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 13 章

作品:《簪花诏

    那天的最后,江忘悲问议律嘉措到底要什么。


    “我就想活着。”议律嘉措重重地叹了口气:“我只想活着。”


    “你在百族那边干了什么作奸犯科的恶事了?”傅璟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江忘悲身上的香囊,抛起来接住又抛起来:“不然怎么你们首领花这么大力气都要杀你。”


    “我哪有,”议律嘉措一面垂着头揉摁自己隐隐作痛的胳膊,一边有些委屈地小声嘟囔:“我们圣君在位期间是十年一换,以往都好好的,谁想到这一位任期快到了不想下来,无圣子继位就会延长老圣君的任期,所以这才要杀了我。”


    那边两个人明显凝固了,面面相觑以后,江忘悲皱起眉头:“殿下,臣怎么记得百族通过祭祀大典选出圣子,圣子最起码一次有三个,那其他几位......”


    “......”议律嘉措这才抬头看了他们一眼,闷声闷气地说:“另外几个都因为各种事情死了。不然我也不会这么着急忙慌的逃出来,结果谁曾想来了也会被追着杀。”


    “真没看出来,”傅璟兴致勃勃地凑上去,又被江忘悲提溜着领子和抓猫一样抓回来:“你命还挺大。”


    议律嘉措冷笑一声:“万幸的是鄙人命大,你看,被你们二位这么折腾一顿也没死掉。”


    百族平常由部落首领决策日常事务。只有在一年中的祭祀月,他们才会一起到圣城汀玛去,由最高首领圣君来做出重大决策,例如是否发动战争,例如迁徙到哪里去。


    所以他这个说法也算说的过去。议律嘉措见两个人都接受了这个理由,浑身逐渐放松下来,靠在椅子上看着傅璟丢香囊,喃喃自语着:“权力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权利真是个好东西,对吧?”柔贵妃总是这么说。


    她在自己玉镜宫那张宽大的美人榻上斜躺着,一手懒散地撑着头,一手自然垂下去。地上有两个侍女跪着给她染指甲,她身后也站着两三个侍女,手持着扇子给她又轻又缓地扇风。


    柔贵妃抬起手来仔细看了看染成浅红色的指甲,似乎是很不满意,啪一下扇在那个染指甲的侍女脸上:“眼睛瞎了吗?自己看看这是什么颜色?”


    那人被打了也不敢说话,更不敢抬头,甚至不敢吭一声,只能毕恭毕敬地爬回原位,对着美人榻不住地磕头。


    等到她头上的血滴滴答答流下来,在地面上汇聚成一小滩,柔贵妃这才满意地喊了停,挑着眼皮挑剔地看了看她,用那只手指了指地面上的血渍:“就这个颜色。”


    “是。”


    她身边的大侍女观水这才敢走过来,用上好的帕子裹住她的手:“娘娘小心手疼,这个贱蹄子不值得娘娘动手,下次叫奴婢来吧。”


    “说的是,你也该罚。”柔贵妃面色缓和了写,就着观水的手吃了口杏子:“不过看在如此忠心的份上,倒也作罢。还不叫人来把这滩污秽收了去?”


    观水对着两侧一招手,两个太监就赶过来,拿着抹布两三下擦干净了血迹。


    可是那侍女的头还在往下滴血,眼看着柔贵妃又要发飙,观水抬脚就是一踹,把人踹的歪倒过去:“小贱蹄子,流着污血还在娘娘面前碍眼?”


    柔贵妃看着这一下面色稍霁,观水顺势又是一耳光打过去,给那侍女打的嘴角开裂:“做不好活就滚出去。娘娘,奴婢来给您染指甲吧。”


    “还是你顺心。”在观水跪下来为她染上指甲以后,柔贵妃低着头说。


    观水闻言只是微微仰起头,以一个顺从的姿势笑了:“奴婢从小跟着您这么些年,再做不好就说不过去了。”


    染完指甲已经是一柱香以后的事情了,柔贵妃早歪在榻上睡了。观正抬手示意扇风的那些个人全部退下,本来这种早春也不需要打风,都是柔贵妃喜爱排场,才安排了这么些人。


    观正解开那只手上裹着的碎布,拿着帕子托着,用手一点点把干涸的凤仙花扒拉下来,这回的指甲已经成了血红色,配上柔贵妃一身白皙柔嫩的肌肤,看着颇为漂亮。


    “好看吗?”柔贵妃还是被这动静弄醒了,嗓音沙哑地问她:“喜欢的话,叫他们给你也弄一个。”


    “奴婢宫中行走,这未免太耀眼了。再说了,若是让旁人抓到,又要说咱们宫里没规矩了。”


    柔贵妃不以为意地哼笑一声:“本宫没规矩也不是一天了,说了这么久又有何用呢?那些贱人嘴就是碎。”


    观水从榻枕边摸到戒指镯子,又给她小心戴好了,一边戴一边说:“娘娘方才又睡了,是昨夜没睡好吗?要不要叫太医院再来看看。”


    “......不用,”柔贵妃翻了个身,眼神空茫的看着观水:“只是本宫昨晚又梦到那个孩子了。”


    十几年接近二十年的相互陪伴,柔贵妃说的观水自然明白,是那个她十九岁时生下的双胞胎中早夭的那个孩子。


    “观水,你说本宫现在在做的,真的都是对的吗?”柔贵妃根本没等到观水另外说什么,她似乎是在问这个奴婢,又似乎只是在问自己:“我捂死了那个孩子,真的是对的吗?”


    观水哽了一下,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慢慢地给这个尊贵的女人戴好了最后的戒指,鸽子蛋大小的宝绿色戒面璀璨耀眼,是多少人一辈子都看不到的奢华。


    “娘娘,再忍一忍,再忍上一段时日就可以出头了。”


    日子又诡异地平静下来,最起码傅璟的生活表面上平静下来了。文华殿里,这四个人短暂地达成了平衡,陈璋瑢还是每天半死不活地上课,只是似乎最近奴婢都很怕他;议律嘉措还是那副轻声细语的模样,似乎那天差点被同窗和先生联手变成鱼的日子从未有过;只有陈客明和傅璟两个人谁也不理谁,好似那一夜的暴风雨从未在这俩人的世界里停息。


    议律嘉措给江忘悲和傅璟开辟了一个新的见面渠道,这方法说来粗暴又好笑,先是仗着自己本族有信仰,单独跟陛下讨要了一间宫室过去做“祈祷”堂而皇之的不和其他人住在一起。而讨要的时候,这人话里话外都是说自己官话学的不好,光是回话当中,三句就听漏了两句,剩下那一句答的还牛头不对马嘴。


    这一套下来把皇帝气的吹胡子瞪眼,哪里忍得了这种待遇。指着福禄就是下旨意,让翰林院抓紧给这个文盲补一补。


    要人给我补课对吧,只要是翰林院的就行了对吧。对于议律嘉措来说,这简直是正中下怀。


    也不知道谁教的,来自草原的文盲对曲解本意这一套无师自通,不到半年把抠字眼学的炉火纯青。他亲自去翰林院把江忘悲点进这桩差事里,那这件事就完成了三分之二。


    “就今天,”议律嘉措在傅璟身边,他探过头小声去说:“今天就能见到了。”


    这是一次骑射课,傅璟刚刚溜了一圈下马,她眼神隐晦地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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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马厩那边使了个眼色。议律嘉措看过去,骑射教习在那边等着陈璋瑢上马。他没明白这是怎么了,蹙起眉头,喉咙里单独蹦了个“嗯?”


    傅璟转转脑袋,见四下无人,她心里自然清楚这位是没把手心认字的本事学出来,以一个极低的声音去说:“别在有人的时候说。”


    “有什么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忽然间他俩背后响起一个阴恻恻的嗓音,一瞬间都只觉得浑身汗毛起来了。傅璟惊愕地从围栏边站直了转头看去,而不用上这节课的陈客明在两步开外,对着这边笑得诡异极了:“呀,本殿这是又发现了什么秘密呢?”


    这话是个疑问句,到他嘴里成了个陈述句。议律嘉措反应慢了半拍,回头看过去的时候也是一脸恐慌。他第一反应就是揽住傅璟的肩膀,想要把这位能说话的事情遮掩过去。却没想到傅璟轻飘飘地把他手打开,那一把嗓子还是哑的雌雄不分:“他知道我嗓子好了。”


    “王爷,”议律嘉措面色古怪地看过来:“您这还是个秘密吗?”


    “......”傅璟翻了个白眼,颇为无语地看了这俩人一眼:“说正经的,殿下,本王现在可不是你的陪读了,本王的行踪您自然也无权过问吧。”


    陈客明今年十七,还是要比傅璟高出半个头。他先对着在一边看热闹的议律嘉措摆出一个皮肉都不笑的表情来,顶着这么个阎王爷的脸往他那边走两步。


    议律嘉措入宫不算短了,字认不全,八卦倒是听的挺全。他对这条疯狗的”光辉事迹“有所耳闻,导致也是个有些怵陈客明的,被这么一威慑恨不得溜出去两里地。后退两步,这位质子大人给傅璟留了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就走了。


    傅璟在心里暗骂一声真是个不争气的,脸上倒是不显。她不卑不亢地仰了头盯过去。两个人似乎又回到了犟种对倔驴、针尖对麦芒的陪读日子。


    陈客明刚开始还端着那种瘆死人不偿命的笑,后来被傅璟一脸平静地看了好久。他自觉无趣就收了笑容:“傅璟。”


    “殿下请讲。”


    “我不明白。”陈客明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盯着远方的青山:“我死了对你百利而无一害,你没了随便乱找你茬的人,要是没有这个劳什子质子过来,那大概率还能给四弟做陪读。总归怎么看都比在我身边轻松。”


    “殿下也知道自己一天到晚乱找我茬啊。”


    “......”陈客明又要暴走,他实在是忍不住了,一巴掌拍在傅璟胳膊上:“我在跟你说正事!你听了吗?”


    “殿下请讲。”傅璟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把这鬼话又说了一次。


    陈客明压着火气,凑的近了些:“我不明白了,你那一晚上非得让我活着干什么呢?顶多再熬了四五日,我总是能把自己熬死的。”


    傅璟坦坦荡荡地回望过去:“我心慈悲,见不得人死。”


    陈客明这回是真想揍这人一顿,说来说去就是不肯告诉他原因。他又气又急,一双手死死地抓着马场的围栏,甚至也顾不上腿疼,踮起脚来凑得更近了些:“你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殿下请讲。”


    放在平时傅璟一句话重复三次敷衍陈客明,那指定是要被收拾了。可是现在这人明摆着没有跟她纠结这个的心思:“我思来想去,你.....你是不是查到我母妃身上了?你是不是知道了当年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