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您别激动别激动。”陈有财迎着许烧烤犀利的眼神，不敢隐瞒：“目前就四十三两。”


    许烧烤火大：“你——”


    大半辈子就这么点银子？


    但一想人先前骄傲的嫁妆银子，他还是压住了火气，道：“衣食住行都竭力给媛媛最好的份上，你自己剩这么点也能理解。”


    说完，许烧烤不容置喙：“知道你陈有财的狗德行，你自己继续摆摊赚，但两年后必须要租赁店铺开个店。起码我家媛媛还有你儿子得叫陈记菜馆家东家的孩子，不是摊贩孩子。”


    “名号不一样，孩子交往圈子都不一样。”


    “可这不是虚的？我摆摊还不用交税——”


    迎着许烧烤狠厉的眼神，陈有财讪讪闭上嘴。


    但许烧烤要说。


    等陈子媛打酒归来，他郑重：“媛媛你自己要求要当大人。那外祖也跟你说了。你们家接下来一家都住我这里，包括那娘两。”


    陈子媛瞧着陈有财似要拒绝的模样，想着某些吃绝户的闲言碎语，道：“摆摊卖货的时间都能延长些。大不了，爹您给交房费。”


    陈有财望着眉眼带着郑重思忖的闺女，道：“岳父还有媛媛，我知道你们也是心疼我。但是我若长久不回去，地不好弄。有些佃户您也知道的，看我就媛媛一个闺女，收租都要催了又催。”


    最后一句他都有些苦闷了。


    他目前还是只有一个闺女啊！


    他懂岳父的某些苦，因为他自己也经历。


    “那就换一个佃户！跟你沾亲带故的村民族亲没法撕破脸，没田地的外来佃户你这个本地郎还能被欺了去？那要宗族干什么使？”许烧烤黑着脸：“你就是太顾念周全了。再说了王来福肚子哪怕是个女娃，那也说明你陈有财还能生，也还没老呢，容得了他们惦记琢磨绝户？”


    “你才几岁？”


    “我把话撂这，我闺女都显灵托梦了那王来福必须住过来。生产时候出点事，是在县里大夫来得快还是搁村里快？”


    听得这话，陈有财羞愧涨红了脸，不敢再拒绝。


    “鹌鹑什么？精神点，明天一大早就出城先把他们娘两给接过来。”许烧烤不愿回想悲恸的过往，跟不愿在陈子媛面前把陈有财这个当爹的颜面伤狠了，只命令道：“记得来的时候一路喊嗓子，让村里人知道你们是租房，你们来城里是看病保胎为主的。”


    陈有财恍惚：“这……这为何？”


    陈子媛也一副困惑的模样。


    瞧着父女两如出一辙的呆，许烧烤精明道：“免得村里有人知道媛媛读书问你这个大户借钱。”


    陈子媛瞬间一副爱财如命的模样，幽幽道：“爹，您出于两代情谊供文斐笔墨费。但今日我自己亲眼见证花销下来，懂什么叫合适一词。您若是给钱，让文斐省着点用啊，买纸不用太好。庆叔翁都说了他家举人儿子每日练字还是玉版宣。”


    读书人每日练字是基本素质，一写起码两张纸。


    这耗费的纸张积年累月下来，也贵啊！


    对这建议，陈有财应的毫不犹豫。


    “还有村里某些言论。”许烧烤深谋远虑诉说自己先前安排的理由：“相比较媛媛自己要读书，被捏酸人说性子野了，倒不如在村里让他们以为咱两翁婿闹些龃龉。你给后取的婆娘花钱，我就要花你的钱让孩子当贵女读书去。”


    “可媛媛自己要读书，那是媛媛自己争气啊，有什么好藏着的？”陈有财不服这点：“您要给媛媛做名声啊。”


    “咱们小门小户小人物要什么赛过男子的强势名声？”许烧烤见陈有财没转过弯来，又见外孙女也懵懂，压低了声音：“咱们弱小，跟着那些大人物后头喝口肉汤就好。你没实力没人脉你显摆什么？”


    许烧烤表示自己都已经幻想陈子媛跨马游街当女状元的模样了，比任何人都盼着孩子成器：“我看过戏的，黄梅戏里女驸马就是女状元郎呢。”


    “男扮女装考状元，比男人都强。”


    “我家媛媛读书了，肯定也一样。”


    “所以咱们前期得小心谨慎一步步来。”


    “媛媛显露才华得才女之名时，你这个当爹的起码要当个东家，起码能跟县里的商户们一桌吃饭，知道些上头政策变幻。”


    许烧烤面色沉沉，带着告诫看着陈子媛：“男人哪怕是农家子，有天赋，多得是恩师多的是乡绅示好。女子能一样吗？得我得你爹在前头开路护着你。”


    “媛媛你在学堂现在就算有才华，你也别冒尖。那么多东家掌柜女呢。听外祖的，目前先别争学堂虚名。”


    陈子媛听得心里酸酸涨涨，只觉自己眼泪都快要控制不住了。


    陈有财重重吸口气：“岳父，我信您。您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好。”许烧烤应一声后，抬手慈爱的拍拍陈子媛肩膀：“今天可是大喜日子不哭。吃葱去，这章丘大葱据说还是贡品呢，可脆甜了。”


    “我切一些葱给你做片皮烤鸭小料。京城目前最流行的吃食。”


    陈子媛郑重昂头，“我才没哭，是被厨房的佐料迷了眼。”


    “好，迷了眼睛。”许烧烤和陈有财都应和着。


    在温馨笑意中，菜肴很快备齐。


    正中的便是片皮烤鸭。小料叠放着配套荷叶饼、甜面酱、黄瓜丝还有聪明伶俐的大葱丝。


    一道经典的凉拌菜，富贵西芹，博一个勤奋的好兆头。一道松鼠鳜鱼，图个鲤鱼跃龙门。


    还有一道紫气东来的紫菜汤。


    顺着两位长辈的希冀，陈子媛吃完勤奋卷起聪明伶俐。


    “外酥里嫩，肥而不腻，咬下去还有爆汁感。”陈子媛点评：“好吃。”


    许烧烤笑笑：“那当然，我跟着研究配方折腾出来。”


    “外祖真厉害。”陈子媛赞誉后，又继续吃吉祥好兆头，助力自己学业顺畅。


    瞧着陈子媛一道道好运相伴后，许烧烤和陈有财先后动筷。


    一家人也没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许烧烤就详细诉说了一遍自己对娘两的安排。


    “世上三苦，打铁撑船卖豆腐。所以让王来福现在别卖了，我有个鱼友是温州人士，先前缠着我做他家乡瘦肉丸。”许烧烤道：“味道鲜美、口感爽滑很适合冬日。也容易上手。让她学会县学撑个小炉子，趁着学子放学卖一顿。”


    “剩下时间，便打扫院子，再有空拾掇一下后院，种些菜。”


    “岳父，这方子……”


    “你除却是我女婿还是我徒弟。我传你一道方子而已。”许烧烤道：“你也要学的。你觉得我有耐心手把手教啊？当然你学会你教了。”


    陈子媛跟着点头，还道：“外祖，您说容易上手那我也学。”


    瘦肉丸啊，后世都还挺畅销的街头小吃。


    “等休沐日了，我也撑着小炉子自己赚些钱买笔墨。”


    “行，吃点苦头就知道外祖给你往糕点方向送没错。不用跟着烟熏火燎的。”许烧烤应下后，对陈有财道：“今年春节，你该去太白楼帮忙还是得帮忙。”


    陈有财毫不犹豫：“岳父，这自然。就冲沈掌柜这般耐心提点我们笔墨窍门，我都得报答。”


    太白楼忙，尤其是年底。


    他作为许烧烤的嫡系女婿徒弟，得帮着烧烤。一天烤鸡得起码三百只。有些贵客嘴挑又要颜面，除却许烧烤亲手烧的外，勉强能够接受他这个女婿徒弟烤鸡。


    虽然赚得多，但这春节半月，是累成狗。


    “你提个要求，让招娣去太白楼当洗碗工。”许烧烤道：“就中午这一餐。年底了忙，晚上更忙，这丫头又瘦弱不堪的，不能亏身体。晚上不用去。”


    许烧烤傲然：“媛媛说的对，让她自己赚钱改名，这样来之不易更珍惜。”


    “外祖，先前您说太白楼不是有免费子弟培训班吗？”陈子媛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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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外祖这般谋划，没忍住问了一句：“要不把招娣送过去？”


    许烧烤看陈有财。


    陈有财斟酌：“先……先让她自己赚钱改名再说其他。我们也观察观察。毕竟这孩子流着一半徐家血脉啊。”


    许烧烤见女婿有点盘算，才和声道：“媛媛，你爹说得对。现在送招娣进子弟班，我有这个脸面。但徐家是个豺狼虎豹，会以为那娘俩在陈家站稳脚跟，就能耐起来了。”


    想想小说里文斐成小三元，徐家都能嗅着味过来，说什么招娣做通房丫头沾点文曲星光芒，陈子媛撇撇嘴，又带着感恩庆幸望着许烧烤和陈有财：“外祖，爹，你们真好。”


    “别那我们跟畜生比。”


    “是我的错。”陈子媛起身，举杯：“我以茶代酒，自罚三杯。”


    “这大人模样了，那我们得跟着喝。”许烧烤让女婿倒酒。


    陈有财也笑着倒酒，而后跟着一起举杯。


    三人杯盏相碰，响声清脆，像是温馨的配乐。


    第二天陈有财做好早饭，便自己驾着牛车返家，将许烧烤的安排郑重说了一番。


    瞧着娘俩都感恩涕泪的模样，直接干脆吩咐搬家：“你们自己东西拾掇好。把鸡给……不行，鸡蛋得给媛媛吃。那就捆好。”


    “家里的菜也带上。”


    “…………”


    一连串的吩咐下去后，陈有财瞧着忙碌开来的娘两，自己返回主卧拿衣服，从衣柜里翻出藏银子的酸菜罐头。


    小心翼翼放进衣箱里后，他又亲自去收拾好自己闺女的衣物。


    最后抱着闺女爱的看家小胖狗，让娘两上牛车，往村里妇女集聚村头大池塘方向，出发。


    “有财啊，你这满满当当的，搬家呢？”当即就有妇人好奇了张口问道。


    “三婶好眼力，是搬家。”陈有财扫眼王来福。


    王来福立马拼命回想自己抓奸过的奸妇，模仿着人气死人的嘚瑟模样，抬手往压根还没显怀的肚子一放。


    见状，陈有财满意，将自家岳父耳提面命的理由无奈的说了一通，叹息总结：“这不岳父看我到底还是徒弟的份上，也看在媛媛日后有个兄弟想帮的份上，让我去他家住着，方便看病。”


    “这样啊。那倒是得去，孩子为重。”三婶跟着面色凝重回了一声。


    但也有人笑着：“有财希望你能如愿啊，到底有个大胖孙子，不，瞧我这嘴，毕竟你这岁数了，也的的确确有个带把的儿子腰杆子才能挺直了。”


    陈有财黑着脸应了一句，便挥鞭赶车。


    见人气哄哄就走，开口阴阳的人还不虞：“没点规矩，我好歹也是他七婶娘。”


    “有你这么说的吗？往人伤口上洒盐巴。”


    “谁叫人这成器了，有钱也不惦记族里。我可听说了没少给那外来户送钱送礼呢。”七婶娘不虞着，抡着衣锤锤打着水花飞溅。


    周围的婆娘边避开边道：“你锤谁呢？”


    “有财知道护着族里。文家虽外来户，到底读书人，日后没准发达了回报村里呢？”


    “就是啊，我前些日子去娘家，我娘家侄子都提及过文斐。说书院夫子都夸他有才。”


    “有才别短命就好啊。”


    “你……”


    婆娘们带着拌嘴时候被噎的怨气，又纷纷跟左邻右舍埋汰。说着说着，便传进了文斐他娘岳氏耳中。


    岳氏气得慌，但相比气嘴碎的婆子们，她更愁一件事。


    陈有财对王来福也太过重视了。


    肚子里的孩子还诊不出男女来呢！


    若陈有财真心偏到了王来福这狐狸精头上，那陈子媛能得到什么？


    “读书？许烧烤也真是老糊涂了，逼着让陈有财送一个丫头片子读书算什么？”岳氏恼恨着：“多要些嫁妆，哪怕去官府备案过的嫁妆。到手实打实看得见的银子才是正经事。”


    “读书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