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簪花小楷与端砚

作品:《揣崽要跑路,被活阎王掐腰亲哭

    一行行娟秀的字迹出现在纸上,不是狂放的草书,也不是工整的楷书,而是一种极为秀美,又极富风骨的字体——簪花小楷。


    字迹清丽,结构严谨,笔画流畅婉转,柔中带刚。


    苏雨棠写的是另一首词的下半阙:


    “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这词与《沁园春·雪》的意境有相似之处,都是英雄豪情。


    但一个重在指点江山,一个重在壮志未酬。


    “好!好一个簪花小楷!”


    厉时循再也忍不住,第一个拍手叫好。


    他快步走到书案前,眼神里满是痴迷和赞叹。


    “大嫂这手字,深得卫夫人《笔阵图》精髓。笔法遒劲,形体秀美,风骨内蕴,没有十几年的童子功,是绝对写不出来的!”


    厉念真看着这一幕,气得浑身发抖。


    她引以为傲的家世,她从小学习的钢琴、芭蕾,她那点可怜的优越感,在苏雨棠这手书法面前,都显得可笑至极。


    嫉妒在她眼中燃烧,她死死盯着苏雨棠,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而不知觉。


    厉父厉母脸上的表情也从最初的轻视,转为了震惊和复杂。


    主位上的厉震山已经坐不住了。


    他走下台阶,来到书案前,戴上老花镜,仔仔细細地看着那一行行簪花小楷。


    他的手,甚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许久,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苏雨棠,重重地点了点头。


    “腹有诗书气自华。”


    他扫了一眼脸色铁青的二叔厉明德。


    “明德,你之前跟我说,时靳娶了个不知礼数的乡下村姑回来。”


    厉震山的声音冷了下来。


    “现在看来,不是她不知礼数,是你自己眼瞎!”


    厉明德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只能低下头,嘴角僵硬地扯动。


    “是,是……是我看走眼了,看走眼了……”心中却警铃大作:此女,日后必成心腹大患!


    而老爷子,却不再看他一眼。


    他转过身,对苏雨棠露出了今天第一个,也是真正意义上的笑容。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


    老爷子捂着胸口,咳得脸色都有些发白。


    厉母见状,立刻上前扶住他,担忧地说道:“爸,您别太激动了,医生说了您要静养。”


    厉震山挥了挥手,止住咳嗽,却没立刻回去休息。


    他转身,亲自走到厅堂侧面的一架多宝格前,颤颤巍巍地从最高层,取下了一个古朴的紫檀木盒子。


    这一举动,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所有人都知道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唯独苏雨棠不知。


    那是厉震山年轻时偶然得到的一方宋代端砚,石质细腻温润,是他最珍爱的文房四宝之一,轻易不示人。


    这些年来,不知有多少人上门求取,都被老爷子一口回绝。


    此刻,他却亲手将它取了下来。


    厉震山拿着盒子,一步步走回到苏雨棠面前。


    他打开盒盖,露出里面那方紫中带青、形态古雅的砚台。


    “这方砚台,跟了我五十年了。”


    老爷子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今天,我把它送给你。”


    厉念真的眼睛都红了,那方砚台,她小时候撒娇要过多少次,爷爷都舍不得给她摸一下,现在竟然要送给这个女人?


    厉明德的眼角也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爷爷,这太贵重了,雨棠不能收。”苏雨棠连忙推辞。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厉震山把盒子往她手里一塞。


    “这不是给你的。”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苏雨棠高高隆起的腹部,眼神变得柔和了许多。


    “这是我给我的重孙子,准备的见面礼。”


    苏雨棠捧着那沉甸甸的木盒,感到分量十足。她知道,再推辞就是不识抬举了。


    她深吸一口气,对着厉震山深深地鞠了一躬。


    “那……雨棠就代肚子里的孩子,谢谢爷爷赏赐。”


    厉震山眼中的赞许更深了。


    “嗯。”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一旁始终沉默,但眼神一直追随着苏雨棠的厉时靳。


    “时靳。”


    “在,爷爷。”


    “你小子,这次眼光不错。”老爷子难得地夸了他一句,随即又敲打道,


    “娶了这么好的媳妇,以后就收收你那臭脾气,好好待人家,听见没有?”


    “……听见了。”厉时靳的回答有些生硬,但没人敢质疑他的顺从。


    二叔厉明德和厉念真垂头丧气,连句场面话都说不出来。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雨棠在厉时靳和厉时循的护送下,被送出了正厅。


    那背影,在他们看来,刺眼极了。


    出了正厅,厉时循还意犹未尽,兴奋地跟在苏雨棠身边:“大嫂,你真是深藏不露!那手簪花小楷,改天一定要再让我开开眼界!”


    厉时靳没理会弟弟的激动,径直拉开后座车门,用手护着苏雨棠的头顶,示意她先上车。


    等苏雨棠坐稳后,他关上车门,转向还想跟着上车的厉时循,眼神平淡无波地吐出四个字:“你,自己回。”


    厉时循脸上的兴奋一僵,随即明白过来,大哥这是嫌自己碍事了。


    他无奈地摸了摸鼻子,对着车窗里的苏雨棠挥了挥手,识趣地走向了自己的车。


    回程的黑色轿车里,气氛不再像来时那般紧绷。


    苏雨棠靠在椅背上,精神一放松下来,一股疲惫感便涌了上来。


    今天这一仗,看似波澜不惊,实则耗尽了她全部的心神。


    她侧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手里还抱着那个紫檀木盒。


    突然,一只宽大而温热的手,覆上了她放在盒子上的手。


    苏雨棠身子一僵,转过头,对上了厉时靳的侧脸。


    他没有看她,目光直视着前方,用他那惯有的低沉嗓音,轻轻说了一句:“今天,表现不错。”


    这简单的六个字,却让她心头一震。这是他第一次,肯定了她这个人。


    车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一层柔光。


    就在这难得的静谧中,一直沉默开车的司机忽然按下一个按钮,车载内线电话的提示音轻轻响起。


    “先生。”司机的语气有些凝重,“是阿诚的紧急来电。”


    话音刚落,他便将一个正在通话中的车载电话听筒向后递来。


    那一点点在空气中悄然滋生的暧昧气氛瞬间被击碎。


    厉时靳几不可查地蹙了下眉,松开了覆在苏雨棠手上的大掌,恢复了一贯的冷淡神情,伸手接过了听筒。


    “说。”他只吐出一个字。


    听筒里,阿诚急切而沉凝的声音清晰传来,也一字不落地传进了旁边苏雨棠的耳中:


    “先生……刘翠芬,找到了。”


    苏雨棠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厉时靳的眼神骤然冰冷,周身的气压瞬间降至冰点。


    “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