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300
作品:《成为朝廷鹰犬,我选择放飞自我》 第291章 第 291 章 逃命
第291章
林清悄悄拦住一个正在叹气的大娘, 疑惑问道:“敢问夫人,这边是在做什么?”
大娘五十来岁,被这一声夫人叫得心里舒坦了不少,“商队缺人, 这不是在招人嘛, 听他们说跑这一趟, 每个人都有二十两银子。”
寻常百姓一年也花不了几两碎银,可以说是一笔巨款了。
大娘惋惜摇头, “可惜人家有要求, 我岁数太大,就是不行, 可惜了。”
林清安慰大娘几句,而后再次回到马车上,将打听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姜月一听顿时乐了,“这不是瞌睡了送枕头嘛, 只要我们混进去, 既能躲避那人追踪, 还能名正言顺的跟上商队。”
“这商队不对劲。”林清稍稍撩开车窗又往那边看了一眼, 但凡能被选上的,基本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
她接着说道:“若商队从京城出发, 抵达南境后折返,吃喝都是商队的,月俸大约是半钱银子, 一来一回加上送货装货的时间, 也就是半年的功夫,若老板厚道,最多再给些辛苦费, 加一起五两银子也就顶天了。”
二十两太多了,一听就有鬼。
林清沉吟片刻,“听闻南境缺人,而且那边不讲究良民,有契就行,这商队怕是兼顾贩人的。”
这话一出,另外三人齐齐变脸。
“我现在就出去告诉他们!”三杨起身就要往外走,却被姜月给生生拽了回来。
姜月冷瞥着他,“知道你心存正义,难道我们就愿意见死不救吗,你没看看外面什么情况。”
林清好心的将车窗撩开一条缝隙,给三杨指了指,就见这地方有不少男人站在各处路口,背后扛着一把厚背大刀。
“二十两银子,百姓几年也未必能赚这么多,你现在告诉他们这是假的,你觉得他们会对付你,还是逃跑?”
三杨紧紧蹙眉,“便是大家都不相信,但只要有几个信的,我就不是白费功夫,救一个算一个。”
林清毫不犹豫打破他的幻想,“你当那些人是摆设?你当他们是你,轻功一甩,鬼都追不上?”
三杨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林清轻轻放下车帘,“他们跑不掉,要么被抓回来,要么死,没有第三个结果。”
三杨脸上的侥幸彻底散去了,“那现在怎么办,总不能真的见死不救吧?”
姜月照着他的脑袋就一拳头砸了过去,气道:“谁说不救了,不过要救也要讲究方法,而且我们后面还有人追着呢。”
她看向林清,“你主意最多,想想办法呗。”
这话一出,三人的视线齐齐落在林清脸上。
林清有些无奈,“他们不敢在大渊境内胡来,必会千方百计的哄着这些人直至出境,我们先混进去,再往前便是桐城,桐城知府是我的人,我会提前传讯,让他拦截商队。”
眼下的确不能硬来,三人纷纷点头同意。
既如此说干就干,林清让姜月将马车停在一条胡同里,然后留下标记,又将显眼的兵刃藏入马车的暗格内,这才重新返回商队招人的地方。
这会天已经黑了,刚刚围在四周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商队管事正在命人在收拾东西。
四人一靠近,瞬间就有数道目光落在他们身上,确定他们没有可疑之后又纷纷看向别处。
林清和姜月默默将顾春往前推了推,又把三杨往身后挡了挡。
没办法,谁让顾春这张脸一看就很好欺负的样子。
顾春轻轻抿着唇,上前几步,轻声询问:“请问这里还招人吗?”
“不招了不招了,明日再说。”管事不耐烦挥挥手,随之转身,却在看见顾春和后面三位的脸时,顿时眼前一亮。
当真是男的俊女的俏,虽然最后那个差了点,但也比今日大多数人强多了。
林清敏锐的捕捉到管事眼中的意思,上前抓住顾春的袖子,笑道:“那算了,我们明日再来。”
“等等等等!”管事连忙拦住四人,一双小眼在四人脸上来回端详,“看你们不像本地人?”
“家乡遭变,我们四个都是一个村子出来的,本想去宜城找些活计,听说这边商队正在招人,一人能有二十两银子。”林清说着,眼里流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贪婪,好像真对那二十两银子格外上心。
掌柜一听这话,一颗心就彻底放下了,面带同情,一副遇到家人的模样,“真可怜,你们尽管留下,待会我与东家说说,再给你们每人加五两银子。”
林清配合的露出感激的神色,“那敢情好,谢过掌柜了。”
“想来你们也没地方住,我让伙计给你们腾个房间出来,你们先将就一下。”管事说着立马叫来一个伙计将事情都安排妥了。
林清四人自是再次称谢,然后跟着那伙计走进后面的院子。
这院子不小,但一看就是临时租用的,许多屋子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院子里随处堆砌着大大小小的东西,还有一处地方堆砌着成堆的粮食。
林清扫了一眼,故作无意的问道:“这么多粮食,是要运出去卖的吗?”
那伙计年岁不大,斜着瞥向林清,就跟大量货物的价值一般,随后应道:“是啊,这是熟户委托我们送往南境的,要不是货物太多,我们也不会招这么多人。”
林清的视线在粮食堆上扫过,声音中带着些许漫不经心,“真是辛苦啊。”
“辛苦倒犯不上,你们若老实些,我们也能省点力气。”伙计意味深长的瞥了四人一眼,停在一处门前,“行了,你们就住这吧,我叫南五,就住隔壁,有事你们叫我一声。”
林清笑着点头,然后第一个走进房间。
屋子很小,透着一股淡淡的霉味,没有家具,只有地面铺着几张木板,算是‘床’了。
一人一张,还有剩余。
眼下这环境有的睡就不错了,四人也都不是矫情之人,躺下就睡。
翌日清晨,四人早早起身,姜月毕竟是个姑娘,本想外出寻个没人的地方整理一下,却不想一打开门就和南五对上了。
南五目光阴鸷,手上端着托盘,上面摆着饭菜。
姜月立马反应过来,笑着打了个招呼,“我还以为今日起早了,没想到还是晚了,咦?这是给我们的早饭吗?”
“我们都是干力气活的,早上也得吃好,要不然一会就没力气了。”南五将托盘放在空着的木板上。
林清低头看了眼,鲜香的米饭,大片的五花肉,配上一些炒时蔬,“这饭菜倒是不错。”
南五哼道:“这可是只有贵人们才能吃到的稻米饭,管事怜你等背井离乡,才给你们煮上一餐。”
大渊境内并非没有稻谷,只是比起五谷而言要少上不少,产量也不那么高罢了。
林清上辈子就习惯了吃这东西,这辈子费劲巴力的爬上高位,才重新吃上可口的稻米饭。
是从皇帝碗里拿来的,岁供的那一种稻米。
粒粒洁白分明,味道香醇,回味绵长。
林清低头看了眼那几个破了口的大碗,里面的米饭黏在一起,有头没尾,不但是碎米做的,蒸饭时水还多了。
而且那股子霉味没吃她就闻到了,还是不知搁置了几年的陈米。
就这还给贵人吃,是怕贵人嫌弃他们的脑袋粘的太结实吗?还是觉得自己这几位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好欺负又好骗?
林清瞥了眼南五眼里藏不住的得意,以及一种快来快来,感恩戴德的神情后。
她明白了,看来是后者。
没事,满足他!
林清拉着姜月顾春坐下,顺便对三杨招了招手,“这可是管事一番心意,快来吃。”
不填饱肚子,后面的活不好干。
三杨一觉醒来,气性也就彻底散了,看见林清招呼,就挪到对面的位置,端起一碗米饭吃了一口。
他咀嚼片刻,皱皱眉,偷偷瞄了另外三人一眼,见三人都默默吃着,也只能低头继续吃了起来,还特意加快了速度。
不一会饭碗就全空了。
南五全程在一边看着,见他们吃的狼吞虎咽,就跟一辈子没吃过稻米似的,最后一丝怀疑也散了。
“你们几个待会去前面帮忙吧。”
语罢他端着托盘离开了。
既然招人是为了干活,自然得给安排活计,外面那管事姓王,也就是昨夜林清看见的那位。
四人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主要是身上该藏的兵刃毒药一类的重新藏好。
林清撇了一眼三杨,手中暗扣轻轻一拨,一块玉牌顺着林清的衣袖滑落,正好掉到三杨脚下,发出叮的一声。
那玉牌也就婴儿拳头大小,通体漆黑,似玉非玉,上面雕着一只正在进食的饕餮。
突然出现的声音吸引了房中另外三人的注意力,齐齐落在那块腰牌上。
气氛似乎在这一瞬凝滞了,好似有一根看不见的弦逐渐绷紧。
直到三杨弯腰将玉牌拾起,疑惑的打量片刻,自然而然的递给林清,“你东西掉了。”
林清目光微凝,接过牌子,又忍不住抬头看了三杨一眼,却见对方已经走到一边继续整理腰封,好像只是顺手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可这块腰牌是她从三杨身上亲手拿走的!
第292章 第 292 章 逃命
第292章
林清脑中思绪翻滚, 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整理衣裳的动作变得有那么两分漫不经心。
待整理完毕,她带着顾春三人来到外面,长队已然再次排起, 甚至有些背着行李, 一路风尘的样子。
王管事刚好空闲下来, 一眼就看见他们,立即走了过来, 指着姜月道:“你去后厨帮忙。”接着看向三杨, “这么壮实,去后面搬货吧。”
他又看向顾春, 瞧着那稍显单薄的身体,有些为难,“你会什么?”
顾春道:“我会医,以前是……村里的郎中。”
王管事眼前一亮, “会医好啊, 咱们这一趟路远, 有个头疼脑热的最是难办, 你去后面仓库旁边的房间,找吴郎中, 让他带带你。”
顾春点头应下。
接着三人各自散开了,就只剩下林清一个。
王管事看向林清,又有点为难, 因为这张脸太精致了, 实在是那四人当中最好的一个,皮肤也是嫩滑的白,体型也是刚好, 既不壮硕,也不过于瘦弱,若是保持下去,必然能卖个好价钱。
也就是说他不能安排这人做什么苦差事,还得给些特殊照顾,避免晒黑。
这倒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他这趟带的人多,也不缺这一个干活的。
王管事捉摸片刻,视线落在不远处米缸上,顿时眼前一亮,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米缸,“你的活计就是在那分米,每一个入选的,皆可舀走一碗稻米。”
林清看了眼那硕大的米缸,没说话。
分米嘛,那就分呗。
当她走到米缸旁时,才发现分米的不止她一个,还有个青年也在。
这人赤着上身,全是腱子肉,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嘴里叼了根不知从哪里顺来的牙签,麻利将米将一袋子米倒进米缸里,然后拿着一个缺了口的大腕,熟练的将舀米倒进前面排队那人的布口袋里。
林清只觉额头青筋跳了跳,手忽然有点痒,有一种想要揍人的冲动。
这熟人啊,胡班!
就是那个非要跟她出任务,结果一出去打听消息就杳无音信,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天禄卫胡班!
好一个打听消息,这是打听到人家商队做兼职了,还是想要换个主子自在一下?
林清挂起微笑,走到胡班旁边,抬手戳了戳胡班的胳膊。
胡班看都看,不耐烦的挥挥手,“别闹,忙着呢。”
林清继续微笑,很好,十军棍预定了。
她再次抬手戳了戳那胳膊上硬邦邦的肌肉。
“哎呀你烦不烦,说了忙着呢,等会儿!”胡班依旧连头都没转,继续专心致志的给人发米。
林清压下胸口的起伏,十棍太少,还是二十吧,她亲自打。
算了,她这么善良,要不拖上擂台打个十场吧,到时就龚老将军坐在下面看着。
老将军也算是看她长大的,她也得出出力不是,就让老将军亲眼看看自家徒儿到底哪里不足,好!加!强!训!练!
林清舒了口气,再次抬手,直接在胡班的后腰的软肉上狠狠一拧。
胡班一声高昂的惨叫,张嘴就是一通脏话,骂的挺脏。
他把碗用力砸见米缸,骂骂咧咧的转过身,“老子要是不揍到你满地爪牙,老子就……”
他的声音猛地顿住,双目瞪大,震惊的看着身后仍带笑容的林清,就像是看见他亲爹从地下爬出来站在他面前一样。
真活见鬼了!
林清笑容不变,还顺嘴问了一句,“就怎么样?”
此时不少人的视线都朝这边看过来,大家伙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议论纷纷:
“又有人得罪这位小霸王了?”
“是啊,等会又有人要挨揍喽,上个被打的现在躺床上起不来呢。”
“那可惨了,瞧那少年细胳膊细腿的,别被打死了。”
……
王管事也看见了这边的情况,心里猛地一跳,他怎么就把这位小霸王给忘了呢!
他正犹豫要不要过来劝架的时候,胡班开口了。
嘴里的牙签已经掉在地上,胡班愣是从愤怒的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五官扭曲的让人没眼看,“就……就……”
他左右瞄了瞄,眼见地上有根不知从哪遗落的木头棍子,立马捡起来塞进林清手里,谄媚的弯下腰,“就拿这小棍子将就一下,您看小的哪里舒坦,就往哪抽,小的保准耐打抗揍,不带扫兴的!”
这一动静,却让所有看这里的人下巴差点摔掉地上。
——我们都等着看你发威呢,结果就这?!
林清拿着木棍也是嘴角直抽抽,随手丢在一边,“我是个正常人,没那嗜好。”
“那您是……”胡班扫了扫周围,没敢说明白。
林清道:“我是昨夜过来的,王管事见我手脚麻利,就把我留在商队干活,刚刚分配我过来发米,所以才想与你打个招呼,我叫林一,你贵姓?”
胡班一听就明白了,“我姓胡,单名一个萧字,是恨天帮的副帮主。”
林清疑惑的打量着他,“恨天帮?”
胡班左瞧右瞧都没发觉林清记仇的样子,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去,“恨天无把,恨地无环。我们恨天帮的名字便来源于此了。”
林清更疑惑了,“你们一个帮会为何会在商队里?”
胡班凑过去,挤眉弄眼,嘿嘿一笑,“这不是穷嘛,正好这边招人,我们就来了,你可别小看我们,小几十号人呢,这一个人二十两,够花不少时间了。”
林清嘴角抽搐两下,只觉一阵头疼,“算了,我们先干活吧。”
胡班立即道:“你来发米,我去扛米。”
林清无力的点了点头,拿碗发米。
只是单纯的一个动作,却比习武更要磨人,等夜里回去的时候,便是她也觉得肩膀略有酸痛。
然而直到吃饭,另外三人也未回来。
直到吃过饭后,王管事敲门进来,一见林清,便道:“他们干活不同,住处也跟着就近安置了,这边你就先住着,最多再有两三日咱们也就走了。”
林清瞥了他一眼,什么叫就近安置,这是怕他们发现异常联合坏事吧。
她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点头同意。
王管事犹豫片刻,张嘴问道:“你认识那个胡萧?”
林清眸中微光一闪,坦然道:“我们是一个村子出来的,幼时也是玩伴,只是后来他早早离家,就未曾见过。”
“是这样啊……”王管事思索了一会,倒也没再问下去,“你先歇着吧,明日还有活计要做。”语罢转身离开。
林清关好门,回到自己简易的木板床上倒头就睡,倒也不怕王管事找胡班时对不上话。
白天的时候他们已用暗语沟通过,胡班那边也出不了岔子。
一连三日,林清吃了三天的米饭,也发了三天的米,就在她快腌出米味的时候,商队终于动了。
这天一大早,天还没亮,这间院子外面已然多了一长串的车,最前面是马车,后面是驴车。
人们拿着火把,整把货物一箱箱的搬到到车上。
林清早早起身,一眼就看见正在搬货的三杨,两人擦肩而过,一个纸团从三杨的手中滑到了林清手里。
林清悄然将纸团塞入袖中,而后继续前行。
货物大多已经装好,仍有少部分还在规整,最多的还是那批粮食,足足占据二十辆马车,接着才是乱七八糟的货物,又占据几辆马车,再往后则是十多辆的驴车,专门用来拉人和吃喝所需。
当然即便是驴车,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坐在车上,林清在旁边站了会,发现车上大多都是女子,姜月也在其中。
姜月对她微不可查的点了下头,做了个没事的口型。
林清会意,转头往前走,却见数人骑着马在四周巡逻,这些人皆是之前在四周巡视的壮汉,每人都带着兵器,煞气很重,看样子是商队的护卫。
林清能肯定,这些护卫手里绝对沾过人命。
“你在这干什么?”南五突然出现在她身边,双眼不断审视着她。
林清早已想好托词,故作拘谨,道:“我在找王管事,这不早上还未见过,我也不知道今日该做什么活计。”
南五又打量她片刻,也不知信了还是没信,“王管事忙着,这里人多,用不着你做什么,寻个地方安生待着就行。”
他向旁边招了招手,看着一个带着兵器的护卫下马走了过来,命道:“给她找个安全地方待着。”
那护卫会意,对林清上下一打量,顿时流露出淡淡的不屑,“这边走吧。”
林清露出一副老实听话的样子,跟在护卫后面。
可即便走出很远,她依然能感觉到南五落在她后背的视线。
是那种如刺在背的感觉。
林清眸光渐凝。
没想到这堆人里竟也有个直觉敏锐的,看来这个南五留不得。
脑中思绪转瞬即逝,林清跟上那护卫的脚步,本以为会被带到哪个地方去,却没想到竟被直接带到了队伍前面。
这里不止有骑马的护卫,还有不少没骑马的,就待在不远处,将中间三辆马车围在中央。
带林清来的护卫指了指中间的那辆马车,“你去那辆。”
林清应承一句,走到那车前,余光将四周守卫情况尽收眼底,而后跨上马车钻了进去。
第293章 第 293 章 逃命
第293章
林清一进马车, 就发现里面已经坐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胡班。
林清愣了一下,挑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
“这是我们恨天帮的帮主,战萧。”胡班连忙介绍。
林清看了眼那个男人, 也就二十来岁, 看起来跟胡班差不多大, 却生的虎背熊腰,满脸络腮胡。
若非她见多识广, 还真一下子难以看出这人的年纪, 她笑着打了个招呼,“幸会。”
战萧冷傲的视线在她脸上停顿片刻, 而后落在胡班脸上,没说话。
林清挑了下眉,这种跟看蝼蚁的目光,她还真是很久没遇见过了, 怪手痒的。
胡班尴尬的低咳一声, “这是我老大, 叫林一, 自己人,咳……自己人。”
然后林清就见刚刚严肃霸气的战萧长舒了一口气, 张开了嘴巴。
“原来是自己人啊,那我就放心了,刚刚我真是被吓到了, 你叫林一吗, 你长得真好看,就跟朵花似的,你看……”
那嘴一张一合, 速度极快,说话就跟让瑾瑜去弹棉花似的,林清瞬间感觉脑子里多了一千只苍蝇在飞,全是嗡嗡声,还不会停下的那一种。
突然就明白这车里为什么就只有两个人了。
胡班立马掏出一块糖塞到战萧手里,咬着牙道:“吃糖,闭嘴。”
战萧吃着东西,嘴果然闭上了。
林清和胡班一同松了口气,而后无语片刻,胡班才勉强说道:“这人也就是摆那能看。”
林清深有同感,谁能想到看着挺霸气高冷的汉子,竟是个话痨啊。
“我刚刚想去找你的,但战萧这出了点事,我被王管事找过来看着他,就没去成。”胡班说着往外瞟了一眼,然后将一个纸团顺势塞给了林清。
隔墙有耳,也不能说的太明白。
林清接过纸团,轻轻展开,快速扫过上面的字迹。
原来胡班打探消息时意外救下溺水的战萧,得知恨天帮在寻找失踪的副帮主,于是凭借在天禄司学到的那点专业知识,查到了这支商队,然后以赚钱为由,将整个恨天帮都送进了商队里做苦力……不对,是调查。
他们也确实查到了一点内容。
比如商队的老板姓杨,并不在商队中,往常事务都是由两个管事做主,一个便是那位王管事,另一个姓朱。
但其实大多事情都是王管事做主,朱管事则只管一些杂事。
两位管事关系似乎不大好。
剩下的就是一些人员的数量和名字。
林清将纸团收好,而后展开三杨给她的那张字条。
——昨夜子时,有鬼出没。
鬼是给追击他们那个男人起的暗号,有鬼出没,便代表昨夜那人来过这里,可能是没想到他们会混入商队,也没细查,倒是让他们逃过一劫。
林清眸色微沉,这也就代表那人已经反应过来姜月有问题,看来之后还得多加小心。
却在这时,有水从上面落下,正好滴落在她手中的字条上,留下一滴水渍。
胡班疑惑的伸手接了下,又一滴水落下,打在他的手背上,“奇怪这几日也未下雨,哪来的水?”
然而两滴水后,就再没水落下,他想了想,确定道:“一定是露水了。”
林清没说什么,将字条收进袖中暗袋,闭目养神,心里却在思索着下一步计划。
那个男人还怪聪明的,既然能找到这边,显然已掌握了某些线索。
那么即便此时因为自家人滤镜忽略了商队,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再次找回来。
林清试着运功,调取内力凝聚于手心,一点点热度在她的掌心聚集,小小的一团,连空气也发生了一点微微的扭曲感。
但太弱了。
她如今内力凝聚在丹田和经脉之中,就像是打了胶的乳酪,即便有顾春调理,一日好过一日,但能动用的内力也只有这么一丁点,远远不足以与那人硬碰。
这也就代表她在这商队留存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必须在离开之前,将该做的事情全部做完。
正想着,外面忽然传来王管事的声音。
“都在里面呢?”
说着车门就被打开了。
林清睁开眼,扬起一抹老实和善的笑容,“管事寻我?”
王管事没说话,只是上下打量着林清,许久才道:“是南五让你过来的?”
林清清晰的感受到王管事眼中的审视,不用过脑子都知道必然是那个南五说了什么。
眼下不能露馅。
林清微微垂眼,愣是用那么丁点的内力给脸上逼出两抹红晕,满是害羞和感恩,“南五大哥许是看我体弱,又与胡萧熟识,就把我换到这来。”
她好歹纵横官场这么多年,要是连表情管理都做不好,早被人吃的骨头渣滓都不剩了。
满朝文武,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栽到她这张脸上,全家被抄的那一种。
王管事的审视和怀疑在林清的话音落下后就彻底消散了,甚至带着那么一点纯粹是南五看走眼的架势,“确实如此,你就在这好好待着吧,正巧你与胡萧相识,也能让他多看顾你些。”
林清故作惊喜,“多谢管事。”
王管事对林清的识时务很是满意,又多安抚了几句,正要离开,却突然停下脚步,双眉紧蹙,满脸的不耐烦。
林清顺着王管事的视线望去,就见一人向这边走过来。
此人年岁比王管事要年长不少,两鬓斑白,面带焦躁,急匆匆的来到王管事面前,也不管旁人怎么看,张嘴就骂:“王宽你怎么回事,我都说了那条路不能走不能走,你怎么就不听劝呢!”
“我说朱明啊,你就少操点心吧。”王管事不以为然,“若走官道,得多浪费近一月的时间,这吃吃喝喝的哪不是钱啊,当然能省则省。”
“可那条路……”朱明气得直跺脚,“那条路闹鬼啊!”
朱明的声音很大,大到几乎所有人都看向这边,只是大多不屑,觉得这世间无鬼,只有少数几人神情出现了变化。
林清原本就在一边看热闹,听话音便知这位名叫朱明的应该就是那位朱管事了。
直到这最后一句,她微微扬了扬眉。
朱明这表情有些夸张了,尤其说到最后三字,声音明显有故意放大的迹象,目光虚浮,还特意扫了下四周,似乎是在偷看众人的反应。
这种拙劣的表演,几乎能让人一眼看透。
林清垂眸,瞥了眼王宽的神色,就见对方眼里一闪而过的了然和鄙夷。
王管事哈哈一笑,“老朱啊,咱俩共事这么多年,我王宽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嘛,那小鬼儿再多,也翻不出我王宽的五指山。”
他伸手拍了拍朱明的肩膀,“你啊,就把心放回肚子里,我这可有大师亲手写下的驱邪符,待会我让人给每人发一个,保准没事。”
朱明的脸色瞬间一变,犹疑不定的盯着王管事,最终却只能冷哼一声离开了。
王宽哈哈大笑,犹如斗胜的公鸡,迈着八字步,昂首挺胸的离开了。
谁也没去看车上的三人,甚至原本围着的护卫也散了不少,只留几个在前面坐着。
林清目光闪了闪,给胡班一个眼神,胡班立马把车门关上了。
胡班好奇的凑过去,将声音压到最低,“老大,你发现了什么?”
林清指了指头顶的车厢顶部。
胡班会意,立马向上摸索着,很快就摸到一块不一样的地方,悄悄一推,东西就被拿了下来。
他这才发现原来这东西上面还有一层车顶,或者说那才是真正的车顶。
胡班低头看着手中的东西,这玩意也就跟他手心差不多大,看样子是块木板,与其他车顶部的板材一致,边缘处做了一点卡扣,正好卡在车顶。
只是中心被挖出了一个小洞,洞里盛满了水,水里有些白色颗粒。
胡班也算跟着林清见过一点世面了,一见这东西,好悬将东西给丢出去,说话差点咬到舌头,“是磷粉?”
林清笑了笑,“原本应该是,但现在必然不是了。”
她将木板拿过来,果然在底部发现一点小洞,只有针鼻儿大小,一粒水珠正在缓缓成型,却久久未曾滴落。
这木板下面开口小,虽说上面盛的水不多,但要漏完,怎么说天也得黑了。
林清将水倒在坐椅下面,只留下那些白色颗粒递给递给胡班,“是盐。”
胡班抓抓脑袋,小声问道:“不对啊,把盐倒进水里,那不是都溶了?”
林清低声回道:“水太少,只要盐量足够,就不会溶。”
胡班恍然,“是朱管事?”
林清点了点头,能在这些车马上动手脚,还能满山过海,对方的身份不会太低,若是那个朱明,一切就说得通了。
“如今来看,是朱明设下机关,将磷置于水中,藏入车里,待到路上,水滴尽之后,磷火烧起,即便车内侥幸不会失火,也会吓坏不少人,正好迎合那闹鬼的说法。”
可惜朱明的计划明显是被王宽给提前洞悉了,所以磷被换成了盐。
胡班犹豫片刻,问道:“现在怎么办?”
林清眨了下眼睛,露出一个与之前一样的憨厚笑容,“闹鬼这种事,怎能缺得了我呢,当然是……把事情做实啊,既然要玩,那就玩大一点吧。”
第294章 第 294 章 逃命
第294章
要把事情做大, 林清身上的材料就不太够了,好在这镇上也有暗卫据点,去弄些东西倒也不难,自然人也不会缺。
她与胡班耳语几句, 胡班便已明白, 迅速下车离开。
好歹是名天禄卫, 若真要离开,还真没人拦得住。
半个时辰之后, 胡班才回到车上, 对林清耳语道:“都办妥了,那边的管事亲自带着暗卫跟在后面, 又让两人混进队伍里,我让他们顶替了两名帮众的位置。”
林清微微颔首,闭目养神。
待天光大亮,外面的货物也已经装的差不多了。
王管事带着人最后清点一遍, 一声罗响, 车队缓缓动了起来。
如今社会商队还是比较常见的, 这支商队按照规模算是中等, 马车骡车加起来大概四五十辆,一半装货, 一半装人。
林清坐的马车走在前面,越往南走,天气也就越热, 车窗已经被完全打开通风, 顺着窗子向外望去,也就马车转弯的时候,偶尔能看到一点车队的尾巴。
也就是现在民风淳朴, 想得少做的得多,要是放在后世,只怕这车还没动弹,大家伙就已经发现不对劲了。
哪有雇人比货物还多的道理。
队伍只走了半天官道,在一处岔路口就改了道,拐进一边进村的泥路,又顺着蜿蜒小路不断前行。
队伍越走越偏僻,可每当感觉前面无路的时候,又会出现一条能供车马穿过的小路。
林清都觉得颇为神奇。
胡班之前好歹在街头混了这么多年,倒是清楚这些事情,解释道:“官道虽然好走,但有些地方太过绕远,时间久了,这些时常在外行走的商户就摸索出一条好走又安全的小路,也只有那些商户们才知道这路到底怎么走。”
这种路类似于商道,却又与真正的商道有所区别。
林清笑了笑,只是笑容中了两分讥讽,“若是如此,走这条路上的魑魅魍魉就不会少了。”
胡班抓了抓脑袋,觉得这话好像是那么回事,却又好像不仅仅是这么回事。
太阳逐渐西落,黄昏之时,商队总算停下了。
林清从马车上下来四处看了眼,两边是茂密的树林,绿叶繁茂,几乎连成一片,唯有脚下这条还算宽敞的泥路在林间弯曲延伸,直至看不见的地方。
所有人已经开始准备过夜的事情,柴火被捡回来,大锅烧起了热水,干硬的窝头被护卫们发到每个人的手里。
一人两个窝头,加上一大碗热水。
林清走到一边没人的地方席地而坐,将手中大碗放在地上,然后将干硬的窝头一点点撕碎丢进碗里。
碗中的水冒着热气,将窝头碎末渐渐浸湿。
林清不急着吃,多泡会吃起来才不至于费牙,余光扫过不远处,就见有三个人正朝这面走过来。
都是半大的少年,迈着外八字,大概是想学官员的正步,却学成了半吊子,走起路来摇头晃脑,就像眼睛长在了下巴上。
那带头的少年嘴里还吊着一根草棍,一脚就踹翻了林清面前的大碗,混着水的窝头洒落一地。
“呦,这地方怎么放了个碗啊。”少年好像刚发现似的,夸张的张大了嘴巴,又用脚踢了两下已经扣在地上的大腕,下一个用力,只听啪的一声,大碗撞在石头上,碎成几瓣。
“谁那么不长眼睛,竟把碗放在小爷过路的地方。”他扬起下巴,“是你的吧。”
林清眼睛微眯,心里立马就多了一点想法,站起身,轻轻拍掉身上沾染的尘土,抬步作势要走。
少年明摆着不想放过她,后面俩人左右一闪,将她夹在了中央。
少年双手叉腰,右脚往前一伸,哼道:“小爷这脚可是金疙瘩,被你那碗烫坏了,你说怎么办吧?”
林清打量着这人,问道:“你叫什么?”
少年哼了一声,以为林清是怕了,心里涌起一股得意,“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张小虎是也,外人都唤我一声张爷,你也就跟着这么叫吧。”
林清看了又看,却是一声笑了出来。
张小虎怒了,早不笑晚不笑,偏偏他一说名字就笑,是瞧不起他还是怎么,“你笑什么!”
林清勾起唇角,“笑你蠢啊。”
蠢到被人卖了还在给人数钱,被人随意挑衅几句,就敢过来找她麻烦。
蠢而不自知,可不好笑么。
林清看向张小虎来时的方向,视线精准的落在几名灰头土脸的男子脸上。
他们年岁各异,或老或少,凑在一起,一直盯着这边说着什么,感受到林清的视线,皆心虚的转头看向别处。
林清笑笑,并不在意。
至于原因,不就是大多数人只能坐在货车边上,风吹日晒,还得吃土,而一些人却可以坐在马车里‘享福’。
这些‘享福’的人里,又属林清看着年少瘦弱好欺负,可不得柿子可软的捏么。
“你敢骂我!”张小虎嚣张惯了,谁见他不是客客气气的,没想到这会林清竟敢扫他面子,顿时涌起怒火,抄起拳头砸向林清。
半大的小子也没学过武,有的就是一把子力气,毫无章法可言。
林清稍稍侧头吗,那拳头擦着她的鬓发而过,却连一根发丝都未触及。
她抬步向前,稳狠准的踩在张小虎的脚面上,轻轻一捻。
骨骼碎裂的声音骤然响起,张小虎立即发出一声哀嚎,一个踉跄倒在地上,抱着已然肿起的右脚大喊“疼啊”。
两个跟班已经懵了,不明白怎么被打的没事,打人的反倒趴在了地上,一时间手足无措,也不知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林清脸上一沉,“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顾大夫找过来,我先扶他到马车上等着,快去!”
这一声喝,二人只觉眼前少年气势霎时大变,明明还是那张脸,却让他们打心底发寒,不由自主的跟着她说的去做。
这时候王管事和朱明也听到了动静,向这边走过来,王管事扫了眼周边的情况,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张小虎张嘴就要告状,忽然感觉身后一只手在他的后颈点了一下,就像是被一根细针刺到一般。
他下意识停顿了一下,再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喉咙仿佛被锁住,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
张小虎心里莫名发慌,想要挣扎离开,可对方握着他胳膊的手却如铁钳一般,让他根本使不上力气。
林清稳稳扶着张小虎,眼角微微垂下,露出恰到好处的紧张和担忧,“刚刚这位张兄弟过来说与我投缘,想要交个朋友,我一时激动不慎踩了他一脚,哪知道这位兄弟看着强壮,身体却不大行,这脚都肿了。”
张小虎听了这话,又慌又疼又气,啥叫身体不行,他身体好得很!
可他说不出来,急的脸上都冒汗了。
林清顺势说道:“这怕是伤到骨头了,我先扶他去车上等大夫。”
王管事看了看张小虎,犹豫片刻,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快去快去!”
林清连连点头,扶着张小虎就往车上走,偶尔一扶手化去对方那点挣扎,只是路过朱明时微微停顿片刻。
只见朱明脸色苍白,带着些许绝望,那股子失败者的气息几乎融进了他的血肉,只剩等死一条路。
林清的动作隐蔽而迅速,当朱明察觉到有点古怪,扭过头时,就只看见林清离开的背影,仿佛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林清将张小虎甩进马车里。
胡班和战萧都在,看着被带上来的张小虎愣了一下。
胡班眨巴眨巴眼睛,但还是伸手将张小虎给拽到了车椅上,“这人有用?”
林清低咳一声,这不是晚上要演戏嘛,就他们几个估计演不出氛围,多个人不是正好增加可信度嘛。
顺便看看顾春,毕竟这几天都没怎么见过。
张小虎跟班的速度很快,没多大一会就看见顾春拎着医箱往这边走来。
人还是那个人,只是身上的衣裳略显破旧,精神也很好,对她温和一笑,与之前没什么不同。
林清稍稍松了口气,顾春不会武,尽管有保命的手段,也让暗卫特意盯着,可人不在她跟前,仍旧难免担心,“还好吗?”
顾春将医箱放在一边,“吴郎中医术医术精湛,受他点拨,获益匪浅,倒是你,可还安好?”
林清知道他是在问自己的内伤,含糊道:“我这没事,一日好过一日。”
顾春听了,没说话,还是给她探了脉,确定没事之后才转过头给张小虎处理脚伤,不过两三下就把张小虎的骨头正好。
本想再多待一会,可外面直接来人催促。
人太多,这个咳嗽那个腹泻的,毛病也就多了,他不得不走。
林清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也就三两日的功夫。”
顾春会意,双眼微微一亮,认真的点了下头,拎着医箱离开了。
马车里除了林清,就只剩下战萧、胡班和张小虎三人。
那两个跟班许是见状不对,早就跑了,张小虎也想跑,可把他往战萧身旁一塞,看着战萧那能把他装进去的身形,顿时连动一下都不敢了。
更何况前面还有一个比他还混的胡班,以及一脚踩碎他骨头的林清。
要不是为了撑住面子,张小虎都快哭出声来了。
天渐渐黑了,今夜的天不算好,星月暗淡无光,这野路上格外的黑。
渐渐地,除去巡逻的那些护卫,其他人皆已陷入睡眠之中。
周遭很安静,除了夜风吹过树叶时发出动静,就只剩下火堆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马车内,张小虎已经睡着了,偶尔打着呼噜,和战萧的呼噜声此起彼伏,互相搭配。
车外忽然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林清骤然睁开双目,眼中不见丝毫睡意,看了眼也已清醒过来的胡班,稍稍颔首,示意他在此候着,而后悄然下了马车。
她熟练的踩在阴影之中,随着前面一道影子,潜入一旁的树林之中。
仔细一看,就发现那影子身形壮硕,正是跟在王管事身边的护卫之一。
林清记得这人好像叫做汤宏。
汤宏专挑小路走,直到一棵老树下,一眼就瞧到来回踱步的朱明。
朱明一看汤宏,三步并两步的跑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急问:“怎么样了?”
汤宏叹了口气,“咱们放的水就那么多,按理早就流完了,这会还没动静,必然是已被王管事识破,你就死心吧。”
朱明一张脸瞬间就白了,“若真被他发现,我就完了!”
汤宏沉默半晌,“逢年过节,我会记得给你们一家人烧些纸钱。”
“若非我那一大家子都在主人手中,我早就不想活了!”朱明想要挤出一丝笑容,却笑的比哭还难看,“我老朱的心还没那么黑,这么多人一旦运过去,除了死,没有第二条路可选,这缺德事我早就干够了!”
朱明老泪纵横,心死成灰,“死了好,死了也好,我也少做点孽,就是可怜我那一大家子,得跟着我入土了,唉,全当报应吧。”
汤宏张了张嘴,最终没能说出话来,只是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长叹一声,转头往回走,独留朱明失魂落魄的待在这。
林清猜到这个朱明必有内应,倒是没想到会是那个王管事身边的人。
向来按照原本的计划,朱明与王管事争执,便是确定王管事一定会走上这条路,且将有鬼的事情在众人心里留下印记,好方便接下来的计划。
可惜他这一动,早就被那个王管事提前洞悉。
又或者汤宏也早就暴露了。
林清最后扫了一眼朱明,抬眼看了看树顶,打了个手势,而后重新折回车中。
一阵夜风刮过,随着树叶哗哗的声音渐渐停滞,一点如风刮过树洞时发出的呜咽声在商队四周响起。
断断续续,或长或短,粗略一听像是数不清的女人在低声呜咽,细听之下,却又是一片朦胧,就像真的是风声一样。
最先发现的事那些正在巡逻的护卫,汤宏本已坐在火堆旁,被这动静惊得直接站了起来,“这什么声音!”
那他守夜的护卫战战兢兢,警惕的看向四周,“是……是风吧?毕竟是树林里面……”
汤宏眼睛一转,“把弟兄们都叫起来,别出什么乱子。”
那护卫觉得汤宏有点小题大做,可也怕得很,还是照汤宏的话去做了。
不多时,原本熟睡的人被逐一叫醒,不止护卫,连那些挤在一起的伙计也清醒了不少,又一个叫一个,不多会就几乎全站了起来。
偏在此时,那呜呜咽咽的声音仿佛一下被扩大了,可风却渐渐小了。
不是风!
原本还算镇静的人群瞬间慌乱起来,大家成群的挤在一起,警惕着四周的动静,害怕的议论着:
“不会真的闹鬼吧?”
“早上我听朱管事与王管事吵架,朱管事说了这路闹鬼,让绕路再走,是王管事非要走这条路!”
“王管事怎能这般行事,我们只是做工,又不是卖给他们了!”
“唉!”
……
王管事也被惊醒了,顾不得套上外衫,匆忙的从马车上跳下来,怒气直冲脑门,“是谁装神弄鬼的,给老子滚出来!”
没有人回应他。
反倒是他这一喊,四周的声音渐渐平息,就像真的对他的有所忌惮。
没了那些声音,众人的心总算安定下来。
汤宏来到王管事身旁,脸色发白,“兴许真是附近有树被虫子蛀空了,风一吹,方才发出那些声音。”
“哪有那么巧,不过是有人不知天高地厚,妄想蚍蜉撼树,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还真当自己是菩萨在世了。”王管事嘲讽的瞥向一边的朱明,却发现朱明满脸诧异。
他又冷哼一声,“装模作样。”
“火!火变绿了!”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王管事下意识看向火堆,就见原本红黄相间的火苗已然变成了浓郁的绿。
王管事双眼瞪大,瞳孔骤然收缩成针鼻儿大小,不敢置信的看着那幽绿的火苗,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
如果说一开始如同鬼哭般的声音让人只是让人心慌,那么这火的颜色便让人彻底陷入了见鬼的恐惧之中。
有些人经不住吓,已然跪在地上,不断朝那绿色的火焰扣头,祈求活命的机会。
王管事脸色发白,几步走过去一把抓住朱明,声音都有些变调,“是你安排的?!”
朱明也是满脸恐慌,天知道他刚回来就遇见这么大场面,亦是两股战战。
他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我……我没有,我只做了那一样,已经被你换掉了,王宽,这次好像……真的有鬼。”
“不可能!”王明眼里透着慌乱,但他不信。
他也不能信!
他干了那么多缺德事,若这个世界真的有鬼,他怕是会……
慌乱变成了惧怕,王管事一脚踹开朱明,跑回车里取来一把驱邪符紧紧握在手中,警惕着四周的动静。
“那是什么!”朱明尖叫的几乎破音,颤抖的手指向夜空。
王管事吓了一跳,下意识抬头望去,只捕捉到一点一闪而逝的白色。
就像是一个人穿着白衣在空中飞过一般。
可人怎么可能会在天上飞呢……
众人早已被吓的魂不附体,再见空中那白色的影子,彻底乱套了,尖叫声不绝于耳。
但这只是开始。
数道白影再次在空中出现。
这次他们的动作很慢,就像是为了让所有人能看见他们的脸。
他们穿着白色如破布条般的衣服,脸上带着如同死人般的青黑,不断在众人上空飞过,又在眨眼间消失无踪。
这一次,众人也彻底被吓疯了,他们不顾一切四处奔逃。
有一个跑的,便有第二个,第三个……
许多护卫也被吓到了,混在人群里不断逃命,仅有少数反应及时,却也无济于事。
商队陷入一片混乱,众人尖叫着,奔逃着,四处响起东西被砸的动静,也有人摔倒惨叫的声音……
“外面这是怎么了?”马车内,张小虎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不耐烦的问道。
天知道他脚疼,废了多少功夫才勉强睡着,竟然就这么被吵醒了!
他缓缓睁开眼,就见整个车厢散发着幽幽绿光,将每个人的脸映成一片惨白。
林清缓缓挑起唇角,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张小虎:“……”
“啊!”车厢里传出他直冲云霄的惨叫声。
林清揉了揉耳朵,直接一脚重新踩在张小虎那只右脚上,再一捻,斥道:“你瞎叫什么?”
“啊!”张小虎再次发出惨叫,但这次是疼的。
他看着林清,满眼都是对活下去的渴望,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哥啊,你是我亲哥,我错了还不行么,你就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
林清想了想,这还真不能放,总不能外面都在闹鬼,就他们这车啥事没有吧,那不是摆明了告诉别人他们这有‘鬼’么。
再说,还不是这人自己撞上来的,就许人家上门找茬,还不许她废物利用了?
于是林清假装露出害怕,指指外面,“外面闹鬼呢,人都跑没了!”
张小虎觉得不太可能,这世间怎么会有鬼呢!
可他想起刚刚林清那张惨到发绿的脸,一时间又不太肯定了。
张小虎稍稍抬头,正好对上一古怪的脸。
双目漆黑,披头散发,脸上全是刀割的疤痕,唇角几乎裂到了耳根,露出一个古怪难看的微笑。
张小虎白眼一翻,晕了。
胡班也白眼一翻,鄙夷道:“这人胆子未免太小了,还没怎么地呢,就晕了,浪费我后面的布置。”
“行了。”林清打断他,而后看向窗外那鬼脸,“长话短说。”
那人将鬼脸取下,露出后面的一张颇为年轻的妇人面孔,“姜姑娘与顾公子那边让咱们的人护着,都没有事,三杨那边按照您的吩咐,提前灌了迷药,这会还在睡着。”
她稍稍一顿,又道:“明月姑娘给您留了一封信,是否需要留人保护您的安全?”
“暂时不必。”林清接过信,稍一挥手,女暗卫便无声离开了。
林清将信打开,里面写着宜城近况,以及后面天禄卫的位置。
最后还有一行小子,裴绍光跑了,至今未回,大概是来找她了。
林清将信收好,裴绍光有雪球跟着,要找到自己想来不难。
不过眼下这时间不能浪费,她得趁机出去做些事情。
第295章 第 295 章 逃命
第295章
夜黑风高夜, 杀人放火时。
林清走下马车,躲过火光,仿若溶于黑影之中,左右一看, 快速锁定朱明的背影, 抬步跟了上去。
朱明走得很快, 脚下生风一般,直至再次来到那棵老树下, 来回踱步。
林清扫了一眼, 缓步从阴影中走出来。
朱明听见脚步声,看都没看, 立即急道:“汤宏,是不是你……”
他看见林清那张稍显稚嫩的脸,剩下的话直接咽回了喉咙,声音带着干涩, “怎么是你?”
林清笑了笑, “看来朱管事不太想见到我。”
朱明微微蹙眉, 流露出些许不耐烦, “我很忙,没空谈论那些鸡皮蒜毛的事情。”
林清倒也不气, 踱步而行,悠声说道:“今日这出戏,朱管事可还满意?”
朱明呼吸猛地一滞, 试探着问道:“你什么意思?”
“自是朱管事想的那个意思。”林清停在树前, 抬手抚上树干,仿佛她的目的本就是这棵树,而非后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是你做的?!”朱明震惊的看着林清, 想着外面那些惊心动魄的闹鬼场面,若说这些手段出自王宽之手,他或许还能相信,可若是说那些场面皆是眼前这少年的手段,简直匪夷所思!
林清但笑不语,神情悠然自得,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朱明还是不愿相信,“那些哭声如何而来?”
林清:“蛊虫罢了,往日生活在水里,一旦离水就是嚎叫,那叫声便如鬼哭一般,不出一刻,就会死亡。”
朱明一愣,急问:“那火呢?”
林清笑道:“一些铜粉罢了。”
朱明惊讶的瞪大眼睛,“就这么简单?”
林清点头:“就这么简单,只不过是利用人的心思,循环渐进,先用声音破开他们的防备,再用火焰让他们开始相信真的闹鬼,最后再让所谓的‘鬼怪’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就像是压倒房子的最后一根稻草,众人本就被吓得频临崩溃,于是最后一幕出现时,所有人都想着逃命,自然而然的忽略掉其他的不合理性。
比如‘鬼’的影子,她就没办法隐藏。
都是些小把戏,不难,难的是对时间和局势的掌控,早一分,吓不到人,晚一分,又会被某些聪明人察觉出不对劲。
朱明好歹当了半辈子管事,形形色色的人见了不少,几乎很快就想到了这一层,于是他看林清的目光更是不敢置信,也更加的警惕。
林清柔声安抚,“朱管事不必紧张,我来找你,不过是想谈一笔生意。”
朱明:“什么交易?”
林清道:“我可以救出你的家人,作为交换,我要你掌控商队,将队伍安全的送至桐城衙门,将所有罪行交代清楚。”
朱明一愣,他清楚若所有罪行交代出来,他必是砍头之罪,但很是心动,若非家人在人家手中,他早就想去衙门自首认罪了,不过只凭这些小打小闹的,就让他相信这样一个少年能救出他的家人,未免太过儿戏了。
他犹豫片刻,心渐渐下沉,“你不过一个少年郎,无权无势,我凭什么相信你?”
林清轻轻一笑,“凭你只能信我。”
她拍了拍手,十数名暗卫悄然出现,她命道:“将上面的人带下来。”
两名暗卫猛地窜上高树,眨眼间就将一个人给带了下来。
正是南五。
“南五,怎么是你!”朱明被这一幕吓傻了眼,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南五竟然藏在树上!
南五冷哼一声,懒得去跟朱明说话,只紧紧盯着林清,“你怎么知道我藏在上面?”
林清:“一开始。”
凭她的功夫,树上有人她怎么会不知道,加上她对南五的关注,更会留意南五的动向。
旁人都在害怕乱跑,林清却忽然看见南五却趁乱打晕了汤宏,她便清楚南五必然已经知道汤宏就是朱明的细作。
那么南五下一步极有可能会伏击朱明,借此让商队彻底被王管事掌控。
所以林清会在此时选择寻找朱明,掌控朱明,那么之后的事情便好办多了。
夜风渐起,吹得树枝呜呜作响,犹如鬼哭。
南五冷笑一声,阴鸷的目光直直的注视着林清的脸,像是要将这张脸刻进骨子里,“我早就与王宽说过,你这人心思深沉,绝非简单人物,一定要杀掉了事,可他偏偏惦记你这张脸能卖个好价钱。”
他顿了顿,喉结上下滑动,声音微微发颤,像是终于感受到了不可思议,“外面那些事都是你做的吧,你到底是什么人?”
林清没有回他,笑了笑,转而问道:“你知道我现在要做什么吗?”
南五点头,眼里总算多了面对死亡时的恐惧,声音也多了一丝丝颤音,“你要杀我。”
“好聪明啊。”林清赞赏的拍了拍手,稍稍侧脸,看向一旁的暗卫,“给他一个痛快吧。”
暗卫得到命令,杀人也就眨眼的事情,一口气还没喘完,南五的脖子就已经断了。
他趴在地上,脑袋却正好掉了个方向,仍旧瞪大的眼睛正好对上朱明的脸。
若说一开始朱明的害怕有一半是装的,那么现在便是真正的恐惧,是一种由心底迸发的寒意,寒入骨髓的那一种。
取人性命,无需缘由,这股狠辣连王宽都无法企及。
这真的只是一个尚未及冠的少年郎吗……
朱明脸色惨白,他忽然明白,从一开始,他就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要么听命,要么死。
他丧气的垂下脑袋,“我……我都……听您的。”
林清满意的点了点头,一抬手,便有暗卫将一张纸呈送上来。
她打开了看了眼,上面写着这商队的真正老板,是个姓盛的,蒲城人,那些被扣押的百姓也都在浦城生活。
林清将纸递给朱明,而后转身离开,丝毫不在意朱明是否反水。
若不听话,自有不听话的法子。
却不想刚走两步,就被朱明叫住了。
朱明握着纸张的手微微发颤,“你知道王宽签的那些契约有问题吗?”
林清颔首,“知道。”
朱明讶异极了,“你知道?!”
林清道:“那些雇佣的契约是用墨鱼汁写的,墨鱼汁会渐渐变淡,待这些人抵达南境时,字迹也差不多消失了,再用墨汁将其改成卖身契。”
她早嗅到那契约上的腥臭味了,比墨汁还要浓郁的臭味。
朱明傻眼了,似乎没想到王宽做的这样隐蔽,却早已暴露在对方的目光之下。
若说一开始还留了几分侥幸,那么现在他不敢再有任何的小心思。
林清微微一笑,挥了挥手,让他离开,而后看向身旁的暗卫,“那个王管事呢?”
暗卫羞愧的低下头,“还没找到。”
“倒是他运气好。”林清轻嗤一声,随即道:“找个人跟着朱明,一旦发现不对,就杀了吧。”
那暗卫愣了一下,他还以为那人有些用处,要暂时留着,没想到他家这位上封前脚跟人和颜悦色谈完合作,后脚便能随时断人生机。
但又一想,却也没什么问题,胁迫也好,自愿也罢,做过就是做过,早死晚死,都必须得死。
宁可提前动手,也绝不让罪人逃脱。
“诺。”
林清挥挥手让暗卫退下,而后折回马车之中,撇了一眼犹在警惕的胡班,闭上眼睛。
不知不觉间,黑暗开始退去,天边露出浅淡的灰色。
这处道路边的临时营地也渐渐多了些人影,或许是亮起的天光给了众人安全感,倒不如昨夜那般恐惧了,只是依旧警惕四周的动静。
若是有个风吹草动,总要有人过去看看情况才会放心。
林清坐在车边上,头依靠在车壁上补眠,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她微微蹙眉,睁眼看向外面。
王端从远处走过来,一身泥浆,黑的几乎让人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一边揉着后脑,一边骂骂咧咧的指挥着那些人收拾乱局。
胡班早就出去打探情况了,这会从一边悄悄溜过来,一双眼睛鼓溜溜的转悠着,小声道:“那个王宽昨日被吓的逃跑时跌进了泥坑里,后脑撞在石头上,直接撞晕了,还是今儿个早上被人次泥坑里拖出来的。”
林清无语,怪不得昨夜暗卫死活没找到人,敢情是跑到泥坑里晕过去了,也不知该说人家运气好,还是不好。
她顿了下,问道:“昨夜跑了多少人,回来多少?”
“跑了近百人,今日回来的……”胡班估算了一下,“五六十总有了,加上昨夜没跑的,如今大约一百来人。”
这个损失还是不少的。
胡班好奇道:“你说那个王宽会去追人吗?”
林清摇了摇头,“不大可能,这都几天了,那些契约上应该已经出现了问题,王宽若不想露馅,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胡班思索着林清的话,忽然感觉背后有人看他,一扭头,就见王宽正在他们身后阴森森的打量着他们。
如今环境不允许,王宽尽管换了衣服,可那股子烂泥堆里的臭气还是不断从他的身上散发开来。
林清低咳一声,以手掩唇,往里面挪了挪,尽量距离那个味道远点。
胡班就夸张了,捏着鼻子一蹦三尺高,简直有多远躲多远。
于是王宽的脸色更难看了。
林清假装没看见,“王管事寻我们可是有事?”
王宽面色不善的打量着他们,“你们昨夜一直在马车里?”
“是啊,昨夜外面太乱了,我们本也想逃命的。”林清指了指仍在睡觉的张小虎,“但张兄弟腿伤了,我们又不能丢下他,就在车里待到现在。”
王宽不太相信这话,“素未蒙面,他腿伤了不能跑,你就为他豁出性命留下?”
林清微微一笑,“是啊,我这人天生心善,最见不得人吃苦了。”
第296章 第 296 章 逃命
第296章
王宽看林清的视线一下子就变了, 他微眯着眼,深深打量着林清,似乎在判断那话里的真假。
偏在这时,张小虎终于醒了。
一声高昂的尖叫在马车里骤然响起, 不止是车里的几人, 就连站的稍远的王宽也没能幸免于难, 被震的一时间有些发懵。
“鬼!有鬼!”张小虎尖叫着,恐惧的四周寻找着能够躲避的地方, 直到看见车窗外亮起的天光, 看见车里面几人如同便秘一样盯着他,锈住的脑子总算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叫声也渐渐从恐惧过度为平淡,又变成了尴尬。
但不得不说,有张小虎这么像样的表演,王宽看向车内几人的目光中, 总算少了几分审视。
看来这几人昨夜也是见鬼了, 那就代表幕后背后不是这几人了。
想到这, 王宽又觉得有些滑稽, 他是因为什么会怀疑这几个青少年的?
对了,是南五的话。
南五说这个林一很危险。
王宽又看了看林清那略显呆滞的目光, 就差把老实本分刻在脑门上了。
看来,是他想多了。
王宽随口问道:“你们看见南五了吗?”
林清目光闪了闪,看见那当然是看见了, 就是脑袋被镶嵌到背上, 若想说话,大概只能去下面走一走了。
听说当拐子的是要下地狱的,估计还得再往下走走。
然后她摇了摇头。
胡班和张小虎也说没看见, 战萧倒是想张嘴,然而他还没张开王宽就跑了,速度之快,跟后面有鬼在追似的。
胡班眼疾手快,抄起一块窝头就塞进了战萧嘴里。
战萧:“……”
他默默吃窝头,不吱声了。
张小虎看着林清和胡班同时舒出一口气,不明所以,不过昨天林清的所作所为还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如今再看这人,心里莫名就多了些许惧意,就想离这人远远的。
不过要是这么说出来,那不就是认怂嘛!
男人怎么可以认怂呢!
大概是昨天偷跑的胆子已经彻底回来了,张小虎微微扬起脑袋,用睥睨的目光呸了林清一眼,“看在昨日你帮小爷治伤的份上,小爷就不与你计较了,走了。”
想走?
林清笑了,伸出脚一推一勾,张小虎就再次跌回座位上,动不了一下,“给你治伤的事是顾大夫,你谢错人了,再者说,我让你走了?”
张小虎脸上挂不住,想要还嘴,可一对上林清含笑的脸,心里莫名一寒,憋了半天,瓮声瓮气的问:“那你想怎么样?”
“要你帮点小忙。”林清也懒得卖关子,直言道:“你和你的小伙伴们宣扬一点消息,就说昨天闹鬼是因为这商队缺德事做多了,被冤魂索命。”
张小虎张了张嘴,愣是没敢说出一个‘不’字,总觉得这人看着和气,可就莫名让人心里发寒,生不出违背的意思。
他呐呐而言,“你……究竟是谁啊?”
林清正想说话,胡班已经横叉进来,大拇指指着林清的脸,骄傲的介绍:“这可是我们恨天帮的大帮主!”
林清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什么玩意儿?!
张小虎却猛地双眼发亮,目光灼灼的盯着林清,就像是看见人生中的指路明灯!
林清:“……”
这奇怪的头衔莫名又多了一个啊。
张小虎那副被勉强的样子立马消失了,认真而严肃的保证道:“帮主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
林清板起脸,尽量严肃而沉重的点了下头,“此事有关帮会未来,这般重担就交给你了,若你能成,我会通知帮众,将你引入帮中。”
张小虎肃然起立,立即感觉到肩膀上像是背上了什么沉重的负担,可心里却满满都是冲劲,“帮主放心,我张小虎绝不负帮主所托!”
张小虎走了,林清松了口气,审视的目光停留在战萧和胡班二人的脸上。
胡班嘿嘿一笑,“这事可不是我自己决定的,不信你问战萧嘛。”
战萧一边啃着窝头,一边连连点头。
所以这是真想让她当帮主啊?
林清想了想,虽说她干过的活儿不少,可当帮主还是人生头一回啊,倒也不是不能试试。
就是不知道恨天帮耐不耐得住她玩的。
这个有必要好好思考一下……
又过了一会,商队也已整合完毕。
总共还剩一百多人,货物倒是没什么问题,王宽骂骂咧咧的让人敲锣前行。
这块地方,大概是没人敢待了。
待到中午休息的时候,商队正好路过一个茶棚,便在这里歇息了。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能进茶棚吃饭的,也就是王宽和几个护卫坐在里面,剩下的都在外面随意找了块能遮阳的地方,啃着护卫们发下的窝头,偶尔再来几口凉水。
林清找了块没人的地方坐下,眼瞧着张小虎凑到一群人里嘀嘀咕咕,也是她听力好,将那些人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昨儿个的事儿你们怎么办看?”
“什么怎么看,不就是那块地方不干净嘛,日后离远点就是了。”
“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我可听说,冤有头,债有主,冤鬼索命,那也定会只索害他的人。”
“真的假的?那不是……”
……
那堆人的脸色眼见得带上了惧意,然后又四处散开,去跟其他亲友嘀咕这些事情。
张小虎悄悄退出人群,给不远处林清一个嘚瑟的眼神。
林清垂下头,假装没看见。
胡班有些不爽,“头儿,咱们恨天帮人也不少,要传话,咱们也行。”
林清反问:“帮里还剩多少人?”
胡班被问的尴尬了一下,“昨儿个那一吓跑大一半,还有二十来人。”
林清也看出胡班眼里的难受,倒也还算理解,毕竟胡班出身与她不同,自然更看重这种江湖义气,不由安抚几句,“乌合之众跑了就跑了,剩下这些舍不得跑的才是恨天帮该培养的。”
胡班失落的垂下脑袋,还是点了下头回应。
林清解释道:“恨天帮在街头行走,那些村民对你们会有一种天然的防备,你们说的话也未必全信,反而容易引起反作用,张小虎就是他们一同从村子里走出来的,又天生少根筋,他的话更容易被那些人接纳。”
反正自己送上门的,不用白不用。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林清看去,就见张小虎被一个护卫给截住了。
那护卫指着张小虎道:“你,就是你,给老子站住!”
张小虎不得不停下,撇了撇嘴,“我们不过是说说话罢了,又没干什么。”
“呸,你还想干什么!”护卫唾了口痰,“妖言惑众,信不信老子现在就砍了你!”
“我又不是签的卖身契,砍我你也得偿命,再者说进了衙门,你有钱给官老爷么。”张小虎呸了一声,“穷鬼。”
这话算是让那护卫彻底怒了,指着张小虎的鼻子骂道:“你怎么就知道老子没钱呢,告诉你,老子有的是钱!反倒是你……”
“行了!”汤宏一把将那护卫抓过来,打断他的话,“杜山,该闭嘴闭嘴,不想留下就给老子滚蛋!”
汤宏一句话,愣是让那叫杜山的护卫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冷哼一声,扭头就走,满脸鄙夷和不服,“不就是钱嘛。”
汤宏横了张小虎一眼,“腿都瘸了,少惹点事。”
张小虎不以为意,径自跑到一边的林清面前,嘚瑟道:“帮主,我做的怎么样?”
林清肯定道:“很好,不错,下次努力。”
张小虎尾巴都快翘上天了,“那您看我什么时候能进帮会?”
林清:“我们恨天帮收人是很严格的,不过你放心,应该快了。”
张小虎更高兴了,一个劲的旁边嘘寒问暖,把胡班都给挤开了。
半个时辰后商队敲响锣音,大家伙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林清让张小虎与胡班坐在车上,自己走在后面,稍一侧头,就见朱明和两名护卫头子正在与王宽说话。
稀碎的声音顺着风声飘入她的耳朵。
他听见朱明在问:“下面的路从哪走?还要露宿吗?”
王宽从怀里取出一张绢布图纸,手指在上面移动,“先向东十里,向南一转,就有个村子,今日在那落脚。”
……
林清已经坐回马车,车门缓缓关上,再看不见那张图纸。
她倒是没想到王宽手中竟会有一张路线图,那就好办了。
商队开始慢慢动了起来,路不算好走,几乎全程都在林中土路行走,偶尔经过几处村落,顺便讨些水喝。
直至黄昏时,他们总算到了提前看好的那个村子。
或许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王宽熟练的跟村长租下几间无人居住的房子。
只是房子破旧,又不算大,五六个人挤一间,也就是有个下脚的地方。
也不知王端起了个什么心思,将所有人打乱重新分配。
于是林清不得不跟胡班等人暂时分开,被分配到倒座房中的一间。
屋子里已经有了四个人,彼此互不相识,只是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后,便各自找了个角落休息。
林清也找了个相对干净的墙边位置坐下。
大家泾河分明,倒也还算安静。
偏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刺耳的惊叫。
原本已经安静的院子,瞬间被被这一声惊叫划破夜空。
林清睁开眼睛,瞥了眼瑟瑟发抖的几人,站起身走出门外,顺手捞过一个路人,问道:“出何事了?”
“是……是您啊。”那人小心翼翼的说着,声音透着些许稚嫩。
林看了一眼,原来是张小虎身边的一个跟班,叫赵二什么来着。
“赵二牛。”那人像是猜到了林清的意思,小声报上名字。
林清想起来了,再次问道:“出什么事了?”
赵二牛眼里带着害怕,慌乱指着东边的一间屋子,颤音道:“那个屋子有人吊死了!”
第297章 第 297 章 逃命
第297章
林清这回是真诧异了, 有人吊死了?
今儿个她可还没作妖呢,谁抢她前面发难了?
林清松开赵二牛,抬步走了过去。
这院子之前也算是四世同堂的那种,后来有了钱就搬去镇上住了, 这边也就荒废下来。
院子里的房间很多, 挤一挤, 足以住下半个商队。
赵二牛指的是东边的厢房,除去正房外, 也算是这些屋子里比较好的, 都分配给那些护卫了。
林清走到门前,外面已经站了不少人, 只是大家都离得很远,生怕沾染上什么不好的东西。
林清穿过人群,走到门前。
屋子里黑漆漆的,没有亮灯, 一个人被麻绳吊在房梁上, 双目紧闭, 脚尖随着吹入的夜风而微微摇晃着, 伴随着陈旧而缓慢的嘎吱声。
下方是一个倒在地上的椅子。
是那个白天跟张小虎吵架的护卫,好像叫杜山。
林清眼睛在屋子里扫了圈, 心里便有了计较。
赵二牛壮着胆子跟了回来,躲在林清身后,见状不禁问道:“你不害怕吗?”
“怕啊, 可怕了。”林清随口答了句, 就是那语气跟说今天有点风大差不多。
赵二牛觉得自己体挺笨的,可再笨他都听出那话有多敷衍。
胡班过来的时候,正好听见赵二牛这话, 顿时看他的眼神都古怪起来。
要是把那些被林清杀掉的人堆在一起,即便全烧成灰,这屋子估计都堆不下,这样一个杀神会怕一具尸体?
呵呵。
胡班略过赵二牛,来到林清身边,抬手指了指远处的院门。
林清看去,就见王宽和朱明正匆匆走过来,于是后退两步,装作看热闹的样子。
王宽脸色难看,看了眼屋子里的尸体,顿时一阵头疼,不禁埋怨,“怎么总是出事,南五还没找到,杜山又死了!”
汤宏站在一边,闻言露出疑惑,“这杜山不像是想不开的样子,不会是有什么猫腻吧?”
王宽不耐烦道:“管他有什么,找几个信得过的,将人弄下来扔到乱葬岗去。”
这处理方法未免太过草率了,这里的雇佣的伙计不少,大家伙面面相觑,颇为疑惑,这可是条人命,什么都不问,就草席一卷扔乱葬岗了?
那若是日后出事的是他们,难道也这么干吗?
其中一个年岁稍大的中年伙计站出来,不由问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不去报官?”
“报报报,报什么报!才出发两天,昨天闹鬼今天死人,传出去我这生意还做不做!”王宽一肚子气撒不出去,“悄悄料理了,谁敢传出去半个字,我定要他生不如死,听到没!”
王宽开了口,大家伙尽管不平,却也没有办法。
但这可是人命啊!
赵二牛小声嘀咕:“这个杜山怕不是被鬼迷了吧?”
现在商队里最怕说的就是这个字。
一阵夜风刮过,屋子里又传出缓慢刺耳的‘嘎吱’声。
一下,又一下,渐渐地,声音似乎有些变调,就像是指甲刮过房梁的木头,让人头皮发麻。
大家伙顿时有一股透心的凉,脑子里下意识回想起白日里张小虎说的那些话。
商队闹鬼,不是因为那地方有鬼,而是因为商队里缺德事做的太多,所以才会闹鬼。
众人看王宽等人的目光霎时间变了。
王宽也有所感,心里顿时有点慌乱,想要离开这里。
林清瞥了朱明一眼,如今时候正好,事情自然要闹大一点。
朱明会意,眼睛一转,上前跟王宽说道:“咱们毕竟在人家地方,而且人多眼杂,这又是条人命,不论如何也得走走程序,免得闲言碎语,还不到浦城就出了岔子。”
王宽这会也有点六神无主,但心里多少有些犹豫,毕竟是与官府接触,只怕会有什么意外。
林清上前一步,露出一个老实木讷的笑容,“我看这个杜山的死法很像自缢,保不准是什么事情一时没想开,也用不到那么大阵仗。”
这话一出,就让王宽心里舒坦了不少,看林清的目光也和善不少。
林清接着提议道:“依我看,也没必要报官,事情既然出在村子里,咱不如直接报给村长,让他们来人帮忙,也算做个见证。”
与朱明的提议相比,林清这说法立即让王宽心动了,村里这些人总比官府的好应付,他立马同意,“就按你说的办。”
王宽扫了一眼仍旧用古怪视线盯着他的一众伙计,说道:“我去找村长,你和朱明就在这守着,其他人都回房间里待着,没事不许出来。”
语罢扭头就走,速度比来时还要快上几分。
汤宏带着护卫赶人,最后就只剩下少数几人站在这,他正想与朱明商量后面的事情,就发现朱明已经站在林清身后,微微垂着头,满脸恭敬。
汤宏愣了片刻,再看别人,却发现胡班和赵二牛也是一样,一副以林清马首是瞻的模样。
他皱眉盯着林清,却什么都没看出来,只能将所有疑惑吞进肚子,暂时跟在后面。
林清缓步走进屋子里,将油灯点亮。
昏黄的灯光勉强将这屋子照亮,这房间不大,应该是提前被收拾过,还算整洁,墙边放着一张没有铺盖的床铺,窗台上摆着一盆已经枯死的盆栽。
胡班、朱明、汤宏和赵二牛也进了屋子。
胡班绕着尸体走了一圈,单手抵着下巴,“帮主,这人真是自缢吗?”
汤宏无语,“这都吊房梁上了,不是自缢还能是什么?”
“是他杀。”林清道。
几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在林清身上。
“他……他杀?!”赵二牛都快哭了,他就是出来凑个热闹,怎么就俩腿跟着好奇心走,偏偏把脑子给丢了,这又自缢又他杀的,想跑去找张小虎了。
林清道:“自缢之人因为窒息,常常会双目睁大充血,口不合而舌突出,伴有颈部骨折或是失禁一类的状态,可杜山的尸体双目紧闭,口舌不张,神态亦是松弛,也就是说他被吊上去的时候,至少是没有意识的。”
“当然,最关键的是……”林清将那倒掉的椅子扶起。
那椅子太矮了,尸体的脚尖在椅子上方微微摇晃着,中间隔了近两尺的距离。
几人的视线停留在那段空隙上,不需要再说什么,事实已经说明是怎么回事了,毕竟一个人不可能踩在凳子上再跳起一段距离把自己吊在房梁上。
汤宏紧紧盯着林清,心中一沉。
不骄不躁,条理清晰,比起那些官老爷大概也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少年郎真的只是个普通村户?
他试探着问道:“如果是他杀,那凶手会是谁?”
林清看了下椅子与房梁的距离,又大致算了下尸体的身高,道:“凶手身高应在七尺八寸以到八尺二寸之间,男性。”
她道:“将尸体放下来。”
胡班立马窜上去,三两下就把杜山的尸体给摘了下来。
林清翻看了一下,道:“杜山确实是窒息而亡,颈骨有断裂痕迹,勒痕只在颈前侧……他的确是被挂上去活活勒死的,只不过上去的时候这人应该没有意识。”
胡班立马反应过来,问道:“他中了迷香?”
“不是迷香。”林清缓缓摇了摇头,起身走到窗边那盆已经枯死的盆栽,将花盆提起给他们看了一眼,“花都枯死了,应该不会有谁无聊到给它浇水玩,不是枯木逢春,那大概率就是销毁罪证了。”
林清轻轻嗅了嗅,略一挑眉,“这好东西可是不少,鹿茸,枸杞,淫羊藿……啧,都是补肾的,还有点怪味,辨不大清楚,应该就是那让人昏迷的药材了。”
“如今商队中能接触药材的人不多,加上那个身高……是吴郎中?!”朱明瞪大眼睛,似乎怎么也没想到杀人的竟是他。
汤宏同样震惊的看着林清,他曾在江湖行走,也见过官差断案子,但凡牵扯命案,破案的时间就要比寻常案件要长上不少,短则三五日,长则三年五载皆有可能。
可这人不过是进来转了一圈,不仅死因就清楚了,连凶手顺便都给锁定了,这等奇人,闻所未闻!
胡班倒是有些习惯了自家大人的破案速度,捉摸片刻,突然道:“我记着白日里张小虎和杜山吵了几句,听杜山那意思,似乎发了笔横财,按照这样来看,这钱财极有可能是从那位吴郎中身上敲诈来的。”
林清轻轻拍掉衣襟上沾染的灰尘,“所以事情如何,还需问问当事人才行。”
朱明问道:“不告诉王宽他们吗?”
林清道:“没必要,只需将事情闹大即可,最好推到鬼怪头上,坐实闹鬼的传闻,他越是焦头烂额,你的机会才会越大。”
朱明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行了,你们在此收拾乱局,我去会会那个吴郎中,胡班跟着。”林清走出房间,胡班紧跟其后。
院中只有零星几个看守的护卫,每人举着火把,也算有个光亮。
胡班疾走几步,凑到林清身边,小声问道:“头儿,不过一个商队罢了,咱们为何要费这么大的心思?”
林清并未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道:“你知道从这里往南境发消息,一来一回需要多久吗?”
胡班疑惑道:“大人昨夜不是一日就得到了消息?”
林清稍稍叹了口气,“这边的据点并没有直接联络南境的鸽子,所以需要镇上据点将消息飞回京城,再由京城总部将消息送往南境,而后由南境重复这个步骤才能将消息送到我手中,一日,怎么够呢。”
胡班愣住了。
“不过是临时从这边据点得到的笼统消息里推测出来的,唬人罢了。”林清放缓步伐,低声道:“但可以肯定的是,那浦城盛家只是一个普通商户,应该没胆子弄出这样一个商队,还与那个不知名的组织搭上联系。”
那个所谓的盛家就是个门面,背后之人尚不可知,而且看朱明的样子知道的东西也不算多,那就只能想办法逼迫王宽开口了。
若不是后面有人在追,若不是为了隐藏身份,她倒是真挺想把天禄卫直接带过来的。
第298章 第 298 章 逃命
第298章
夜色渐深, 离开这块地方,便仿若走进黑暗之中。
但两人的脚步依旧,林清走在面前,心中飞快地盘算着对策。
那王宽明显是个滑头, 让他开口, 还得用些手段, 但动作又不能过大,毕竟后面那个男人紧追不舍, 加上她此行目的之一便是忘忧城的英雄会。
江湖势力错综复杂, 近半数又与各国朝堂牵扯,她若动用天禄卫, 只怕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当真是麻烦。
林清目光微微一暗,脚下速度不减,很快便走到后院一间小屋前。
这位吴郎中向来深居简出,虽然还未见过, 但白日里与顾春碰面时聊过几句, 他说吴郎中喜静, 特意选了后院一间屋子。
商队里的郎中总会有些特别待遇, 毕竟谁还没个头疼脑热的,所以伙计需要好几人挤一个房间, 但郎中却可以和某些护卫一样,一人独占一个房间。
这会小屋亮着灯,破旧的窗纸上映出两个人影, 依稀能听见两人讨论的声音, 都是与病症药材有关的话题。
其中一个声音温和有理,不骄不躁,正是顾春, 另一个则苍老而严肃,想来便是那位吴郎中了。
林清走上前,轻轻敲了敲门。
房门很快被打开,顾春看见林清是明显愣了一下,“大……咳咳……”他低咳两声让开门,“可是身体不适,哪里不舒服,我给你看看脉?”
“我身体无碍,只是找吴郎中配些药。”林清笑着回了句,迈步走进屋子。
胡班则停下脚步,守在门外。
林清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间屋子十分狭小,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霉味,角落处随意堆放着几个药箱,床上已经铺好被褥。
吴郎中就坐在木桌后方,约莫五十来岁,蓄着八字胡,正在摆弄着几株不知从何处采来的药材,从始至终连眼睛都没抬一下,就差把不待见写在脸上了。
顾春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扯了扯林清的衣袖,“吴郎中脾气不大好,你需要什么药,我给你拿。”
林清倒也不介意,毕竟这么多年她什么人没遇见过,只是脾气不好,不妨事。
然而下一瞬,她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目光死死的锁定在吴郎中身上,眼皮剧烈的跳动几下。
这个吴郎中虽是行医,可那身体坐的笔直,双腿微微岔开,脚尖向外,是标准的兵士坐姿。
那腰间挂着一个破旧的荷包,上面绣着一团雪白祥云,乍看之下,云纹缭乱,可若用特定的顺序抽丝剥茧,就能看见隐藏其中的一个字,一个‘禄’字。
按照暗部的规定,会把因任务而身体有损的暗卫作为线人投放到世界各地,再给安排一份活计,借此作为掩护,若无大事,这些线人会安稳的生活下去,直到死。
然而一旦线人被启用,会在执行任务时佩戴一个带有祥云图案的标志物,荷包也好,玉佩也行,只要显眼,能让自己人一眼识别,避免误伤。
林清此时的心情尤为糟糕,就像是野外散步时偶遇晴天霹雳,好巧不巧就劈她头上了。
她揉了揉眉心,重新挤出一个笑容,声音多少有点发虚,“没事,吴郎中太忙,我等等就是。”
吴郎中仍是头都没抬,声音冷的就差关门送客了,“等什么等,有事说话,没事滚蛋,我老头子年岁大了,听不懂那些弯弯绕绕。”
顾春看见林清神情不对,立即开口帮她求情,“她是我的朋友,深夜过来必然是有急事相求,还望吴叔看在我的面子上,帮她一回。”
吴郎中听了这话,总算抬起了头,可眼里的厌恶之色更浓,“不是还喘着气么。”
“虽还能喘气,却神思不宁。”林清安抚的拍了拍顾春的胳膊,走到桌前的另一把椅子坐下,“我这有副老方子,还得吴郎中解惑。”
吴郎中打量了一下林清,“是什么样的方子?”
林清道:“天门精四钱,苦参三钱,远志二两,最后一位却是不记得了。”
吴郎中闻言,脸色瞬间大变。
他直直盯着林清,像是在辨认什么,“是当归,食天之禄,远志当归,敢问阁下何人?”
林清从袖中暗袋取出一块龙纹玉佩放在桌上,玉佩只有一指长短,颜色黑绿,上面雕着龙纹,巨龙盘旋整块玉佩。
龙纹只有皇帝能用,天禄司直属皇帝,被额外恩准有这么一块玉佩,代表指挥使的身份。
这东西之前在她师父诸葛绪手里,自从她继承指挥使的位置,诸葛绪便让人将东西交给了她。
不用说什么,看见这样东西,吴郎中双目陡然瞪大,惊得从椅子上站起,却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跪在地上,“线人吴荣,见过指挥使!”
吴郎中这一跪,不止顾春愣了,连后面看门的胡班都惊得差点蹦起来。
搞了半天,是自己人啊!
林清伸手去扶,吴荣却闪身避过,惶恐说道:“属下妄言,还望指挥使责罚!”
“不知者不罪,更何况你也是反感这商队才没什么好脸色,我都明白。”林清将人扶起来,心思一转,“所以你杀杜山,是他发现了你的身份?”
吴荣听了林清的话方才松了口气,站起身来,听见后面那句,整个人为之一愣,“指挥使怎知杜山是属下所杀?”
林清将之前的推测说了一遍。
她原本留着吴荣,纯粹是想留个后手,左右是人家主动送上来的把柄,不用白不用,哪知道这位吴郎中竟是她的人。
吴荣也没想到他竟留下这么多破绽,沉默片刻,说道:“属下原本是在桐城那边的乡下行医,三年前,村中许多年轻人跟着王宽的商队离开,却再未回来。
后来属下游历至宜城附近,偶然间撞见王宽,便利用医师的身份混入商队,想要查明真相,将那些村民带回来。”
林清问道:“你查到了什么?”
吴荣:“王宽前些时日醉酒,曾说南境那边已经找好买家,这批人有大用,听闻是要给一位大人物挖什么东西。”
林清追问:“他可说过在哪交易?”
吴荣摇了摇头,“王宽嘴严的很,属下并未套出话来,只知道是在南境外面。”
他也是因此逐渐焦躁,脾气才差了些,哪想到会直接撒气撒到指挥使的头上!
林清了然,看来还得在王宽身上下功夫了。
她话题一转,“你是怎么被杜山发现的?”
说起这个吴荣更加羞愧,“属下想去据点求助,未曾想还没到地方就被杜山偶然撞见,不过他并未往天禄司那想,只以为属下心里有鬼,私下贩卖商队里的药材,所以借此敲诈勒索。
昨日商队闹鬼,属下怕他坏事,就趁机做成恶鬼杀人的样子,哪知道指挥使在这,一眼就瞧出了异常。”
这纯粹就是意外了,谁让自打进入商队,俩人都没见过。
林清垂眸思索,指尖有节奏的敲着桌面,她原本的计划要改一改了。
偏在这时,外面响起一阵轻微的落地声。
林清蹙眉看去,就见三杨跌跌撞撞地走进来,脸色苍白如纸,若不是顾春捞了他一把,整个人差点摔在地上。
顾春指尖在他脉上一搭,顿时脸色微变,“好重的内伤!”
林清看着胡班和顾春将人搀扶到床上救治,问道:“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三杨声音虚弱,焦急的抓住林清的袖子,“姜……姜月被擒!”
此话一出,几人的视线全部落在他的身上。
顾春正欲下针的手猛地抖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继续施针。
林清心中也是猛地一沉:“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杨急道:“今夜我与姜月外出探路,刚到村口,便遇见那个追着我们的男人,我二人不敌,姜月被他带走!”
林清:“是他伤的你?”
三杨摇了摇头,“我着急救人,动了一些手段,但没成,又因寻你浪费了一些时间,方才伤重。”
林清眸光凝重,太快了!
比她预料的速度还要快!
“他还说了什么?”
三杨愤怒的举起拳头捶在墙上,脸上满是愤怒和羞耻,“子时之后,村西密林,他说你知道他要的东西是什么。”
东西不在这,也无法给他,但人必须救!
林清算了下时间,这会已是戌时末,距离子时还有将近一个时辰。
她问道:“那人可知商队在这?”
三杨道:“我们是在村口前遇见的,那里没有商队的人,他应该还不知道。”
林清脑中思绪疯狂运作,一条完整的计划逐渐成型。
林清命道:“胡班,立即让暗卫去与桐城知府联络,让他即刻出发,带兵来此。”
胡班立即应诺,迅速离开。
林清看向吴荣,“有件事要你来做。”
吴荣一撩衣摆跪在地上,双目似有光芒闪动,“属下听指挥使差遣!”
林清抿了抿唇,“将王宽引入村后密林。”
“属下听令!” 吴荣扣头再起,身姿挺拔,仿佛再一次披上了那身绯红官袍,意气风发,不畏生死。
林清最后看向顾春,犹豫片刻,还是说道:“你与三杨潜入王宽房中,将那些身契偷出,将那些墨迹已经消失的契约改写城卖身契,等我命令。”
顾春怔愣片刻,随即郑重地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会做到。”
林清嘱咐道:“若有危险,立刻撤离,跑不掉就放信花,会有人救你。”
顾春垂眸,低低的应了一声。
第299章 第 299 章 逃命
第299章
有了林清的命令, 众人纷纷离开。
林清与吴荣来到前院,这会王宽和村长已经到了,后面还跟着几位年轻壮硕的村民。
尸体已经被移到了院子里。
村长年岁已经不小,身体干瘦, 与王宽围着尸体正在研究怎么办。
村里的百姓没哪个想跟官老爷打交道的, 所以王宽愿意私下里解决, 村长自是求之不得,但多少也有点担心, “王管事, 这人真是自缢的?”
王宽嘴一撇,“这可是人命大事, 若非自缢,我直接就去衙门里叫差爷了,哪能找你呢。”
他叹了口气,说道:“实不相瞒, 这杜山是我的远房亲戚, 此人好赌, 家都被输干净了, 也是我心眼好想拉扯他一把,才将人安排进来当了护卫, 哪想到他会因为输钱想不开啊。”
村长觉着这王宽说话是真难听,但道理好像也是那么个道理,便也勉强接受了, “我们村西边的山上有处坟地, 就葬那边去吧,我再找几个人给你帮帮忙,这事儿就到此为止。”
王宽连连应承, 给汤宏使了个眼色,汤宏悄悄和朱明对视一眼,正要唤人过来,朱明便先一步站出来,脸上露出惊恐,“不行,不能动尸体!”
王宽不耐烦道:“朱明,你发什么疯?”
朱明又惊又怒,“王宽,你才疯了,我们昨夜就被恶鬼跟上了,这尸体明明就是他杀,是被恶鬼所杀,你不报官也就罢了,竟然还让村子里的人过来接触,你是生怕他们不会被鬼找上吗,你王宽究竟安得是什么心思!”
村民们是不太害怕死人的,毕竟死都死了,四肢齐全,也就那么回事,可若换个说法,这尸体是被鬼杀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原本还算上前的村民立即迅速后退,生怕真被什么脏东西给缠上,连村长都一蹦三尺高,立马距那尸体远远地,看王宽的眼神也立马多了警惕,“你这……真闹鬼?”
王宽也是脸色一变,大概是没想到朱明这时候给他跳出来找事,赶紧给汤宏一个眼色,让他把人拉下去,而后陪笑道:“哪能啊,咱这干的可是正经买卖,若真招了不该招的东西,我们这能好好的嘛,你看这多少护卫伙计呢。”
村长一听这话也有点犹豫,毕竟这么多人呢,若真出事,哪会只有一两个,“要不我们找个先生看看,咱们再说该怎么办。”
王宽咬牙切齿,只得应下。
朱明后退一步,瞥向林清。
林清稍稍颔首,随即在地上捡了块指甲大的石子,弹射而出,准确的击在尸体腿部的穴位上。
尸体立即有了反应,双腿猛地弹起,啪的一声,再次落下。
这声音不算小,最起码在场众人都听得真真的。
“诈……诈尸了!”村长一张老脸瞬间就白了,连滚带爬往外跑,一下滚出老远,身后的村民们也跑到门边上,紧紧盯着这边的动静。
不止是他们,连王宽这边也吓了一跳,纷纷警惕的盯着杜山的尸体。
这会是真的谁都不敢动了。
林清瞥了吴荣,这会该吴荣出场了。
吴荣低咳一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感受到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他的身上,不慌不忙,按照路上林清安排的话语说道:“这尸体确实有所不妥。”
王宽很是信任吴荣,连忙问道:“你也觉得杜山这是诈尸了?”
吴荣稍稍扬起头,仍旧是那副不好接近的样子,说话也是很不客气,“我就是个郎中,诈不诈尸闹不闹鬼不归我管,但这尸体内有蛊虫活动的迹象,为免发生意外,必须尽快烧掉。”
“蛊?!”这次换成王宽被吓得差点蹦起来,若说闹鬼,他其实不太相信,但若说尸体内有蛊,他就很容易接受了,尤其说这话的还是吴荣。
对于吴荣的医术,他是极为信任的,当机立断,“现在就烧!”
吴荣抚了抚短须,“这地方不行,人太多了,必须把尸体运出去,寻一林木较多之地,以生气和地脉相合结合,方能困住蛊虫。”
村长立马接道:“咱们这庄家多,倒是村西有片林子,树还不少。”
话已至此,村民找来板车,众人也算壮着胆子将尸体抬上板车,运往村西树林。
王宽担心人少压不住,特意将伙计叫起大半跟了过去,原本还算热闹的院子立马安静的只剩夜风刮过的动静,火把也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个。
院子很大,也很黑,林清没有跟过去。
那个男人很谨慎,对她也格外防备,以至于抓住人后宁可威胁,也绝不接近她待过的地方。
但她的人曾见过王宽和那男子曾经碰过面,也就是说两人是认识的,若是王宽提及,让那人知道她藏在商队之中,情况便又不同了。
就像猎物掉进自己人的陷阱里,必定没那么防备,也正好是个机会。
男人极大可能会带着姜月进入商队。
林清走回之前分配给她的屋子,房间里其他人已经不见了,想来是被王宽叫走了。
她扫视一圈,开始布置东西。
她才是这个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是那个让野兽咬住的饵。
烧尸这种事再简单不过,大家伙弄些干柴,把尸体往上一丢,也就是一把火的事情。
火光照亮树林,尸体焚烧后的恶臭笼罩着每一个人,大家离得远远的,低声议论着今夜这事,不少人已经生出离开的心思。
不行就跑吧,还什么契不契约的,保命第一啊。
吴荣站在一棵树下,眼瞧着王宽像是发现了什么,悄悄离开了。
他正想跟上去,脑袋里忽然想起林清的话,犹豫片刻,还是放弃了。
王宽小心翼翼的走到后面,一道影子悄然出现在他的身后,拍了下他的肩膀。
王宽吓了一跳,看到来人,一颗心才算放下,谄媚道:“木使,您怎么在这呢?没回南境?”
那被称为木使的男人正是一直追踪林清的那人!
他轻轻皱眉,“按理不该在此休整,你们落下路程了?”
只是平静到几乎没有起伏的问句,王宽确实浑身肥肉被吓的一个哆嗦,连撒谎的心思都不敢有,老老实实将这两天的事情交代了一遍。
然后便是沉默。
漆黑的夜空中仍旧能看见那边正在燃烧的火光和冲天而起的烟雾,但四周很安静,连虫鸣声似乎都成了禁忌。
许久,久到王宽越来越慌乱,浑身微微发颤,脑袋恨不得藏进胸腔。
“你被人耍了。”木使开口,声音仍旧平淡,但平淡中多了些许寒意。
王宽腿上一软,跪在地上,不敢辩解一个字。
“不过这样也好。”木使说着,眼里却再次带上森森寒意。
他被耍的很惨,起初被泻药所困耽搁了时间,随后又被那女娃误导,历经曲折,才知道追错了方向。
直至此处才遇见三杨和那个骗了他的女娃。
可惜那女娃太过嘴硬,,即便落入他手,也是左右言顾,不肯吐露半点实情。
他问不出结果,正打算夜探村子,却恰好撞见王宽等人带着一具尸体过来焚烧。
原来对方一直藏身在他们组织安排的这支商队里。
挑衅?
木使只感觉到了憋屈,一种与敌人隔空交手,互相算计却处处落空的憋屈感。
他便是再清心寡欲,这会也有了杀人的冲动。
木使吐出一口浊气,“我与你同去。”
他从黑暗中拽出被封闭穴位的姜月,与王宽往商队走。
另一边,林清正在房中休息,心里却在默默估算时间,以她的性子必然不会束手就擒,得有些让对方信服的手段,以为她是匆忙被伏才行。
林清捉摸片刻,抬眼看了眼这房间的安排。
她做了一些简单又要命的陷阱,弄了能够杀人的毒药,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存货不多,也只能做到这个样子。
突然,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房顶上同时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
来了!
房门被敲响,外面传来王端的声音,“林一啊,你可在房里,我有些事要与你说。”
林清没动地方,张嘴便道:“已经睡了,不太妥当,王管事若有事还是明日再来吧。”
下一刻,门被人从外面猛地踹开了,一个人影直接飞了进来。
伙计们的房间没有灯,四周黑漆漆的,这么一个人突然冲进来,就像是一团快速掠过的影子,只能勉强看出个人形。
林清却毫不犹豫,调起身体里不多不少的内力,提气纵身,将那团影子揽进怀中,落地之时,一块细小的铁片从她的手中弹射而出,斩断了门口一根极细的丝线。
细线一断,一把匕首散发着点点幽光,自角落处射出,直朝还站在门口的王宽射去。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快到王宽只来得及瞪大眼睛,顺便想一句他这次死定了。
好在最后关头,背后的木使拉了他一把,只听刺啦一声,匕首擦着他的肩膀划过,落在身后不远处。
木使一松手,王宽便跌坐在地上,双腿软的跟面条似的,眼歪口斜,牙齿咯咯作响,就跟失魂中风似的。
“你果然设了陷阱。”木使根本不在意王宽的死活,抬眼看向已经抱着人落地的林清,语气意味不明,
“三杨既然能逃回来,必然已经将你在这的消息传回,我焉能不做准备。”林清大大方方的承认,低头检查着被她接住的影子。
人影便是姜月,只是姜月浑身大穴被制,除了眼睛还能眨动,其他都动不了。
林清调用内力,将姜月身上的穴位一一解开。
木使站在门外,就这样看着林清动作,忽然问道:“你就不怕我扔出去的会是别的什么东西?”
林清还真不怕,她身上又不是没有防备的东西,但她更相信自己的判断,“你这人太过谨慎,又一直防备我的手段,倒不如先把姜月推进来,若我真设下陷阱,死的便是姜月,到时必会对我的心境造成影响,露出破绽,于你而言却毫无损失,何乐而不为呢。”
第300章 第 300 章 逃命
第300章
木使听过林清的话, 原本平静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怔愣。
林清预判了他的预判。
这是耻辱,却让他对林清更加警惕,“我就知道你不老实,比起旁人, 林清, 你才是真正的毒蛇, 一条藏于狼腹的毒蛇。”
林清无语片刻,这是拐弯抹角的说她咬人呗, 她要是会咬人, 第一个先咬死这位,明摆着一伙人先算计她, 还有理了!
“成吧,我是蛇,是竹叶青,是蝰蝮, 吃人都不吐骨头的那一种, 那二位是否要进来, 与我这天底下最毒的毒物喝一杯水酒?”
木使蹙起双眉, 刚刚那一下就险些要人性命,只怕屋子里机关不少, 而且以林清的脑子,这些机关指不定藏在哪个位置,可若是不进, 守在外面, 保不准就会出现什么变数。
犹豫片刻,他将视线放在了王宽身上,一脚踹在王宽后背, 命道:“叫人来。”
王宽被踢了的滚了一圈才停下,总算是从死亡的阴影中回了神,惊恐的从地上爬起来,连忙去叫人了。
不一会就是十数人被他找了过来,都是会些功夫的护卫,也都算是商队的心腹。
“对了”林清突然插话进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瞬间集中在她的身上。
林清凉凉说道:“记得带酒进来,我这最近拮据,连水都限量。”
这话说得,这么大商队就跟连水都喝不起似的。
木使瞥向王宽,王宽左右言顾,试着辩解:“我也没……也没饿着他们……就是……就是……”
他在木使逐渐犀利的目光中垂下了脑袋,心里却在叫骂,他哪知道商队里混进来这样一个人物啊,不就是要卖出去的‘伙计’么,压榨一下怎么了,饿不死就行了,要不然他上哪弄银子去。
木使沉默片刻,“我记得上次给你的银子足有千两,这一次也预支了五百两,你养不起家了?”
王宽那一脸肥肉颤了颤,没敢接话。
木使道:“让他们带酒进去。”
王宽其实挺心疼的,商队走南闯北,他干的又不是能搬到台面的买卖,这些护卫是真的好用,可刚刚那么几句话愣是让他刚刚升起的一点胆子再次消失了。
他当即眼睛一横,“愣什么,还不快进去把人给抓出来!”
十数名护卫纷纷露出凶相,他们身形不一,却都是手中真正见过血的,带着常人没有的凶戾,抽出兵刃向房间涌来。
他们冲进房间,最前面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壮汉,一身肌肉虬扎,一脚落下,忽的传来一声嗡鸣,就像是踩断了绷紧的琴弦一般。
下一瞬几盆水从上方迎头洒下,一只只指甲大的小虫从水中游出,钻入他们的身体,所过之处,皆如烈火焚烧一般。
所有护卫愣是疼的趴在地上痛苦哀嚎,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全都不动了。
王宽看着那些五官扭曲的尸体,两股战战,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声音里带着一种接不上气的虚弱感,“这……这是什么?”
林清懒懒的扫了一眼,继续低头专心手里的事情,随口答道:“是蛊,没水的时候只有一丁点,聚在一起,像是面粉一样,可一旦泡在水里,立即就能活过来,浑身剧毒,沾者即死。”
这也算是她保命底牌之一了,小小的一包,能放倒十几个壮汉,若是人在密集点,死的更多。
话音落下,她终于磨开了最后一处穴窍,姜月终于能动了,一把拉住林清的手,紧紧握住,一双美眸全是担忧和不舍,哽咽道:“你走,我掩护你!”
林清嘴角微微一抽,“放心,没事的。”
姜月眨了眨眼,半信半疑,“真没事?”
林清认真的点了点头。
姜月舒了口气,眸中那点情绪立马散了,连声音都清澈了,“我懂了。”
林清也松了口气,懂了就行。
然后她就看见姜月冲外面的木使和王宽张开了嘴。
“你们两个青瓜蛋子也配和我们作对,你以为我是被你抓到的嘛?告诉你,不是,我是故意被你们抓到的,一切都在我们的计划之中,不信你们进来走两步,走两步试试……”
姜月后面就开始发挥语言特长,各地方言信手拈来,骂的也挺脏,将王宽和木使的亲戚和祖宗都亲切的问候了一遍。
王宽挺精明的一个脑子,即便这会被连轴转的惊吓,有些不转个了,心里那股火气却是蹭蹭上涨,恨不能冲进去把人抓出来凌迟。
可他不敢,那十多具尸体都快把门口堵死了,可都新鲜着呢。
他只能看向木使。
木使回忆了一下,他这辈子被骂的次数也不过一手之数,其中两次都是被这个叫姜月的女娃给骂的。
便在再谨慎,这会心里也好似有团火在烧。
罢了,想来这也该是林清最后的一些手段,小心一些,应该无事。
他试探着越过尸体,手握住腰间佩剑,走进小屋。
姜月摆出防御的姿势,用肩膀推了推林清,“机关呢,快启动。”
林清:“没了。”
姜月愣了下,“啊?”
林清:“我一个人在外面,哪能藏那么多东西,真没了。”
姜月:“……”
木使:“……”
片刻之后,林清被捆得很结实,旁边还有一个同样被捆住的姜月。
王宽叫人过来将尸体收走,又拿来几盏油灯将小屋子照亮。
直到房门被重新关上,屋子里就剩下王宽、木使以及被捆着坐在地上的姜月和林清两人。
木使站在林清面前,又恢复以往那般平静,只是眸子里多了些许阴森的寒意,居高临下的瞥着她,“圣物在哪里?”
林清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仔细打量着木使许久,缓缓开口:“我很疑惑,明明我们素未蒙面,你为何总是一副跟我很熟的样子,还防我跟防贼似的?”
木使默了默,“看来你是真的忘了,你八岁那年故意被陈府马车撞断胳膊,借此住进府里,窃取陈家机密,致使陈氏全族被斩。”
林清愣了好一会才在记忆深处里捕捉到一点这个事情,桐城陈氏谋逆,与南境牵扯不轻,她特意接下任务,利用年龄优势潜入陈府。
没人会怀疑细作其实是一个孩子,于是她在养好伤后名正言顺的将证据从陈府带出,交给了朝廷。
林清记得那家人看着和善,可背地里干的肮脏事,连提一句她都嫌恶心。
陈氏在朝廷有些关系,借此获取朝廷机密贩卖南境诸国,借此获取暴利。
除此之外买卖良民,豢养瘦马,强占天地,杀人夺宝……
太多了,懒得回忆。
“我本名陈木,是陈氏总管的儿子,当年你进府,便是我亲自安排,你的衣食住行,全是我负责的。”木使第一次流露出冷笑,“亏我那时还觉得你可怜,不曾想你回头就狠狠咬了陈府一口,全族几百口人命,菜市口的血腥气一个月都没散干净。”
林清不太记得了,毕竟她经过的任务没一千也有八百了,想杀她的人也能绕着京城排上几圈。
可那又如何呢,她办案子有理有据,无辜之人,她不屑欺负,有罪之人,也该为此付出代价。
陈氏罪证齐全,洗都洗不干净的那种,先帝要陈氏全族的命,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罢了,反正把她当仇人的也不缺这一个,不过倒也明白这个木使为何对她一副小心谨慎畏首畏尾的感觉了。
应该是当年被她给杀出后遗症。
林清想到这,也懒得再装模作样,干脆问道:“所以,你这是要找我报仇?”
木使却摇了摇头,“仇会报,但不是现在,只要交出圣物,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林清被这圣物搞得都有点不耐烦了,“你们组织叫什么名字?”
木使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她,似乎在研究她为什么这么问。
林清理直气壮的说道:“我好歹也是天子宠臣,府中的好东西堆在一起能堆出一座山来,不管你是陈木还是什么人,张口闭口就是圣物,我总得知道你们口中的圣物是个什么东西吧。”
姜月这会也从刚刚那些消息中回过神来,附和点头,“对啊,总得有个名字吧?”
木使微微蹙眉,似乎是在判断林清话中真假,许久,还是说道:“神霄宫。”
三个字,却如一道惊雷,劈的姜月和林清外焦里嫩。
神霄宫?!
林清双目本能瞪大,又瞬间收敛,打量着陈木,“所以陈家出事后,你逃进了神霄宫里?”
木使点了点头,“不错。”
林清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能看出这个木使的确没有说谎。
周福生什么时候有那么大的能耐了,连神霄宫的圣物都能偷到手?
不对……
林清紧紧蹙眉,再次打量起这位被称为木使的男人。
忘忧城的英雄会之所以会有这么大的能量,便是因为打着神霄宫的名头,江湖各家势力,谁也不敢不给神霄宫面子。
便是朝廷,也不会轻易和神霄宫过不去。
加上最近三国动作频频,谁也不想防着其他两国,背地里还得防备江湖势力。
这种情况下,若是神霄宫的东西,完全可以与朝廷谈判,为了朝堂安定,她林清就是捏着鼻子也得把东西拿出来,用得着追她屁股后面跑吗?
林清觉得这个木使不太对劲,最起码要在‘神霄宫’三个字上打个问号。
姜月也不是没脑子的,尽管想不通向来神秘的神霄宫为何会出现在她的面前,但是不该说的不说,她还是能做到的,只是帮着林清继续套话,故作惊讶道:“所以你真的是神霄宫五使之一?”
木使点了点头,“神霄宫的圣物,你们留不下。”
神霄宫五使,也算是在外行走处理事务的人,但向来隐蔽,甚少有人窥其全貌。
姜月有些心慌,瞥向一边的林清。
气氛一时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许久,直到林清再次开口:“所以,你们叛教了?”
一句话,愣是让木使愣住了,也让他旁边的王宽吓得差点跌在地上——
作者有话说:三百章了,本来想加更的,但这几天事太多,过几天补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