    今天路上有雪，夏明珠一家三口走着来的。出了胡同口，钱伟伟就说，“二舅妈真小气。”


    “怎么了？”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钱国庆就问，“嫌你吃的多？”


    钱伟伟：“不是的。我暑假在姥爷家玩儿，小舅妈做鸡蛋肉末炒饭，还又做个酱排骨和青菜。今天过年，二舅妈就做那个给咱们吃。”


    “韩小寒花的是你姥爷的钱。”夏明珠道，“换成我也是什么好吃做什么。”


    钱伟伟：“今天吃的菜是二舅妈买的？”


    “你姥爷的钱买的。”夏明珠道。


    钱伟伟：“那二舅妈省下的钱还给姥爷吗？”没容夏明珠开口，又说，“妈妈以前说过，爷爷奶奶走了，他们存的钱都是咱们的。”


    夏明珠脸色骤变，表情很是微妙，“这个二嫂，现在就开始惦记爸的钱？”看向她丈夫。


    钱国庆不敢发表意见，因为不论他说什么，等哪天和夏明珠吵架的时候，都会被她翻出来攻击他，“我跟你二嫂不熟，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夏明珠瞪着眼睛问他。


    钱国庆期期艾艾地说：“跟你三嫂比起来，是有点小气。”


    “韩小寒？就会在我爸面前装孝顺。”夏明珠冷哼一声，“把我爸哄得晕头转向，好把钱留给她。”


    钱伟伟偷偷翻个白眼，“二姥姥说小舅妈把姥爷的钱花光了，姥爷还有钱？妈妈。”


    夏明珠噎住了，忽然意识到不对，“你怎么总向着韩小寒？”


    “我一开始说的是二舅妈啊。”钱伟伟道，“是你揪着小舅妈不放。”


    夏明珠扬起巴掌，“还敢顶嘴？”


    “干什么？”钱国庆抓住她的胳膊，“在大马路上打孩子，被人家看见对爸影响多不好。”


    夏明珠往四周看看，发现真有人，指着钱伟伟，“到家再收拾你。”


    回到家，钱伟伟就往他爷爷奶奶屋里跑，把小寒说的话告诉他爷爷奶奶。夏明珠追进来，听到儿子的话，接道，“当演员很辛苦，我二嫂说韩小寒那个女人昨天在屋里背一天词，忙到夜里一点才回来。”


    昨天是年三十，大过年的都没得休息，钱家二老连忙给闺女打电话，把这事告诉他们。


    立夏算着时间对小寒说，“钱国庆的大姐该知道了。”


    “他大姐也是眼皮子浅。”小寒道，“不了解这一行，也该听说过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顿了顿，“不用功也可以，长得足够漂亮。可惜还不如苏静怡。”


    立夏：“真有自知之明，就不会让钱国庆问你。说实话，她别想着演戏，留校当老师也不错。”


    “这一点千万别告诉国庆。”小寒慌忙说。


    立夏不解：“怎么了？”


    “他大姐由着孩子，估计是因为孩子成绩不好。”小寒道，“回头她知道能她闺女能去大学当老师，肯定会让我帮她补课，以艺术生考进去。”


    立夏仔细想想，“真有可能。放心吧，媳妇儿，我不会给你找事。就算有事找你，我也会帮你挡回去。”


    “我信你。”小寒笑道，“给家里买的东西，你十几号才寄，小虎和小艾开学前能收到吗？”


    立夏：“正月十六之前能收到。”


    正月十三，邮递员到小韩村。韩高氏看到小虎签字，就把包裹打开，看到羊毛裤，顿时乐得见牙不见眼，“还是小寒懂事。”


    邮递员见她这么高兴，忍不住跟着笑了，“这个小兄弟，问你——”


    “先等一下，奶奶，赶紧拿屋里去。”小虎道。


    韩高氏：“碍你的眼了？”


    “没有。”小虎连忙冲他爹使个眼色，快进屋。


    第113章考上大学


    立夏年前给小虎汇一百块钱,小虎也没瞒着韩有福,见邮递员手里还有个单子，韩有福便以为是汇款单，拎起包裹，“外面这么冷,回屋里慢慢看。”没容他老娘说话,就冲屋里喊，“爹，小寒寄的东西到了。”


    韩高氏忙不迭跟进去。


    小虎又瞟一眼邮递员手里的单子，故意问：“你刚才想问啥？”


    “这个人你认识吗？”邮递员指着单子上面的名字。


    小虎道：“认识。”指给他看，“顺着这条路走到头会看到一个南北通透的大路,往右拐碰到人再问一下,就能找到他家了。”


    “谢谢小兄弟。”邮递员推着车子就走。


    小艾拍拍小虎的肩膀,冲邮递员的背影努努嘴，“找村长？”


    “是的。”往院里看一眼,见他爹娘爷爷奶奶都在屋里，“应该是姐夫给村长寄的东西。”


    立夏跟村长一家关系极好，去年春节立夏没给村长寄东西,小艾还奇怪，以为立夏这两年不来就把村长忘了，“难怪你怕奶奶知道。”


    “被她知道能把村长祖宗八代骂个遍。”小虎又看一眼邮递员才转身回屋，“除了羊毛裤还有啥？”


    韩有福：“羊毛衫。”


    “有没有我的？”小艾跑进去问。


    韩有福仔细看看：“没有。只有我们四个的。”


    “写信叫你姐给你买。”韩高氏道。


    小艾一听这话就头疼，“我姐能有多少钱？去年给你们寄四条，今年寄四套,你当她是银行？以后生了孩子没法拍戏，赚的少了，你给她养孩子？”


    “生孩子咋就没法拍戏？”韩高氏问。


    小艾：“她没婆婆，夏市长和姐夫都得上班，谁给她领孩子？”


    “你娘！”韩高氏脱口而出。


    小艾转向刘素芬，“我，我娘去首都？”


    “咋了？”韩高氏瞪眼道，“我这么大年龄都能去，她不能去？”


    小艾：“不……不是。”


    “不是还有啥事？”韩高氏问，“没有？没有就叫小寒给你们买。”顿了顿，“小寒疼你们，你们张口要就能要到。”


    小虎心中一动，“我和二姐要是能考上大学，上大学的时候让爹娘送我们去。熟悉熟悉环境，哪天我姐真生了，我娘过去也能帮她买菜做饭。”


    “今年？”韩高氏眉头紧锁。


    小虎眼珠转转，“是呀。我姐和姐夫现在不忙，过两年姐夫升职了，忙得跟他爸一样，经常周末还得上班，我和二姐得上课，只能让她大嫂领我娘去菜市场，教我娘坐公交。我姐她大嫂那个人——”


    “那就不是个好女人。”韩高氏没容他说完，就露出嫌弃的表情，“都不如她二嫂。”


    韩高氏真讨厌田蓉，小虎就故意提田蓉，“那是去还是不去？”


    “你俩真能考上大学？”韩老头突然开口，“你姐夫教你姐一年多，你姐才考两百多一点，上的还是拍戏的学校。你俩要考的可是教大学生的学校。”


    小虎：“能考上。”其实心里没底。


    七月份，高考结束，估分填志愿的时候小虎都没把握，并不是考得不好，而是担心报考首都师范大学的人太多，被比他成绩好的人给挤下来。


    八月下旬，收到录取通知书，他悬着的心才放下。小艾没这个担忧，认为她会的都写了，一定能考上大学，拿到通知书就扔给她爹。


    韩有福这辈子第一次见大学录取通知书，吓得慌忙双手捧着。小艾见状，乐得咯咯笑，“爹，只是通知书，又不是金子。”


    “金子拿钱能买到，这个能买到？”韩有福瞪她一眼，就递给他爹娘。


    韩高氏接过去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个遍，才给她老头，“你也看看。小虎，你的给我看看，我瞧瞧一样不一样。”


    “不一样你也看不出来。”小虎道。


    韩高氏瞪着眼，怒吼：“拿来！”


    小虎连忙把通知书递过去，“看得懂吗？”


    “废话！”韩高氏只认识“12345”，一个字一个字比对也不一定能看出来。韩老头也看不出，可老两口依然像能看懂似的，逐字看一遍，韩高氏才还给他俩，“收好，弄丢了我打断你俩的腿。”


    小艾撇撇嘴，“奶奶，啥时候去报道？”


    “你俩想啥时候去？”韩高氏问。


    小艾：“当然是越快越好，到了首都得买住校用的东——”


    “买啥？！”韩高氏陡然拔高声音，“住校？为啥不住你姐家？”


    小艾：“住校不收住宿费，吃饭还给补贴，还能免费打热水，为啥不住校？”


    “学校里给的那点补贴够你俩用的？”韩高氏问。


    小艾不清楚，“应该够吧。”


    “万一不够咋办？”韩高氏没给她说话的机会，“找你姐要？”


    小虎被她吵吵的脑壳痛，“不然呢？你又不给。”


    韩高氏一听不管他要，满意了，“对，就找你姐要。还有，还有，到首都告诉你姐，我要洗衣机。你姐不给买，就跟她说，等她生了孩子，叫她大嫂领孩子。”


    小虎也不怎么喜欢田蓉，韩高氏这样说，小虎真不敢说，不让我娘领，“知道了。后天去？”


    “去吧，去吧，都去你姐家吃。”韩高氏说着，忽然想到一件事，“还得带被子？”


    小虎：“就算住我姐家，也得带被子。咱们那次过去盖的都是姐夫他叔家的。”


    “娘，我给他俩做几床新的？”刘素芬弱弱道，“小虎和小艾的被子上面有补丁，让同学看见不像话。”


    韩高氏：“现在天热不用盖被子，赶明儿叫小寒给他俩做。”


    “你想累死我姐？”小艾皱眉道。


    韩有福跟着说：“娘，你去过小寒家，知道她拍戏的时候年三十都不能休息，万一这次又赶上她拍戏，都没空去车站接我们。”


    韩老头听到这话看韩高氏，真的？


    韩高氏虽然不想承认，可小寒拍戏的时候是真忙，她又不喜欢夏家的大闲人田蓉，“晚走两天，我给你俩做两床被子。”


    “一人两床？”小虎看着她说。


    韩高氏往四周看看，见厨房门口放着一个扫把，拿起来就砸小虎，“你个吃里爬外的东西，天天想着给你姐省钱。”


    小虎慌忙往外跑，“我姐啥时候成外人了？”


    “你，你姐——”韩高氏张张嘴，“你姐现在就是。”


    小艾一边往外移一边说，“外人给你买羊毛衫？你娘家侄女咋不给你买？”


    “我……”韩高氏咬咬牙，“你俩别动！”


    小艾翻个白眼，“傻子才不动。奶奶，做人不能太过分。我姐脾气好，姐夫脾气可不好，发起火来连亲娘都不认。”


    “那是，是他娘对不起他。”韩高氏道。


    小艾：“摸着良心说，你对他咋样？去他家一趟，带一点乌拉草和干货，我姐给你买多少东西？二十斤油炸的肉多少钱？我和小虎去的那次给我姐带两壶蜂蜜，我姐给你买多少衣服？这些年又给我和小虎买多少书？这些东西都是我姐夫寄来的，总共花多少钱，他心里没数？”


    韩高氏的嘴巴动了动，发现竟然无言以对，指着小艾，“你这么会说，以后别找我要钱。”


    “那我以后工作了，也别让我给你买东西。”小艾道。


    韩高氏张嘴想说，好！话到嘴边仔细一想，不对，“你激我没用。”


    小艾翻个白眼，心想，我才没激你。


    “吵吵啥？”韩老头生气道，“整天吵吵过没完，丢不丢人？有福，明天去镇上扯布，弹棉花。”


    韩有福想也没想：“没钱。”


    “我给你。”提到钱，韩高氏又想起一件事，“你俩考上大学，学校没奖钱？”


    “我俩今天才收到通知书。”小虎叹气，“奖励钱也不可能这么快。”


    韩高氏：“还像以前一样，校长送到咱们家？”


    他们学校以前只出过大专生，还没出过本科，小虎也摸不准，“应该吧。也许没有，以前没奖过。”


    “肯定是以前的学生考得不好。”韩高氏说完这句，就让刘素芬去屋里把去年存的棉花掏出来。


    翌日上午，小艾和小虎跟爹娘去镇上。吃过晌午饭，韩高氏就和刘素芬缝被子。晚上，韩高氏就给韩有福一点钱，叫他去找村里人买些山货，给小寒带过去。


    第二天吃过早饭，刚放下筷子，韩高氏就让他们一家四口去首都。


    韩有福纳闷，“不是缓几天吗？”


    “再缓就开学了。”韩高氏道，“你不想去？你跟你素芬在家，我和你爹去。”


    韩有福连忙说：“去去。素芬，快收拾东西。”


    “奶奶又闹哪一出？”小艾端着碗筷出来，“发啥疯？”


    小虎端着菜盆跟在后面，“谁知道。肯定是觉得咱们早去一天，就能给家里省两斤面。”


    “她真应该跟姐的二嫂一家。”小艾道。


    韩高氏见他俩小声说话，“瞎嘀咕啥？赶紧收拾东西。对了，你们的书还要不要？不要我卖了。”


    “不行！”小虎不舍得，又怕韩高氏不听，“留着能成为古董。”


    韩高氏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哄我没上过学？你他娘的现在嘴里连一句实话都没有，跟谁学的？”


    “你小时候的东西搁现在是不是古董？”小虎问，“家里用了几十年的锅碗瓢盆，放现在能卖多少钱？”


    韩高氏出生时大清还没亡，她家的老物件就是清朝的东西。以前不稀奇，现在说起清朝的东西，年轻人都稀罕的不得了，“我给你找个柜子收起来。”


    小虎放心了，“搁我屋里，等我爹回来再收。老鼠吃书，得找个老鼠啃不动的柜子。”


    “娘，我给他们做个新的。”


    韩有福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韩高氏道，“收拾东西，少说废话。”


    小艾叹了一口气，把碗筷放厨房里，就回屋收拾她的衣服。


    一个小时后，韩有福用扁担挑四床被子，小艾和小虎拎着衣服，刘素芬拎着给小寒带的东西，一家四口走出家门。


    天气热，村里人吃过饭都在树下乘凉，韩家斜对面的大树下就坐着不少人，见他们这副模样，纷纷问，“干啥去？”


    “去首都。”韩有福道。


    有人便问：“咋这个时候去？都快开学了，小虎不上学了？”


    “去首都上学。”韩高氏随后走出来，神情倨傲，“我们家小艾和小虎考上大学了。”


    “真的假的？！”众人惊呼。


    韩有福：“真的。”


    “你咋这么多废话？赶紧赶路。”韩高氏瞪一眼他，“再磨叽赶不上火车，就让你睡车站，叫蚊子咬死你。”


    第114章去上大学


    韩有福长叹一口气,这个老娘,“让我娘跟你们说吧。小艾，小虎，素芬，咱们走。”挑着胆子就往村口走。


    走出大概两百多米,要拐弯了,小虎回头看，“我奶奶还站在树下显摆。”


    “让她显摆。”韩有福道，“别追着要来，随她怎么显摆。对了，你奶给你一百块钱,咱们去的时候得用四十,回来我和你娘还得用二十,还剩四十块钱够你俩用的吗？”


    小虎：“够买生活用品的。”顿了顿，“上师范大学不要学费,学校给的补助足够我俩平时吃饭的。去年姐夫给我汇的钱，我们没用完，还够我俩买笔和本子。”


    “这就好。”韩有福道,“没钱跟我说，我找你奶奶要了给你们汇过去。你们星期天去你姐家吃饭，就别花她的钱了。大城市生活不容易，一天不干都吃不上。不像咱们村里，随便在哪儿犄角旮旯里种点菜，就有一年四季吃的了。你姐必须得存点钱。”


    小虎：“我们知道。”


    “到省城再买两包糖。”韩有福道,“孩子出来迎咱们的时候，掏给她们。”


    小虎点点头，“对了，二姐，咱们到大姐家是周几？”


    “我的天！”小艾掐指一算，惊得张大嘴，“八月二十三日，周二，农历整好是七月十五。”


    韩有福脱口道：“鬼节？”


    “我们七点能到大姐家。”小虎道，“那时候天还没黑。”


    韩有福抹一把汗水，也想到夏天日长。不过，一家四口七点并没有赶到夏家，差不多七点半，天色暗下来，才到夏家门口。


    小虎见大门虚掩着，直接推门进去，“大姐，大姐——”


    “小虎？”小寒正在洗头发，乍一听到熟悉的声音还以为出现幻觉，“立夏，快去看看。”


    立夏扔下水瓢就往外跑，到影壁边看清来人，“你，你们怎么这时候来了？”


    “来上学。”小艾道。


    立夏：“不是，我的意思你俩收到录取通知书了没？”


    “早两天收到的。”小虎把衣服递给他，转身接过韩有福的扁担，“我姐呢？”


    立夏：“正在洗头。叔，婶，快进来。”随后就冲堂屋方向喊，“爸，小寒的爸妈来了。”


    夏民主正在屋里找衣服，打算洗洗澡出去溜溜弯。听到他的话，扔下衣服就说，“怎么不让你岳父岳母进来？”


    “进来了，大伯。”小艾往堂屋看过去，“咦，大伯，你咋越活越年轻？”


    夏民主脚一顿，笑着说，“小艾越来越会说话了。”


    “没有，真的。”小艾转向他弟弟，“是不是？”


    院里亮着灯，虽然是晚上，小虎也能看清楚，夏民主穿着黑裤子，白色短袖衬衫，衬衫还塞裤子里，整个人很精神，小虎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个词——容光焕发，“是的。”


    “你们这俩孩子啊。”夏民主笑笑，冲韩有福伸出手，“欢迎，欢迎。”


    韩有福楞了一下，反应过来也连忙伸出手，一看手心里都是汗，下意识想往衣服上蹭，夏民主一把抓住他的手，“这一路上挺累吧。进屋歇歇。”随即转向刘素芬，“亲家母，别拘束，就当这里是自己家。”


    “爹，娘，你们先进屋，我一会儿就洗好了。”小寒道，“小虎，为什么不提前写信告诉我？”


    小虎：“我也想啊。”随即把韩高氏干的事大概说一遍，因为夏家人在，就隐去韩高氏要东西那一段。


    话音落下，立夏笑出声。小艾不解，“姐夫笑啥？”


    “笑你们傻。居然说你奶奶为了省几斤面，催你们来报道。”立夏摇摇头，“明明是惦记学校给你们的奖金。”


    小艾：“啥？！”


    夏民主、韩有福和刘素芬猛然停下，朝小艾看过去。


    “不信问你姐。”立夏道。


    小寒：“有可能。倒点热水，我再洗一次。”


    “不会吧？”小虎看向他爹。


    韩有福老脸一热，“会的。”然后又说，“我回去就问前后邻居，学校真给你们奖金，我帮你们要了汇过来。”


    “别要了。”夏民主道，“没多少钱，再惹得她生气骂你就不值了。”


    小寒：“不要她也会生气。能要一点是一点，就算不给他俩，我爹手里有钱，平时想买个东西也不用看我奶奶脸色。”


    “平时买个东西？”夏民主不太懂。


    立夏：“以前跟你说，他们身上连一分钱都没有，不是夸张。”


    “是事实。”小虎把客房门打开，被子、衣服送进去，出来对夏民主说，“我奶奶比您还有钱。大伯，我们家的事，您呀，就别管了。”


    立夏：“您想管也管不了。别看您是市长，她照样敢骂您。”


    “好好，我不管。”夏民主道，“小田，小蔡，去做点饭。”


    韩有福忙说：“别做了，我们在车上吃过。”


    “煮点粥，炒个青菜。”夏民主道，“去吧。”


    刘素芬转向韩有福，“我，我去帮忙？”


    “不用。”夏民主道，“你们坐。”随即打开冰箱拿两瓶汽水，“小艾，小虎，想喝自己拿。”


    小虎：“知道。”拧开一瓶递给小艾，就拿一瓶汽水向小寒走去，小声问，“姐，晚上咋睡？”


    “你跟爹睡，小艾跟咱娘睡，床都收拾好了。”小寒道，“我以为你们得二十七八才能来。”


    小虎喝口汽水，“我也以为得那时候。但愿学校不要奖我们钱。”


    “肯定会意思一下。”立夏把干毛巾递给小寒，让她擦头发，“我们屋的柜子里面有你姐买的牙刷、瓷缸子，拿了放你们屋去。”


    小虎惊讶道：“又买新的了？”


    “给爹娘买的。”小寒道，“等他们回去，我就收起来。对了，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去？”


    小虎：“你觉得啥时候何时？”


    “九月中吧。”小寒道，“回到家收拾收拾也该收稻子了。”


    小虎想一下：“我回头跟爹说。”往堂屋看一眼，又往四周看一眼，“两个大哥和囡囡、妞妞呢？”


    “玩去了。”小寒道，“找他们有事？”


    小虎怕他正说着话，夏明仁或夏明义冷不丁从身后冒出来，“没有。”随即就把“洗衣机”的事说给她听，说完就问，“姐，咋办？”


    “别理她。”小寒道，“等你们放寒假回去，告诉她票紧张，明年再说。”


    立夏见小虎喝汽水，也去屋里拿一瓶，听到小寒的话，嘴里的汽水全喷出来，“还拖？”


    “拖啊。”小寒道，“不能惯得她以为只要她一闹，就能闹到东西。”


    立夏指一下小虎，“他回去得挨骂。”


    “明年年底一定给她买。”小寒道，“小虎，就这样说。”


    小虎：“可是到明年你一样没票啊。”


    “谁说我没有？”小寒问道。


    小虎：“你们的洗衣机票被你用了。”


    “那是用爸的。”小寒道，“我也有，单位发的。”


    小虎下意识看立夏。


    立夏摆手：“我和你姐虽然在同一栋大楼里上班，但我们属于两个单位。你姐是他们单位的台柱子，台里有什么福利都是先紧着她。”随即压低声音，“你姐最近在拍《天仙配》，等这部电视剧播出，还像《穆桂英》那么受欢迎，单位就给她一套房。”


    小虎睁大眼：“真的？”


    “真的。”小寒笑道，“单位有五个名额，论资历排不上我，论名气和能力，必须得有我一份。”


    小虎顿时高兴的合不拢嘴，“太好了。那你们以后是不是，想在这边住就在这边住，不想的话就出去住？”


    “谁出去？”立夏指着他和小寒，“我们？这里是我们家，他们都搬出去的时候，我们再搬。”


    小虎：“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的意思咱俩过二人世界。”小寒笑道，“不，我们不过去。但是会把那个房子装修一下，留着你或小艾住。”


    立夏连忙说：“不能给他俩。”


    “不给。”小寒道。


    立夏：“你没懂。小虎，以后你们单位分房，肯定也是按资历和学历。你领导找你了解情况，你就说你老家在东北，你姐姐虽然在这边，家里也没多余的房子。”


    “我明白了。”小虎笑着说，“谢谢姐夫提醒。”


    立夏转向小寒，“懂了吧？”


    “明白。”小寒擦擦头发，“我去吹头发，你去厨房看看，天气热，我爹娘估计没什么胃口，就听爸的，炒一个青菜。”


    立夏摆手：“有二嫂在，她不可能做俩。”


    “去不去？”小寒看着他。


    立夏把喝完的汽水瓶递给小虎，就往厨房走去。到里面一看，炉子上在煮粥，案板上只有一盆洗干净还没炒的青菜，田蓉和蔡红英在聊天，不禁啧一声。


    “怎么了？”蔡红英问出口，顺着他的视线看到案板，“还要再做个菜？”


    立夏：“没有。我来看看粥还得多久。”


    “炉子火旺，再过十来分钟就差不多了。”蔡红英道，“就这点事？”


    岳父岳母第一天过来，立夏不想跟他嫂子叨叨，点点头，到去隔壁拿走小寒手里的吹风机，“我给你吹。”


    “不让你吹。”小寒道，“每次都被你吹得像疯子一样。”


    立夏：“这次不会。我特意练过。”


    “什么时候？”小寒不信，“我怎么不知道？”


    立夏：“你这些天去拍戏，天天早出晚归知道个什么——嗷，嗷，痛，媳妇，别掐，我拿囡囡和妞妞练的手，现在吹头发的技术可好了。”


    “好啊。”蔡红英跑出来，“我说囡囡这段时间怎么跟个小疯子似的，合着是你三天两头给她洗头发。”


    立夏吓一跳，“没有。是她自己洗，我帮她吹。”顿了顿，瞪着她，“你不谢谢我，居然还好意思指责我？”


    第115章一清二白


    蔡红英顿时气得胸口发闷,“我——我不跟你说,我跟你二哥说。”


    “说啊，随便说。”立夏道，“天气这么热，一天洗一次也不过分,你居然想起来才给她洗一次,想不起来就拖到周末，有你这么当妈的？我就看二哥数落谁。”


    蔡红英张口结舌：“……你什么都不懂，小孩勤洗头对头皮不好。”


    “得了吧，少拿你那些伪科学糊弄我。”立夏满眼嘲讽，“翻遍中西医典籍,你能找出勤洗头对头皮不好,我跟你姓！”


    韩有福听到争吵声往外看去,担忧道，“他俩是因为什么？”


    小寒拧立夏的时候,立夏求饶的声音不小，但堂屋离他们房间有段距离，夏民主又正和韩有福说话,也就没能听清，“三天两头吵，别管他们。”


    “他二嫂都不生气？”韩有福担心他闺女在中间为难。


    夏民主笑着说：“我这两个儿媳妇，其他方面没法跟小寒比，就有一点好，不记仇。”


    “是吗？”韩有福不大信。


    夏民主：“你仔细听听。”


    听听什么？蔡红英指着立夏,“别以为你这样说，我就——”眼角余光注意到影壁边多出来的人，“明义，立夏天天拿囡囡的头发练手。”


    “什么？”夏明义停下来，疑惑不解，“练什么手？”


    蹦蹦跳跳进来的囡囡继续蹦蹦跳跳，“小叔叔要练习吹头发，还说等他学会了，天天给我和妞妞吹头发。”


    蔡红英：“你这个傻孩子，她是为了给你小婶吹头发。”


    “我知道啊。”囡囡想也没想就说。


    蔡红英睁大眼，“你知道？！”


    “对呀。”囡囡停下来，转向立夏，“小叔叔才没这么好呢。”


    蔡红英：“那你还让他拿你的头发练手？”


    “不用我自己吹了啊。”囡囡道，“小婶婶又不是外人。”


    蔡红英张口结舌。


    立夏扑哧笑喷，“不错。明儿给你买两个棒冰。”


    “两个不够。”囡囡歪着头，伸出两只手。


    立夏：“买一箱。二嫂，粥该好了。”


    蔡红英点点他，又点点囡囡，你们给我等着。


    夏民主摇头失笑，“怎么样？”


    “他二嫂脾气真好。”韩有福不禁感慨。


    夏民主：“我们家没一个脾气好的。你以后就知道了。对了，明儿先让小虎和小艾陪你们逛逛，等到周末再让立夏陪你们去长城，看看故宫。”


    “不用，不用。”韩有福道，“让小艾和小虎带我们随处转转就行了。”


    夏民主还想劝，随即一想，这事跟他儿子说就行了。


    立夏拿着梳子帮小寒吹好头发，闻到油烟味，用正常音量说，“大嫂和二嫂端着两碗白粥和一碟青菜去堂屋，爸看到一清二白会不会气晕过去？”


    “不会。”小寒道，“我爹娘真没胃口。”


    立夏：“打赌？”


    “赌什么？”小寒问。


    立夏小声说：“我输了一个月不碰你。你输了……”让她自己意会。


    小寒伸出俩指头就拧他。


    立夏慌忙攥住她的手，“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可是个女君子。”


    “我现在想当小女子。”小寒张大嘴，“咬你！”


    立夏趁其不备，在她唇角亲一下，迅速撤离，“我帮你咬了。”


    小寒朝他身上拍一巴掌，就往外走。立夏伸手攥住她，小声问，“干什么去？”


    “去看看。”冲厨房看一眼。


    立夏搂住她，趴在她耳边说，“我刚才说的话，她俩应该能听见。长点脑子就会再加一个，否则被骂也活该。”


    小寒停下来，扭头看着他。


    立夏：“你是弟媳妇，还比她们小十多岁，没责任也没义务指点她们。媳妇儿，咱们去找二婶，把她家的两个风扇拿过来放客房里。”


    “二婶和二叔出去遛弯还没回来。”小寒提醒他。


    立夏：“我们自己去拿。在明敏以前住的房间里，咱们又不去他们老两口屋里，没事的。”不容小寒再说什么，拽着她去对面。


    蔡红英的确听见立夏的话，把青菜盛出来就问田蓉，“要不要再做一个？”


    “爸刚才说炒个青菜。”田蓉迟疑道，“小寒说她爹娘没胃口，要不，你去问问爸？”


    蔡红英看着满满一碟青菜，想一下，“我先端过去。”拿着筷子就往外走，“大嫂端着粥。”到堂屋就说，“爸，做好了。”


    夏民主站起来，把餐桌拉过来，蔡红英放下菜，田蓉端着白米粥进来。夏民主脸色微变，意有所指道，“还有吗？让小艾去端。”


    “不用，我去。”田蓉快步到厨房，端两碗粥过来就看夏民主。


    夏民主眼前一黑，深吸一口气就想喊立夏。小虎进来，看到桌子上的菜，轻咳一声，压下笑意，“爹，娘，时间不早了，吃点就去洗澡，我姐和姐夫明天还得上班。”


    田蓉松了一口气，冲蔡红英使个眼色，没事。


    蔡红英放心下来，和田蓉一起回厨房。


    夏民主跟着出去，走到门口，忽然想到忘了跟亲家说一声，回头道，“我去看看立夏有没有把你们的床铺好。”


    “不用了，我们自己铺。”韩有福站起来说。


    夏民主抬抬手，示意他坐下，“应该的。”看到客房亮着灯，进去见立夏正在擦风扇，小寒正在擦凉席，低声说，“立夏，明天早上起早点，去特供那边买点海鲜，再买两只鸡和七八斤排骨，再买点牛羊肉，把冰箱塞满。”


    “买这么多干什么？”立夏不解，抬头看到他爸脸色不睦，顿时忍俊不禁，“您，您，现在是不是特别想骂人？”


    夏民主楞了一下，“你知道？！那你怎么不让你二嫂多做两个，咱家没肉，还有鸡蛋、黄瓜、番茄，随便弄一下也能整出四个菜。”


    “你让她们炒个青菜。”立夏道。


    夏民主张张嘴，“我，我那样说是怕小寒的爸妈有压力，觉得给咱们添麻烦。”


    “可惜你的两个儿媳妇听不懂。”立夏把毛巾扔水里，就把风扇插上，接过小寒手里的毛巾，又擦一遍凉席，打开风扇对着凉席吹，“爸，她俩什么德行，我岳父岳母比你们清楚，不会跟她们计较。”


    夏民主看向小寒，真的？


    小寒：“我奶奶觉得大嫂是扶不起的阿斗，回去没少在我爹娘面前数落大嫂。爸别担心，我娘也会过日子，指不定还嫌二嫂炒菜放的油多。”


    刘素芬把小虎给她夹的菜吃完，看到白粥上面全是油花，“小寒的二嫂也没有像娘说的那么会过啊。”


    小虎抬头看去，“过啥？”


    “过日子。”刘素芬指着碗，“你看看，炒个青菜放这么多油，一个月得用多少油啊。”


    “咳咳，咳咳……”小虎连忙捂住嘴，十分违心地说，“因为你和我爹来了，平时都是水煮青菜。因为这事，只要她做饭，我姐夫就去厨房盯着她。”


    小艾翻个白眼，“娘，快吃吧。快九点了，咱们不睡，夏大伯不可能先睡，人家明天还得上班。”


    “哦，好。”刘素芬给她夹点菜，“我不甚饿，你俩多吃点，天气热，剩的菜放到明天就没法吃了。”


    小虎看到他斜对面的冰箱，忍住解释的冲动，给他爹夹点菜，“爹多吃点。”


    小寒把两个客房收拾好，到堂屋就看到碟子里干干净净的，担心韩有福和刘素芬没吃饱，打开冰箱又拿两瓶汽水，“爹，娘，喝点水。”


    “喝过了。”韩有福连忙摆手，“收起来吧。”


    小寒：“拿到房间留你们渴的时候喝。这是立夏买的。”往外面看一眼，“我们的钱。”


    “我给爹拿着。”韩有福饭量大，小虎也担心他没吃饱，却不好意思说出来，“爹，我去打水，你把衣服找出来，咱们洗澡。”


    夏家人口多，就在东西两个角落盖两间小屋，男的在东边，女的在西边洗。在小艾和刘素芬洗澡的时候，小寒把她的吹风机放到小艾和刘素芬睡的房里，交代小艾给刘素芬吹头发。


    此时夏民生和樊春梅也回来了，得知他们在洗澡，老两口就回房睡觉去了。等小寒和立夏洗好澡，韩有福已进入梦乡。


    立夏打开风扇躺床上就调闹钟。小寒见他把时间调到五点，“太早了吧？明天下午会不会犯困？”


    “中午能睡一会儿。”立夏突然想到，“你明天晌午能不能回来？”


    小寒：“应该可以。不行的话我就跟导演请个假，反正这部戏时间充裕，还都是在城里拍。”


    “仙境戏份也在这边拍？”立夏好奇道。


    小寒：“借《西游记》剧组搭的景。”如今正在拍摄的《西游记》也是朝廷台制作的，“回头我帮他们剧组向主任争取一点经费。”


    “还用你争取？”立夏转过身面对着她。


    小寒笑着说，“我现在面子大，他们说话没我好使。”


    “厉害了，我的媳妇儿。”立夏抓住她的手，“能争取一千块吗？”


    小寒：“不一定。不过可以找赞助。”


    “赞助？”这两个字立夏很耳熟，“比如？”


    小寒：“电视剧播出后特别感谢某某单位。《西游记》剧组不好找，我能找到。”


    “你怎么找？”立夏很好奇。


    小寒看着他，“把你藏起来的那些信给我，我就能找到。”


    “信？什么信？”立夏眼神飘忽，“我没信。”


    小寒嗤笑一声，“制作中心的一个编导跟我说，她上个月帮我收四五十封信，你只给我十来封，剩下的那些信呢？”


    “那些信里面没钱。”立夏脱口道。


    小寒：“你怎么知道？”


    第116章学会耍赖


    立夏哼哼唧唧两声,“傻子才往信里塞钱。”


    “所以给我写信的人不是傻子？”小寒问,“那你说人家会不会认为我架子大，故意不给他们回信？”


    立夏：“不——也不是没有可能。”


    “信给我！”小寒道，“信封上面有地址，我看看有没有什么服装厂,食品厂的领导给我写信,我给他们回信的时候提一句，哪怕他们不想赞助，也会给我个面子，给我们或《西游记》剧组寄点东西。”


    立夏面露怀疑，“你有这么大面子？”


    “必须的。”小寒拍拍他的脸,“谁让我是你媳妇呢。”


    立夏笑了,“媳妇儿越来越会说话,我爱听，以后经常这样说。”


    “信！”小寒伸出手,吐出一个字。


    立夏指着隔壁，“柜子里。”


    “在囡囡和妞妞睡的书房里？”小寒道，“我还以为被你烧了。”


    立夏心想,我天天都想烧，可惜一直没鼓起勇气，“媳妇儿的东西，我不舍得啊。”


    “睡觉。”小寒起身拉灭电灯，感觉身上多出一只手，连忙按住,“五点起床。”


    立夏老实了，“都怪大嫂和二嫂两个不懂事的。”


    “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小寒道，“话又说回来，换成别人，就凭你这张嘴，早跟你老死不相往来。”


    立夏：“不说她们，睡觉。”


    翌日早上，五点，立夏坐起来，小寒也跟着穿衣服。


    立夏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看，“怎么不再睡会儿？”


    小寒：“不睡了，我去做早饭。再让二嫂做饭，爸真得气晕。”


    “给我做俩鸡蛋煎饼，媳妇儿。”立夏道，“你娘给咱们带一包酱豆，你用小葱炒一碗，用鸡蛋饼蘸着吃，简直不要太好。”说着，不禁眯上眼，一脸陶醉。


    小寒推一下他的脑袋，“醒醒，该去买菜了。”


    “鸡蛋饼。”立夏道。


    小寒：“出去。”


    “不给我做就不是我媳妇儿。”立夏不放心，走到门口又回头提醒她一下。


    小寒摆摆手，赶紧滚。


    立夏搓搓脸，揉揉眼，也不洗脸刷牙，推着车子就走。


    小寒跟出来，想喊住他，听到“吱呀”一声，夏民主披着薄衫出来。小寒担心吵醒对面屋里的爹娘，深吸一口气，去洗脸刷牙。随后打开两个炉子，一个炉子煮粥，一个炉子着鸡蛋饼。


    迷迷糊糊中闻到香味，蔡红英睁开眼就问，“谁做什么？”


    “小寒在做饭。”夏明义起来的早一点，“大嫂在厨房里帮忙，你也赶紧起来帮她一起做。”


    蔡红英一边衣服一边说，“你还没说小寒做的什么。”


    “我没进去。”夏明义道，“应该是炒的什么。”


    蔡红英：“家里没肉，能炒什么？”


    粥煮好，田蓉把锅端下来就炒酱。蔡红英闻到的便是酱香和葱香，到厨房就看到田蓉端着一大碗酱放案板上，也看到案板上有整整一馍筐鸡蛋煎饼，“你怎么做这么多？”


    “立夏要吃。”大清早的，小寒不想给自己添堵，也就不跟她废话，“二嫂不想吃的话，我再炒几个菜。”


    蔡红英连忙说：“不用，不用，这些就好了。”


    小寒看到她眼角的东西，“二嫂还没洗脸刷牙？快去洗洗，立夏该回来了。”


    蔡红英点点头出去，小寒洗四根黄瓜和四个番茄，炒两盆黄瓜炒蛋和两盆番茄炒蛋。这两种菜熟的快，等蔡红英盯着囡囡洗漱好，小寒就把菜炒好了。此时立夏也回来了，在蔡红英好奇的目光下，把他买的东西放冰箱里。


    小寒和田蓉把饭菜端上桌，所有人都洗漱好好了，蔡红英也到堂屋，看到两盆黄黄绿绿，脸也绿了。


    夏民主睨了她一眼，故意问，“小蔡不舒服？”


    “没，没有。”蔡红英连忙说。


    家里人多，吃饭时就两张小方桌拼在一块，夏民主让韩有福跟他坐一起，就招呼大家随便坐。刘素芬下意识找小寒，觉得坐在她身边有安全感。小虎一见囡囡坐在小寒另一边，连忙拉住她的胳膊，“娘跟二姐坐一块，我不喜欢跟她坐。”


    “我怎么着你了？”小艾很不高兴。


    小虎：“吃饭的时候不老实，经常碰到我的胳膊。”话音落下，立夏端着一叠饼坐到小寒身边。


    小寒顿时一脑门黑线，“你能吃这么多？”


    “咱俩吃。”馍筐放在夏民主和韩有福身后，立夏嫌来回起来去拿饼不方便，“看着多，其实只有六张，咱俩一人一半。”


    小寒：“我吃一个就饱了。”


    “那我帮你吃。”立夏道。


    囡囡举起手。


    立夏吐出一个字，“说。”


    “我可以帮小婶婶吃一个。”囡囡道。


    立夏冷冷的吐出三个字，“不可以！”


    “你真小气。”囡囡故意问，“所以你才是小叔叔吗？”


    立夏：“信不信我让你把‘吗’字咽回去。”


    囡囡转身找她爸。


    夏明义掰一半给她，“再这么多话，你的小叔叔就会揍你。”


    囡囡咬一口饼，咽下去才说：“小婶婶不喜欢喜欢打人的人。”


    “你小婶更不喜欢不听话的小孩。”立夏道，“你听不听话？”


    囡囡瞪一眼他，“爸爸，你给我夹一点鸡蛋。”摊开面饼，“放在这上面。”


    夏明义担心番茄汁滴的到处都是，给她夹一点黄瓜炒鸡蛋，又给她拿一张饼。发现韩有福手里的饼不多了，拿两张递给他。


    “不用这么多。”韩有福连忙说。


    夏明义：“哪能不用。您看着比我还高，我一顿都得吃四五张。”顿了顿，“小寒做的多，够吃的。”


    “不够吃就吃菜。”夏民主接着说，“冰箱里面没空，天气热，剩菜放到晌午就馊了。”


    韩有福看看手里的鸡蛋饼，又看看桌上的菜，试探道：“你们每天早上都这么吃？”


    “对！”夏民主道，“吃饱吃好才有精神做事。对了，小艾，你姐夫买的菜都在冰箱里，晌午想吃什么做什么。”


    立夏：“小寒晌午回来。”


    “是吗？回来好。”夏民主放心了，扭头招呼韩有福吃菜。


    韩有福倒是想客气一下，然而，夏明义并没有给他客气的机会，见他手里的饼快吃完了，就递给他两张，导致他不知不觉吃撑了。


    同样感觉有点撑的还有刘素芬，刘素芬担心当着夏家人的面打嗝，放下碗筷就回客房，把小艾忘记的东西拿出来，就喊小寒。


    小寒洗洗手走过去，“啥东西？”


    “你奶奶让你爹找村里人买的。”刘素芬说着话，下意识往堂屋看一眼，小声问，“放哪儿合适？”


    小寒拆开一看，全是干货，拎在手里得有七八斤，省着点吃足够夏家吃到明年开春，不禁有些意外，“这次怎么这么舍得？上次来的时候才给我们带两三斤。”


    “惦记你的洗衣机。”刘素芬道，“你现在在城里，小艾和小虎也出来了，真不给她买，她也拿你没办法。”


    小寒轻笑一声，“我放厨房里。娘，要不要回屋歇会儿？”


    “不太好吧？”刘素芬又往堂屋看一眼，“你大嫂正在收拾碗筷。”


    小寒摆手：“没事。立夏买菜，我做饭，大嫂应该刷锅洗碗。你回屋吧。”


    “那你啥时候回来？”刘素芬问道。


    小寒想一下，小声说：“十一点吧。你要是不知道跟立夏的婶子和我大嫂聊什么，就在屋里别出来，我回来会喊你。”


    刘素芬这辈子去的最远的地方是老家县城，昨儿来到首都，看到高高的楼房，又宽又阔的马路，有些心慌，昨天一夜都没睡安身，犹豫一下，就回屋去了。


    小寒看到门关上，立刻找两个菜盆，抓两盆干货给樊春梅送去。樊春梅也没和她客气，不过等她走了，樊春梅就冲小艾招手，小声问，“你爹娘在睡觉？”


    “是呀。有事吗？”小艾问。


    樊春梅：“你姐上班忙，你爹娘有没有说想去哪儿玩，我跟你们一块去。”


    “天气热，过几天凉快了再出去。”小艾道，“还有别的事吗？”


    樊春梅想一下，“没了。”


    “那我去洗衣服。”小艾端着盆往压水井边走，随即就喊小虎，“把爹的衣服拿出来。”


    小虎：“你洗？”


    “你洗！”小艾道，“跟姐夫学学，以后也能找个像姐那么厉害的媳妇儿。”


    小虎想也没想就说，“我要那么厉害的媳妇干啥？我又不让她养。”


    “小虎叔叔，你是说我小叔要我小婶养吗？”囡囡拿着毽子从屋里跑出来。


    小虎连忙说：“没有。”


    “你刚才是什么意思啊？”囡囡继续问。


    小虎张张嘴，“没什么意思。”


    “没意思？”囡囡假装很失望，“等我小叔回来，我问问他。”


    小虎：“不行！”


    “为什么？”囡囡眨了眨眼睛。


    小虎张嘴想解释，心中忽然一动，进屋把他和他爹换下来的衣服拿出来，放在盆里，一边压水一边问，“你想干什么？”


    “我和妞妞想看《天书奇谭》。”囡囡说着话，找妞妞，“想不想看？”


    妞妞点点头：“想看。”


    夏明仁走出来，“你俩已经看两遍了。”


    “我没有和你讲话，大伯。”囡囡道，“你打断我和小虎叔叔讲话很不礼貌。”


    夏明仁冷哼一声：“你这么讲礼貌，回头跟你妈好好讲。”


    囡囡看一下他，装作没听见，“小虎叔叔，我知道哪里有放。”


    “然后呢？”小虎故意问。


    囡囡：“你带我和妞妞去看，我就不告诉小叔。”


    “厉害啊，囡囡，不但跟你小叔学会学耍赖，还学会威胁人。”小艾伸出大拇指，“比你爸妈牛！”


    第117章耍小聪明


    囡囡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改盯着小虎。


    小虎：“我记得你睡觉的书房里有一本《天书奇谭》。”


    “那个是连环画。”囡囡道,“我讲的是电影，你一定没看过电影。”


    小虎不为所动。


    “我可以请你。”囡囡再接再厉。


    小艾转向小虎，笑眯眯的看着他。


    小虎瞪一眼她，别看热闹不嫌事大,“夏大哥,你领她俩去看吧。”


    “我看过了。”夏明仁说完，转身回屋。


    囡囡冲夏明仁的背影扮个鬼脸，“我才不要请大伯。”


    “那我是不是要谢谢你请我？”小虎反问。


    囡囡小手一挥，“不要这么客气啦。”十分大方的模样。


    “噗！”小艾乐不可支。


    囡囡的脸一下红了，嗔道：“小艾姑姑……”


    “等我洗好衣服。”小虎笑着说。


    “好的！”囡囡搬两个小马扎,和妞妞坐在他身边,看到对面的樊春梅,“二奶奶看不看啊？”


    樊春梅故意问：“你请我？”


    囡囡想一下：“可以！”


    “还用想？”樊春梅佯装很失望。


    囡囡：“我，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啊。”


    “你这张小嘴,怎么就这么厉害。”囡囡像妞妞那么大的时候，一天也蹦不出一句话，樊春梅忍不住问,“是不是跟你小叔学的？”


    囡囡摇摇头，十分坚决，“不是！二奶奶，去不去啊？”


    “我听你妈说过那个《天书奇谭》是动画片，我看不懂。”樊春梅道，“你们去吧。对了,小艾也去，小虎一个人看不住她俩。”


    囡囡：“我俩又不乱跑。”


    “我担心电影院人多，把你们挤散了。”樊春梅道，“上次去的时候人多不多？”


    囡囡没话了，托着下巴盯着小虎，一直盯到将近九点，小虎把衣服搭在绳上。


    小虎在学校里看过电影，知道一部电影将近两个小时，就翻出他的书包装四瓶汽水，把给囡囡和妞妞买的糖果也装上，才和小艾领着他俩出去。


    十一点多一点，小寒到家，就看到两大两小坐在树下叽叽喳喳说着什么，“聊什么这么开心？”


    “刚从电影院回来。”樊春梅道，“下午还去吗？”


    小寒：“傍晚再过去，拍夕阳西下的戏份。”到堂屋里把立夏早上买的排骨拿出来解冻，又舀一瓢热水泡干货，才出去洗脸，“爹和娘还在睡觉？”


    “对，我都听见打呼了。”小小艾指着身后的客房，“也不知道他俩咋这么困。”


    小寒：“带那么多东西，在车上没敢睡吧。你们去屋里玩，别在这边吵吵。”


    “小虎，领他俩回屋。”小艾走到小寒身边，“我帮你做饭。”


    小寒：“大嫂会帮我。”


    话音落下，田蓉从屋里出来，看到小寒在摘菜就问，“做什么吃？”


    早几年樊春梅要在院里种菜，小寒还担心夏民主不喜。菜露出头，夏民主没事就浇水，小寒还有点奇怪，他一个大市长爱好真特别。后来和立夏天天进出胡同，从别人家门口经过，见人家院里也有菜，就认为这周围的人喜欢在院里种菜。


    前年去严老师家里学唱黄梅戏，严老师家也有个小院，一半种花，一半种菜。最近因为拍《天仙配》，小寒去周家找周琰商讨剧本，他家是楼房，他父母居然在阳台上种菜。到这个时候小寒才明白，并不是这边的人特别，而是全国人民一个德行，不论贫穷或富贵，逮住点地方就种菜。没地方也能在花盆里，甚至楼顶上种。如今再看到满院子菜，小寒就会想到这点，莫名想笑，“我摘几个黄瓜和番茄凉拌，再炒两个菜。”


    田蓉：“那是吃米饭还是吃馒头？”


    “还有馒头？”小寒问。


    田蓉回想一下，“没几个了、和面烙几个死面饼。”


    “天这么热别和面，蒸米饭吧。”小寒拿着黄瓜和番茄从菜地里出来，“二婶，晌午在这边吃。”


    樊春梅：“我最近天天晌午在你们这边吃。”


    “等我们不想做饭了，就跟你吃。”小寒一边压水洗黄瓜和番茄，一边笑着说。


    樊春梅洗洗手，帮她拿着洗好的黄瓜，“拍黄瓜？”


    小寒“嗯”一声，拿着番茄跟她一块进屋。


    韩有福觉得开两个台扇浪费电，就跟刘素芬睡一块，听到小寒的声音睁开眼，就推推刘素芬，“别睡了。”


    “小寒回来了？”刘素芬睁开眼就问。


    韩有福下床，“我听见她说话了。”打开门抬头看看，“晌午了。”


    “那我去帮小寒做饭？”刘素芬问。


    韩有福往东面看，“他二婶在厨房里，我好像还看到小田也在。”


    “我不去？”刘素芬担忧道，“等着吃不好吧？”


    韩有福在家干活干习惯了，突然闲下来，还一觉睡到晌午，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不自在，“我们去厨房看看。”


    小寒听到脚步声，循声看去，“爹，娘，咋不再睡会儿？”


    “睡好了。”韩有福此时才看到夏家用炉子做饭，想也没想就问，“怎么不弄个地锅？”


    小寒：“城里没柴火。”说着话，手起刀落，三下五除二剁一盆排骨。


    刘素芬勾头往里面看，正好看到小寒把排骨倒锅里焯水，“你咋做这么多？留点留着晚上吃。”


    “晚上吃鸡。”小寒道。


    刘素芬皱眉道：“不是吃不吃鸡，你这个太多了。”


    “小寒她妈，他们平时也这样吃。”樊春梅道，“不是因为你们来了，特意买这么多。”


    小寒：“对的。不信问大嫂。”


    田蓉点点头，从樊春梅直白的话里听出她担心小寒的父母会不好意思，便说，“立夏要是在家，还得嫌这些肉少。”


    “他这么爱吃肉？！”刘素芬惊讶道。


    小寒笑着说，“不是的，娘，家里人多，太少的话还不够塞牙缝。”


    “我喜欢吃肉肉。”妞妞跑进来。


    田蓉连忙抓住她，“慢点，别撞到炉子上。”


    “小婶婶，我要吃这么多块。”伸出小手给小寒看。


    小寒：“多少？”


    “这么多。”妞妞伸出两只手。


    小寒：“我不知道那是多少。我问你三个问题，如果你能回答出来，我就让你吃那么多。”


    “小婶婶问吧。”妞妞放下手望着小寒。


    小寒：“八加七等于多少？”


    “啊？”妞妞张大嘴。


    小寒假装很失望，“不知道？那就算了，你只能吃一块。”


    “我知道，我知道。”如今的幼儿园多是看着孩子玩，很少有老师正儿八经上课。妞妞又是个好动的，夏明仁在家里手把手教她，她最多学十分钟就开始闹。


    夏明仁想揍她，只要夏民主在家，就会拦着他。等妞妞上一年级，老师还会从头教，夏民主认为完全没必要强迫孩子，搞得孩子还没正式上学就先厌恶学习。


    夏民主说的不无道理，夏明仁本身就有点怕他，便不再逼妞妞学算术、背诗词。别看妞妞现在五周岁了，小寒也不大相信她能算对。然而，妞妞为了多吃几块肉，做到椅子上，先数八个手指，又数两个手指和五个脚趾头，“十五个，小婶婶。”


    小寒笑喷，“那七加八是多少？”


    妞妞又数一遍，“咦？好巧啊，也是十五个。”


    “真巧。”小寒忍着笑，“九加六呢？”


    妞妞摊开手继续数，“也是十五？小婶婶。”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真棒！那你再算一下八加六是多少。”小寒道。


    妞妞不假思索道：“十五。”


    “错了。”小寒道，“我给你三次机会，你现在浪费一次了，错三次，只能吃一块肉。”


    妞妞连忙伸出手指和脚趾头，“十四个，是十四个。”


    “九加七呢？”小寒问。


    妞妞脱口道：“十四。”


    “错两次了。”小寒伸出手。


    囡囡走进来，“笨蛋。”


    “我不笨，姐姐。”妞妞忙说。


    囡囡：“小婶婶之前问你几个问题，答案都一样，她还会再问一样的吗？肯定不会啦，你不是笨蛋是什么？”


    “我，我忘了。”妞妞眨眨眼，“我会算。”随即说出正确答案。


    小寒紧接着又出一题，妞妞下意识想说刚才说的答案，话到嘴边想到第三次，再错就只能吃“草”，老老实实掰着脚趾头算出正确答案。


    “不错。”小寒满意了，“一点钟吃饭。”


    囡囡不禁说，“这么久？”


    “十二点半也可以。”小寒道，“排骨炖不烂，你怎么吃？”


    囡囡：“我用牙啊。”浑身一僵，想到有两个牙晃晃悠悠，偏偏还是一边一个，“小婶婶，我能把这两个牙掰掉吗？”


    “可以。”小寒道，“你不担心血流不止就掰吧。”


    囡囡整个人僵住，过了片刻，瘪瘪嘴，“人为什么要换牙？”


    “为了天天吃肉。”小寒接道。


    囡囡想一下，使劲点头：“对！”拉着妞妞，“我们出去等着吃肉。”


    “姐姐，我可以吃这么多。”妞妞边走边伸出小手。


    囡囡苦着脸，“好羡慕你啊。”


    “姐姐不要羡慕，我给你一块。”妞妞拍拍她的手，别哭。


    站在门口的韩有福看到妞妞的表情，忍俊不禁，“这孩子真有意思。”


    “跟立夏学的。”樊春梅道，“再过两年，我们这么一大家子加在一块，都说不过他仨。”


    小寒接道：“现在也说不过他。”


    “立夏晌午也不回来？”韩有福问。


    小寒：“都不回来。首都太大，虽然是在城里上班，爸和立夏离这边都有十多里路。”


    “他们不在一块？”刘素芬问。


    小寒：“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说着，隐隐听到车响，“爸不会回来了吧？”看向田蓉。


    第118章小寒愤怒


    韩有福勾头往外看,“是夏市长。”


    “这么热的天儿,怎么晌午回来了。”小寒也没想要她爹回答，因为她爹肯定不知道，“爹，你问爸吃不吃虾？”


    韩有福脱口道：“还做？！”


    “爸之前就念叨,立夏嫌卖虾的地方远,一直没去买。”小寒胡诌道。


    田蓉扭头看她，见她一脸坦荡，不禁佩服她说谎也不脸红。


    小寒感觉有人打量她，“大嫂有事？”


    “没，没有。”田蓉连忙说,“我去问问爸。”说着就往外走,看到夏民主在洗脸,走到跟前才问，“做不做虾？爸。”


    “你们想吃就做。”夏民主擦擦脸,看到厨房门口的韩有福，猛然想到他特意回来吃饭，便是因为亲家来了。随后想到大儿媳妇跟二儿媳妇一个德行,听他这样讲，肯定就不做，“做吧。”


    田蓉“哦”一声就去拿虾，打开冰箱看到保鲜层里的东西，不禁睁大眼，惊呼道,“立夏买螃蟹了？！”


    “怎么了？”夏民主问。


    田蓉：“没有。我以为他只买了虾。”


    “现在正是吃螃蟹的季节。”夏民主递给韩有福一根烟。


    韩有福连连摆手：“我不抽。”


    “不抽？”夏民主有些意外，“那小寒回去带的烟是？”


    立夏和小寒婚后第一次回娘家，夏民主有问过立夏买的什么，这事小寒也知道，“给我爷爷了。”顿了顿，“我奶奶嫌我爹喝酒吸烟浪费钱。”


    夏民主不敢相信，看向韩有福，很是同情他，这些年苦了你了。


    韩有福苦笑，“抽烟喝酒对身体不好。”


    “爸，您也少抽点。”小寒道，“赶明儿我带我爹娘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您也一块查查。”


    夏民主笑道：“知道了。”指着堂屋，“咱们去屋里。”


    在书房里玩的妞妞听到电视响就往外跑，囡囡抓住她，“放的是新闻。”


    妞妞停下来，“姐姐，我想吃冰棒。”


    “不行。”囡囡道，“留着肚子吃肉。”


    小孩儿忘性大，囡囡这么一说，小孩儿转身回屋，朝小艾身上扑。小艾连忙抱住她，“我给你讲故事？”


    妞妞指着靠北墙的书架，“我要听哪吒闹海。”


    小艾：“扒龙皮抽龙筋吗？”


    妞妞眼中一亮，“小艾姑姑知道？我好喜欢这个，快讲，快讲。”


    “真凶残。”小艾不禁说。


    妞妞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小艾看向囡囡，“有吗？”


    囡囡翻出一本小人书，递给小艾。


    小艾给妞妞讲两遍，四人闻到肉香，坐不住了，纷纷往厨房去。


    夏家伙食好，也不过是平时炒个肉丝或做个炒鸡蛋，像排骨、鸡肉这类也只有周末才会做。若是周末下大雨，或者立夏加班，没去买排骨，蔡红英不去买，小寒要去，她还拦着小寒，说什么立夏不在家，他没得吃，等立夏休息的时候再做。


    小寒要保持体形，蔡红英又找个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小寒遂她意，从而导致夏家平均半个月吃一次鸡或排骨，囡囡和妞妞才这么馋肉。


    韩家的钱在韩高氏手里，小虎和小艾平均一个月吃一次肉，还不能敞开吃，因此见小寒夹一块排骨给妞妞，小虎都忍不住咽口水。


    小寒看弟弟妹妹一眼，搁心里叹一口气，“再过十来分钟就可以吃了。”


    “还没到一点。”囡囡提醒她。


    小寒：“炉子火旺，熟的快。你们去洗手，过来端碗拿筷子。”


    “给我吧。”刘素芬道。


    小寒摆手，“让他们端。”随后把电饭锅给小艾，碗给小虎，筷子给囡囡。


    妞妞仰头看着小寒，“我没有，小婶婶。”


    “你搬板凳。”指着厨房里的小马扎。


    妞妞跑过去，“我可以搬两个。”


    “一个一个搬。”田蓉道，“喊你爸出来吃饭。”


    筷子送到堂屋，又跑回来的囡囡说，“大伯在睡觉，不要打扰他。”


    “你大伯说晌午不吃了？”田蓉问。


    囡囡眼珠转了转，“大伯说天热没胃口。”


    “是不是不舒服？”田蓉担忧道，“我过去看看。”


    小寒偷偷瞪一眼囡囡，“大嫂，先把这个锅洗洗，我做虾。”


    “哦，好。”田蓉下意识接过锅。


    樊春梅拉着刘素芬，“咱们也出去洗洗手。”经过囡囡，点一下她的小脑袋，欠揍。


    囡囡摸摸头发，搬个小马扎，拉着妞妞出去。


    田蓉把刷锅水倒桶里，还是不大放心，“我去看看明仁。”


    “大哥快四十岁了。”小寒道，“若是病了都不知道吃药，等你年龄大了，他更不知道照顾你。”


    田蓉犹豫片刻，“那我不管他？”


    “你说呢？”小寒反问。


    田蓉把拍黄瓜和糖拌西红柿端堂屋里。随后过来端大虾，最后端排骨。


    夏民主见只有夏明仁没来，“明仁出去了？”


    “对的。”囡囡道。


    田蓉：“明仁不舒服，没胃口。”


    樊春梅猛然看向田蓉，见她很认真，顿时瞠目结舌。


    夏民主眼角余光注意到樊春梅的表情，不禁叹了一口气，走到外面就喊，“明仁，出来吃饭。”


    “吃饭了？”夏明仁大步走出了，“这么快？”


    夏民主瞪一眼他，转身回屋。


    田蓉后知后觉，“明仁没病？”


    “你呀。”樊春梅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都不如八岁的囡囡。”


    囡囡：“错啦，我九岁。”


    “差多少？”樊春梅瞥她一眼，就看向田蓉，“你这个样子，你妈不骗你都对不起自己。”


    田蓉满脸通红，转向小寒，你怎么也骗我？


    小寒笑着说，“我以为你能发现。”


    “大妈很笨的。”囡囡夹一块肉塞妞妞嘴里，“千万不能跟大妈学。”


    妞妞点点头，嗡嗡道：“不学。我学姐姐。”


    “真听话。”囡囡给她夹一片西红柿，“奖励你。”


    妞妞摇摇头，“要吃肉。”


    囡囡：“小婶婶？”


    “让她吃。”小寒剥个虾放她爹碗里，“蘸酱汁吃，爹。”


    韩有福忙说：“我自己会剥。”


    小寒当然知道，是怕他和刘素芬不好意思，毕竟跟夏家人不熟，“冰箱里还有，吃完了晚上再做。”


    “立夏买多少？”夏明仁进来就问。


    夏民主：“你管他买多少干什么？”立夏喜欢往厨房去，有时候是帮小寒，有时候盯着蔡红英做饭。夏明义不怎么进厨房，但不论做什么吃，他都没意见。只有夏明仁，整天当甩手掌柜，还挑三拣四，“换你去买菜？”


    “……我不是这个意思。”夏明仁道。


    夏民主：“不是就吃饭。”随即给韩有福夹一个大虾。


    饭毕，田蓉和樊春梅刷锅洗碗，小寒回房，看到刘素芬和韩有福在她屋里坐着，“有事？”


    韩有福往外面看看，小声问，“夏市长是不是不喜欢他大儿子？”


    “奶奶没说？”小寒不信。


    韩有福点头，说了。


    “跟奶奶说的一样。”小寒道，“她没添油加醋。说起来，他们过两天又该去田家了。”


    韩有福：“啥事？”


    小寒把田蓉她爸得病的事讲给韩有福听，话没说完看到韩有福一脸若有所思，“爹想啥呢？”


    “我在想要不要带你爷爷去医院。”韩有福道。


    小寒：“想去就去啊。”


    “你不懂。”韩有福摇摇头，“他肯定会认为我咒他得病。”


    小寒想一下，“那就不理他。爹，娘，你们去睡会儿。”


    “上午睡半天了。”韩有福道。


    小寒：“我们下午都会睡一会儿。四五点钟凉快了，让小虎带你们去公园。现在出去路上也没什么人。”


    “那我们回屋坐会儿。”韩有福道，“你睡觉吧。”到对面就跟刘素芬商议，给韩老头检查身体。刘素芬心里有事，就跟他说，现在说这些都没用，回去再说。


    韩有福仔细一想，是这个道理，便打算回去再跟他爹娘商议商议。


    二十六日，天空飘起小雨，导演就给剧组人员放两天假。二十七日上午，小寒在廊檐下烘衣服，刘素芬瞧着人都在屋里，走过来小声说，“小寒，我想给你姥姥姥爷查查病。”


    小寒想也没想，“可以啊。”随即注意到她看自己，“娘想——”福至心灵，“您不会是想让我出钱吧？”


    刘素芬的脸一下红了，不敢看小寒，“我知道不应该，可是你舅舅他们——”


    “别说了。”小寒转身回屋。


    刘素芬下意识跟上去。


    小寒指一下椅子示意她坐，随即拉张椅子坐到她对面，“娘，我姥姥有几个孩子，你是中间的那个，轮也轮不到你带他们去医院。”


    刘素芬犹犹豫豫道：“我知道……”


    “我奶奶抠门小气，心狠跋扈，但她养我十八年。”小寒道，“十八年来没让我冻着饿着，就算我差点淹死在河里，毕竟没死不是吗？”在外人看来“韩小寒”的确没死，“又帮我找个立夏这么好的对象，我敢不认她，厌恶她如村长都得说我不孝。


    “咱们村像小艾这么大的姑娘都找对象了，像小虎这么大的小伙子都下学帮家里干活，他们老两口哪怕不相信小艾和小虎能考上大学，还是让他俩上高中。”


    刘素芬：“他们是指望你们赚钱，以后享福。”


    “他们有七十了吧？”小寒道，“人道七十古来稀。我一个月给他们一百块，他们又能享几年福？小艾和小虎考上大学，一辈子衣食无忧。这一点我奶奶不懂？她不懂，我爷爷也懂。为什么还让他们上学？因为还能光宗耀祖。不论目的是什么，受益的人是我们。


    “自从你嫁到韩家，我姥姥姥爷给过你什么？逢年过节都是你和我爹去，因为刘家穷，我们姐弟仨过去得多吃几碗饭，导致我们几乎没去过姥姥家，这是事实？”


    刘素芬脖子也红了。


    “早年的事不说。”小寒道，“我和立夏结婚，我奶奶特意问我，姥姥有没有给压腰钱，我怕她骂你，拿立夏的钱说是姥姥和几个姨、舅妈给的。你心里没数？”


    刘素芬点点头：“这事我知道，我说过你姥姥，她说她忘了。”


    “她有给你钱，让你给我吗？”小寒问。


    刘素芬呼吸一窒：“……没有。”


    小寒冷笑一声，“我奶奶以为我结婚的时候，她给出去的礼金能收回来，刘家办事，我奶奶不但给你礼金，还给你侄女压腰钱，没让你作难。我姥姥是怎么做的？但凡替你想一点，也不会不给我压腰钱。”


    刘素芬讷讷道：“那，那就当我没说。”


    “可惜你已经说了。”小寒道，“我姥姥姥爷是你爹娘，你想怎么孝顺怎么孝顺，想让我出钱给他们检查身体，一分没有！”


    第119章拍戏辛苦


    小艾站起来：“我去看看。”


    “等会儿。”小虎攥住她的胳膊,往北看一眼,“大姐能处理好。”


    小艾掰开他的手，“大姐会心软。”


    “大姐对你我心软过吗？”小虎怕一墙之隔的小寒和刘素芬听见，小声说，“你以前不懂事,姐夫打你,数落你的时候，大姐怎么做的？”


    小艾坐下来。


    囡囡抬头看一眼小艾，低头继续看小人书，“小婶婶很厉害的，小婶婶在家的时候,妞妞的姥姥来到门口都不敢进来。”


    小艾侧耳听听,隔壁没动静了,小声问：“大姐打过妞妞的姥姥？”


    “小婶婶不打人。”妞妞见他们说话很小声，就捂住嘴巴说。


    小艾正想问,隐隐听见刘素芬的声音，慌忙趴在墙上听她说什么。


    “娘错了，小寒。”刘素芬弱弱地说。


    小寒面无表情道：“你没错。就像我奶奶,那么不讲理，见钱眼开，我也做不到对她不闻不问。毕竟她让我风风光光的嫁给立夏。这大概就是人与畜生的区别。


    “我姥姥姥爷是你爹娘，不论他们现在怎样，对你都有养育之恩。你担心他们，找我要钱也正常,因为你对我生养之恩。所以你不用向我道歉。”顿了顿，“我不给你，也不会向你道歉，因为我不欠他们什么。”


    刘素芬：“……我知道了。”


    “不论你是真知道还是敷衍我，我都不在乎。”小寒道，“有一点你要清楚，你和我爹老了，我们会照顾你们，伺候你们。在家遇到困难，可以写信告诉我们。如果是刘家的事，就不要让我知道了。爷爷奶奶就够我头疼的。”停顿一下，“小艾和小虎手里也没什么钱，你不要找他俩要。”


    刘素芬猛然抬起头看向她。


    悄悄走到窗户边偷听的小虎浑身一震，悄悄退到书房，冲小艾使个眼色，姐弟俩走到最南边坐在囡囡床上，小虎才问，“有没有听到大姐说的话？”


    “我听到啦。”囡囡用极小的声音说，“小婶婶的声音很大。”


    小艾“嗯”一声，确定她听见了，就问小虎，“你看见啥了？”


    “娘不敢相信大姐不准她找咱俩要钱。”小虎道。


    小艾：“咱们又没钱。”


    “四年后有。”小虎道。


    小艾哑了，随后试探着说，“我们是给还是不给？”


    “不给。”小虎道，“咱们又没吃过姥姥姥爷的一颗糖，凭什么给他们钱。再说了，让他们知道咱们有钱，还得跟以前一样赖在咱家不走。”


    一墙之隔，小寒看着她娘，“真想过找他俩？娘，如果这样想，我现在就去告诉他俩。”


    刘素芬慌忙说：“别去！”


    “娘想买啥回头我给你买。”小寒道，“你也别想着从我奶奶手里抠钱，否则我就把今天的事告诉她。还有，提醒您一句，我奶奶要的洗衣机还没买。”潜在意思，你再提钱，我就说钱都被你要走，没钱买洗衣机。


    刘素芬不敢相信小寒威胁她，“你，你现在咋——”


    “咋了？”小寒道，“娘，我已经二十四岁，离家六年了，你还以为我跟以前一样？”


    刘素芬张了张嘴，不敢说是，可是她想到田蓉的爸肺水肿，就担心整天抽旱烟的父亲的肺也有问题，就想就带他们去医院，“去医院做全身检查得多少钱？”


    “县里的医院查不全，得去省城。”小寒道，“如果你陪他们去，来回车费就得六七块钱，算上检查，怎么着也得三十块钱。”


    刘素芬惊呼道：“这么多！？”


    “兴许只要二十。”小寒道，“我姥姥姥爷弄到点东西都给几个舅舅，帮他们领孩子，养孩子，不论多少，都该他们出。”停顿一下，“话又说回来，指不定他们的身体比你还好。”


    刘素芬讷讷道：“咋可能啊。”


    “洗衣机停了，我得去晾衣服。”小寒说着站起来。


    刘素芬下意识跟着起身。


    小寒瞥她一眼，把衣服拿出来挂在廊檐下的绳子上，发现小艾和小虎在书房里，心中一惊，随即回想一番，没说什么太难听的话，就装作不知道。


    晚上，小寒同立夏躺在床上，所有人都拉灭电灯休息了，小寒才和他说刘素芬找她要钱。


    立夏嗤一声：“我一点也不意外。”


    “找过你？”小寒翻身面对着他问。


    立夏：“没有。咱们结婚那天我就看出来了，你娘跟大嫂一样耳根子软，心软。”说着，皱了皱眉，“我发现她们这种人都有这个毛病。”


    “从小被父母洗脑？”小寒道，“长大后要如何如何孝顺父母，要理解父母不易，要帮娘家，是吗？”


    立夏想一想：“差不多吧。等一下，你特意告诉我，是不是担心她找我要？”


    “不是，怕你给她钱。”小寒道，“这个口子不能开。”


    立夏伸手把她揽入怀中，“知道了。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夫人。”


    “没了，睡觉。”小寒掰开他的手，“别乱摸。”


    立夏：“周家婶子给你的东西，再不用就过期了。”


    “你，你怎么知道？”小寒满脸错愕。


    “周援朝说他妈整天闲的没事干，想起来就给你送东西。”


    小寒顿时无语：“她怎么还跟周援朝说这事？”


    “周援朝不小心听见的。”立夏道，“《天仙配》还得再拍几天？”


    小寒：“一周。过段时间去外地几天，回来就拍冬天的戏份。”


    “真磨人。”立夏不禁说。


    小寒叹了一口气：“慢工出细活。再说了，跟《西游记》剧组比好多了。他们去年开始拍，到现在还没拍几集。”


    “那是讲唐僧西天取经，肯定比你们慢。”立夏道，“回头你看《红楼梦》就没这么慢。”


    小寒：“《红楼梦》也磨人，没个两三年甭想拍好。”


    “你这样说是把主演训练的时间算进去了。”立夏道，“你为了拍《天仙配》，也练不少日子。哎，改天带你爹娘过去看看。”


    小寒沉吟片刻，“可以。也让他们知道拍戏有多么辛苦。”


    “我就是这个意思。”立夏道，“周末有你的戏吗？”


    小寒算一下，“下午。”


    “我带他们过去。”立夏道。


    八月二十八日，晌午吃过饭，立夏就带着韩家四口和两个侄女去剧组。这个剧组的导演虽然不是拍《杨家将》和《穆桂英》的孙导，但剧组工作人员都是电视剧制作中心的人，经常看到立夏，有些人甚至知道他是小寒的爱人，没去询问小寒，就放立夏进去。


    刘素芬下意识抓住小艾的胳膊。小艾不解，“咋了？娘。”


    “他们咋都不说话？”刘素芬道，“看着怪吓人的。”


    立夏撇撇嘴，“应该正在拍戏，怕打扰到演员。你们也别说话。”指着不远处人多的地方，“应该在那里。”


    妞妞拔腿就跑。立夏长臂一伸，抱起她就朝她屁股上一巴掌，“来的时候我怎么说的？”


    “我看到小婶婶了。”妞妞指着穿着鹅黄色戏服的小寒。


    立夏：“你小婶在工作，小点声。”


    “那么多人围着她咋拍？”韩有福小声问。


    立夏：“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韩有福走过去，看到摄影机对准小寒的那边，小寒身后没人，随即就看到小寒说两句话，导演就喊停，然后又说下一场。不禁小声问，“这就好了？”


    立夏微微颔首，“换个方向拍。”话音落下，摄影师扛着摄影机到转到另一边拍男主角侧脸，场务过来让立夏一行去导演身后。


    韩有福刚到导演身后，看到小寒继续说台词，这次说的多，五六句换男演员，男演员张开嘴，突然停下来，“又咋了？”


    “男主角忘词了。”小艾解释，“待会儿这场戏得重拍。”


    韩有福算一下，“这两场戏放到电视里有几分钟？”


    “不到两分钟。”小艾说。


    一集按照四十五分钟算，韩有福张大嘴，“一集电视剧就得拍几个星期？”


    立夏想说不要，话到嘴边，“差不多吧。速度快的话，两周能拍好。”


    “小——”韩有福听到导演喊小寒，误以为小寒演错了，连忙把话咽回去往导演看去，有个中年女子拎着一个箱子向小寒走去，“那又是干啥？”


    立夏：“天太热，小寒的戏服厚，冒汗了。”


    化妆师把小寒额角的汗擦掉，就给她补妆。刘素芬也忍不住说，“这么麻烦？”


    “干啥都麻烦。”小虎道，“夏天拍戏还好点，如果是冬天，有时候都顶着大雪往水里跳。”


    韩有福忙问：“凉水？”


    “如果是水缸，可以用温水。”小虎道，“如果是河，就是冰水。”


    韩有福睁大眼，不敢相信，“这么辛苦？小寒拍过？”


    “没有。”立夏道，“不过小寒冬天拍过戏。这部戏也有几场就得等到下大雪的时候拍。”


    韩有福转身看向小寒，看到她噙着笑，和男演员演戏，张嘴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接下来也没说什么，就静静地看着小寒拍戏。


    立夏看他一眼，心中微动，回去的路上故意问，“叔，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韩有福犹豫片刻，还是没忍住，“那几场下大雪的戏必须拍？”


    小寒随剧组的车回来，立夏他们做公交车，怕回去太晚没有公交车，就先走一步。仗着小寒不在身边，立夏胡诌道，“必须的。小寒虽然有些名气，但她年轻，还是新人，别看导演和其他工作人员对她这么客气，一旦她犯错，导演数落他，工作人员也得怪她演技不好。”


    “为啥？”韩有福问。


    立夏：“她不犯错，大家六点多就能下班。她出错，就有可能耽误到八点，回到家九点多，吃了饭洗好澡半夜了，换谁都不高兴。”


    韩有福自己代入一下，点点头：“你说得对！”


    第120章营养不良


    走在最后的小虎翻了个白眼,对个鬼！别说他大姐现在是电视台唯一一位家喻户晓的青年女演员,凭她公公是夏民主，她不想顶着大雪拍戏，导演也会让编剧改剧本。不过，这话小虎不会说,因为他看出立夏故意的。


    小艾也看出来了,但是小艾不懂他为什么那样讲，一到家小艾就拉着小虎去书房，冲北边小寒和立夏的房间努努嘴。


    “我没猜错的话，姐夫应该已经知道娘找大姐要钱。”小虎思索道，“回头娘问你,就说大姐很辛苦,但也别太过。”


    小艾：“我又不傻。”


    “那你还问我？”小虎反问。


    小艾噎了一下,“……你和姐夫都是男人，你们男人了解男人,不然我才不问你。”


    “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小虎瞥一眼她就往外走。


    小艾下意识问：“干啥去？”


    “屋里热。”小虎走到门口，见廊檐下有板凳，搬个板凳去树下坐着,也注意到客房里有人，“爹在屋里干啥？”


    韩有福出来，找个板凳坐到儿子身边，“小寒拍戏这么辛苦，你以前咋不告诉我？”


    “我没说？”小虎反问，“我好像说过好几次,二姐也说过，不记得了？”


    韩有福张了张嘴，“你之前跟你奶奶说的，我一直以为你们故意挤兑她。”


    “我奶奶那么聪明，若不是真的，早跟过来找我姐要洗衣机。也不会由着你和娘跟过来。”小虎道，“不过我姐当演员有一点好，这部戏拍完能歇两三个月。”


    韩有福：“这么久？！”


    “电视台要照顾各个年龄段的观众，就不能只放青年演员演的戏。”小虎道，“我姐一年能接到两部戏就很不错了。我指的是主演。如果是配角，她能从年头拍到年尾。”


    韩有福：“你姐闲的时候也有工资？”


    “有啊。”小虎道，“其实也没闲着。比如我姐拍好这部戏，电视台会给她一个剧本，让她背台词，琢磨角色，还有可能要体验生活。如果我姐真啥也不做，在家抠脚，下一部剧搞砸了，就只能演配角。”


    韩有福眉头紧皱：“我还以为真闲两三个月，心想这样还好。”


    “虽然不是真闲，但自由。”小虎道，“不用每天骑车去上班。”


    立夏一手拿着西瓜，一手拎着小方桌，喊道，“来吃西瓜。”


    “是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吗？小叔叔。”囡囡问道。


    韩有福、刘素芬和樊春梅都不年轻，囡囡和妞妞又还小，今天早上立夏想把瓜放冰箱里，夏民主就没让他放，太凉，“不是。你不吃？”


    “吃啊。”囡囡言不由衷道，“我最喜欢吃这样的。”


    立夏哼一声，“妞妞，你爹妈呢？”


    “不知道。”妞妞目不转睛地看着西瓜。


    立夏转向和刘素芬说话的人，“二婶知不知道？”


    “你们走后我就回屋了。”樊春梅道，“等我出来你大嫂和大哥不见了，也没跟我说去哪儿。”


    立夏：“估计把你忘了。”


    “也有可能以为我跟你们一起出去了。”樊春梅瞪他一眼，别瞎挑拨。


    立夏耸耸肩，咔擦一声，把大西瓜切两半，“一人一块。”


    “小叔叔就是小叔叔。”囡囡有些不满。


    立夏停下来，“那你想吃多少？”


    “我听小叔叔的。”囡囡反问，“小叔叔不切，我帮小叔叔切？”


    立夏冷笑道，“你爸妈还得一会儿才能回来。”


    囡囡慌忙躲到樊春梅身后。


    韩有福不解，“她咋了？”


    “怕姐夫揍她。”小艾拿两块西瓜，给她娘一块，“偏偏还喜欢跟姐夫顶嘴。”顿了顿，就问，“还吃不吃？囡囡。”


    囡囡趴在樊春梅背上，“麻烦小艾姑姑帮我和二奶奶拿一块。”


    “自己拿。”立夏瞪一眼她，就坐到韩有福旁边。


    囡囡见他离桌子有段距离，跑过去拿两块瓜，快速跑回樊春梅身边。樊春梅想笑，“你小叔真想揍你，躲到你妈怀里也没用。”更别说她了。


    “小叔叔听二奶奶的话。”立夏想揍人，除了小寒，没人能阻止他。不过囡囡知道立夏会给樊春梅个面子。


    樊春梅自然也知道她的话比蔡红英好使，不禁笑道，“小机灵鬼。”话音落下，屋里的电话响了，“囡囡，去看看是谁。”


    “找小叔叔的。”囡囡道，“我不要帮小叔叔接电话。”


    立夏站起来朝她走去，囡囡脸色骤变，拔腿就往外跑。立夏原地跺几下脚，囡囡头也不回，往外面飞。立夏轻笑一声，去堂屋接电话。


    立夏一进屋，小艾就说，“幼稚吧？爹。”


    “揍你的时候幼稚不？”小虎问。


    小艾噎住了，抬脚就要踢他。


    “别闹！”韩有福道，“你姐夫故意逗囡囡，也是因为囡囡故意招惹他。”


    小虎：“爹说得对。姐夫就从没揍过我，也没数落过我。”眼角余光注意到囡囡又跑回来，“我感觉囡囡就是跟你学的。”


    “我很小虎叔叔学的。”囡囡走过来说。


    小虎无声地笑笑，“还得你小叔收拾你。”话一出口，立夏出来了，面色有些复杂。“咋了？姐夫。”站起来问道。


    立夏转向樊春梅。


    樊春梅心中一突，“明敏？明佳？”


    立夏微微摇头。


    樊春梅脸色骤然变得煞白，不敢相信，“你二叔？”


    “不是。”立夏一看真把人吓着了，“妞妞的姥爷。”


    樊春梅松了一口气，抓起地上的西瓜皮就砸他。


    立夏慌忙躲开，急急道，“我还没说完，二婶。”


    “快说！”樊春梅高声道。


    立夏叹了一口气，冲妞妞招招手。妞妞往后退。立夏扶额，“过来，不揍你。”


    妞妞忙不迭跑过去，“什么事啊？小叔叔。”


    “喜欢你姥爷吗？”立夏问。


    妞妞摇头，“讨厌。”


    “姥姥呢？”立夏又问。


    妞妞再次摇头，“坏！”


    “你姥爷没了。”立夏此话一簇，犹如一道惊雷，震得除了妞妞以外，所有人张大嘴，皆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好半晌，樊春梅找回自己的声音就问，“没了是什么意思？”


    “血管堵塞。”立夏道。


    樊春梅：“那是——不是，他不是肺水肿和糖尿病？”


    “是的。”立夏道，“至于怎么会出现血管堵塞，医生说年龄大了，饮食不注意，还有就是原本身体不好，反正加在一块，就这么走了。”


    韩有福忙问：“小田她爸平时吃啥？”


    “叔，这种情况不会发生在你身上。”立夏道，“也不会出现在小寒的爷爷奶奶身上。”


    樊春梅：“为什么？”


    “因为我奶奶会过日子。”小虎无奈地说，“一斤猪油恨不得吃一个月，只会营养不良。”


    此时不应该笑，韩有福听他这样讲还是忍不住苦笑，“你大哥打的电话？立夏。”


    “不是。”立夏道，“大哥给我爸打的，我爸让我过去看看。”


    韩有福：“烧纸？”


    “不是。”立夏道，“城里不兴这一套，直接火化送墓地里。”


    韩有福：“那还让你去？太阳都快落山了。”


    “小田娘家那边……”樊春梅叹了一口气，“没法说。是得立夏过去。立夏，你先去，回头你二哥回来，叫他也过去。”


    夏明义推着车子进来，“去哪儿？”


    “今天这么早下班？”樊春梅惊讶道。


    夏明义：“六点多了。”走过来拿一块西瓜，“叫我去哪儿？”


    “妞妞姥姥家。”囡囡道，“妞妞的姥爷没了。”


    夏明义：“咳咳……咳咳咳……什么没了？”


    “就是你想的那样。”樊春梅道，“赶紧吃完，跟立夏一块过去。”


    夏明义擦擦嘴，看向立夏，“真的？”


    “我会拿这事跟你开玩笑？”立夏反问。


    夏明义摆摆手，“我不是这样意思。是，是这事太突然了。”


    “不突然还抢救过来了。”立夏说着，就去推车子，“对了，二嫂呢？”


    夏明义：“我们房里的纸没了，她在供销社买纸。”三两口啃完西瓜，洗洗手就往车子走去，“咱俩就这样空着手去？”


    “人在医院，不空着手拿点纸钱，医院也不让咱们烧。”立夏道。


    夏明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身上的钱刚才都给你二嫂了。”


    “你不说我都忘了。”立夏从兜里翻出十几块钱，只留两毛，就冲小虎招手，“送我屋里。”


    夏明义张张嘴，不敢信，“你，你干脆全给他好了。”停顿一下，“留两毛故意气大哥大嫂？”


    “我吃饱了撑的。”立夏道，“万一车胎坏了，这个钱是留着补胎的。”说完就往外走，踏出去两步，猛然停下，“二婶，跟小寒说别担心。”


    樊春梅：“知道，你快去吧。”


    田家离这边挺远，但救护车是从这边医院发出去的，所以田蓉的爸此时就在这边医院里。立夏和夏明义十多分钟就到医院，锁上车子直奔抢救室。


    兄弟俩还没到跟前，就听到吵吵嚷嚷声。兄弟俩相视一眼，夏明义问：“大嫂姥姥那边？”


    “不一定。”立夏往人多的地方走，到跟前果然看到夏明仁和田蓉。田蓉蹲在地上哭，夏明仁低着头，他丈母娘站在他身边，气焰嚣张，但是不是冲他，而是夏明仁斜对面的男人，“出什么事了？大哥。”


    夏明仁猛然抬头，“你怎么来了？”


    “爸让我来的。”立夏道。


    夏明仁斜对面的男人眼中一亮，“夏书记让你来的？正好——”


    “等等，什么夏书记？”立夏不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