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第 351 章 (女装)刹盟


    第351章


    柳先生回过神来, 将手中茶杯放在桌面,冷哼一声,“你在胡说什么,我今夜一直都在房里, 未曾出门!”


    “难道那打开的院门不是先生特意为我留的?”林清笑笑, “从那小楼过来路过池塘, 路上颇为湿泞,那条路铺了地砖, 倒也无碍, 可恩师院前却是一片土路。水土混合,恩师鞋底沾泥了, 就落在门槛那里。”


    柳先生自然不认,“只是一点泥巴,或许是白日里出去未曾注意粘上的。”


    林清指腹沾了点茶水在桌上画了一道,尽管一片漆黑, 却不妨碍他们这种人的视线, 能够清晰的看见水印, 又逐渐消失。


    “时间不同, 干湿程度也是不同,就像这水印一样, 初则湿润,而后干结,直至消失, 这东西一旦留下, 骗不得人。”


    柳先生沉默片刻,“即便是有泥印又能如何,或许我只是出去弹个琴罢了。”


    “穆晚唐染了熏香, 我虽不知道名字,却记住了味道,那花香太浓了,浓到我一靠近恩师,便能清晰嗅到那个味道。”


    林清扬起包裹糕点的油纸,“就连这纸上也沾染了那股香气,想来恩师的那身换下的夜行衣就在柜子里。”


    她将油纸放下,似笑非笑,“我可是替恩师挡了灾,恩师难道不该好好谢谢我吗?”


    如果说一开始主动权本在柳先生手里,那么如今这权利便已经移交到了林清手中。


    柳先生犹豫片刻,还是问道:“你想怎么样?”


    “恩师这般,看来与刹盟关系也不如表现出的那般融洽,正巧,我对刹盟也没有太多好感,所以……”林清直直注视着他,“我们合作吧。”


    柳先生震惊的再次瞪圆了眼睛,他无法想象事情为何会从偷听被发现跳跃到合作事宜上,离谱的就跟林清的琴声一样。


    但他极为心动,尽管不了解对方的底细,但是能在一点泥巴和香料上就推断出真相,就这份脑力也值得他冒险。


    至于其他危险,那一句句恩师仿佛已经将他麻痹。


    这是第一个唤他一声老师的人,即便是还有其他目的,他也不太愿意去想。


    但既然是学生,他对学生的要求还是很高的,也只是片刻的犹豫,他毅然问道:“你可曾读书识字?”


    林清本来打了一肚子草稿,实在说服不了,连用强的都想过了,结果被这话弄得满肚子问号。


    然后她便看见柳先生去书架里抽出一本书递给她,书皮上写着《柳文集录》四个大字。


    柳先生道:“这是我整理的读书心得,得空时记得看,我会抽查,如若不合格,合作终止。”


    林清突然感觉这书仿若有千斤重,还没看就一阵阵头脑发晕,恨不能穿越回去给自己来一巴掌。


    嘴欠个什么劲啊!


    拉近关系也不一定是老师,叫声义父不好嘛,辈分都给直接定下了!


    实在不行来句好哥哥也不是不能接受,叫什么老师啊!


    柳先生见她双目微垂,唇角紧抿,好像要哭了?


    是感动吗?


    也对,女子读书不易,能被卖到这里,想来遭遇怎么也是家道中落吧。


    可女子又比男人差什么呢,她只是缺一个机会罢了。


    柳先生一直下沉的唇角渐渐拉平,眼里闪过坚定,“若我能活下来,定会教你成才。”


    林清双手微颤,大可不必。


    柳先生问道:“对了,刘二丫这名字不妥,你可还有别的名字?看你年纪应该已经及笄,可曾娶配人家,可曾取字?”


    林清深深吸了口气,面对着一堆问题,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恩师……叫我阿清吧。”


    柳先生点了点头,“刘清吗?也算可以,那我日后便唤你阿清好了。”


    林清没过多解释,如今外面情况不知道,也不方便离开,干脆问道:“我以为刹盟对恩师是有恩情在的,可今日来看,恩师对这里是颇为不满的,不知是何原因?”


    “刹盟内共有四堂,以四象为名,救我之人便是青龙堂堂主风北辰,今年年初,他便失踪了。”柳先生轻叹一声,“我一直暗中寻找,却始终不得线索,白日里听说那位上人订下香婷,这才想着也探探消息,却不想连累了你。”


    柳先生很内疚,所以在注意到林清逃窜的方向与他一致时,特意给留了门。


    林清好奇问道:“失踪是怎么回事?”


    柳先生如实说道:“年前我们曾见过一面,他来此与我喝酒,说盟主给他一份差事,需要从海城那边运送一批粮草和食盐,但就在归来路上,押运队伍遇上劫匪,只有一人活着逃了回来,说是风北辰叛教,与土匪合谋杀死所有人,将货物全部劫走。”


    他轻叹一声,“恩公性情豁达仗义,绝不是这种人,奈何人已失踪,我人微言轻,无人信我。盟中下达追杀令,但时至今日都无法得到恩公行踪。”


    “南境山林密布,势力杂乱,若真想找一处地方藏身也并非没有可能,但依你所说,风北辰若是这种性情,应该不会藏了这么久还不现身。”


    林清对柳先生的话细细思索,对这件事看法并不乐观,“要么他身受重伤,时至今日都无法动弹。要么他已经被姬蝉抓住,又或者……已经死无对证。”


    柳先生意外的看了林清几眼,他也有这个猜测,但这基于他对风北辰的熟悉,他这弟子只是听他简略一说便能分析出这些线索,就这份能力绝非普通人能有的。


    看来他这弟子还瞒了他不少事情,“你有办法查清这件事?”


    林清道:“如今已经八月,这么大半年了,便是有线索也已经被料理干净了,若要查,也只能从那唯一活下来的人入手,最起码得先见见。”


    柳先生急道:“这个容易,我明日便可安排。”


    “恩师放宽心。”林清笑着安抚,“这事不是没有机会,我可以帮恩师找到风北辰,洗刷冤屈。那么……这件事于我而言,又有何好处呢?”


    合作也是要讲利益交换的,最起码以他们如今的师生情谊,还不足以让林清做白工。


    柳先生沉默片刻,起身走到床前,从床底摸索一会,扣出一个细扁的盒子,走到林清面前后将盒子递给她,“或许恩公也察觉到不对,那日找我喝酒后便留下这个东西,他说若他无法归来,便让我拿着这东西去找大长老,不能让青龙堂的弟兄们白白牺牲。”


    林清打开盒子,下面是一封信,信上压着一个颇为厚重的黑铁令牌,前面写着‘青龙’二字,背面雕刻着一条气势凶戾的龙纹。


    不,不是龙纹。


    她细数了一下,是四爪蛟龙,第五处爪尖被人为破坏掉了。


    柳先生注意到她的动作,解释道:“盟主认为她才是真龙天女,所以在刹盟龙纹也只有她才能使用,甚至一度想给青龙堂更名,不过因为恩公和大长老,一直未曾成功。”


    林清把玩着手中的令牌,“看来这地方也并非姬蝉的一言堂。”


    柳先生道:“老盟主是被她逼死的,所以盟里有一批老人并不服从新盟主的管教,初始她确实毫无办法,但谁让他有个好儿子呢。


    后来两位上人出现,才帮她将局面稳定下来,又把那些老人一个个踢出局,新盟主这才算掌控刹盟,不过还有些人动不得,比如大长老和恩公。


    这也是我怀疑他们的原因所在,只要拿着这块令牌和恩公的亲笔信,你就能掌管青龙堂。”


    林清多少有点荒谬的感觉,所以她反倒成了刹盟里的一位堂主?


    但不得不说,她很心动。


    刹盟存世已久,若能从内部瓦解,对天禄卫而言就能将牺牲降到最低,或者再往大了想,她若是将刹盟盟主的位置从姬蝉手中抢过来,那么刹盟也不是非灭不可。


    林清从不优柔寡断,想通的一瞬立即将盒子扣起收好,“不过我还在被关禁闭,明日恩师还得想法子把我弄出来。”


    “可以。”柳先生站起身,“我送你回去。”


    林清点头同意。


    二人悄悄出门,直到那排关人用的屋子前,龟公还在昏迷。


    柳先生将人拖出来,直接拧断了他的脖子,“这人名叫吴六,与赵妈妈有点亲戚,明面上做着看守的活计,背地里却祸害了不少姑娘,早就该死了。”


    林清挑了挑眉,心里已经对柳先生要做的事情有所猜测,将手中锁头递给柳先生,而后回到屋子里挑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记得明日给我准备一身男装,别忘了束带。”


    “好。”柳先生应下,将房门重新锁好,钥匙塞回龟公腰上,“明日等我消息。”


    林清没回话,听着越来越远的脚步声,慢慢闭上了眼睛。


    翌日清晨,外面传来一声几乎破音的尖叫。


    林清缓缓睁眼,听出是紫游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外面的人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杂。


    直到房门被打开,刺眼的阳光顺着门照到屋里。


    林清轻轻拍掉身上的泥土,从里面走了出去。


    门是赵妈妈亲手开的,外面的人几乎已经都被赶走,几位身着青衣的男人四处查看,带头的正是昨日那位追她的中年大胡子。


    第352章 第 352 章 (女装)刹盟


    第352章


    林清的视线落在地上龟公的尸体, 故作惊恐的踉跄一步,虚弱的歪倒在赵妈妈身上,一副被吓坏的模样。


    赵妈妈原本心里很不高兴,死的毕竟是她远房亲戚, 而且青楼里面死了人, 若传出去对生意也有影响, 不过见林清这样,眸光一闪, 安抚道:“你别怕, 这位是玄武堂的高堂主,咱这昨夜死了人, 堂主过来看看,你若知道什么,直说就是。”


    高堂主名叫高答,昨夜没追到人他本就很是恼怒, 结果今日一早还发生命案, 心里更是窝火, 视线在林清身上一扫, 不屑的冷哼一声,“你昨夜可曾听见什么动静?”


    林清躲在赵妈妈身后, 轻咬着唇,摇了摇头。


    高答似乎已经猜到了,也懒得再问, 挥挥手让人离开, 扭头跟下属继续探讨情况。


    但说来说去除了知道对方会武功之外,再无线索。


    下属看着林清远去的背影,小声道:“您觉得那丫头会不会是凶手?”


    高答白了他一眼, “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还能自己开锁出来杀人再把自己锁回去的?”


    下属窘迫的摸摸脑袋,没敢说话。


    高答命道:“行了,让人将尸体抬走,这事到此为止,咱们还得留出人手忙主子交代的事情。”


    说到这事,下属也是苦着一张脸,“那林侯爷的画像不发下来,我们也不知她高矮胖瘦,这要如何寻找?”


    “你当爷我见过?”高答冷哼一声,“主子怎么交代,咱们怎么干就是了,有没有画像还能挡着你干活了?”


    下属被训得面红耳赤,不敢再说,赶忙收拾东西溜了。


    林清走得很慢,符合被饿一天的表现,将高答那二位的话语悉数纳入耳中,唇角多了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一闪而逝。


    “妈妈我也是为你好,毕竟昨日的事情不小,若不罚你,只怕那些姑娘们就要记你的仇了,不过你这样也不好,我与柳先生说过了,先将你送到他那,这几日就安心学习琴艺,妈妈我绝不会亏待你……”


    赵妈妈絮絮叨叨,一刻钟的路愣是走了小半个时辰,才算是看见柳先生的门口。


    小院院门大开,柳先生就站在门前候着,看见林清过来,一直下沉的嘴角微微抹平,“赵妈妈已经与我提过,进来便可。”


    乍一看还真像那么回事。


    林清从赵妈妈身后出来,余光扫过赵妈妈眼里的审视,脚步一顿,脸上转瞬换了副犹豫不舍的姿态。


    赵妈妈见状,抿起的嘴角才算放下,满意的呵呵一笑,轻轻推了一把,“怎么还愣着呢?我可是豁出老脸去求先生教你,连最后那点人情都用上了。你要是学不出个样子来,我这张老脸可就真没地方搁了。”


    林清感动又规矩的点头应承,这才跟着柳先生走进小院。


    院门一关,她脸上的虚弱老实立马就没了,慢悠悠的走进屋子里,转了一圈,却没看见衣服。


    她疑惑的看向柳先生。


    柳先生低咳一声,“昨夜太晚,铺子已经关门了,今日又太早,街上无人,我这里也没有新衣。”


    林清微微一怔,往日需要什么伸手就会有人送来,一时半会倒是忘了这事。


    她无奈叹气,“旧的也成,我无所谓。”


    柳先生嘴角立马就沉下去了,声音威严严肃,“男女授受不亲,你如何能穿男子旧衣,便是我的也是不行!”


    林清有那么一瞬好似看见了诸葛绪,学武时走错路子诸葛绪就是这么教育她的。


    就这么一走神的功夫,一顶帷帽被柳先生塞进了她的手里。


    柳先生道:“先用这个吧,回来的时候我带你去铺子里买套成衣。”


    林清还能说什么,那就用吧。


    她将帷帽带上,层叠的纱幔落下,将她的肩膀都遮住了,柳先生也背好琴。


    出去总得有个借口,寻景学琴,旁人也说不出什么。


    而后二人从后门离开。


    来了这些天,林清还是第一次走出青楼,后门连着窄巷,穿出去就是街道。


    脚下的路不算平整,像是从山上取下的石头和黄泥铺成,两边的民房破旧,门前堆着各种杂物。


    林清跟在柳先生后面一路向前,又拐过了两条街,街面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有挑着扁担的货郎,有烟熏火燎的早餐摊子,还有正在开门的铺子。


    但最多的却是成排路过的刹盟护卫。


    他们身着青衣,手持兵刃,从各处摊位前一一走过,但凡遇见一个生面孔都会上前盘问。


    林清稍稍蹙眉,如今这身份不大适合找麻烦,而且她不确定之前杀掉的那些刹盟教众是否有漏网之鱼逃回这里。


    最稳妥的法子还是避开为好。


    她悄悄去拽柳先生的袖子,正想耳语说明,就见有一名护卫走过来,停在林清面前,斜着眼打量林清的帷帽,傲慢又无礼,“摘下帽子。”


    林清脑子里在这一瞬间闪过许多想法,杀人,潜藏,逃离……


    但最终却按耐下心里的杀意,手指扶住帷帽边缘,正要摘下,就被柳先生按住了手腕。


    柳先生的双眸如寒冰一般,“我带出来的人也要如此对待,当真以为我柳文和没有脾气?”


    护卫斜了一眼柳先生,“我当是谁,原是柳先生啊,之前眼拙一时未曾注意,还望柳先生莫要怪罪。”


    话虽是这么说的,话里却没有一点歉意,反而满是挑衅的意味。


    柳先生只是哼了一声,“如今刹盟的规矩当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光天化日便能如此横行,姬盟主果真是养了一群好狗。”


    “你竟然辱骂盟主!”护卫暴怒,眼里满是恶意,举起手中兵刃就要刺向柳先生。


    偏在这时,一只手从旁边伸出一把抓住了护卫的手腕,接着便是骨骼碎裂的声音。


    护卫发出一声惨叫,哆哆嗦嗦的扭过头,就见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青年。


    青年相貌周正,身量极高,穿着一身深蓝色布衣,一双眼睛满是狠厉和威胁,“柳先生也是你们能说的,要是下次再让老子遇上,老子非扒了你们的皮不可!”


    护卫惊恐的看着青年,一个字不敢多说,连爬带滚的跑开了,后面同行的护卫本想过来帮忙,可在青年出现的时候纷纷惊恐逃离,生怕慢一步就要横尸街头似的。


    柳先生指着青年向林清介绍,“这是贾妄,白虎堂的香主,也算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你叫他一声贾老三就行了。”


    语罢看向贾老三,他略一犹豫,说道:“这是我的学生,姓刘。”


    原本贾老三不怎么在意林清,但听到柳先生这么说,倒是颇为惊诧的多打量林清几眼,“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去我那吧。”


    柳先生点头应下。


    贾老三带路,接着便是林清和柳先生,再往前不远就是一处酒馆。


    这会酒馆伙计刚往下卸门板,客堂里除了桌椅并无一人,却有一股浓郁的酒香充斥在整间客堂内,香醇而厚重,还有烈酒的辛辣。


    光是这么一闻,仿佛都要醉了。


    林清脚步一顿,“剑莫愁?”


    贾老三诧异的看了林清一眼,随即又化为了然,“咱这酒馆别看破旧,生意向来不错,凭的就是这剑莫愁的酒方,姑娘想必也喝过吧?”


    林清缓缓摇了摇头,“未曾,只是在楼里听人提过,酒烈如火,举剑莫愁。”


    贾老三爽朗一笑,“那等会让伙计来上一壶,不过这酒烈得很,切莫多饮。”


    林清没应,只是纱幔挡住了她脸上的惊讶。


    这酒她喝过。


    暗部十九最会酿酒,这剑莫愁正是他最擅长的酒方之一。


    当年诸葛绪将数十名暗卫分批送入南境,最后活下来的不多,能进入刹盟的更是寥寥无几,十九就是其中一个。


    为了不被暴露,天禄司与十九几乎掐断了所有联系,更是对其他潜伏暗卫守口如瓶。


    没想到竟会在今天再一次闻道剑莫愁的味道。


    林清心情复杂,一时间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她跟着贾老三走进后院一间屋子,又拐进一间密室。


    密室狭小,三人围着桌子坐下。


    柳先生直言道:“我要见红二。”


    贾老三叹了口气,“都这么久了,事情早已盖棺定论,先生又何必揪着不放。”


    柳先生沉下脸,拍桌而起,“风堂主向来磊落,绝不会监守自盗!”


    “成成成,您说的都对,我带您去还不行嘛。”贾老三立即服软,继续起身带路,只是这会将林清带到了身边,小声说道:“你也不劝劝你家先生。”


    林清一眼就瞧出了贾老三的小心思,鄙夷道:“他什么性子你不知道,你都劝不了,还指望我这个刚进门没两天的学生?”


    “我……我……”贾老三被怼的一时说出不话来。


    林清扫了眼后面默默跟着的柳先生,“他在这里很有名气?”


    “柳先生学识渊博,初来之时就为盟中贡献良多,更是建立学堂,教导盟中子弟习文识字,咱们这的人大多都非常敬重他,我也曾跟着先生学过一段日子。”


    贾老三说到这,不禁叹了口气,“可惜没多久二长老家的孙女看上了柳先生,先生无心男女之情,再三拒绝。


    二长老家的孙女一时想不开,等被人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凉了。


    二长老迁怒先生,先是关掉学堂,又诬陷先生偷盗,还是风堂主力保,才让他留下来。”


    说到这,贾老三的声音更小了,“柳先生不愿依靠风堂主过活,于是接了那赵老鸨的活计,二长老觉得他是自甘下贱,也乐得看他笑话,方才没继续发难。


    你们刚刚在街上遇见的那些护卫便是二长老的人。”


    林清也颇为感慨,“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多事情,如此也说得通为何柳先生会揪着风堂主的事情不放了。”


    贾老三尴尬的抓了抓脑袋,本来说这些事想让林清帮忙劝劝,没想到结果却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谈论了一会柳先生,二人关系比之前融洽不少,林清趁机问道:“红二又是怎么回事?”


    贾老三道:“红二是咱们白虎堂下的一名管事,年初跟随风堂主一同前往海城运送粮草,出事之后只有他一人归来,如今人被关在咱们白虎堂的秘牢里,只有少数几人才能进去。”


    林清却是一下就听出了问题,“如是所说,这个红二将粮草丢失的消息送回刹盟,岂非有功,为何还要关着?而且不是说一切已经盖棺定论了吗?


    贾老三无奈道:“我们也没办法,原本只是留人问询就行,但上人那边突然下来命令,要我们将人关押,我们也没有办法。”


    上人?穆晚唐?


    林清心思微动,心里有了几分推测。


    没多久,三人便来到刹盟总舵的大门前。


    第353章 第 353 章 (女装)刹盟


    第353章


    林清本以为刹盟的位置会建立在城池中央, 但事实却恰恰相反。


    他们经过那些地方越来越偏僻,也越来越狭窄,直至停在山谷的最深处。


    这里是地势最高的区域,三面环山, 易守难攻。


    但凡是个会打仗的都不怎么喜欢这种地形, 要么需要数倍的兵力冲垮敌方攻势。要么就在外围围困, 断其水粮。


    前者费人,后者费钱。


    而且林清记得柳先生说过, 刹盟真正的区域不在地上, 而是在地面之下。


    那最后的结果也就是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然后发现连只鸟儿都抓不到。


    林清感觉有些棘手, 即便她将青龙堂策反成功,凭借这点力量对付姬蝉,还是远远不够的。


    刹盟外门建造的格外雄伟,两扇大门紧闭, 前方有四人看守。


    贾老三上前交涉几句, 四名护卫便准备放行, 只是视线不停在林清的身上来回巡视。


    贾老三是自己人, 柳先生他们也认识,只有林清头一回见, 刹盟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块砖头砸下去都能砸俩拐弯亲戚, 所以陌生人在这里就格外显眼。


    但他们没动, 毕竟是贾老三和柳先生带来的,没必要因为一个陌生人得罪这二位。


    于是后方两名护卫打开大门,让这个毁掉刹盟近半势力的昭勇侯大摇大摆的进入自家大本营。


    林清礼貌的道了声谢, 心里却颇为感慨,若是姬蝉知道,以她那个性子,大抵会气到吐血吧。


    这个贾老三当真是好人啊!


    门后是一条不算长的山道,一路向上,每隔丈许就有两名青衣护卫把守。


    尽头处便是一座五层高的阁楼,算是这里最为显眼的建筑,两侧有路延伸,远处仍有不少建筑,但几乎都隐匿在成片的树木之后,只有偶尔几处露出屋檐翘角。


    贾老三说道:“这里就是议事阁了,但想来先生与你说过,这就是个面子功夫,我们日常议事的地方主要还是在下方地宫之中。”


    柳先生看向林清,“地下道路复杂,待会记得跟紧我。”


    林清点头,忽的身体一僵,微微侧目,就见穆晚唐正带着高答从阁楼里走出来。


    四周空旷,躲无可躲。


    林清迅速放松肌肉,调整姿势,站在柳先生身后,心脏高扬低落,每一下都如敲鼓一般。


    这会贾老三和柳先生也看见了穆晚唐,贾老三连忙拉着林清和柳先生躲到一边让路,而后躬身行礼,“属下贾妄,见过上人!”


    穆晚唐只是路过,这个贾老三他有几分了解,才能一般,武功一般,能混上香主,主要还是因为有个好大哥。


    这样的人还不值得他过多在意,但视线偶尔扫过后面那位带着帷帽的姑娘,脚步却本能的停住了。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隔着那一层纱幔无声对峙。


    于林清而言,这是敌人的大本营,四周全是敌人,如果暴露,连柳先生是否帮她都是一个未知数。


    林清眼里闪过凝重,每一次呼吸都显得格外漫长,她能感受到穆晚唐的视线仍旧在她的身上,脚步向她又近了两步。


    却在此时,被贾老三拦住了。


    贾老三就站在林清稍前的位置,穆晚唐这么一动,他只以为对方是冲他来的,受宠若惊的看着穆晚唐,出声询问:“上人可是有事吩咐?”


    穆晚唐停下脚步,像是刚从幻境中清醒一般,脑子那个突然浮现的荒诞想法仍旧盘旋不散。


    他自嘲一笑,若是被林清知道他误把一个女子看成是她,估计又要提剑砍人了吧。


    穆晚唐将视线从后面的姑娘身上移开,看向贾老三,“你们这是去做什么?”


    贾老三垂下脑袋,不太敢看穆晚唐,毕竟有穆晚唐的命令在,让柳先生去见红二是违反规矩的。


    可他又不敢不答,声音直发虚,“柳先生想要见见红二。”


    穆晚唐没怪罪他,转而看向一边的柳先生,“先生还不肯放弃吗?”


    柳先生紧抿着唇,“我相信风堂主的品性,他绝不会做出那种事情!”


    穆晚唐轻轻一叹,低咳几声,“先生又何必执着呢。”


    柳先生摇了摇头,“我并非执着,只是想要一个真相。”


    穆晚唐点到即止,视线再次看向二人身后的姑娘,“这位是……”


    柳先生侧过一步挡在林清面前,“是我新收的弟子,姓刘,名二丫,赵妈妈那里落了名的。”


    穆晚唐问道:“可否将帷帽摘下?”


    柳先生拒绝道:“赵妈妈将她看的很重,如果此时让人看见样貌就算露底了,会坏了规矩。”


    穆晚唐了然一笑,“是为了过几日的赏花会?”


    柳先生点了点头,“正是。”


    穆晚唐对那青楼办的赏花会兴致缺缺,也不怎么在意,“那确实不宜坏了规矩。”


    柳先生悄悄吁出一口气,“若上人无事,我们便先行离开了。”


    穆晚唐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垂眸,手中折扇轻轻点着下巴,似乎在思索什么。


    没说话那便是同意了。


    林清跟着柳先生和贾老三继续前行,却在十步之后再一次被叫住了。


    穆晚唐转身看向他们,眸中寒光闪烁,“先生来看红二,为何要带刘姑娘过来?”


    原本平和的气氛陡然紧绷,甚至带了几分剑拔弩张的味道。


    高答的手已经搭在了兵刃上,警惕的瞪着贾老三三人。


    柳先生身体僵住,一时竟不知该说真话还是假话,额头汗水凝聚顺着脸颊滑落。


    贾老三也是此时才反应过来,疑惑的打量着柳先生和林清,“对啊,见红二你带个姑娘过来干什么?”


    林清距离柳先生很近,隔着袖子在他手背上快速写下一个‘真’字。


    谎言便要九分真一分假才能让人信服。


    柳先生反应迅速,立即明白林清的意思,他深深吸了口气,转身直视穆晚唐,“我来过太多次,却始终找不到证据。


    前几日有人提醒我,或许多个人会有不一样的收获,就当我是病急乱投医吧。”


    他苦笑一声,“但此事我信不过旁人,她是我的弟子,我只能信她。”


    柳先生这话诚实的让穆晚唐有些意外,他对这位先生的性子也算了解,如此行事也说得过去。


    他眸中怀疑稍散,“先生这般坦诚,倒是我的不对了。”


    柳先生适时说道:“是我唐突了,若上人不许,我让她离开就是。”


    “倒也不必。”穆晚唐看向林清,“只是我在此许久,却始终未曾听见姑娘只言片语,既是先生弟子,不知学过什么?”


    “她拜师时间尚短……”


    柳先生说到一半就被穆晚唐打断了,“我问的是刘姑娘。”


    穆晚唐在这停了许久,远处早就站了不少人偷偷关注这边的情况,闻言视线悉数落在林清身上。


    柳先生也是颇为紧张的看着林清。


    但说实话,若只是声音,林清还真不怕露馅。


    她本就是女子,往常说话得压着嗓子,就跟少年变音似的,如今恢复本来音色,再利用气息骨骼将声音变细上浮,也不是什么难事。


    如此一来声音更加柔顺空灵,一般人绝对听不出来。


    林清双手握在一起,好似紧张,实则正好盖住手心老茧,“回上人,赵妈妈让我跟着先生学琴,也背过几首大家诗词。”


    穆晚唐确认这声音耳生,连最后一点兴趣也没了,心里莫名浮现出几分烦躁和不耐,“如此便好,随你家先生去看红二吧,但这是最后一次,若再查不出证据,此事到此为止。”


    柳先生不甘的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上了。


    “那属下就带他们过去了。”贾老三试探着的询问一句,见穆晚唐随意的挥了挥手,这才敢继续前面带路。


    林清藏在帷帽下的神情稍稍一松,能这样发展自是最好,她抬步跟上两人,听见贾老三在柳先生耳边嘀嘀咕咕。


    “你这又是何必呢,那可是上人啊,说是咱们这的太子爷也不为过,你就不能改改你那倔脾气,也不怕哪一日真没了性命。”


    柳先生依旧沉着嘴角,不发一言,仿若那些话连他的耳朵都没进去。


    林清对这位柳先生的认识算是又深了一层,这人执拗起来八匹马都拉不回来,还有那么点生死看淡的文人风骨。


    她忽的就想到柳先生交给她的那本《柳文集录》,得背下来,还要被抽查……


    林清额头跳了跳,突然有一种想要钻进穆晚唐陷阱的冲动。


    毕竟跟穆晚唐斗法她都快成习惯了,可若是背书,那之乎者也长篇大论的,但凡能在脑子里转三圈,算她输。


    “慢着。”


    穆晚唐再一次出声叫住了他们。


    贾老三停下脚步满脸疑惑,柳先生双眉紧蹙,心跳加速。


    林清深深吸了口气,将刚刚那些想法从脑子里抛了出去,额头青筋绷紧,强忍下心头的杀气。


    穆晚唐漫步而来,手中折扇已经打开缓缓扇着,“我今日无事,便与你们同去吧。”


    身后的高答犹疑的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将喉头的话压了下去,默默跟上。


    在刹盟的地盘上,谁敢拒绝穆晚唐的命令,于是三人行变成了五人。


    一进阁楼就有朝下的楼梯,下去之后,又分东南西北四道暗门。


    白虎堂的暗门建在西侧,门前有人看守。


    若是贾老三带人进去,怎么也得解释几句,但有穆晚唐跟着,没人敢问半个字。


    倒也算另一种好处了。


    暗门之后,通道四通八达,但凡是个陌生人不知地形,进来容易,能不能出去就不一定了。


    每隔一段时间就有护卫路过,只是这里的护卫皆是白衣灰纹,与外面又有不同。


    贾老三在最前方带路,接着是穆晚唐和柳先生,最后才是高答和林清。


    没有人说话,只有脚步声在通道中回荡。


    第354章 第 354 章 (女装)刹盟


    第354章


    白虎堂只设有一排牢房, 大多空置,红二则被关在最里面的一间。


    牢房里的家具一应俱全,桌上还摆着已经吃过的酒肉。


    红二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 脸上带着醉酒后的惬意。


    这不叫做牢, 这叫应付上峰。


    林清看见穆晚唐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阴沉, 四周格外寂静,只剩下红二那一连串的呼噜声。


    气氛莫名开始压抑, 贾老三脑袋压得低低的, 试着出声解释:“弟兄们也是觉得红二被关在这有些冤枉,故才纵容些, 回头属下一定好好训斥他们。”


    穆晚唐淡漠的瞥了贾老三一眼,实际上他并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只是习惯给自己套上一层又一层的皮囊,唯有特定之人方能得到他的特殊对待。


    但贾老三这些人显然不在他特殊对待的范围, “全部鞭刑三十, 以儆效尤。”


    贾老三瑟缩了一下, 呐呐应下, 顺便给一边脸色煞白的狱卒一脚,示意开门。


    狱卒手脚颤抖, 好一会才将牢门打开,贾老三冲进去对着红二的屁股就是一脚。


    红二“哎呦”一声,猛然惊醒, 骂骂咧咧从地上爬起来, “你哪来的,竟敢踹老子,信不信老子去跟上人告状, 要你不得好死!”


    穆晚唐目光森寒,声音仍旧如轻风一般柔和,却已沾染上杀意,“跟我怎么告状?”


    红二迷蒙的视线逐渐对焦,总算看见站在人群中的穆晚唐,顿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脸上表情一变,谄媚的与刚刚那副样子判若两人,“上……上人,您怎么来了?”


    贾老三小声嘀咕:“还真是变脸跟翻书似的。”


    红二瞪了他一眼,继续讨好的看着穆晚唐。


    穆晚唐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我只是路过,便与柳先生和他的弟子好好说话吧。”


    红二这才看向柳先生和林清,来回一打量,将重点放在林清上,“姑娘是想问风堂主那事儿?”


    林清只是略一思索,开口说道:“只是听恩师提起,你曾与风堂主一同前往海城运送粮草,一时好奇,便想问问沿途风景。”


    这话让红二突然噎了一下,原本以为这二人过来又是要追问年初的事情,话都到了嘴边,却愣是给憋了回去,毕竟人家问的不是案子,而是风景。


    红二愣了好一会,视线飘忽,“海城距离总舵不近,一路都要累死了,哪里顾得上风景如何,不过咱们这边四季温差不大,即便那会天寒地冻,也仍旧草绿花红。”


    “这样啊……”林清稍稍侧头,声音中多了两分好奇,“我听闻海城有种贝类名叫含香螺。”


    红二顺口回道:“含香螺这种东西不算宝贝,但只有新鲜的才有香气,我那会在海城看见很多……”


    “咳咳。”穆晚唐突然咳嗽几声,打断了红二的话,“说那些无用的作甚,便与柳先生说说风堂主叛教的事情吧。”


    红二脸色微变,低头应是,再看林清时多了一抹戒备,“海城原本是天和道管的,但他们死伤惨重,就被旁边的王氏占领,我们购买的粮草食盐也是从王氏那边装车的。


    一开始一切都好好的,直到黄昏路过野牛岭,风堂主亲手给弟兄们熬了肉汤,一人一碗,结果喝完之后大家皆是腹痛不止。


    数不清的山匪此时从远处的山坡上冲下来,将所有人杀死。”


    红二悲伤的叹了口气,“也是我运气好,端肉汤的时候脚下打滑,将汤水全都洒了,所以旁人毒发时我反而没事。


    后来我发现不对,就藏到了一旁的树丛里。


    我亲眼看见那些山匪杀死所有人,他们喊风北辰寨主,然后带着所有的货物与风北辰一同离开,等他们都走了我才敢跑回来通风报信。”


    说过之后,红二退到一边,低眉垂目,等待命令。


    穆晚唐缓缓扇着扇子,说道:“事情经过大致如此,二位可还有不明白的?”


    既然这么说,林清也就不客气了,她问道:“王氏是何来头?”


    穆晚唐道:“王氏是海城当地的家族,王氏族长的儿子娶了风堂主的干妹妹,所以这也成了风堂主的罪证之一。”


    林清恍然,“这种事应该有账目记录,价格贵了?”


    穆晚唐道:“我特意看过账簿,并无不妥。”


    林清再次问道:“那么这次运送的粮草食盐共有多少?”


    穆晚唐:“粮食和食盐各有百石,马车共派出二十五辆,每辆车配两匹壮马。”


    林清:“红二是何时回来的?”


    穆晚唐:“是正月十六。”


    林清退到柳先生身后,“我问完了。”


    穆晚唐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你看出了什么?”


    林清声音仍旧柔顺,“一切都合情合理,我看不出异常,想来一切并无错处,是先生想多了。”


    穆晚唐微笑颔首,看向柳先生,“先生可听见了?”


    柳先生双肩垂下,眸光黯淡下垂,双唇紧抿,许久,才哑着嗓子说道:“我听见了,之后不会再纠缠,上人可以放心了。”


    穆晚唐做了个请的姿势,只是视线若有似无的打量着林清,直至送二人走出牢房。


    ……


    林清跟着柳先生在密道中行走,左拐右绕,直到接近一面墙壁,柳先生熟练的在角落的砖石上拍了几下,墙壁裂开,露出后面的密室。


    林清跟着柳先生走进密室,石门重新闭合,柳先生点起烛灯,一改方才颓废,急问:“你有什么发现?”


    林清略一挑眉,“先生知道?”


    柳先生直言:“你说含香螺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了,我与白虎堂主有些交情,这间暗室只有我们二人知晓,你尽可放心。”


    林清打量了一下这间密室,床柜桌椅一应俱全,与正常房间无异,她伸出指腹在桌面点了点,没擦到什么灰尘。


    看来这里时常有人清理。


    林清在椅子上坐下,“风堂主这次因为货物太多,人手不够,所以才向白虎堂借了一批人,年底出发前往海城,对不对?”


    柳先生点头,“正是。”


    林清道:“红二说看见含香螺遍地,可据我所知含香螺习性特殊,似乎只有每年的五六月份才会遍地都是,冬季却并不常见。”


    “很明显,红二在说谎。”林清轻叹一声,“可惜红二一开口穆晚唐就察觉到了,也将后面的话都打断了。”


    想想也是,穆晚唐那脑子快得很,这么简单的询问自然反应迅速,但却也暴露一些问题。


    比如穆晚唐为何要帮红二打掩护?


    莫非粮草被劫之事与他有关?可那会他正在京城与自己周旋,后又被捉,根本无法亲自到场操控。


    又或者是他的人做下的?


    可原因呢?


    林清指腹轻敲着桌面,脑子里的疑问散去一个,就升起更多的疑问。


    柳先生却是激动的浑身发颤,他来过很多次,就红二那套说辞,他也听过太多次了,几乎倒背如流,这还是第一次从中找到了问题所在!


    但激动之后,他又难免沮丧,“若只是如此应该无法当成证据,既然那位上人出言提醒,想必红二酒醒后就会翻供。”


    “无妨,我当时询问也不过是想探探红二的底。”林清安抚一句,随后问道:“从海城到野牛岭是多少路程?”


    柳先生不明所以,“大约四十多里,不过那边路况不好,若是步行,需要一日路程。”


    林清道:“穆晚唐说过,粮食与食盐各有百石,派车二十五辆,两匹马拉一辆车。


    我粗略算了一下,扣除人力和车驾载重,一辆马车大约能装不到十石的粮食,要将这些食盐和粮食全部装下,大约需要二十二辆车左右。


    这一次运粮青龙堂出动近半人手,又从白虎堂调走不少人,这么多人可不是区区三辆马车能够装下的。”


    林清觉得头上帷帽有些难受,干脆摘下放到一边,接着说道:“这些人不能坐车,只能步行,可四十多里路单靠两条腿走下来,只怕到达野牛岭,天都要亮了。”


    柳先生眼前一亮,“可红二说他们在野牛岭休息的时候是在黄昏!”


    林清笑了笑,“所以说这个时间上有大问题,但想必你们应当派出不少人调查过,当时运粮队的确抵达野牛岭。”


    柳先生连忙点头,“不错,我亲自去过,野牛岭上是有猎户的,他们亲眼看见队伍在一处平地扎营休息,那里也的确有扎营后留下的痕迹,还有那过口装过肉汤的铁锅,医师在里面发现泻药残留的痕迹。”


    所以他才会对红二的话深信不疑。


    林清笑了笑,“谎言若要值得信任,必是真中有假,假中藏真,若什么痕迹都查不到,又如何让人信服。”


    柳先生双眉紧蹙,在她身边坐下,“所以有问题的是时间?”


    林清却摇了摇头,“与时间相对,另一个问题便出现了。”


    柳先生心脏砰砰直跳,追问:“是什么?”


    林清缓缓吐出两个字,“重量。”


    柳先生只觉好似有一柄大锤狠狠锤在他的心口,整个人都是懵的。


    林清解释道:“某种程度上马与人差不多,若无负重走的自然又快又远,可若在满载的情况下,速度必然会有所下降。


    车队若是满载,晨间出发黄昏抵达,四十多里的路程,路况又不是很好,这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林清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可若是马车载重不足,人便能乘坐马车行驶,那么在黄昏前赶到野牛岭,自然不成问题。”


    柳先生喉结滑动,双眼满是震惊,“你是说货物极有可能在装车时就被掉包了?!”


    第355章 第 355 章 (女装)刹盟


    第355章


    “从路程上看, 并没有第二种可能。”林清揉了揉眉心,掩饰内心的凝重,“风堂主武功如何?”


    柳先生愣愣出神,脑海里不断回荡着林清所说的每句话, 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风堂主武功卓越, 早已迈入一流高手之列。”


    所以问题也出在这里,林清轻叹, “风堂主既然武功高强, 货物被大量替换,队伍行进出错, 你说他会察觉不到吗?


    若他真没有与人同流合污,那么就代表他那时很可能已经没办法反抗了。”


    昏迷,中毒,死亡……


    太多可能, 但可以肯定, 至少是没有行动能力, 只能任凭一切发生, 让黑锅扣在他的脑袋上。


    柳先生垂下头颅,双目无神, “能做到这些的人不多……”


    若是如此,很可能是王氏那边出了问题,就比如那个被风堂主视为亲妹妹的王夫人。


    林清道:“所以这案子若要查下去, 不是去纠结路上的山匪和叛徒, 而是应该将目标放在提供货物的王氏,背叛也好,被污蔑也罢, 王氏那里定会留下证据。”


    这一点她就有点爱莫能助了,总不能指望柳先生带她溜出刹盟吧。


    “倒也不是没有办法。”柳先生仍旧有些失神,但依然找到大体思绪,“你知道赵妈妈为何要在七日后举办赏花会吗?”


    这个林清还真不知道,毕竟她能行动的时间太短,还未曾探听更多消息。


    柳先生道:“姬蝉一心想要挑起三国纷争,但在大渊的行动屡次受挫,人手也被那个昭勇侯折掉不少,如今下方各处势力已是人心浮动,姬蝉将这些人叫来总舵,准备敲打一番。”


    整个总舵就那一家青楼,有气可以找姑娘撒,找乐子同样可以找姑娘,都是生意。


    看得出那个赵老鸨压根没怎么把姑娘当人看。


    柳先生忍着不适继续说道:“其实这些日子各处势力已经有人陆续过来,王氏那边想来这几日也该到了,那时我们在寻个机会找到王氏族人探听线索。”


    林清欣然同意,“可以。”


    她换了个姿势,指腹有节奏的叩着桌面,话题一转,“青楼背后的老板是穆晚唐?”


    柳先生古怪的看着她,“你又是如何看出来的?”


    林清笑了笑,“他要掀我的帽子,凭他的身份地位,岂是你一句坏了规矩就能制止的。”


    可若他是青楼真正的老板,那一切就说的通了,有些事他带头来做效果更好,也会带来更多利益。


    而且这总舵地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凭什么青楼一家独大,说到底还是背后有大树撑腰,以至于其他人不敢染指。


    倒也符合穆晚唐一惯行事的风格。


    林清勾起唇,却是皮笑肉不笑,带着几分嘲讽,“青楼的确是个探听消息的好地方啊。”


    “摊上那样一个母亲,他能走到如今的位置十分不易。”柳先生对穆晚唐多少还是有几分同情的,但想到诬陷风堂主的案子与穆晚唐有关,立马所有的同情心都散了,“如你所说,我们现在回青楼等王氏过来?”


    林清再次摇了摇头,“虽不知穆晚唐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但红二今日出了这般纰漏,以穆晚唐的性子,必会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


    柳先生不敢置信的双眸瞪大,唇角下沉的更加厉害,“可眼下本就只有红二一个证人,若他死了,岂非死无对证!”


    林清道:“这就要看你能安排到何种程度了。”


    她能看出柳先生在这里确实有些力量,但在不惊动穆晚唐的情况下保住红二,很难。


    柳先生这下是真急了,急匆匆离开密室,不知去向。


    偌大个密室就只剩下林清一人。


    她等的便是现在,进来一趟若什么都不曾留下,岂不是白来了。


    林清起身走到石门前方,学着柳先生的动作在角落处敲了两下,石门里的机扩发出两声细微的轻响,接着石门弹开,露出外面无人的通道。


    所谓的地形复杂,除了那交织在一起不知去路的各式暗道,就只剩下数不清的巡逻护卫。


    后者可以躲开,前者虽然看着令人头疼,却必定遵循着某种规律。


    但不论路程怎么变,有些东西却是固定的,就比如主人居住的地方一定是在东方,办差的地方则会设立在偏南的方位。


    林清仔细辨别了一下方向,尽量向东侧暗道行进。


    这里没有阳光,只有两侧的墙壁上的烛台散发出一点昏黄的光芒,四下无人,除了足尖落地时发出的一点声音,就只剩下胸腔内被放大的心跳声。


    不过片刻,眼前便豁然开朗。


    这似乎是一块宽敞的平台,四周种着许多不需阳光的绿植,四面皆有暗道连通,不知通向哪里。


    就在这时,靠右侧的黑暗中渐渐传出光晕,两名女子的谈话声随之传来。


    “昙香姑娘,不是我要违抗盟主命令,那腿就长在上人自己身上,他要走,我一个做下人的还能拦着不成。”


    “盟主派你过去是监视他的,不是让你真给人家做狗的,如今飞鸾天那边过来接人,人却不见了,你让我如何向盟主交代!”


    “盟主也着实狠心,上人好歹也是自己的骨血……”


    “盟主的事岂是你我能随意谈论的!”


    ……


    林清躲在一株巨大的绿植后方,透过缝隙,清晰看见两名身着白裙的年轻姑娘渐渐远去。


    其中一人正是之前给她递过点心的那个,好像是姬蝉身边的大丫鬟。


    不过之前不知名讳,原来是叫昙香。


    说起来飞鸾天的威名她也是听说过的,女子为皇,换夫君比换衣服还勤。


    林清想起穆晚唐那张脸,整体来说还是颇为出众的,尤其那双眼睛,狭长微挑,如同点睛之笔,勾人的紧啊。


    怪不得刚刚穆晚唐跟他们回来的时候,高答的脸那么焦虑,原来如此。


    林清心里咕哝两句也就放下了,姬蝉算盘倒是打得好,若穆晚唐真那般容易就范,只能说明脑子不怎么好使。


    若他真是那样的蠢笨之人,骨灰早在京城之时就被她扬完了,哪还会在这里给她添堵。


    林清见那昙香二人拐进东侧的暗道,悄悄跟了上去。


    有人带路,一切自然就容易多了。


    这边的暗道更加宽敞,烛火也更加明亮,直至前方有光落下,台阶一路向上,延伸到地面之上。


    两侧护卫繁多,不断有人来往,或男或女,衣着大多华丽另类,身后跟着一两名随侍或者丫鬟。


    林清记得之前柳先生提过,近些时日,刹盟下属势力皆被唤入总舵,想来就是这些人了。


    她躲在一片阴影里,视线在来往的人群中搜索,直到看见进去的昙香再次匆匆出来,紧追着一个带着凤凰面具的姑娘。


    昙香柔声劝道:“公主息怒,盟主已经派人去寻,上人稍后便到。”


    “我不管,我现在就要见到他,你们无能找不到,我就亲自去找!”


    两人越走越远,戴面具的姑娘动作极快,声音尖锐而急促。


    林清曾见过一次这样的面具,飞鸾天自认为凤女转世,天颜尊贵,不可轻示凡人,所以女皇和公主出行时,要用凤凰面具遮脸。


    大概是六年前,飞鸾天到大渊拜见,先帝已经病重,是李明霄出面接待,当时宴会的布防巡视就是她负责的。


    女帝年岁已经不小,这姑娘听声音还很年轻,应该就是那位过来接人的公主殿下了。


    林清啧啧称奇,那位女帝温柔端庄,眼界上也颇为不凡,没想到女儿却是这般模样。


    她足尖借力,宛若一道轻风,不远不近的跟在两人身后。


    这地方暗道多,死路也多,带着陷阱的死路更多。


    林清能避免往死路上钻,一是因为天禄司里教过挤出的辨认方法,二是她经历过太多事情,经验丰富。


    不说别的,就是龙凤山庄下的地宫,陷阱机关都比这里高明了不知多少。


    就像是让一个状元郎去背三百千,那还不跟玩似的。


    但显然这位公主殿下并没有那么多丰富的经历,她在一条条密道中横冲直撞,在第三次与死路擦肩而过之后,终于在第四次踏了进去。


    昙香被吓的魂飞魄散,她就是个下人,如果人死在这里,她估计也活不成了。


    就在这时,机关启动,平整的地面骤然裂开一个大洞,公主脚下一空,整个人霎时下坠,双手勉强扒住一块还未脱落的地砖。


    公主这回是真吓哭了,“救命!快救我啊!”


    她努力抬头去看昙香,却发现人已经倒在了地上,一个带着帷帽的女人正将人随手丢到一边。


    她惊得差点松手,完了,这下怕是真要死了。


    公主连忙撇清关系,“我跟她不是一路人,只要你救了我,飞鸾天里有数不清的珍宝,任你挑选。”


    林清挑眉一笑,看着嚣张跋扈,这认怂也是够快的。


    她没急着拉人,走到坑前蹲下,“你是哪一位公主?”


    公主不敢不答:“我……我是女帝最小的女儿,我叫杨蓉儿。”


    林清一顿,这会倒是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位公主殿下,“你上面有几个姐姐?”


    杨蓉儿不明所以,还是回道:“有三个。”


    林清站起身,声音透过帷帽,带着惋惜,“我不喜欢被人骗。”


    杨蓉儿目光一闪,“你说什么,我为了活命,怎么会骗你呢。”


    林清轻嗤,“可女帝的小女儿早在三年前便已病逝,如今还能诈尸不成,你到底是谁?”


    杨蓉儿震惊的双手差点没抱住那块砖石,她能看见坑底全是尖刺,一旦坠落,必死无疑。


    但她同样不清楚这样隐蔽的事情对方是如何知道的,那位小公主病逝的原因特意被飞鸾天的女帝压下,所以知道这事的人不多,便是整个飞鸾天的皇宫内部也不超过十个人。


    第356章 第 356 章 (女装)刹盟


    第356章


    飞鸾天其实有心归顺大渊, 岁岁纳贡,祈求庇佑。


    但这种事在没办成之前说出去是一件极为掉面子的事情,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


    林清能得到飞鸾天的消息不算什么难事,最起码要比南境其他势力方便很多。


    那位三公主病逝被隐藏的原因也很简单, 因为女帝为她订下了一门婚事, 男方是另一个国家的皇子。


    小国之间相互抱团取暖是很正常的事情, 飞鸾天的女帝不想放弃一位盟友,就只能将小女儿死亡的事实隐瞒下来, 左右没人见过, 到时让人顶上就行。


    林清看着快要坠落的杨蓉儿,所以说只能是这人倒霉, 遇上谁不好,偏要遇见知道真相的她,“最后问一遍,你是谁?”


    杨蓉儿只觉双手渐渐无力, 脸上因为恐惧惨白一片, “我叫杨蓉儿, 是个骗子, 平时依靠行骗度日,飞鸾天的女帝看我与她女儿有五分相似, 就将我接进皇宫,想让我替嫁。


    可我只想要钱,并不想嫁人, 正好皇室出现内乱, 我就趁机跑了出来,看能不能来刹盟这边敲上一笔,我好跑路!”


    她几乎已经到了极限, 两条手臂的肌肉不断抽搐,泛白的指节开始滑落,她快急哭了,声音发颤,“我说的是真的,我从女帝那偷了帖子和地图,就藏在客栈的柜子下面!救我,救救我!”


    林清看出的杨蓉儿现在说的都是实话,她伸出手,就在对方滑落的瞬间,抓住了对方的手腕,用力一提,便将人拽了上来,丢到一边的地面上。


    杨蓉儿屁股着地,浑身摔得生疼,却又因为皮肤感受到地面的沁凉而庆幸着。


    终于活下来了!


    她摘下脸上的面具丢在一边,张嘴不断喘息着,结果还没缓过劲来,就有什么东西从她的喉咙滑下去了。


    杨蓉儿掐着自己的脖子,惊恐的看着林清,“你给我吃了什么?”


    “毒药。”林清笑了笑,给出答案,“若你乖乖听话,我自会在十五之前给你解药,若你不听话,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杨蓉儿早已被吓破了胆,她只是贪钱,并不想殒命,连忙保证,“我听话,我听话,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林清颔首,“那脱衣服吧。”


    杨蓉儿愣住,“啊?”


    林清看她一股子跟吃了苍蝇似的,轻嗤一声,“从此刻起,你姓刘,名二丫,而我才是杨蓉儿,直到我将你换回为止。”


    杨蓉儿很聪明,所谓的尖酸刻薄不过是她装出来探路用的,她立即明白林清的意思,强撑着将身上的衣服饰品脱下,又换上林清的衣服和帷帽。


    两人身量大差不差,加上衣服不算修身,林清很快就穿戴整齐,就是发髻上有点难度,不过有杨蓉儿主动帮忙,也不算难事。


    然后她给杨蓉儿指了下去白虎堂的路,这才坐在一边等待昙香醒过来。


    林清相信柳先生的判断力,一时半会不会拆穿杨蓉儿,还会帮忙隐藏,顺便糊弄一下穆晚唐。


    她知道在询问红二时穆晚唐已经对她产生怀疑,如果杨蓉儿足够聪明,自然能从穆晚唐的手中活下来。


    林清将脑海里的线索一一整理好。


    一刻钟后,昙香醒了。


    她猛然从地上跳起,惊慌的四处寻觅,直到看见坐在不远处的公主殿下,方才算将悬起的心重新咽了回去,踉踉跄跄跑了过去,忙问道:“殿下,您怎么样,可有受伤?”


    林清压低声音,发出较为沙哑的女音,“我嗓子被石头撞到了。”


    昙香总算是松了口气,只是伤到喉咙,没伤到别的地方就成,“奴婢先送您回去。”


    “不,我要去见盟主。”林清语气一变,带着怒意和跋扈,与杨蓉儿一般无二,“刹盟的待客之道我今日算是见识到了,我得去跟盟主说道说道,看来刹盟势大,根本没把我们飞鸾天放在心上。”


    昙香放下的心再次悬了起来,“殿下不要冲动,刹盟对飞鸾天的联姻势在必行,上人的容貌更是一等一的俊美,必定合您的心意。”


    林清只是嗤了一声,鄙夷的味道十足,“我刚刚差点摔死,如今身上满是泥污,你想让我这幅样子回去?你安的什么心啊。”


    昙香也察觉到话语不妥,忙补救道:“公主不妨先返回总舵洗漱一番,换好衣物,再回住处不迟。”


    “就先这样吧。”林清稍稍扬起头颅,“若你家上人相貌不如你说的那般,后果便不是你们想看见的。”


    昙香连连保证,一瘸一拐的在前面带路,行走间试探着开口询问:“殿下可曾看见奴婢是怎么晕过去的?”


    被人敲了后脑。


    林清看得出这个昙香是会武的,估计瞒不过去,也没必要瞒着,“我当时悬在那,只见是个白影从你后面追过来。他的动作太快了,我看不见他的脸,但能看出是个男人,手里还拿着一把折扇。”


    男人,白衣,还拿着一把折扇敢将盟主的贴身丫鬟敲晕。


    昙香几乎一瞬间就猜到了这个人是谁,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


    但她并不怀疑林清的话,甚至脑子里已经想到那位为何要这么做。


    就刚刚那副场景,若她晕倒就没人会去救公主的命,若公主没能自己爬上来,十有八九就会掉下陷阱摔死。


    到时哪怕解释,她是自己晕倒的,公主是自己踩机关摔下去的,都是咎由自取,与旁人有何关系。


    这手段的阴损程度还真是那个人能做出来的!


    林清冷漠的看着昙香自己脑补,声音中却满是疑惑和不解,“你认识他?待会跟盟主提提,这种人怎么能放在总舵里呢,万一哪日起了歹心,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昙香都快哭了,她哪敢啊,那男人明摆着就是他们刹盟的上人,这是想要弄死她和这位飞鸾天的公主啊!


    说话的功夫,她们已然拐到了之前那条向上的台阶前。


    这会往来的客人已经不多,两侧的护卫也已经换了一批,看见林清和昙香过来,只是淡淡扫了一眼,确认没有问题后就不再过多关注。


    林清扶了扶脸上的面具,堂而皇之的迈上台阶,直至走出暗道。


    这会竟然已临近中午,阳光正浓,这里似乎是一片死谷,四面都是高耸的山壁,只有眼前这一块地方建了一座高楼,朱红的楼身,在阳光下仿若散发着金光的琉璃瓦片,无一不精,无一不贵。


    林清也是叹为观止,整个刹盟穷的连铺路的砖石都没好的,原来不是没钱,而是钱都花在这个地方了。


    就看这用料,建楼的时间应该没过五年。


    “殿下这边请。”昙香向左侧引路,盟主讲究的很,若是被她看见飞鸾天公主被折腾成这幅样子,死不死倒是另说,但一顿鞭子是绝对跑不了了。


    林清没有同意,以杨蓉儿表现出的性格,她若真答应了,那才是距离露馅不远了。


    “我见不得人吗?”


    语罢不管昙香,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走了进去。


    楼里的人比外面要少上不少,有人从楼梯上下,却并不见姬蝉。


    想想也是,那样的人自是要住在最高的那层,一览众山小。


    林清被安排在二楼的客房里,昙香很忙,大概也是不太想再面对这位性格恶劣嚣张的公主,溜得极快。


    不多时就有其他丫鬟送来沐浴的热水和干净的衣服。


    林清扫了眼送东西的小丫鬟,“昙香呢?”


    丫鬟垂着头,恭敬回道:“盟主让昙香姑娘出去寻人了。”


    至于寻谁,不言而喻。


    林清不屑的冷嗤一声,“刚刚那一跤算是把我摔明白了,这命都快没了,你们送我就得收着?”


    丫鬟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林清假意失望的叹了口气,“罢了,你们盟主呢,我还是与她说说吧。”


    丫鬟头压得更低了,“盟主正与尤氏公子在房里说话,这会不大方便。”


    林清被这话题惊得愣了一下,“尤氏族长没来吗?”


    丫鬟老实回道:“来了,不过刚刚已经走了。”


    林清故作不耐的挥了挥手,“你出去吧。”


    丫鬟犹如大赦,转身跑出房间,生怕慢一步命都得留下。


    直到房间重新归于安静,林清方才拿起干净的衣裳换上,又耽搁了一会,方才从房间里走出来。


    外面的丫鬟已经不知跑到了哪里,四周很安静,偶尔听见楼梯那边发出的动静,但比起之前已经少了很多。


    林清稍稍整理了一下脸上的面具,堂堂正正的走向楼梯,顶着其他人的视线往楼上走。


    都知道飞鸾天公主的脾气,根本没人敢拦,直到四楼前才有一个小厮站出来,指着林清的鼻子骂道:“不是说了盟主与我家公子正忙,再重要的事也要去一楼等着!”


    林清横了他一眼,一脚踹在小厮胸口,直接将人踹下楼梯。


    世界安静了。


    不,没有安静。


    她已经听见远处某个房间里传出来某种令人面红耳赤的动静。


    林清恍然,本以为是她想多了,原来还真跟她想的一个样子!


    啧啧,姬蝉这嫩草吃的,也不知穆晚唐那边知不知道自己多了个小爹啊?


    第357章 第 357 章 (女装)刹盟


    第357章


    林清扭头看了眼下面昏迷的小厮, 又看了眼仍旧激烈的房间,不禁有些感慨。


    姬蝉如今怎么也五十出头了,没想到体力竟然这么好,看来一时半会应该还出不来。


    她正好也多些时间干点别的。


    这四楼的构造跟下面三层不同, 一上楼梯就是会客的厅堂, 左右各有屏风纱帘遮挡, 后有走廊通向别处,姬蝉如今所在的房间就在左侧第一间。


    大概是姬蝉还要点脸面, 如今这地方空空荡荡, 除了门口晕死的小厮,再无旁人。


    林清转向右边, 路过圆桌时顺手在果盘中拿了个苹果,松了松脸上的面具,边走边咔嚓咔嚓咬了几口。


    苹果红润,口感甜脆, 带着那么一点恰到好处的酸, 很是可口。


    走遍的走廊不算长, 也就两三个房间, 第一扇房门半开,透过缝隙能看见墙壁前的书架, 上面摆着不少书籍古董,错落有致。


    看样子是书房没错了。


    林清稍稍推开门走了进去,视线来回一扫, 便将这书房的门道看了个七七八八。


    姬蝉这间书房分为里外间, 中间有纱帘隔着,另一边还设有软榻,旁边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姬蝉的自画像。


    乍一看好似没什么, 但若从侧面看,就会发现画与墙壁之间有一条极细的缝隙,缝隙后方却不是墙面的白,而是带着一点黑色。


    林清将吃到一半的苹果放在桌上,走过去将画掀开,露出隐藏在后方的暗门,轻轻一拉就能将暗门拉开,这处暗格很小,里面放着几封已经拆开的信件。


    林清将信取出,拆开最上面的一封快速读了一遍。


    是那所谓的圣教写给姬蝉的,要求刹盟出人出钱,协助圣教净化世间,积累功德。


    纸面有被揉过的痕迹,还有几处留下指甲的划痕,看来姬蝉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心情很是糟糕。


    林清将信放回去,又打开另一封,上面写着让姬蝉前往龙凤山庄时配合方兰芯的,一切命令皆以方兰芯为主。


    林清轻嗤一声,怪不得当时的姬蝉跟在方兰芯身边跟个下人似的。


    她打开第三封,随后微微一愣。


    这封信比起前两封内容很短,只说圣教已经派出使者前往刹盟总舵,不日便到,下面的日期是三天前。


    林清将信重新放回暗格,心情有点糟糕。


    她独身一人出现在敌方的大本营里,如今本就是如履薄冰,眼下又有圣教掺和,稍不注意,就会死。


    林清觉得她压力应该还是挺大的,但实际上她却随意的走到书架前,视线略过这里,落到了书案上,只见整理的桌面中央放着一个信封。


    这封信应该是新送来的,上面的火漆还在,看上去似乎与之前她看的那些信一般无二,但实际上差别很大。


    暗格里的那些信封材质偏厚重,颜色也要更深一些。


    是陷阱吗?


    林清走到桌前坐下,抬手给自己斟上一杯清茶,却只拿在手心把玩着,随口说道:“盟主兴致那般好,竟也能说停就停,当真令人倾配啊。”


    声音未落,门便被推开了,姬蝉就站在门外,发髻散落,身上披着一件纱衣,后面还站着一个青年,同样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容貌却极为阳刚俊美。


    当然最主要的是年轻,看上去似乎比穆晚唐还要小上几岁。


    姬蝉面色潮红,眼底却满是戾气,密而不发,抬步走进房间,在软榻上坐下。


    那位青年跪坐在榻前的地板上,小心翼翼的端起姬蝉的小腿慢慢捏着。


    姬蝉蹙了蹙眉,一脚将人踹开,“公主若喜欢,我也并非不能割爱。”


    林清瞥了眼那位跪在地上不敢动弹的青年,想来这位便是传言中的尤氏公子了。


    她嫌弃的味道溢于言表,“就怕中看不中用,到了床上再倒人胃口,还是令郎更为合适,盟主不会是舍不得吧?”


    姬蝉双眉一蹙,浓烈的杀意化为寒气,“你到底是谁?”


    林清与杨蓉儿的声音差距还是挺明显的,被石头撞击这样的借口骗骗昙香那些人还好,要骗姬蝉就没那么容易了。


    林清也没打算在这上面骗人,毕竟这种事太容易被拆穿了,但并不代表不可以在其他方面做些手脚。


    她笑了笑,笑声透过面具略感沉闷,“我是飞鸾天的二公主,也是真正与你接洽之人。”


    林清太冷静了,冷静到姬蝉对这个荒谬的答案多了两分犹疑,她换了个姿势,左腿轻搭在右腿上,“你觉得我是三岁稚儿,这么拙劣的借口也能说得出口!”


    姬蝉的声音很冷,话音一落,门外已经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兵刃离鞘时的动静,仿佛下一息就能冲进来将人乱刀砍死。


    林清能感受到胸腔内的心脏凭借一己之力跳出犹如万马奔腾的动静。


    尽管已经在心里模拟了数遍,她仍旧觉得她现在像个正在氪命的疯子。


    但不论心里怎么想,她的动作依然是那么漫不经心,仿佛根本没把姬蝉的杀意放在眼里,“若真是欺骗,我目的为何,又为何敢独自一人坐在这里。”


    这般松弛自信的态度倒是让姬蝉心里的犹疑大了几分,她瞥了跪着的那青年一眼,青年会意,起身走到书案前,将那封信交到姬蝉手中。


    姬蝉检查片刻,确定信件并未被人碰过,如果对方真是过来刺探情报的,不可能放过桌上这封密信。


    心里有了决断,她将信件丢在一边,睨着林清脸上的面具,“摘下来说话。”


    “姬盟主怕是弄错了一件事。”林清将茶杯拍在桌面,发出一声啪的一声,声音不咸不淡,却多了些许高傲,“是刹盟向飞鸾天寻求合作,而非飞鸾天要与刹盟扯上什么关系。”


    她站起身,一甩衣袖,“姬盟主既然要坏我们飞鸾天皇室的规矩,那合作之事便到此为止吧。”


    “慢着!”姬蝉现在倒是有几分信了,皇室的礼仪气度可不是普通人能够装出来的,高贵是她们刻在骨子的东西,就像她一样。


    她能看出这位二公主的言行举止确实带着皇家的味道,甚至比那位三公主更加自然流畅。


    姬蝉挑起唇,收起之前的戾气,“听闻飞鸾天在中秋时很是热闹,当地人还会用鹿肉制成月饼,味道甚是鲜美。若是刹盟能与飞鸾天达成合作,我很想亲眼见识一番。”


    “也不知姬盟主从哪里听到这些传言,我飞鸾天的从不过中秋,但我们会在那一天举行祭月礼,由我母亲亲自主持。”林清的语速不快,却带着被搞错信仰的怒意,“而且我们飞鸾天认为鹿是月亮的使者,族人从不食用鹿肉,怎么可能会有鹿肉月饼!”


    姬蝉心里的两分信任提到了五分,继续试探着询问:“可飞鸾天明明派来的是三公主。”


    林清慢悠悠的哼了一声,“我那三妹妹早就薨了,姬盟主当真不知道?”


    姬蝉其实是知道的,她只是摸不清飞鸾天到底是个什么意思,“那你为何不早早现身,反而推个傀儡出来?”


    林清等的就是这句,她重新走回桌边坐下,“因为我来刹盟之事,其他人并不知晓。”


    姬蝉微微抬眸,心中的好奇也被提了起来,“什么意思?”


    林清靠在椅背上,指腹有节奏的敲着扶手,“我是二公主,真正能继承飞鸾天的不是我,而是先我一步出生的长姐。”


    “可凭什么呢,我的才智谋略武艺样样不输于她,她不过是比我早出生了一会就要夺走我的一切!”


    林清觉得这会的她简直就是戏精附体,双手紧握成拳,声音压抑而不甘,她甚至觉得面具后的面容也跟着略微扭曲。


    姬蝉将一切看在眼里,不禁想到了她自己,她同样是前朝皇族,本该金尊玉贵,如今却只能窝在这样的地方,屈尊降贵的当一名盟主。


    她太清楚这种嫉妒不甘的滋味了。


    姬蝉眼里的杀意彻底散去,挥了挥手,外面便传来兵刃被收起的声音,“殿下所言极是,出生不能决定一切,最后鹿死谁手,还要看手腕如何,若二公主有此雄心,我刹盟也不是不能助你一臂之力,不过……”


    信任到了,那么接下来就该谈好处了。


    林清微微一笑,左右她是个假货,便是将整个飞鸾天都卖了,那跟人家也没关系嘛。


    “飞鸾天地理位置特殊,虽说国土不大,但矿产丰富,亦不缺钱财,只要姬盟主帮我一把,我自然愿意分出国力也帮姬盟主一次。”


    林清意有所指,“合作嘛,自是要互惠互利,长长久久。待我登上帝位,日后还要与姬盟主多多走动啊。”


    姬蝉很是心动,尽管飞鸾天是她随意谋划的一步棋,能得到这么大的好处简直称得上是惊喜。


    但这里面并非没有漏洞,只是比起得到的利益简直微弱的可以忽略不计。


    姬蝉衡量许久,终究是倾向贪婪,她收起所有敌意,轻盈的如同蝴蝶一样飘到了林清面前,笑容和蔼,拉着林清的手像是在看一个亲近的晚辈,“我自是信任公主的,若公主不嫌弃,日后咱们便以姐妹相称,如何?”


    林清惊叹的看着姬蝉,虽说保养的不错,可若真算起来,怕不是年岁比她那个所谓的娘亲还要大上好几岁。


    叫姐姐?过分了吧?


    然后她尽量用含糖量极高的声音喊了声:“姬姐姐!”


    姬蝉很满意,然后扭头看向一边的尤氏公子,“昙香怎么还没回来,让她去寻个人都这么费力!”


    话音未落,就听昙香从外面跑进来,顾不得满头的汗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哆嗦着禀报:“上人来了,就在外面。”


    第358章 第 358 章 (女装)刹盟


    第358章


    穆晚唐走进书房的时候脸色很是不好。


    本是能逃开的, 便因为那一时怀疑葬送了机会,愣是让昙香截在了总舵的大门前。


    他嫌恶犹如看待什么恶心垃圾一样的目光落在林清和尤氏公子的身上,又逐渐转移到姬蝉的脸上,然后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


    “昙香, 还愣着干什么, 帮盟主更衣!”


    他每一个字都咬的很重, 愤怒又无奈。


    昙香连滚带爬的出去拿衣服,以最快的速度将外套披在了姬蝉身上, 将外泄的春光悉数遮住。


    姬蝉阴沉沉的瞪着穆晚唐, 同样怒火升腾,她最恨穆晚唐这样不把她当回事的样子, 但想到一边的飞鸾天二公主,想到接下来联盟的好处,她还是将这股怒起生生压了下来。


    “早就与你说过要将这几日的时间空出来,你却还四处乱跑, 虽说事务繁忙, 但二公主难得过来一次, 其他事情暂且放放, 先与殿下在城中四处看看。”


    穆晚唐不会反抗姬蝉的命令,哪怕心里的愤怒和不甘要将他焚成灰烬, 他也一样会遵从姬蝉的安排。


    最起码表面上不会让任何人挑出错处。


    穆晚唐深深吸了口气,默默转头不言,走到门外等候。


    姬蝉见他这么听话, 心里那口恶气总算松快了一些, 再次看向林清,“这几日就让他陪着殿下散心,我这儿子除了相貌有几分随我, 其他也就勉强过得去,若殿下喜欢,或许飞鸾天与刹盟的联系能因此更深一步。”


    林清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对母子的相处方式,她忽然有那么几分同情穆晚唐了,遇见姬蝉这样的母亲,还真不是倒霉俩字能够形容的。


    但她只能扯出一抹微笑,“那赶情好,若能与刹盟更加紧密,也是我飞鸾天的幸事。”


    语罢跟上了穆晚唐的脚步。


    门外的护卫已经退走了,只留下几个丫鬟,还有那个被林清踹下楼梯的小厮。


    所有人分站两侧,恭敬的垂首行礼。


    林清知道仅凭她刚刚那些说法还不足以让姬蝉十成十的信任她,大概她前脚刚走,后面就会派人前往飞鸾天验证她的身份和皇室叛乱的证据。


    说实话,飞鸾天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她并不知道,穿帮的概率在九成以上。


    如果刹盟总舵的位置如她之前判定的一样就在齐云山西北方的山谷内,那么从这里出发到达飞鸾天大概需要五天左右,一个来回……若是用上飞鸽一类的穿书或许会更快些。


    大概七日左右。


    所以说她如今的时间就只剩七日了,如果在这个时间无法拿下刹盟,她就必须立即脱身。


    林清思绪转的飞快,脚下的步伐却不见丝毫混乱,连气息都如平常那般均匀悠长。


    从这高楼出去,又再次返回地下,一切都如之前那般,安静到近乎诡异。


    她没有说话,穆晚唐更懒得搭理她这位即将彼此联姻的公主殿下。


    但林清发现他们越走越偏,不像是通往什么看花赏景的地方,反而是前往白虎堂的方向。


    没多远就看疾步走来的高答。


    高答看都没看林清一眼,连忙走到穆晚唐耳边耳语几句。


    穆晚唐当即脸色微变。


    柳先生那点力量又如何能在穆晚唐眼皮子抵下捣鬼,几乎那边一动穆晚唐就收到了消息,高答将柳先生见过的人做过的安排都悉数告诉了他。


    穆晚唐又想到了林清。


    如果说初遇时是直觉,他可以认为是他心里那些见不得光的心思作祟,以至于出现错误的直觉,看一位姑娘都觉得是林清本人。


    但刚刚与红二问话时,他便又觉得奇怪。


    那些稀碎的,好似与案情无关却又息息相关的问话方法,唯有经验老道的断案老手才能做到。


    当时他便觉得这位刘姑娘要么是真的什么都不懂凭直觉乱问瞎碰。要么就是真有两把刷子,就像林清一样。


    凑巧的是林清失踪了。


    穆晚唐不禁幻想,她是不是就藏在刹盟总舵,是不是装扮成了姑娘蒙混试听,是不是就是……眼前这位带着帷帽的姑娘。


    他的思绪混乱极了,以至于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柳先生他们已经离开了。


    于是穆晚唐派人盯着他们,如果那位刘姑娘真能察觉到什么,势必会将目光放在红二灭口这件事上。


    结果柳先生真的动了。


    穆晚唐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整颗心脏都仿佛越跳越快,身体因为过度的激动而微微发颤,连原本愤怒屈辱的双目都染上了一抹两眼的色彩。


    他看向高答,声音里带着急切,“他们人在哪里?”


    高答回道:“刘姑娘一时走岔了路,柳先生刚把人找回来,正在前面的客堂休息。”


    穆晚唐抬步就往白虎堂的客堂走去,眨眼间就把临清甩下很远。


    林清大概猜到穆晚唐要做什么,默默跟了上去。


    半刻钟后,三人停在客堂门前,柳先生正带着人往外走,看看三人时停顿了一下,压下眼里的凝重,对穆晚唐道:“上人寻我有事?”


    穆晚唐没看他,目光全部落在后面白衣白裙的姑娘身上,视线仿若缠满了情丝的厉箭,刺破那帷帽的纱幔,落在后方的容颜上。


    他脑子里甚至多出了某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声音干涩,从喉咙里挤出四个字,“摘下帽子。”


    带着帷帽的姑娘瑟缩了一下,没有动。


    柳先生上前一步挡在二人身前,脸上满是不愉,“上人此举只怕不妥,毕竟青楼的规律……”


    “我便是青楼的规矩!”穆晚唐直接打断他,仍旧紧紧盯着那顶帷帽。


    柳先生很是愤怒,“难道上人真要不顾身份做下此等龌龊之事!”


    “高答。”穆晚唐唤道。


    高答上前一步,直接将柳先生捉住抓到一边。


    柳先生愤怒的挣扎着,愣是没能挣脱开,憋得脸上通红,气的满嘴先人圣语。


    没了柳先生拦着,两人之间再无阻拦,那顶帷帽终究是被摘了下来,露出杨蓉儿那张脸。


    杨蓉儿其实很美,小巧精致的瓜子脸,杏眼如水一般恐惧的盯着穆晚唐。


    但这并不是穆晚唐心心念念的那张脸。


    他的双眼渐渐从激动归于平静,又到最后的冷漠。


    失望和空虚仿若爬满他全身的虫子,几乎让他蛀空。


    穆晚唐沉默的转过身,脚步沉重的向远处前行,却又在路过林清时稍稍一顿,嗓音沙哑空洞,“我还有事,殿下请便。”


    林清微微垂眸,将复杂的情绪悉数压下,抬手将面具扶正,点了点头。


    穆晚唐没在说话,安静的离开了


    高答不明所以,连忙推开柳先生跟了上去。


    烛火摇曳,空荡的客堂里就只剩下柳先生杨蓉儿与林清三人。


    杨蓉儿此时才稍稍松了口气,扶着旁边的桌椅踉踉跄跄的坐下,一直拍着胸口直顺气,“他最后的目光好像要杀了我一样。”


    “你演的不错。”林清摘下脸上的面具放在桌上,“我也以为他会动手杀了你。”


    杨蓉儿差点一口气没上来,顿时害怕没了,反而气的直咬牙,“我可是刚刚帮你骗走了那位上人,如果你不能护住我的性命,你就不怕我去他面前拆穿你!”


    “你没看出来?”林清讶异的看着她,“你觉得告发我之后,他会杀了我吗?”


    杨蓉儿突然就说不出话了。


    林清笑笑,“他只会将我藏起来,然后杀你灭口,当然,就算你去姬蝉面前告发我后果也是一样,我或许会死,但你一定会死。”


    杨蓉儿脸色青青白白,咬牙切齿,却只能认命的垂下脑袋。


    两人再次换回了衣服,林清重新戴上帷帽,杨蓉儿也戴上了那张凤凰面具,而后匆匆离开了。


    屋子里就只剩下柳先生与林清二人。


    柳先生也是神色复杂,他忽然发现这人比他想的还要复杂神秘。


    两人是什么时候对调的?


    为什么穆晚唐会有那种爱而不得的神情?


    离开的这段时间她又做了什么?


    ……


    可最终他什么都没问出口,“下次若有这样的安排,你可以是先告知我一声,万一我没有反应过来,怕是会托你后腿。”


    林清道:“恩师高智,我这点手段于恩施而言不过是手拿把掐的事情,一眼便能看破,若有下次,谁穿着这身衣裳,谁就是那个暂时流落青楼的刘二丫。”


    柳先生问道:“可即便这次你骗过去了,下一次怎么办?”


    “无妨,也没指望一直骗下去,眼下先保住红二再说。”林清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拿下青龙堂的势力,这也算是打入敌人内部了。


    说起这个柳先生倒是松了口气,“我已经让人在牢房附近布置不少人手,应当不会有人能进去。”


    林清却是摇了摇头,“不够,以穆晚唐的能力要往里掺手段太容易了,如果只凭借这些人,红二必死无疑。”


    柳先生怔了下,“那要怎么办才好?”


    “我倒是有个主意。”林清凑近柳先生身边,低声道:“贼喊捉贼。”


    那红二就是个贪生怕死的人物,若想让这样的人听话,就得将他扔到死路上,而后只给他留下一条生路。


    为了活命,他自然会老实听话。


    穆晚唐的杀人灭口也算是给他们一个机会,只要他们在对方出手之前先一步出手,足以打所有人措手不及。


    柳先生眼前一亮,他也不是个迂腐的人,这个方法甚好!


    第359章 第 359 章 (女装)刹盟


    第359章


    天色渐晚, 牢房里却仍旧一片明亮,桌上的酒菜已经重新换了一遍。


    自从人都离开之后红二又要了张新摇椅,他翘着二郎腿坐在摇椅上,嘴里哼着从海城青楼里面学来的小曲儿。


    不知何时, 一股淡淡的薄烟从外面飘入, 直至覆盖整座牢房。


    门外也随之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红二哼着的曲儿突然一停, 扭头喊了几声,却没像以往那般那般得到回应。


    他狐疑起身走到牢房前, 顺着牢门往外望去。


    通道里的烛火不知何时被灭掉了, 如今已是一片漆黑,外面那些护卫都不见了。


    红二心里发毛, 猛地拍打牢门,锁链晃动发出刺耳的哗啦声,“有没有人在这,有没有人啊!”


    可外面静悄悄的, 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在四周回荡。


    恐惧随着黑暗逐渐在周围扩散, 红二脸上的惬意彻底消失了, 他想要继续叫门, 不管是谁,来个人就行。


    像是听到了他的回应, 一个声音突兀的飘进他的耳朵。


    “嚷什么,不是在这嘛。”


    红二期待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白虎堂里一位老管事正提着一个灯笼晃晃悠悠的走到这里。


    这老管事来过几回, 也算是熟面孔。


    红二这才松了口气, 抬手抹掉头上的汗水,忍不住出口埋怨,“这一个个人都干什么吃的, 灯熄了都不知道点上,等明儿得了空,我必定要去堂主那狠狠告他们一状!”


    “听说是跟柳先生过来的那位姑娘走失了,寻找的人手不太够,都过去那边帮忙了。”老管事说着将灯笼放在地上,拿出钥匙把牢房打开,“堂主那边叫你过去一趟。”


    红二时常出去放风,本也没当回事,可听完这话迈出的脚顿了下,“堂主找我什么事?”


    老管事摇摇头,“堂主的事哪是我一个管事能过问的。”


    红二心里感觉更不对了,“上人说我哪里都不能去,堂主若是有事,劳驾还得拿着上人命令过来寻我。”


    “既如此……”老管事袖口闪过一点银光,一把匕首从袖中悄悄滑落。


    四周太黑了,黑到红二压根没注意那点银色的光亮。


    偏在此时,一道黑影从不远处的顶部冲下,将老管事后面的话给补全了,“上人命令,红二必死!”


    老管事被这话惊了一下,没听上面说执行命令的还有别人啊!


    然后他就看见黑衣人从天而降,剑鞘正好敲在他的手腕上,露出一半的匕首随之被甩了出去,与远处的地面相撞,发出清脆略有刺耳的动静。


    三人的视线有那么一瞬全部落在了那把匕首上面。


    红二还是有点小聪明的,最起码一看这情况就明白过来,如今这刹盟里只剩一位上人,白日里两人还见过面,定是出了什么纰漏来杀人灭口的。


    他转头就跑。


    黑衣人看向老管事,大声质问:“发什么愣呢,若是让人跑了,看你如何向上人交代!”


    老管事本就心里发懵,听到对方这么说,本能将人当成了同类,顾不得掉落在地的匕首,赤手空拳就向红二袭去。


    黑衣人一掌敲在老管事后脑上,直接将人敲晕,这才向红二追去。


    密道里静悄悄的,红二一开始还能听见他与凶手追逐的脚步声,可渐渐的,心跳声越来越大,直至大到让他除了心跳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


    “救命啊!救命啊!”


    他有声无力的求救着,可四周安静的连鬼影都没一个。


    红二渐渐绝望,直到前方突然多了一道光亮。


    “这里。”


    有人说道。


    红二眼里出现袭击,随着那声音猛然右转,然后被一股大力扯进一间不算宽敞的暗室。


    门被重新关上,将杀意悉数挡在外面。


    这暗室里只亮了一盏烛灯,光芒昏暗,但能看清将他拉进来的是一位带着帷帽的姑娘,是白日里问话的那个。


    红二松了口气,“是……是你啊。”


    林清其实早就等在这了,不过此时却严肃的点了点头,然后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红二一颗心陡然悬起,直到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离,才舒出一口气,看向林清,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这里密道复杂,我一时走神不慎与恩师走散,就在寻路时听见高答与人说话,说是要杀你灭口。”林清幽幽叹气,“风堂主蒙受不白之冤,如果你这个证人死了,就是真正的死无对证了,所以我想着是否能把你救下来。”


    红二不敢去看林清,“这……这……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


    林清漫步走到暗室内唯一一套桌椅前坐下,“不,你说谎了。


    你连含香螺出现的时间都记差了,运粮的队伍明明是年底启程,含香螺繁殖的时间却在每年五月前后。”


    红二一愣,心虚的撇开眼,“当时九死一生,许是我记差了,不过是个螺罢了,记错又能如何。”


    林清笑笑,“运粮队是在年底十三启程,抵达海城是在年初,可对?”


    红二点头,“不错,正好除夕那夜到的,我们还在海城王家吃了年夜饭呢。”


    林清道:“去时十七天,回来十六天,对吗?”


    红二理所当然道:“对啊,海城不近,一来一回可不得这么多天。”


    林清似笑非笑,“那装卸货物的时间呢?”


    粮食和食盐各有百石,以现在的人力来算,怎么也得两天功夫才能完成货物装卸。


    若是再扣掉两天,那么从海城回到刹盟的时间就只剩下十四天。


    红二脸上刚刚扬起的得意霎时间僵在了脸上。


    林清隔着帷帽的纱幔睨着他,就像是在看一个演技拙劣的戏子,“出发一日便已事发,就算你躲藏及时,从头到尾躲过所有伤害,无伤无病。


    但南境城镇距离遥远,你从野牛岭抵达下一个城镇村庄,至少也需要百八十里的路程。


    你没有马匹借力,只凭腿脚,至少需要两日时间。”


    林清看着红二的脸色愈加难看,轻轻一笑,笑声中多了些许戏谑,“就算你运气好,一路无病无难,也没有被那些贼人发现踪迹,正好在镇上买到马匹,一路快马加鞭赶回刹盟,你觉得这个时间会是多少?”


    红二算不出来,但他清楚就算一切都在理想状态,也绝不是十四天能够办到的。


    他浑身肌肉紧绷,额头流下斗大的汗滴,双眼紧紧盯着林清,脑子快速思索着,却根本想不到辩驳的地方。


    林清也不介意,接着说道:“按照你的陈述,最大的错处便是时间,即便在全部理想的状态下,你也无法在正月十六赶回这里,所以你的证词不说全部,至少有九成是错误的。”


    “不如我给你个说法,你看如何?”林清换了姿势,左腿轻轻搭在右腿上,手肘放在桌面,手背自然的抵在侧脸上,“你是凶手亲自安排的证人,你存在的目的就是将凶手的头衔栽赃到青龙堂堂主风北辰的头上。


    你的名字是凶手补在名册上的,你根本就没去海城,而是躲在距离刹盟不远的位置,将那些所谓的证词背诵下来,等待主人的命令,然后从暗处走出来,将一切说出来。


    我想这其中应该是有变故的,比如你享福这么久,有些日期已经记不清了。”


    “你……你……”红二浑身发颤,胸口快速的起伏着,仿佛慢上一点就要窒息一般。


    “你是想说我没有证据?”林清笑笑,“墨迹干涸的时间不同,褪色程度也是不同,柳先生已经查过名册,足以证明你的名字是后补上去的。


    当然证据不止如此,还有你骑回来的那匹马……”


    “你不必说了!”红二咬着牙,气息更加紊乱,恨不能捂住耳朵,本以为句句斟酌的证词足以骗过所有人,不成想竟是这般漏洞百出!


    这姑娘说的简直就像是亲眼见过一般,证据确凿,漏洞明显,他根本无法自圆其说!


    “你急什么,我是想说你那匹马啊……”林清似笑非笑,“没看出什么问题,左右这南境里所谓的壮马也弱的跟软脚虾似的。”


    “你耍我!”红二双目赤红,眼里流露出杀意,若只是这么一个小姑娘,他也未必不能将人弄死。


    他早已在外面藏好了一批金银,等躲过这波追杀他就远走高飞,到时天下之大,谁又能拿他怎么样!


    林清难得诚实的点了点头,很是干脆的承认,就是耍了又能怎么样。


    红二的手摸出藏在裤脚的匕首,微微俯下身体,瞳孔紧紧注视着对方的动作,“小姑娘,你这么聪明,可聪明的人都活不长久,你说是也不是?”


    “既是聪明人,若连条后路都不留又如何称得上聪明人呢。”林清取来一旁早就备好的纸笔,将红二作为伪证的证词一一写下。


    她的手速不快不慢,正好最后一笔落下,手中笔尖一转,顿时如同利刃一般,正好刺进红二的左臂。


    红二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匕首掉落一旁,抱着胳膊倒在地上,恐惧的盯着林清,“你会武功!”


    “我武功不大行,你如果在控制一下脚步声,我大概就躲不过去了。”林清将纸张往那边推了推,“杀我不难,但你要想好,如今想要你命的人是谁,想让你活着的又是谁、”


    红二目光一闪,他当然知道,还不是那些人过河拆桥,见不能留他了,便想杀人灭口。


    一群没良心的混蛋玩意儿!


    他憋了一肚子脏话,不得不仔细思考这姑娘的话,


    曾经的自己人如今只想杀他,唯有想要寻求真相的人才会想要救他。


    想要活着就只能低头。


    最起码眼下这情况他必须低头,毕竟那些人派来的杀手还在外面游荡,暗室里的姑娘他同样不是对手,这是唯一能活下去的方法。


    “经过姑娘这么一说,小人方才发现之前简直错的离谱!”红二舔着脸谄媚凑到林清脚边,连受伤的胳膊都顾不上,“如若姑娘不嫌弃,小人一切都听姑娘的,日后刀山火海,听候姑娘差遣!”


    林清指了指桌面上的纸张,“收起你那些小心思,若真服气,便在这签字画押吧。”


    红二很是犹豫,“这……”


    “我的耐心一向不是很好,最起码若是从前,我会直接砍断你的脖子,而不是坐在这与你废话这么久。”林清漫不经心的说着。


    以她的身份对上这些人压根不需要什么证据,她只要知道她的推测是正确的,就可以将这些人先送去下面阎王殿报道。


    谁能说什么,谁又敢说什么。


    红二浑身一寒,脖子上自内而发的散发着寒气,他莫名觉得如果他再拒绝,对方很可能真的会砍下他的脑袋,然后用他的血液涂满手掌,盖在那张纸上。


    左右结果都一样,过程其实也不那么重要,至于他的性命,就更加不重要了。


    红二惊慌起身,速度快的仿佛后面有鬼在追,右手就着左胳膊上仍在滴落的血液在那张证词上按下手印。“只要姑娘能救我,我便将幕后之人的身份告诉你。”


    林清抛出一个犹如雷霆一般的答案,“是二长老。”


    红二猛地僵住,不敢置信的瞪着林清,声音尖锐刺耳,“你怎么知道的?!”


    林清笑了笑,“你都提及年夜饭了,凭借王氏和风北辰的关系,问题应该就出现在那顿年夜饭上,那么王氏是一定有问题的,再根据王氏往上推就是了。


    王氏族长的夫人是风北辰的干妹妹,而这位夫人的女儿嫁给了二长老的侄子。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并不在这,南境的冬天虽不像北方那样寒冷,却也并不好过,什么时间运粮不行,非要在除夕之时呢?”


    第360章 第 360 章 (女装)刹盟


    第360章


    林清其实听见红二的话, 脑子里的思绪就已经逐渐将所有线索联系到了一起。


    红二许多东西都说不清楚,甚至连野牛岭的情况都说不清楚,但他却知道风北辰在王氏吃了一顿饭,那必然是有人将这条消息整合给了他。


    王氏有问题, 与王氏有关系的二长老也有问题。


    红二看着林清, 仿佛见鬼似的, 如今的他就像被扒光了一般,没有一点秘密可言!


    他呐呐而言:“你……你……你为什么会知道?”


    “不是我知道。”林清将桌上的证词慢悠悠整理好, 而后对着桌子敲了三下。


    暗室的门从外面被打开, 昏黄的光晕下,一个黑衣蒙面的男人走进来。


    红二一眼就认出这人正是之前袭击他的黑衣人!


    他双眼瞪大, 一时间因为受到太多惊吓,表情已经接近失控,他的手哆哆嗦嗦的在黑衣人与林清身上来回指着,“你们……你们……”


    “若说除夕之时, 二长老与风堂主的确没什么过节, 但若再往前两月, 却发生了一件人尽皆知的大事情。”黑衣人摘下脸上的黑布, 露出柳先生那张英俊年轻的脸,只是嘴角好似沉到了谷底, 脸色也格外难看。


    “柳文和!”红二失声尖叫,几乎破音,他这会再不明白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但没人搭理他。


    柳先生接着说道:“大约是十月底, 二长老买通青楼一名丫鬟给我下毒, 意欲将我的尸体与他女儿冥婚,却被风堂主先一步知晓,将此事揭发, 闹到了盟主面前。


    当时这件事情闹得很大,也无法弄到台面上,二长老和风堂主都遭到训斥,事情就此揭过。


    想来便是那时二长老对风堂主怀恨在心,方才出此手段谋害。”


    红二看见柳先生那张脸就知道一切都完了,他踉跄着倒在地上,闭上眼睛。


    一切都成定局,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没想到竟是我连累了风堂主。”柳先生苦涩的垂下头,“我可以杀了他吗?”


    林清瞥了眼红二,她见过太多证人临时反口的,尤其是那种心志不坚的,活着更加麻烦。


    显然红二就是这种人。


    “供词已经到手,这种人死了比活着更有价值。”


    “你们不能杀我!”红二立即反应过来,恐惧的看着两人,“杀了我你们就没办法还风北辰清白了!”


    林清笑笑:“当我站在弱势,自然需要你这样的人作证。但当我让所有人沉浮低头时,哪怕我手中的证词是假的,依旧有大把的人认为我是正确的。”


    柳先生利落的拧断了红二的脖子,“人怎么办?”


    林清冷漠道:“跟那个派来刺杀他的老管事扔在一起,记得让人看见。”


    柳先生沉默片刻,道:“好。”


    林清看他难过的样子,忍不住说道:“其实只凭二长老还不足以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风北辰是上代老盟主留下的人,他与姬蝉又不是一条心,二长老只是诱因,真正想要他命的是姬蝉。


    穆晚唐知道真相,自然也要替他的母亲遮掩。”


    说到底,二长老只是姬蝉养的一条狗罢了。


    柳先生自然也想到了,但理智与情感仿佛在此刻分隔开来。


    理智上已经知道答案,但情感上他仍旧内疚,甚至幻想如果他没有给对方机会,风堂主是否就能活下来。


    那是他的恩人,最后却因他而死。


    柳先生没再说话,默默按照林清所说将红二的尸体送回牢房,又将老管事摆在尸体旁边,仔细的做好一切,又抹除一切痕迹。


    半个时辰后,有教众路过这里发现异常,然后更多的人将这里团团围住,老管事重刑之下选择招供,却又在即将说出穆晚唐的姓名时被人灭口。


    整个白虎堂乱成一团。


    但这一切已经与柳先生和林清无关。


    他们趁着最后的夜色返回青楼,回到柳先生那间院子。


    空出的房间暂时成了林清的卧房,忙了大半夜,二人都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林清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今日阳光正好,外面大柳树上不知从哪飞来一群麻雀,叽叽喳喳的格外热闹。


    她心情不错,披上衣裳下床,简单的洗漱整理后方才走出房门,顺便拎起墙边的扫帚将小院清理了一遍,又将边边角角的小花小草辣手摧了个遍。


    最后才走到角落处四面漏风的厨房里。


    厨房里只有一个与这窝棚差不多的简易灶台,旁边还有水缸什么的,一边还有个柜子,里面放着菜肉和粮食。


    看得出来,柳先生对这里还是很放心的,柜门都没锁上。


    林清多少有点犯难,她自己怎么回事她也清楚。


    其实她是非常忙的,要练武,要背卷宗,要处理皇家各种命令,还要料理天禄司的各种杂事。


    睡的比狗晚,起的比鸡早,偶尔还得熬个夜。


    这种情况吃穿用度上如果再用她来操心,她大概能憋一肚子脏话。


    好在她那位侯府总管非常得用,将一切都料理的清楚明白,还有秋娘明月替她掌控内宅,侯府里的事完全不用她操一点心。


    所以现在她的厨艺大概只剩下上辈子留下的记忆,再不做创新的时候,大概就是能入口的地步。


    好像有点对不起柳先生了,好歹叫人家一句恩师呢,转头就给人家吃猪食,怪不好意思的。


    林清犹豫再三,还是将柜子合上,放下锅盖,转身离开院子,根据上次的记忆,轻松的找到了饭堂。


    这会饭堂里已经没人了,但厨娘还在,看见林清过来眼神瑟缩了一下,毕竟之前林清英勇的表现还历历在目。


    厨娘不敢得罪,忙赔笑道:“姑娘怎么这会过来了,饭点都过了。”


    “柳先生教我弹琴太晚,人都累着了,我想着弄两个菜给他下下酒。”林清熟练的取出一块碎银塞进厨娘手里。


    厨娘眼睛一亮,连笑容都更加真实了,“姑娘稍坐片刻,马上就好。”


    林清嗯了一声,走到外面的椅子上坐下。


    厨娘边忙边与林清闲聊,“姑娘不愧是赵妈妈看中的,这才几日就能赚到银子了。”


    林清低咳两声,“倒也不算,就是遇见几位‘好心人’见我可怜,便给了一点散碎银子。”


    厨娘听见这话手都抖了一下,古怪的瞥了林清一眼,有这好心人,她怎么遇不见呢。


    厨娘突然就不大想说话了,就是手中菜刀剁在菜板时声音大了不少,又快又急。


    一刻钟后,三道小炒便做好了,厨娘一一装好,又特意盛上两碗米饭装好。


    却在这时门外两人走了进来。


    带头的是一位面容精美的姑娘。


    她一身嫩黄,身姿婀娜,一头乌发只用一根玉簪点缀着,浑身透着一股子慵懒劲。


    林清见过这人,正是偷听那晚给穆晚唐跳舞的那姑娘。


    厨娘正要往外走,见到这人连忙跑过来,谄媚道:“香婷姑娘,您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什么事让小桥通知一声就是。”


    “屋子里闷得很,正好出来透透气。”香婷走到一边椅子上缓缓坐下。


    她身后的小桥上前一步,质问道:“你怎么做事的!刚刚送来的饭食那般油腻,我家姑娘哪里吃得下!”


    厨娘心里一哆嗦,“是我疏忽了,我这就重做。”


    “重做?”小桥冷哼一声,“我家姑娘忙得很,哪有时间与你这种下等人浪费。”


    她瞥向厨娘手里的食盒,“这不是有现成的嘛,这个给我就成了。”


    厨娘为难的看向林清,几乎瞬间就下了决心,即便赵妈妈想要捧新人,可这捧不捧得起来还是另说,但另一个可是正当红的,还有大人物撑腰,不能得罪。


    她讨好的把食盒往小桥手里送,小桥得意哼了一声,伸手就要去接。


    偏在这时,一只白皙的手腕横叉进来,按住了那即将送出的食盒。


    三人同时抬头看向那只手的主人,正对上林清扬起的笑容。


    笑容很真诚,但心里具体怎么想的也就只有林清自己知道了。


    她要是看不出这香婷主仆俩是来找她麻烦的,这辈子就算白活了。


    几乎只是瞬间的事情,没有人看清林清是如何动作的,但那食盒已经稳稳的落在林清手里。


    她收回手,起身就走。


    至于后面的勾心斗角,她其实没多大在意,毕竟她在这停留的时间不会太久,毫无意义的争斗现在没有必要,之后就更没必要了。


    毕竟她若成了,刹盟里所有人的生死不过是她一句话的事情。


    若是不成,她大概已经跑了,跟这些人的交集也到此为止。


    但这不在意的态度对香婷而言就是格外的刺眼了。


    为了攀上那位她费了多大的心力,如今整个总舵谁见了她不得乖乖低头,恨不能把她捧到天上。


    赵妈妈的动作她自然知道,只是不在意罢了。


    香婷对自己有信心,她在总舵的位置是新人永远无法撬动的,只要那位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


    但这并不代表她心里不膈应,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自然要让新人看看什么叫人上人。


    哪知道对方竟然无视她!


    香婷最恨的便是这种目光,仿佛扒开了她的皮,让她回想起那些连下人都不如的日子。


    她猛然起身截住林清的去路,“见到本姑娘就这么走了,谁给你的胆子!”


    林清淡淡瞥了她一眼,“原以为有点脑子,没想到还真就只有脸能看。”


    香婷不敢置信,“你敢骂我!”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林清似笑非笑的睨着她,“如若你真有脑子,就该想想怎么留住你那棵大树,听说飞鸾天那边可是来人了……”


    香婷脸上的愤怒瞬间变成了震惊“你说真的?”


    林清道:“昨日与柳先生外出过,道听途说。”


    飞鸾天来人在这边也不算什么秘密,尤其人还住在城中,听到点什么消息还是挺正常的。


    香婷这下真慌了,顾不得之前的目的,匆匆离开这里。


    后面有心想要帮主子助阵的小桥也只能狠狠瞪了林清一眼,大有一种这事没完的味道,然后飞快的跟上香婷的脚步。


    林清只是嗤笑,没想到过来弄点吃的也不消停,无奈摇了摇头,拎着食盒重新返回小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