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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成为朝廷鹰犬,我选择放飞自我》 第271章 第 271 章 ……
第271章
李明霄好歹也是皇帝, 自幼浸染在皇宫这个大环境,若真不懂那些阴谋算计,单凭他占着嫡长子的位置,不知道有多少人盼着他死。
作为皇帝, 他或多或少也有皇帝的通病, 他可以赠予, 可以赏赐,却不能忍受身为臣子向他不停地伸手索取。
情义这种东西, 索取太多也就有了时效, 对李明霄而言,董家的时效已经到头了。
他再次看向林清, 也不是没有特例,最起码他感受不到对林清忍耐的上限,甚至对方的无状和索取,会让他产生兴奋和窃喜, 恨不能再多一点。
林清在他旁边坐下, 看了眼他眼下的青黑, “没好好休息?”
李明霄抬手揉了揉眉心, “盛国频频异动,朕哪里能安心睡下。”
“盛国皇室向来对大渊领土虎视眈眈, 不论勾越还是重云宫,都不过是他的马前卒罢了。”说起这个,林清也不免心中凝重, “但盛国土地亦与朔国有接壤之地, 所以为避免后顾之忧,盛国必会先说服朔国共同出兵。”
所以,决不能让盛国与朔国达成同盟!
两人都没再开口, 门外的哭声不断传入房中,沉闷的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林清稍稍吐出一口气,安抚道:“带兵于我而言或许有些难度,但若让那两国达不成同盟,倒也难不倒我,放心就是。”
“朕自是信你。”李明霄笑了笑,接着又板起脸,“不过说起这个,倒不如先说说你独自犯险的事情?重云宫那边,好玩吗?”
林清一时噎住,好玩?
差点被玩死的那种吗?
她含糊道:“就还行吧,勉强能应付。”
李明霄都快气笑了,“朕许你回府,是避免刺客路上埋伏,结果你倒好,直接跑到敌人巢穴里去了。”
林清低咳一声,继续轻声安抚,“重云宫的事情不能再耽搁了,本就打算以我自己做饵,若一直缩在府中,还不知要纠缠多久,再者说以我的功夫,他们绝无可能留下我,保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李明霄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去,“你有理,朕说不过你。”
林清摆正脸色,认真道:“我知道陛下也是担心我,但眼下大渊看似平静,实则暗里风云涌动,外国虎视眈眈,我决不能让战火蔓延到大渊的土地上。”
李明霄沉默了,重云宫固然有实力,但能惹起这么大的风波,还是盛国在暗中相助。
他如今也在积极备战,兵士粮草都在往边境输送,还要提防朔国与南境。
林清不在的时候,户部和兵部的尚书几乎都要长在御书房里了,恨不能掰着手指算计大渊国库里的那点钱到底够打几仗的。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林清走过去将门打开,孟杰站在外面,朝林清小声道:“人已经都送入司狱了,周虎在那边盯着,只是其他人可以上刑,董安卿那,可是照旧?”
林清道:“他招便招了,不招便让他把嘴闭上,等着掉脑袋就行了。”
孟杰领命离去,吴德海又小心的走过来,小声道:“侯爷,陛下那该用药了。”
林清点点头,随后步入屋内,径直握住李明霄的手往外走,“回去吃药。”
李明霄被拉着往前走,非但无丝毫愠色,反而在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
唯有守在外面的吴德海腿上打了个哆嗦,又自嘲的摇摇头,嘲笑自己小题大做,这二位什么情况也不是一两天了,否则他也不敢向林清提及此事。
回宫的时候,老院正早在正阳殿外候着,直到服侍皇帝用药探脉之后方才退下。
这会天色也不早了,夕阳已斜挂天边,仅余半边光辉。
林清也准备回府休息,却又被李明霄轻声唤住。
李明霄稍作迟疑,终是开口:“裴绍光之事,还需你多加费心。”
林清也颇为好奇,“我还以为陛下就算不杀了他,也会将他幽禁宫中。”
李明霄面露难色,“尽管万家已经平反,但此事牵涉先帝,有些内情不宜公开,裴绍光的身份也不好说,而且他又与刹盟纠葛甚深,杀不得,放不得。”
“可他毕竟是朕的亲弟弟,若真将他囚于宫中,朕心难安。”李明霄轻轻牵住林清的手,“满朝文武,朕只信得过你,所以这次放他出去帮你,也算是给他一个机会。”
他牵着林清下床走到书架旁,从暗格中取出一封密旨放在林清手中,“若他有异心,不必留情。”
林清怔了怔,将密信仔细收好,“我知道了。”
“还有这个。”李明霄又走到书案前,将一封圣旨交给林清,“诸葛卿家已经说过,此事完毕,他便领爵致仕,过了今日,你便是天禄司新一任的指挥使了。”
尽管早就被诸葛绪打过招呼,可林清仍旧觉得手中圣旨多少有些沉重。
“你且回府休整,明日的朝会,莫要忘了。”李明霄又将桌上一个锦盒放在林清手中,“朕让吴有福送你。”
林清摇摇头,“师父应该已经在宫外等我了。”
李明霄没说什么,只是走在她的身边,直至殿外,才不得不在吴德海的劝阻下停住了脚步。
林清拿着东西走出宫门,一眼就看见了诸葛府上的马车,徐管家在外面候着,连忙将林清迎上马车。
马车里只有诸葛绪一人,他仍旧坐在轮椅上,手中拿着一本闲书,偶尔翻上一页。
林清坐在一边,将手里的东西放在马车中央的矮桌上,“师父领爵了?”
“领了个成文公的闲爵。”诸葛绪将书本放在一边,“天禄司便交给你了。”
林清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马车已经动了起来,车轮压过地面,发出哒哒哒的声音,诸葛府不算远,但马车停在门口,谁都没有下车。
许久,诸葛绪叹了口气,“陛下那里,想必你已经察觉到了。”
林清点了点头,能混到如今的地位,谁还不是一颗七窍玲珑心,但凡皇帝对她的目光有一丝变化,她都能极快察觉。
这种情景,李明霄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她岂能不知道,甚至说,可能李明霄自己都没弄清楚心意的时候,她就已经察觉到了。
诸葛绪也是一阵头疼,“你是个什么想法?”
“师父,束胸的带子越来越紧了。”林清抬手抚摸着仍旧一片平坦的脖颈,“徒儿的年龄渐长,即便再小心,也终有瞒不过的一日,徒儿要为以后做打算了。”
诸葛绪蹙眉,“你要入宫?”
林清缓缓摇了摇头,“徒儿要做这朝中第一人,要将所有人都踩在脚底下,唯有权势尽在我手,当遮羞布被扯下的时候,他们才会装聋作哑,指鹿为马。”
她将桌上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块龙纹玉雕成的玉珏,下方坠着一条黄蓝相间的同心结。
林清随手拨弄了一下长长的穗子,其实皇帝那张脸也挺合她心意的,当年睡在一起,她还挺喜欢的。
大概就是……够美,够白,也够嫩吧。
“罢了,为师年岁大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如若不行,诸葛府也不缺你一口吃的。”诸葛绪略有嫌弃的挥手赶人。
“那赶情好,先谢过师父了。”林清笑嘻嘻回了句,正要送诸葛绪进府,忽然一只信鸽飞来,落在她的手腕上。
林清将信鸽脚上的纸条摘下来,展开看了眼。
诸葛绪问道:“出事了?”
林清将纸条收好,“暗九和暗五回来了,我去司狱一趟。”
诸葛绪:“坐为师的马车去吧,这么晚就别骑马了。”
林清颇有些无奈,却没拒绝,再次上了诸葛绪的马车,等赶到司狱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暗九与暗五风尘仆仆,就站在司狱大门前等着,后面还有几名天禄卫,一见林清,立马引着林清往里走,不一会就到了关押瑶琴的牢房前。
深夜的司狱中更是昏暗,唯有墙边的火把散发着一点光亮。
林清站在牢栅前,看着牢房里五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瑶琴,也是有些诧异,没想到竟还有这么多。
暗五禀报:“除去这些瑶琴,还抓了一些重云宫的侍卫,那个玄九也在,被抓后自尽了,不过那个林君柔被人救走了,对方武功极高,我与暗九皆不是对手。”
连暗五和暗九都不是对手,那功夫至少得在顶流那一批,林清思索片刻,便暂时将此事放下。
除非林君柔远离人烟,否则迟早会被暗卫发现,等消息送上来再派些高手过去就是。
林清的视线再次投放到这几个瑶琴的脸上。
五个人冷着脸坐在牢房里,似乎根本不把林清放在眼里。
暗九对林清禀道:“这五人的脸上皆有痕迹,看不出哪个才是青使,听闻吴烬已经落网,可要把他带过来想想办法?”
林清却是摇了摇头,“根据张三娘的招供,青使与瑶琴本就是两个人。”
此话一出,众人愣住,牢中的五个瑶琴也齐刷刷的瞪向林清。
暗九更是疑惑,“若是如此,那便是青使用了瑶琴的脸,和为何要用别人的脸?”
第272章 第 272 章 ……
第272章
林清没有直接回答, 而是反问:“一个女人到底在什么情况下才会顶着别人的脸活着?”
要么那个人的脸美到极致,让人哪怕丢掉自己的脸,也要用那一张脸。
不能说瑶琴不美,但显然没有美到那个程度。
要么便是青使脸上有损, 不得不换一张脸, 正好瑶琴的脸符合她的要求。
林清道:“若我是瑶琴, 身负血海深仇,自会利用这个机会杀掉真正的青使, 顶替她的位置, 唯有手握权柄,方能复仇。”
所以说青使不是瑶琴, 但瑶琴一定会成为青使。
牢中的五个瑶琴怔愣片刻,似乎没想到她们会暴露的这么快,其中一人冷声道:“你便是知道又如何,难不成你能在我们当中找出真正的瑶琴?”
“你们的思想被动了手脚, 每个人都会觉得自己才是真正的瑶琴, 其他人都是假的。”林清觉得这个问题非常可笑, “可我为何要去挑个真假呢, 左右真瑶琴就在你们其中,直接全砍杀了就是, 何必那么麻烦。”
五个瑶琴都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林清竟然直接全部杀了,真的连分辨都不分辨一下。
“当然, 若你真想被我找到, 此事也并不难解决。”林清看了眼走在后面的孟杰,“去落花阁将瑶琴穿旧的鞋袜取来。”
孟杰立即领命离去,不多时就带着瑶琴的鞋袜回来, 那鞋面已经有些发黄,显然时间已经不短。
牢房里的瑶琴继续嘲讽,“林侯爷不会打算凭借一双鞋子就能把人找出来吧?”
林清并不在意,“面容可变,足形难改,尺寸既定,且行走间留下的痕迹,鞋底磨损的角度,皆是个体独有,非真瑶琴,无法契合。”
几个瑶琴听了这话,脸上顿时闪过慌乱,可她们皆带着镣铐,无法闪躲,只能任由狱卒拿着鞋一个个往她们脚上套。
第一个根本穿不上,第二个脚底着力点不对,第三个,第四个……
直至第五位瑶琴,那双鞋袜仿佛为她量身定做,完美贴合,无一丝缝隙。
第五个瑶琴脸色瞬间大变。
林清笑道:“看,这不就找到了。”
如果说一开始没清楚重云宫的底细,瑶琴成谜,确实让她需要警惕,但后来查清之后,瑶琴便不再是她需要关注的对象。
不过多弄了几个替身罢了,破解之法便如喝水一般简单,哪值得她上心呢。
真瑶琴被拖了出来,双眼怨毒的瞪着林清,牙齿磨得咯吱作响,恨不能从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直到被狱卒拖到另一间牢房关好。
林清并不在意,扭头往回走,太晚了,今夜就在这边休息好了,明日再回侯府,偶然一瞥,忽见一边的刑房被打开,周虎一身血腥的从里面走出来,后面则是扮成俏雨的吴烬。
俏雨的脸皮已经被揭开了,露出内里血肉模糊的真脸,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口,人已陷入昏迷。
林清颇为好奇的盯着被拖走的吴烬,向周虎问道:“招了什么?”
“这人聪明归聪明,却是个软骨头,刑具一上,大多都招了。”周虎将供词交给林清。
林清低头看了一遍,吴烬与颜回结识,凭借着两人的关系与重云宫搭上线,然后开始大量的换脸,之后他发现张福来有问题,故意设计杀死张福来,而后顶替他离开落花阁,又自作聪明的设下重重陷阱,隐藏在昭勇侯府内。
事情结果也都对得上,真正的翠红也已被天禄卫救出来,倒是可以考虑结案了。
林清将证词递给一边的下属,抬步走出司狱。
既然皇帝要她休整,也没必要费太多心思,等上朝了还有的吵。
三天时间说快不快,说慢倒也不那么慢,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也就过去了。
一大早,天还没亮,昭勇侯府就已经忙碌起来,林清站在卧房内,任由明月与秋娘将颇为厚重的绛紫色朝服披在她的身上。
皇帝上朝是在卯时,朝臣们寅时就得过去候着,她自然也不能例外。
好在昭勇侯府距离皇宫不算远,她也不太赶时间。
府门外的马车早已备好,林清从上车到皇宫也就一刻钟的事情,等下了马车,走到上朝的正天殿时,外面已经站了不少官员。
大多人穿着五品之上的绯红官袍,当中混杂着些许六品之下的绿色。
正天殿前极为宽敞,大家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亦有不少人围着些身着绛紫官袍的大人。
只是所有人的脸色似乎都不太好,特意压低的议论声像是成群的苍蝇在耳边飞过,徒留一串让人心烦的嗡嗡声。
林清过来的时候,所有人的声音停滞了一瞬,就像是被暂停了时间一样,随后便是更加疯狂的议论声。
林清视而不见,眼瞅着有些官员朝她这走过来,正寻思找个地方躲开,就看见正天殿的大门打开了,立即随着人流走入大殿。
殿内,龙柱耸立,雕龙画凤,金碧辉煌,金阶之上是雕刻着五爪金龙的宽大龙椅。
大臣们按照品级熟练找到自己的位置,绿色最后,中间是大片的红色,接着是六部尚书,以及左相连杰和大将军王尚。
按照品级,林清应站在六部尚书旁边的位置,也就是第三或者第四排。
然而这个位置也足以让众朝臣眼红嫉妒了。
不说旁的,就看看如今能站在这殿中的,最年轻的也二十几岁,就站在中间靠后的边缘处,压根就不显眼。
再看前面几排,最年轻的一位大概就是左相连杰了,那也是五十多岁的年纪了。
反观林清,还未加冠,顶着一张稚嫩的脸,穿着令他们努力一辈子都未够上边的绛紫官袍,站在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位置上。
他们得有多大的心思才能做到无动于衷啊!
但好在这殿内都是人精,尽管嫉妒,也不会傻兮兮的表现出来,反而看林清时更加和善。
林清不用想都知道那些人心里在嘀咕什么,直接无视,向她该站的位置走去。
偏在这时,吴有福就从后面疾步走过来,压低声音,唤道:“侯爷等等。”
林清看到吴有福也是诧异了一下,“吴公公找本侯有事?”
“侯爷初次上朝,陛下心中念着,特意让咱家过来辅佐侯爷认认道儿。”吴有福一边说着一边在前面引路,直到连杰后方偏外的位置上方才停下,“您的位置就在这了。”
这地方比林清之前该站的位置还要往前两排。
于是原本就嫉妒眼红的朝员们,这会酸的连表面的和善都快维持不住了。
但谁也不敢说什么,这可是皇帝的安排,谁敢有意见。
林清目送吴有福离开,而后笑着与前面的连杰打了个招呼。
左相府与天禄司已经算是同盟,关系自然要好一些。
连杰也拱了拱手作为回应,笑道:“日后若有本官能帮上的,林侯爷直说即可。”
“连大人客气了。”林清含笑回道。
两人又寒暄几句,殿外传来一声悠长而高亢的“皇上驾到——”。
众人纷纷下跪叩拜。
不多时,李明霄身着龙袍,头戴冕旒,步入大殿,走上金阶,坐在龙椅上,“众卿平身。”
林清随着众官员起身,垂首站好。
除了初一十五的大朝会,按理这种小朝会就是有本既奏,无本退朝,但最近先是动兵,后又有董家的事情跟着,殿内热闹的就跟到了菜市场一样。
先是各部汇总账目,因粮草兵士的花销再吵,后面又因为董家倒台后各处空缺的官职再吵。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林清听的头大,忽然就理解李明霄一个劲想要拽她上朝的心情了。
大概是多一个人分担,心里多少能松快点。
她悄悄瞄了眼龙椅上的李明霄,以她的视力,还是能看清李明霄越皱越紧的眉心,明摆着也很不耐烦的样子。
下一刻,赵国公萧霆筠走到殿中,一撩衣摆跪在地上,声若洪钟,正气十足,“董安卿与前朝余孽勾连,贪赃枉法,十恶不赦,臣叩请陛下许臣监斩董家全族!”
此话一出,殿内顿时一片寂静。
接着就有几位朝臣站出来,随之出来跪下,一声声的“臣附议”在殿内回荡。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些官员跟赵国公府皆有瓜葛。
但这事说实话挺不地道,按理董家的事情是昭勇侯查出来的,即便监斩也该昭勇侯去,哪怕她不愿意去,也是皇帝亲自指派,或者由刑部或大理寺共同出人监斩。
人家昭勇侯都没出来说话,赵国公却是抢了先,明摆着没把人家昭勇侯放在眼里。
众人的视线齐齐落在最前方的林清身上,有窃喜,有观望,有鄙夷,当然,也少不得想要得到天禄司庇护的朝臣们担忧的目光。
林清置若罔闻,她倒是清楚萧霆筠为何这么做,毕竟他那个好孙儿萧云跃也牵扯其中,若他亲自监斩,就可以找机会将萧云跃给替换出来。
可想在司狱里捞人,真当她这个新上任的天禄司指挥使是死的不成。
不过林清还没发力,燕纯殊却先跳了出来,指着萧霆筠的鼻子就开骂:“萧霆筠,你也不好好照照镜子,我们这些出力的人还没说什么,你个没出力的倒先跳出来占便宜,凭什么,凭你这张老脸皮厚吗!”
燕纯殊是朝中出了名的脾气直,什么话都敢说,也是真敢骂,偏偏话糙理不糙,谁也挑不出个错处。
第273章 第 273 章 ……
第273章
萧霆筠被燕纯殊横叉这一杠, 气得脸红脖子粗,“本官一心为国,不过是想尽份心力,没想到到了燕大人嘴里竟是如此不堪!”
燕纯殊冷哼一声, “你说那些话, 鬼都不信, 真当没人知道你的心思么!”
萧霆筠若不是因为地方不对,恨不得上去把燕纯殊给生撕了。
这时, 一直没说话的李明霄低咳一声, 打断他们二人,“此案关系重大, 若非昭勇侯将重云宫剿灭,还不知道要在京中掀起多大风浪,着实该赏!”
一旁的吴德海上前一步,展开手中圣旨, 一串的赏赐一一念出, 从金银玉器到宅院良田, 应有尽有, 听得众朝臣羡慕不已,酸的牙都都快掉了。
林清不卑不亢, 从容的行礼接过圣旨,就在转身要回到位置的时候,却又被皇帝叫住了。
李明霄道:“爱卿之功, 功在社稷, 若只凭这些外物,无法与爱卿功劳相配,依朕看, 爱卿的剑甚好,朕便许它先斩后奏之权,贪官污吏,横行暴虐者,此剑皆可斩之。”
此话一出,众人皆震惊的看着这二人。
“陛下不可!”萧霆筠踉跄跪下,“从古至今皆无此例,况且昭勇侯年岁尚幼,行事亦是颇为偏激,若得此权势,只怕日后满朝文武都要惶惶不安了!”
这一次近乎一半的朝臣跪在地上,一声声高呼着“求陛下收回成命!”
林清站在金阶的正下方,她没有说话,更懒得回头去看那些跳出来逼皇帝的大臣们。
她清楚的知道这些人在怕什么,天禄司已经是悬在众官头上的利剑,皇帝还在为这柄利剑不断的加注权利,直到此刻,她可以随时杀了这里的任何人。
不用足够的罪证,只要她的怀疑就足够了。
林清忽然发现,她好像越来越往蛊惑皇帝的奸佞重臣靠拢了。
可那又如何呢,她的剑向来只握在她自己的手中。
她稍稍抬头,正对上皇帝的视线,而后微微一笑,干脆的将此事交给李明霄来做。
李明霄缓缓勾起唇,露出一抹略带温度的笑意,又随之翘起的弧度稍稍往下一拉,立马就变成了如冰山一般的神情。
他说的很慢,但每一个字都透着不容更改的威严,“昭勇侯行事,朕自然信得过,反倒是你们,既无错处,又为何不安?”
只是简简单单的问句,却让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
李明霄等了一会,见众人低垂着头不敢言语,冷笑一声,接着问道:“昭勇侯为官至今,又可曾滥杀无辜?可曾冤枉过一个无罪之人?”
有吗?
其实大家伙心里都知道,并没有。
能被林清捉住的,就没一个手里干净的,他们只是害怕罢了。
可皇帝铁了心的样子,他们也无可奈何。
最后连监斩的差事也落在林清与燕纯殊的头上。
行刑的这日天气不错,风和日丽。
林清与燕纯殊坐在监斩台上,看着董家的人一批批被带到法场,又被一一砍下脑袋,再被旁边专门收尸的几人用板车拉走。
按照皇帝的要求,董安卿要最后一个死,他只能跪在角落里,看着董家的人哭嚎着一个个被砍掉脑袋。
未过半数,董安卿疯了。
他发如乱草,一身囚服脏乱不堪,又哭又笑,猛地一头撞在旁边的木柱上,气绝而亡。
或许是死的人太多了,董安卿的死并未引起什么轰动,被隔离在外围的百姓仍旧看着那一排排跪在法场中央,等着被砍脑袋的死囚。
林清深深的看了那尸体一眼,而后垂下眸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燕纯殊远远扫了一眼那边的情况,而后看向林清,询问:“继续?”
林清点了点头,而后闭眼休息。
要斩杀的人自然不止董家,还有后面的重云宫的那些人,李炫、吴烬、瑶琴,连萧云跃与薛宁也在上面,没有一人能逃得过。
鲜血染红了地面,侩子手不知换了几把鬼头刀,只是当一切结束的时候,时间已临近黄昏。
义庄的人拉走最后一车尸体,官差们开始清理现场。
林清从监斩台下来,又要回衙门处理流放人员的名单,长长的一串,待将所有犯人处理完毕,已是半月之后了。
事情告一段落,京城也恢复了以往那般热闹,百姓们议论着新鲜出炉的状元郎,将之前的血腥渐渐淡忘。
可林清仍旧很忙,她比谁都清楚,一切远远没有结束,边疆的暗卫将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传回京中。
盛国使者频频出使朔国,整体来看,对大渊不利。
大约中午的时候,孟杰又拿着一个细小的竹筒疾步走进书房,“头儿,朔国那边传来消息!”
林清正在书案前整理消息,闻言放下手头的东西,打开竹筒,将里面的字条取出,小心的展开,纸上是密密麻麻的小字。
林清快速的扫了几眼,微微蹙起双眉。
孟杰一颗心忽就提了起来,“可是朔国那边同意与盛国合兵了?”
林清将字条拍在桌上,“逍遥王听说忘忧城的忘忧花开了,如今正在秘密整装,准备前往忘忧城赏花。”
忘忧城在南京之外,临近刹盟,却不受它的管辖,算是个三不管地带。
孟杰瞪大眼睛,觉得不可思议,“这好端端的,从朔国跑到忘忧城,就为了赏花?”
林清垂眸,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披着赏花的皮,谁又知道内里藏了什么东西,让咱们的人好好查查,再看看盛国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孟杰领命,转身就要离去。
“等等。”林清叫住他,“再看看江湖上可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忘忧城也是那些江湖人士爱去的地方,那边可不讲什么律法,看的都是拳头。
孟杰愣了一下,领命离去。
待林清用过午饭,孟杰也就回来了,后面还跟着剑尊郑承。
林清挑了下眉,这还真是稀客啊。
“我本也要过来,正好在路上遇见孟杰,就一起过来了。”郑承也不啰嗦,将一封帖子拍在林清桌上,而后悄然离开。
这帖子通体紫红,中央画着一柄金色小剑,小剑下方写着‘英雄帖’三个烫金小字,打开之后,细细读了一遍。
——神霄宫将于忘忧城举行英雄会,某恭候诸位。
林清在那神霄宫三个字上怔愣片刻。
神霄宫向来神秘,在江湖上若说排第二,就没人敢排第一,内里奇人异士无数,最关键的是,没人知道神霄宫的位置究竟在哪里。
她把玩着手中的英雄帖,“所以……这就是逍遥王前往忘忧城的原因吗。”
孟杰问道:“咱们也要去吗?”
林清轻笑一声,“既然忘忧城这么热闹,我们自然也要去凑凑热闹。”
这么一说,孟杰心里就有数了,“要带多少天禄卫?”
林清道:“忘忧城不在大渊境内,咱们先行出发,让一千天禄卫晚七日出发,在南境浦城扎营,等候命令。”
孟杰应诺。
林清道:“让慕枫和苍竹过来见我。”
既是江湖上的集会,还得是江湖势力的名声更好用,血衣楼和碧玺山庄的名头也要比天禄司更好用。
慕枫就住在府中,来的最快,苍竹稍远,却也在天黑之前赶到。
两人还没收到帖子,在看完林清手中的英雄帖后,脸色都不太好看。
慕枫颇有些为难,“神霄宫的名头江湖上无人敢惹,这英雄会,应该没几个人敢不去。”
苍竹深深吁出一口气,“老庄主病重,如今山庄皆是我在管理,这英雄会也只能我亲自带人前往,不过经过上次的事情,碧玺山庄实力大损,只怕过去的人不会太多。”
林清倒也理解,“那英雄会定在七月,时间也还算充裕,你们先准备着,到时咱们兵分三路,在忘忧城会合。”
慕枫与苍竹低声应诺。
三人又商量了一下路程上的事宜,而后便各自回去准备。
这次要去的地方太过遥远,要准备的东西也是极多。
没过两天,苍竹与慕枫也都收到了英雄帖,临近下午的时候,顾春来到书房向林清辞行。
顾春拱手行礼,而后才道:“英雄帖也发到了药王谷,师父通知要我回谷一趟,与师伯一起带领谷中同门前去忘忧城。”
林清颇为诧异,若是以往,药王谷完全可以不参与这种事情,但神霄宫的名头一出,药王谷同样不敢怠慢,“可要我帮忙?”
顾春连忙摇头,“不必,这次过去的人不算多,谷中同门常在外游历,足以应付各种情况。”
林清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吩咐林文去备份厚礼,再寻几名天禄卫护送顾春前往药王谷。
顾春哪好意思,正要拒绝,就听林清说道:“药王谷距离京城不近,别让我担心。”
顾春脸颊微红,点头同意下来,顿了片刻,匆匆回房,又拎了一个大药箱回来,亲手交给林清,“南境环境与京城不同,瘴气毒虫随处可见,这里是我近日配的药,都是在那边能用上的,大人要收好。”
林清接过药箱,心中微暖,“我知道了,你也要一切小心。”
顾春郑重的点了点头,再次鞠躬行礼,跟随林文转身离开。
送走顾春后,一转眼又过了几天,待到五月中旬,一切准备就绪,几辆外观普通的马车悄无声息的从昭勇侯府后门离开,一路往南行去。
第274章 第 274 章 宜城刘家
第274章
马车共有两辆, 裴绍光与瑾瑜坐在前面的一辆,林清与明月坐在后面的马车里,孟杰、周虎以及段成和胡班则骑马跟在两侧护卫。
他们白日赶路,夜间便就近寻找城镇投宿, 一连数日倒也算平稳, 也没见什么异常。
只是原本还算凉爽舒适的天气渐渐变得闷热, 半月之后,马车的窗帘全被换成了通风的珠帘, 众人身上的衣裳也是减了一层又一层, 后来干脆换上了夏日的薄衫。
林清换上一身精致华美的绸衫,腰间插着她那把用惯的长剑, 坐在马车后面那排位置上,双目微闭,耳边是马蹄踢踏和车轮压过路面发出的声音。
孟杰骑在马上,抬头看了眼已经下落的太阳, 估算了一下时辰, 降低马速来到马车的车窗旁, “主子, 前面便是宜城了,属下可要先去寻家客栈歇脚?”
林清无可无不可的嗯了一声, 抬手接过明月递来的茶水抿了一口,见孟杰离去,继续闭目养神。
片刻之后, 一位老者突然从路旁冲出来, 拦住了前面的路。
马车不得不停了下来。
周虎虎目一瞪,“你这老头不要命了!”
老者一身布衣打着几大块补丁,花白的头发有些凌乱, 满脸褶皱,龇着发黄缺漏的牙齿嘿嘿一笑,“诸位老爷可要买盐,小老儿这里的盐最是便宜,只需八十文,就能买走一斤盐。”
“你这老头儿拦路不说,竟然还敢讹人!”周虎本就生的人高马大,自打对刑狱起了兴趣,更是满脸煞气,双目一厉,犹如猛兽。
老者浑身本能的打着哆嗦,吓得后退两步,谄媚道:“老爷您误会了,咱这可都是上好的私盐,原本一斤要一两银子呢,要不这样,咱这再便宜些,六十文一斤,如何?”
周虎还想说话,明月却已经从马车上下来,扔了一锭碎银给那老头,“来二斤。”
老者嘿嘿一笑,将银子小心的掂了几下,确定重量只多不少,方才钻回路边的草丛,不一会将提着一个两个油纸包出来交给明月,“都在这了,姑娘收好。”
明月深深扫了他一眼,转身上了马车。
车队再一次动了起来。
马车内,明月将油纸包交给了林清,疑惑道:“不就是个卖盐的,有不对的地方?”
盐自是林清要买的。
林清道:“大渊的确有官盐私卖的说法,但给量极少,贩卖的价格也有要求,按理,官盐四十文一斤,而由官府指定可卖私盐的商户,一斤盐的价格不低于一两银子,并且还要缴纳十分之一的税钱。”
所以但凡商户接的盐单子,一般都会重新提炼,制成洁白的雪花盐,专供富贵人家使用,价格也普遍在二两银钱之上,整整翻了一倍。
明月明白过来,随即更疑惑了,“那也不对啊,那老头卖的盐价格比官盐要高,却又远不及私盐的价格。”
这也是林清疑惑的地方,她将手中的油纸包打开,指腹撵起一点盐粒搓了搓,又粘了一点稍稍一尝,“这盐颜色发黄,盐粒粗糙,味中带苦,这是官盐。”
明月闻言冷笑道:“那老头胆子倒是大,都敢骗到咱们天禄卫头上了,我现在就把人抓回来。”
林清拦住她,“无妨,进城再看。”
若只是遇见个骗子倒还好,就怕城中有人不老实,又捣腾起了官盐私卖的买卖。
林清将盐包递给明月,而后敲了敲车窗,旁边的段成立即打马来到车窗前听候吩咐。
林清道:“去找孟杰,客栈就不必住了,我记得刘家祖宅似乎就在这边,拿我的帖子递进去,记得提醒一句,不宜声张。”
之前魏家陷害她,刘青吓得半死,接连来侯府赔罪,大约是三月底的时候,听闻他要来宜城祖宅处理些事情,得十月才能回京,算算时间,这会应该就在宜城。
段成应诺,打马离开。
半个时辰后,马车总算擦着天黑前到了城门前,刘青的马车已经在城门前候着了,见到他们连忙迎了过来,拱手问道:“可是林公子到了?”
周虎翻身下马,打量了一下刘青,确定没有问题之后才道:“正是我家公子。”
刘青连连赔笑,随之快速走到林清的马车前,拱手敬道:“林公子一路风尘,在下未能远迎,还望公子恕罪。”
明月打开车门,林清从车上下来,抬手回了一礼,笑道:“本不想叨扰刘兄,可路上听闻宜城景色秀美,便想多停留两日,顺道与刘兄聚上一聚。”
刘青一听这话,脸上顿时露出喜色,“公子能来下榻乃是刘家的福气,府中已备好宴席,为公子接风。”
林清又寒暄两句,方才回到马车上。
刘青的马车在前面引路,几辆马车逐一进入城中。
或许是时间晚了,街道上的人不算多,道路两侧的店铺也大多准备关门,行人匆匆,倒也看不出什么异常。
林清收回视线,垂眸抚摸着腰间的剑柄,两刻钟后,马车便到了刘家大宅前。
林清从马车上下来,就见刘家大宅的正门此时已经打开了,或许是刘青提前嘱咐过,大门前并没有人,甚至连门房都给打发了,完全是按照着林清的要求安排。
刘青在看见瑾瑜和裴绍光两张脸时顿了一下,随后笑吟吟的站在林清身后,“不让族中长辈出来迎接已是万分不敬,着实不敢再让公子从侧门进出。”
“刘兄客气了。”林清礼貌的笑了笑。
恰巧这时,又有一位少年从远处打马过来,直到门口才从马上下来,张嘴便道:“堂兄,今儿个是什么日子,有贵客吗,怎还把正门给打开了?”
少年装扮光鲜亮丽,那衣服料子都仿佛能闪光似的,将马绳丢给后边的小厮,小跑着来到刘青面前。
刘青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了,压低嗓子训斥:“你的礼仪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还不快向林公子道歉!”
少年撇撇嘴,不以为意,不就是开了个正门,也不见族中有人出来迎接,还能是什么贵客不成。
刘青更气了,若非是大街上,早一巴掌抽过去了,只得亲自向林清赔罪,“这是我叔父家的嫡子,名刘蟾,自幼娇惯,还望公子恕罪。”
林清倒也不至于真跟一少年人计较什么,只是淡淡扫了一眼这个刘蟾,看见那清澈又愚蠢的眼神,轻轻一笑,“走吧。”
刘青再次谢过,回头又瞪了刘蟾一眼,走在林清身旁引路。
刘蟾只觉刘青莫名其妙,心里也更生气,那位林公子明明与他差不多大,凭什么他就得低服做小,越想越是不服,气呼呼的跟了上去。
刘家的宅子从外面看很是普通,可往里面一走,就能察觉到定是请专人设计过,鸟语花香,小桥流水,亭台楼阁无一不精致的如同画卷一般。
刘青见林清对园中景致颇感兴趣,就从旁一一介绍,直到快走出园子,颇为遗憾的叹息一声,“其实刘家大部分子弟都已去往京城,此处宅子由我一位叔父打理,城郊还有一处别苑,临近田地村落,族老和其他族人基本都在那边生活。”
刘家有钱,买卖几乎遍布整个大渊,说是大渊首富也不为过,房子田地多些,也很是正常。
林清倒也理解,正欲迈步前行,耳边忽然传来一点动静,很是微弱,就像蜻蜓的翅膀拍打着水面,转瞬即逝。
林清忽的面色微变,扭头疾步走向那动静发出的地方,绕过一处假山,发现前方是一处池塘,池塘水深,有人已经沉入水底,只能看见头顶的乱发和飘起的雪白色斗篷。
一直跟在后面的刘蟾指着水面惊道:“有……有人溺水!”
刘青也是脸色一变,“快去找几个婆子过来!”
“来不及了!”林清给明月一个眼色,明月立即跳入水中,如游鱼一般极快的游到那斗篷所在的位置,将人从水里拉出来,费力的游到边上,将人拖到岸上。
这是一位年岁不大的姑娘,也就十七八的样子,一身衣裙已经紧紧贴在身上,面容冷艳,双目紧闭,已然陷入昏迷。
“是三姐!”刘蟾一眼便认出昏迷的姑娘,惊慌的跑过去,将自己的衣服盖在姑娘身上,满面焦急,却又不知所措,“堂哥,快救救她,快去找大夫!”
刘青也是懵了,但很快反应过来,立即让家丁去找大夫,可大夫从出发到这里时间不算短,只怕会来不及。
他求助的看向林清,“还请公子救命!”
林清本也没打算袖手旁观,看了明月一眼,明月会意,走到姑娘身旁,内力惯于指尖,照着几处穴位一一拍下,随后将人扶起,对着后背用力拍下。
姑娘猛地张嘴往外吐水,吐到最后剧烈的咳嗽起来,仿佛恨不能将肺都给咳出来。
好在咳完了水,姑娘总算是清醒了过来,接着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林清稍稍站远了些,看着众人将姑娘抬走,池边逐渐安静下来。
刘青也是松了一口气,再次鞠躬作揖,“今日多谢公子救命。”
林清笑着摇了摇头,只是视线划过池塘边上,微微顿了下。
这池塘边的石头皆是成块的青石砖,许是刚刚将人从水中拽出来的关系,不少石砖已被水打湿,颜色发暗,可若仔细去看,依稀能看清砖上沾着还未散去的油光。
第275章 第 275 章 宜城刘家
第275章
谁家池边会涂油呢。
林清走到池边, 指腹轻轻沾染一点油花,轻轻嗅了嗅。
刘青好歹也是个商人,一眼就看出了异常,一颗心顿时跳了跳, 几步走到池塘边上, 小心询问:“公子, 我那堂妹可是有何不妥?”
林清道:“这石砖上被涂了油。”还是烧开的熟油,将味道降到最低, 而且涂抹的位置也很巧妙, 待人被从水里拉出来,地面被水打湿, 若人再多些,这油花大概也就被冲干净了。
她的话点到即止,终归是家宅隐私,还得看刘府怎么说。
刘青一张脸瞬间阴沉下来, 却又很快反应过来, 再次露出笑容, 继续前面引路。
只是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 林清对后续的安排也没什么兴趣了,过了接风宴便带着人回到刘青给她预备的客院休息。
整个刘家几乎都指望刘青活着, 刘青奉为贵客的人,谁也不敢怠慢,连院子也是准备的最好的, 院内几步一景, 花草树木应有尽有,更像是将刘府的景色微缩在这一间院子之中。
孟杰等人需在院中巡视检查一圈才能休息。
瑾瑜如今话少了许多,跟林清告退后便回自己房间去了, 反倒是裴绍光没要走的意思。
林清瞥了他一眼,抬步走进为她准备好的客房。
这客房自是顶好,家具摆饰无一不精,最外间有会客的桌椅,坐左走就是书房,右边用屏风遮挡,里面便是卧室。
林清扫视一圈,最后在外间的椅子上坐下,敲了敲旁边的桌面让人过来坐,才问道:“有事找我?”
裴绍光点了点头,而后将衣服里的雪球拉了出来,从雪球的爪尖取下一只耳环,“这是雪球在草丛里找到的。”
这耳环是石榴花的样子,颜色鲜红艳丽,乍一看好像非常贵重,但林清好歹也是见惯了宝贝的,最起码皇帝私库那些宝贝,她十有八九都赏玩过。
再看这耳环,就能发现红色里掺杂着大小不一的杂质,质地一般。
林清道:“这是红玉,虽说以刘家的家产也不缺这一副耳环的钱,但看那刘三姑娘的穿衣样式颇为朴素,与这耳环极为不搭。”
不是溺水者的,那就极有可能是凶手的。
裴绍光停顿片刻,“你来刘家,是为了调查那盐吗?”
“刘家是商户,若本地官盐出了问题,他们不可能得不到一点风声,又或许刘家便有人参与其中,我们暂且看看。”林清缓缓说着,如今裴绍光也算是她的人了,没必要瞒着。
“明日你与瑾瑜分头行动,再买些盐回来。”林清顿了下,看了眼裴绍光那张令人羡慕嫉妒的盛世美颜,细心嘱咐:“记得乔装。”
裴绍光点头应下,又坐了一会,直到明月进来点燃灯火,方才离开。
林清走到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下,顺着窗子望了眼外面的天空。
这会已经入夜,夜空被云层占据,阴沉压抑,已有几分暴雨来前的宁静。
林清揉了揉眉心,“刘家的事情打听清楚了?”
明月禀道:“打听清了,这宅子里如今管事的是刘青的叔父,名叫刘西平,不过如今这宅子里住的却不止刘西平一家,还有之前一直住在这的刘言才一家,按辈分,是刘青的叔公。”
也就是说这宅子名义上的主人是刘青,但暗地里的主人却有两户。
不用脑子想都知道平时得有多热闹。
“还有一件事情。”明月犹豫片刻,还是说道:“我刚刚与咱们潜伏在这边的暗卫碰了面,听她说昨夜亥时前后,看见一个名叫平儿的丫鬟在大厨房里烧开了一锅热油。”
林清忽而就来了两分兴致,“这丫鬟的主子是谁?”
明月道:“是刘言才长子家的女儿,名叫刘芸思,那个平儿是刘芸思身边的三等丫鬟,此事可要告知刘青?”
林清稍稍抬手制止,“听你所言,这个刘芸思极有可能是被抬出的挡箭牌,平儿不过是对方故意留下的把柄。”
大厨房那种地方人来人往,去那烧油很容易被人发现,想来昨夜发现平儿的人应该不止天禄司的暗卫。
以刘青的能力很容易就会查到平儿头上,她倒是可以趁机插手,摸摸刘家那二位的底。
林清拿起桌面上那只耳环瞧了瞧,交给明月,“让咱们的人查查这耳环是谁的。”
明月应下,接过耳环,犹豫道:“要不将此事交给衙门吧,毕竟忘忧城那边还需要咱们过去。”
林清笑了笑,“时间来得及,而且之前这边暗卫送来一些消息也让我很有兴趣,既然有机会,那便停留几日且看一看。”
明月疑惑道:“是什么消息?”
林清道:“听闻宜城有一道观名为问心观,不论治病还是卜卦都极为灵验。”
明月更加疑惑,“这样的道观整个大渊没一千也有八百了,能有什么异常?”
林清冷笑一声,“听闻那里的道长算出了重云宫的败落,算出了穆晚唐的潜逃,咱们的暗卫想要进去,却连道观的门边都没摸到。”
明月的神情陡然严肃起来,“可要我现在过去探探?”
“不必,左右已被绊住了脚,总有碰面的一日。”林清稍稍顿了下,“今日大家都累了,事情不急于一时,先歇息吧。
明月应下,行礼后退出客房。
林清打了个呵欠,舒服的洗了个澡,换好寑衣,将长剑横在枕边,闭眼酝酿睡意。
不知何时,外面响起几声惊雷,大雨倾盆而下,雨水砸在地面的声音很大,很吵。
林清翻了个身,重新闭上眼睛,双耳微动,却听见一阵阵微弱的啪啪声从房顶快速掠过。
那声音太小了,夹杂在大雨中,极容易让人忽略。
林清猛地睁开眼,有人!
下一刻,房间的窗户被人猛地破开,一人身披蓑衣,宽大的斗笠将他面容完全遮盖,手中一柄利剑闪烁着银光,直直朝床上杀来。
林清单手拍床,整个人瞬间旋转而起,床头长剑刷的一声,已然出鞘,眨眼间便已握住剑柄,反手横档,剑刃正好拦住对方的剑尖,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的声音。
对方似乎早已预料到林清会发现他,一切只是稍作停顿,下一瞬他又动了,长剑犹如长蛇,缠上了林清的剑。
林清立即松手,自下方极为刁钻的角度滑出,一掌拍向那人后背。
一掌拍实,砰的一声,那人猛地吐出一口血来,被逼着抽剑回防。
却是这一空档,林清的剑也已回到手里,一时间房内银光大作,眨眼间就是十数招。
这时住在附近的明月和孟杰等人也听到了动静,冲入房间,拎着武器加入战局。
蓑衣人不得不连连后退,忽的虚晃一招,再一次从窗户钻了出去,眨眼就飞了老远。
孟杰与明月立即追了出去。
林清却不得不停下脚步,外面的雨太大了,夜里虽然缠着束胸,却缠的松,若是被水淋湿,怕是要露馅。
她将外套重新穿在身上,又把腰带扯松了些。
这时候,瑾瑜等人也都赶了过来,又被林清一一赶了回去。
她坐在窗边,顺着坏掉的窗户望着外面的雨幕,双眉紧蹙。
倒是稀奇了,她这趟不说隐姓埋名,但也颇为隐蔽,到底是哪家把消息传的这么快,她前脚刚在刘家落脚,后脚刺客就到了?
不过今日若宿在客栈,只怕要有麻烦,毕竟那地方人多眼杂,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必定会惊动官府,到时她也会彻底暴露在此地官员眼中。
之后的事情倒也不好做了。
两刻钟后,明月丧气的回来了,“那人逃得太快了,雨又太大,没抓到,孟杰留在那边查探,让我先回来守着大人。”
林清劝道:“无妨,你且回去吧,赶紧将湿衣换下,别着凉了。”
明月低头看了眼身上湿哒哒的衣服,也只能先回去换身干净的。
林清又看了眼破损的窗户,今日这房间是不能住了,干脆换到隔壁的客房,抱剑躺在床上,闭上双目。
一觉天明。
不知雨是何时停的,只是潮湿的空气顺着窗缝漫入房中,仿佛连空气都多了重量,让人不适。
林清起身穿好衣裳将门打开,门外守着的是段成和周虎。
段成提着水盆,周虎端着早餐,两人麻利的将东西放好,等到林清用过早饭,周虎才道:“瑾瑜先生和裴公子义天刚亮就出门去了,明月姑娘和胡班段成出去探听消息了,孟杰还没回来。”
两人的脸色其实都不太好看,要知道昨夜他们天禄司的指挥使可是刚遭遇刺客,结果还让刺客给逃了,这滋味就像是被人踹了一记窝心脚,难受得要死。
林清倒是不介意,“今日刘家想必会很热闹,我那有一棵百年老参,待会翻出来带上,我们去探望一下那位刘三姑娘,顺便凑凑热闹。”
段成应诺,立马去翻行李,不一会就捧着一个样式精致的锦盒进来,候在林清身后。
林清扫了眼东西,起身向外走去,还没到院门口,就见刘蟾惊慌失措的跑进来,“公子,快救救我三姐!”
第276章 第 276 章 宜城刘家
第276章
“怎么回事?”林清本也打算去看看那位刘三姑娘, 干脆与刘蟾往外走,边走边问。
刘蟾脸色难看,像是被气的,又很是慌乱, “还不是叔公那一家, 把刘家族老都带了过来, 说我三姐从池塘里出来,湿衣沾身, 又被那么多男人看见, 名节已失,要把她拉去山上尼姑庵出家!”
林清也是被这事弄的愣了一下, 世家宗族规矩繁重,的确有不少恨不能把女子名节吊在房梁上展示的,即便皇帝三令五申,面上看着改了, 但私下里的风气依旧难以根除, 谁也无法细究。
可这个情况发生在刘家, 多少还是有些让她吃惊, 毕竟刘家即便有钱,可最发达的, 还是刘青这一脉,“刘青怎么说?”
刘蟾急道:“堂兄已经在极力阻拦了,但族中这次来的人太多, 快要拦不住了, 他说只有你过去,才能给三姐寻一条活路。”
林清有些无奈,“去看看吧。”
刘蟾其实不太相信这位跟他差不多大的少年郎, 但眼下没有办法,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若此人也拦不住那些人……
他眼里闪过决绝,大不了就拼命,反正绝不让人动他三姐!
有刘蟾引路,几人抄近路,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后院,一间小院附近。
后院本是女眷的居所,此刻却异常喧嚣,挤满了男子,大多都穿着米粗棉布衣,甚少看见补丁,年纪以青状年为主,靠后的位置站着几个上了年纪的老者,年纪最小的一位也是头发黑白交杂,看起来六十多岁的样子。
其中一位老者头发花白,勾腰驼背,身上的衣裳却是极好,正是刘言才本人。
他苦口婆心的劝道:“三丫头落水,身子被那么多人瞧见,我也想三丫头保下来,可也不知是谁嘴没把儿的,愣是将事情传了出去,如今大街上已是传的沸沸扬扬,如果不处理了三丫头,你让我们刘氏宗族的姑娘们还有何脸面见人啊!”
刘青就站在刘言才对面,身边站着五六名护卫,后方便是倒在地上的刘三姑娘和一位面容与她有七分相似的中年妇人。
他听了这话,脸上更是一片铁青,“叔公也是看着芸珂长大的,难道真的要送她去死吗?”
刘言才不赞同的摇摇头,“又没要她的命,只是让她去山上庵子里拜佛赎罪。”
“荒谬!”刘蟾忍无可忍,冲了进去,指着刘言才的鼻子骂道:“我三姐今年才十七岁,眼瞅着年底就要与知府家的公子成婚,你却让她去山里孤苦一生,不是送死是什么!”
刘言才被气得倒仰,“你爹是怎么教你的,连祖宗孝道都不懂了!”
刘蟾还想骂回去,却被刘青给扯到了身后,总不能真让刘蟾背上不敬宗族的恶名,“刘蟾向来性子直率,还望叔公不要与他计较。”
刘言才冷哼一声,只剩一条缝隙的眼睛闪过一抹阴鸷,“而且今日这事情也不是我一人决定的,族中长辈这不是都过来了。”
刘家是大族,族中管事都是辈分最高的几位,他们虽不愿意得罪刘青,但料想刘青应该也不至于为个堂妹真与他们撕破脸,想想那满城风言风语,又想想自家还未出嫁的孙辈,只得硬着头皮站出来。
刘言才有了倚仗,更加有恃无恐,随即斜了眼这些老人旁边的那些人。
他有三个儿子,除去老三一家不在,其他家眷都站在那边,站在最前面的是大房一家,刘鸣和他的夫人方氏。
刘鸣年逾四旬,一张脸仿佛是从刘言才那脸上拓下来的,连那几分刻薄都没落下,剩下的全是傲慢,偏偏做出一副好心的样子,连语调都扬了几分,仿佛胜券在握,“我爹这也是为了刘家好,伯文啊,你还年轻,有些事也不明白,还得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提点着才行,切莫行差踏错。”
刘青沉下脸,却未置一词,他哪里不明白刘鸣的意思。
刘言才一家能活得好,完全是依靠这间宅子和宜城的刘家铺子,宜城的铺子与其他地界的刘家商铺不同,算是他家留给宗族的好处。
他祖父曾说过,谁管着这处宅子,谁就得一同管着宜城的商铺。
可惜刘言才不老实,暗地里手段频频,商铺年年亏空,刘青这才把叔父刘西平迁入这处祖宅之中,刘言才说白了就是不想放权罢了。
只怕让刘芸珂上山出家只是第一步,也是牵制弄垮刘西平一家的第一步。
刘青有钱,甚至钱多到让他根本不在意这些人怎么祸害宜城的铺子,但他没办法看着堂妹被这些人祸害。
看来,得将他查到的事情公布出来了。
刘青有一瞬间的犹豫,正要开口,却还是慢了一步,刘言才举起手,身后那些刘家的青壮年已然冲了上去。
那几名护卫根本拦不住,眨眼间就被冲散了,一双双手伸向倒在地上的刘芸珂和她的母亲,甚至其中某些人露出猥琐的表情,双手伸向的位置也不那么正经。
林清面色微沉,“段成,剁手。”
段成腰间的刀已然出鞘,整个人如苍鹰一般,身形迅捷如电,瞬间护在刘芸珂身前,手起刀落,那几只伸向不正常位置的手骤然分离,滚落在不远处的地上。
鲜血飞溅,有几滴血粘在他的脸颊上,原本周正的脸衬托出几分阴狠,阴恻恻的看着眼前众人。
都是普通百姓,他们料想到刘青不敢真动他们,所以肆无忌惮,可一旦真见了血,立马惊恐后退,生怕慢一步自己的双手同样不保。
剩下几名被斩断手的人躺在地上疼的不停嚎叫着,却也挣扎着往后退,看段成像是在看吃人恶鬼一般。
林清缓步上前,站在刘芸珂面前,打量了一眼这位姑娘,大概是刚刚受到惊吓,她的双眼满是惶恐和绝望,可面上却透着不正常的潮红,明显还在发热。
昨日刚刚溺水,今日还在发热,又受到这么大的惊吓,只怕一时半会身体是好不了了。
林清看向一旁紧紧抱着刘芸珂的刘夫人,“刘三姑娘身体欠佳,还是回房歇息吧。”
刘夫人双目含泪,发髻已经有些凌乱,闻言连连点头,与身后几个丫鬟扶着刘芸珂往院里走。
“且慢!”刘言才张口就要把人喊回来,可一对上林清的目光,那眸光淡淡,却透着一种嗜骨的寒意,让他接下来的话猛地咽了回去,就跟被卡住脖子的鸭子似的。
刘青悄悄舒了口气,向林清拱手致歉:“让公子看笑话了。”
林清没有理他,轻轻拍了拍衣襟上沾染的灰尘,“陛下三令五申,凡是不许私下受刑,总有刁民不识圣恩,藐视王法,没想到今日倒是让我碰了个正着。”林清似笑非笑的睨着在场的所有人,“怎么办呢……不如都杀了吧。”
林清说的平淡,就像是在说今天吃什么似的,却又带着对人命的漠然。
这种漠然是装不出来的,是真的杀出一片尸山血海之后,习以为常的从容。
虽说昨夜下了雨,但今日的天气却越是极好,这会阳光充裕,明明应该很暖和才是,可众人却莫名觉得一阵阵寒意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爬上他们的皮肤,留下一串串鸡皮疙瘩。
刘青刚刚放下的心猛然提了起来,他光想着救人,怎么就忘了这位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
他想要上前说话,却突然发现自从林清站在这里,对此处局面的掌控就已经自然而然的从他手中溜走。
罢了,是该让这些人涨涨教训了。
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合上了,冷眼瞟向那些族中之人,安静的等待着。
刘鸣缩在族人后面,怒道:“你算什么东西!告诉你,这是我们刘氏宗族的私事,轮不到你来插手,否则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林清扫了眼远处想要偷跑报官的人,“周虎,但凡有人离开此处百步,杀。”
周虎目光一厉,手中长刀出鞘,阴森的盯着远处要跑的几人。
几位自诩机敏、企图遁去报官的青年瞬间僵立当场,双腿如灌铅,丝毫不敢挪动分毫。
那几位族老早已缩到后面,眼瞧着真要闹出人命,也不好在躲,你推推我,我推推你,最后岁数最大的一位被推了出来,拄着拐杖,走起路来颤颤巍巍,上前几步,寻思片刻,又后退了一步,小心翼翼的开口劝道:“小公子冷静,凡是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
林清干的勾当,连朝中大臣都拿她没办法,面子?
这大渊能让她给面子的不超一手之数,还得看她心情,如今随便一个站出来就要给她面子,凭什么呢?
凭他老吗?
林清只觉好笑,“你们这些人逼着人家小姑娘上山落发的时候,怎没见出来一个提几句有话好说?”
“这……这……”族老接不上话,也知道今日十有八九是踢到硬骨头上了,只得退让,“那不如过几日再……”
“呸!”刘鸣突然出声,打断了族老的话,刚刚看见刀锋,他就已经跑到后面,但仍旧嘴硬,他就不信这几人真敢闹出人命,“这可是宜城,官府里的人十有八九都得给我们刘家面子,你若识相,现在给我们磕头赔罪。”
他扫了眼林清身上衣裳料子,眼里闪过贪婪,“再奉上万两白银作为补偿,或许我刘家能网开一面,否则,今日这事儿,休想善了!”
林清笑了,这是讹到她头上了?
她的视线在场上每个人的脸上扫过,无所谓道:“这么多钱啊,那没办法了。”
她撇了一眼段成和周虎,二人会意,再次亮出刀锋,浑身煞气,逼视众人。
林清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那不如就借诸位的脑袋一用,待我与它们谈谈心,再议之后的事情。”
至于砍掉的脑袋到底能不能接回去,那便不管她的事情了。
刀刃反射出的光晕让人有些头晕目眩,再看看地上的断手,众人胆战心惊,拼命后退,连那站出来的族老也扔了拐杖,腿脚麻利的缩回人群中。
刘言才指着林清的手微微发颤,“你……你这是杀人,你当王法是儿戏不成!”
“王法?”林清笑了,“那也要看看我是否想与你们讲王法。”
她便是不讲王法又如何,谁又能拿她如何。
第277章 第 277 章 宜城刘家
第277章
林清说的太过自信, 也太过随意了。
但偏偏她往那一站,就没一个人觉得她是说着玩的,再配上那两个满脸煞气的男人。
刘家众人彻底怕了,事已至此, 怕不是要他们拿命去拼, 可凭什么, 他们又得不到什么好处,至于家里面的姑娘, 大不了远嫁就是, 为此搭上自己的性命,家里可就少了一个壮劳力, 不值得。
想至此,许多人纷纷后退,表明立场不再参与此事,连几位族老也是思索了一会, 退到一边。
这一退, 剩下的也就是刘言才和他那两个儿子, 以及他们的家眷, 大约十几口人。
刘言才真不愿意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但他这么大岁数了, 该怕死还是怕死,不断把俩儿子往前推,自己往后去。
他那俩儿子也是满脸惧怕, 老大刘鸣还能强撑一下, 老二则一猫腰躲过亲爹推人的手,拉着媳妇孩子扭头就往人群跑。
刘言才没料到老二的动作,踉跄一下, 差点摔倒在地,一连骂了好几句“小畜生”。
刘鸣小声问道:“爹,情况不好,这怎么办?”
刘言才低声回道:“我就不信他们真敢动我,不如这样,一会我吸引他们注意力,你让芸思悄悄出去报官,记得把余知府和他家公子带过来。”
刘鸣连连点头,又跑到后面跟女儿刘芸思说出安排。
刘芸思生得粉面桃腮,不能说不漂亮,偏偏一双眼像极了刘鸣,却比刘鸣更甚,仿佛将那股傲慢刻进了骨子里,听到刘鸣的话,二话不说就往外走。
尽管害怕,可她同样不相信那些人真的敢动手伤她。
林清确实没去看她,只是垂眸盯着自己的指腹,就在刚刚,似乎有一些细微的颗粒随风吹来,苦涩中夹杂着一点奇怪的檀香,若非她鼻子异于常人,绝对无法发现。
这是什么东西?
刚刚的风向,似乎是东南方吹来的……
林清稍稍抬眼看了看,那里一群刘氏宗族的人,倒也没看出什么异常。
此时刘芸思已经走了三十来步,除去林清,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有些人在疑惑林清的人是否会动手。
有些人等着看热闹。
唯有周虎与段成的刀锋不断压低,双目如鹰隼一般盯着刘芸思,计算着她脚下的步数。
说百步便是百步,绝不多一步,也绝不让人多活一步。
第七十步,八十步……九十八步……
刘芸思的脚再次抬起,周虎的脚跟蓄力。
偏在这时,异变突起。
刘蟾如疯了一般冲了出来,双眼发直,手中举着一把匕首,直直刺入刘言才的心口。
刘言才胸口冒血,染红了衣服,双眼瞪大,仰倒在地上。
当大家伙反应过来的时候,刘言才已经气绝身亡。
“杀人了!”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所有人四散奔逃,不过须臾,周遭就安静下来。
刘青脸色铁青,一把抓住刘蟾的胳膊,“刘蟾,你做了什么!”
刘蟾感受到胳膊上的痛楚,缓缓回神,愣愣的看着刘青,“我……我做了什么?”
刘青恨不能给他两巴掌,明明事情已经掌控在他们这边,可刘蟾这回却是真的坏事了,“你杀人了!”
“我……我杀人了?”刘蟾抬起双手,清晰看见手上沾染的血迹,余温未散,不断有好似铁锈一般的味道冲入他的鼻间。
刘蟾双眼骤然瞪大,瞳孔缩成针鼻儿大小,双手微微发颤,嘴里不断发出咯咯咯的声音,像是牙齿碰撞,又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动静。
他的视线缓缓移动,直到地上死不瞑目的刘言才身上,锁定在胸口的那把颇为华丽的匕首上。
那是他的东西。
刘蟾慌了,就像是沉浸在无法清醒的噩梦中,紧紧抓住身旁的刘青,“救我,堂兄救我!”
刘青快要气死了,他倒是想救,可这么多人看见刘蟾亲手将匕首刺入刘言才的胸口,他要怎么救!
等等,也不是全无办法!
刘青拖拽着刘蟾来到林清身边,照着他的腿弯狠狠踹了一脚。
刘蟾本就已经腿软,被这么一踹,直接跪在地上,不知所措的看着林清。
刘青也随之跪下,“还请公子救命!”
林清没有说话,从昨夜的刺客到现在的刘言才,看似毫无关联,却让她隐隐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忽然远处传来动静。
林清抬头看去,就见官差鱼贯而入,一部分在处理尸体,一部分开始搜查证据,剩下的将刘蟾按住,不顾刘蟾疯狂的挣扎,将人羁押。
捕头张范德无视林清,敷衍的对刘青拱了拱手,“刘公子见谅,这么大的案子,咱们也是秉公办事。”
刘青没有办法,他毕竟是商户,士农工商,即便大渊对商户的待遇极好,他也不过是有些钱财罢了,若林清不站出来,便是是一个小小的捕快,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他悄悄瞄了一眼仍在思索的林清,见对方不为所动,一颗心跳了跳,将一达银票悄悄塞给张范德,“我这堂弟向来冲动,还望捕头多多照顾。”
张范德得了钱,脸上很是满意,“刘公子这不是见外了,只不过这杀人的事情可不小,牢里面我倒是可以打打招呼,但其余的事情,刘公子还得往上面走走关系。”
刘青拱手谢过。
打发走张范德,他长长舒出一口气,而后转身看向林清,双目情绪纷杂,却又转瞬即逝,途胜担忧。
林清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远处忙碌的官差,眸光微沉,直到所有人都离开,刘府再次安静下来。
林清让段成将礼物交给丫鬟,随后回到了院子里,段成和周虎守在门外,刘青亦步亦趋,跟在林清身后。
“侯爷,刘蟾他……”
林清坐在椅子上,抬手敲了敲桌面,“那些官差是知府衙门的?”
刘青不明所以,老实答道:“正是。”
林清又问:“从知府衙门到刘府需要多久?”
“宜城的衙门都在城东那边的主街上,刘府在城南,便是抄近路也要两三刻钟。”刘青顿了下,“这可是有不对的地方?”
林清:“时间不对。”
如果是刚刚那些人跑出去报官,再带官差过来查验现场,再快也要小半个时辰。
可那些官差进来的时间距离刘蟾杀人绝不超过半刻钟,这样的速度就很不对劲了,就像是提前知道这里会有命案发生一样。
而且流程也有问题。
太流畅了。
宜城不是大城,也比不得卫所训练有素,按理过来势必会有一定的混乱,可刚刚他们的行为太过流畅了。
就像是已经提前分配好,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一切都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可很多程序却又被简化了,例如盘问证词,查验尸体等等,可刚刚这些一样都没有。
还真是处处都透着怪异。
刘青听了林清的话,忽然就反应过来,急道:“是有人陷害刘蟾?”
林清换了个姿势,双手环臂,悠声道:“是不是陷害又如何,所有人都看见是刘蟾刺穿了刘言才的心脏,铁证如山,想要给他翻案,很难。”
刘青踉跄一步,苦笑道:“连侯爷也没有办法吗?”
林清却稍稍点了点头,“有。”
她想起那阵忽然随风在空气中飘散的细微颗粒,刘蟾就是在这些颗粒出现后才被忽然陷入疯狂的。
如若要查,也不是没有机会,最起码她有九成的把握。
“可我为什么要帮他?”
刘青的苦笑僵在脸上。
“你让刘蟾来找我,不就是为了利用我替你出头吗?”林清似笑非笑,“谁给你的胆子?还是你觉得我已经蠢到随你摆弄了?”
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被突然拆穿,刘青的脸瞬间变得苍白,连忙跪在地上,“草民自作聪明,请侯爷责罚!”
刘青好歹也是商人,形形色色的人见过不少,他清楚林清这样的人不喜欢听那些弯弯绕绕的话,直接承认错误或许还有机会。
天下商户千万,不缺一个刘家,若要覆灭刘家,林清根本不用做什么,只需一句话,就能让刘家跌入深渊。
林清望着门外的景致,指腹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并没有搭理跪在地上的刘青。
刘青真有那么在乎刘蟾吗?
未必。
或许有那么一些,但更多的,是对她底线的试探,若她今日退上一步,日后刘青就能变着法的把她当傻子耍。
但林清同样没打算找人顶替刘家,商人逐利,有的是赚黑心钱的,相比之下,刘青算是商人里比较有良心的,敲打敲打,还是能用的,若换个新的来,还得重新摸底,麻烦。
时间过得很慢,每一次呼吸对刘青而言都似乎是一种心境上的煎熬,可他不敢动,更不敢问,只能规矩的跪着,为自己之前那些卑劣的心思,祈求上位者的原谅。
林清看向门外,段成忽然来禀,说是刘芸珂到了。
刘芸珂病着,身上没力气,完全是被身旁的婆子扶着往前走,但即便这样,仍旧急匆匆的往这边走,却在看见房间内的情景时愣了一下。
她视线在跪在地上的刘青身上转了一圈,隐去脸上的急躁,对林清盈盈下拜,“民女刘芸珂,见过林公子。”
林清淡淡瞥了她一眼,“三姑娘也是为了你那弟弟来的?”
第278章 第 278 章 宜城刘家
第278章
刘芸珂虽然体弱, 却很聪明,她知道这会儿决不能逆着林清,就像之前弟弟被抓,她死命拦着母亲没有走出那个院子。
不是不担心刘蟾, 而是她清楚如果想要翻案就绝对不能冲动。
得知刘青哪都没去, 直接跟随林清离开, 她便知道此人身份定有异常,刘蟾唯一的希望也在这里。
她扶身的动作未变, 态度却更加恭敬, “民女是来谢过公子昨日的救命之恩。”
林清略一挑眉,瞥了眼旁边仍旧跪着的刘青, “看来你这堂妹比你聪明多了,起吧。”
刘青松了口气,扶着桌子站起身,与刘芸珂站在一起。
林清道:“既然说的是刘三姑娘溺水的事情, 想必二位也查出了一些线索。”
刘青经历刚刚那么一出, 原本的小心思已经彻底歇了, 根本不敢有所隐瞒, “池塘边的石头上确实涂了熟油,是刘鸣嫡女刘芸思的丫鬟平儿所为。”
刘芸珂道:“这老宅原本就是民女父亲的, 叔公一家趁我父年幼,夺取这宅子与宜城商铺敛财,后被族中发现, 报给京城, 方才让我父重夺回宅子。”
林清笑了笑,“也就是说,你们觉得此事只是那个刘芸思私下寻仇?”
“不止如此。”刘芸珂脸上流露出些许难堪, “民女自幼便与余知府家的公子有婚约,本打算今年年底成婚的,可就在三日前,民女去郊外寺院进香,偶然发现刘芸思与余公子在郊外踏青,两人关系……颇为不错。”
未婚夫私下约了未婚妻亲戚家的姐妹游玩,还举止亲密,不用脑子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刘芸珂说到最后已经算是咬牙切齿了,不论是意外还是人为,她总之已经溺水,哪怕是一位姑娘将她捞出来的,旁人就咬定了她名节有损,众口铄金,她毫无办法。
“想来用不了多久,余家就会过来退婚了吧。”
林清思索了一下刘芸珂的话,可她不觉得这事情会是刘芸思做的。
太明显了,几乎只要仔细一查,刘芸思就无所遁形,人得蠢到什么程度,才能在算计敌人的时候把自己也搭进去?
“你说看见他们去郊外踏青,除了刘芸思和那位余公子,可还有别人?”
刘芸珂怔了一下,下意识点了点头,“还有几位余公子的友人,刘家这边除了刘芸思,她表妹方兰芯也在。”
林清微微一顿,“方兰芯?”
刘芸珂道:“方兰芯父母意外身亡,被刘鸣的夫人接到了刘府养着,此人性格懦弱,向来被刘芸思当成丫鬟使唤,民女也曾可怜过她,不过她这人……”
刘芸珂有些一言难尽,“就在去年,方兰芯母亲留下的耳环被刘芸思看中,就要强抢,民女本已帮她抢了回去,最后却还是被她送给了刘芸思。”
恰巧这时明月从外面走进来,对林清稍稍点了点头。
都查清了。
林清从她那将石榴花样式的耳环拿了过来,放在桌上。
刘芸珂颇为诧异,“正是这红玉耳环,可怎么只有一只?公子是在何处寻得?”
林清:“就在你落水的池塘边上。”
“所以……真的是刘芸思做的?”刘青双眉紧蹙,他之所以刚刚没将这事说出来便是有所怀疑,可这会听完林清与刘芸珂的话,心里那点疑虑便渐渐放下了。
刘芸思有足够的动机,也有证据和证人在,想来应该就是她了!
刘芸珂看着耳环,眼里多了一丝厌恶,“真的是她。”
林清悠悠说道:“不是她。”
刘芸珂与刘青齐齐一愣,看向林清。
林清反问刘芸珂:“你为何要去池边?”
刘芸珂道:“只是听丫鬟说那池塘边上最近总有几只画眉停留,民女素爱此鸟,近几日只要得空都会过去瞧瞧。”
林清继续追问:“哪个丫鬟?”
刘芸珂茫然摇头,“未曾注意过。”
林清瞥向明月,明月出去提着一个丫鬟走了进来,让人扔到地上。
这丫鬟也就十六岁的年纪,脸型微圆,一身衣裳与府中丫鬟也不相同。
“檀云?”刘芸珂惊诧的看着地上的丫鬟。
明月冷冷瞥了她一眼,扭头对林清禀道:“此人名叫檀云,是方兰芯的贴身丫鬟。”
林清淡淡扫了一眼地上的丫鬟,“招了?”
明月道:“一进刑室便招了,证词已经留档,也已让咱们的人易容顶上去了。”
林清颔首,随后对刘芸珂道:“刘三姑娘听到的那些话便是从这丫鬟口中说出的。刘芸思从头至尾只是被推出来顶罪的,真正与那位余公子有染之人,是方兰芯。”
宜城不算大,暗卫隐藏于民间各处,但说来也巧,方兰芯和那位余公子常去的那一家,就是天禄司的钉子。
明月取出一本账册放在桌上,“方兰芯与余长安早有私情,四月初,方兰芯已查出有一月身孕。”
便是以刘芸珂的身份其实也够不上知府门楣,但幼年订亲,不好悔婚,加上刘青傍上昭勇侯府,余府自然愿意接受刘芸珂,但这不代表,余府会接受一位名不转经传的表姑娘。
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刘芸珂身死,然后由刘芸思代嫁,方兰芯再借此陪嫁。
但陪嫁为妾,方兰芯想来也不太愿意,所以故意留了一手,若刘芸思出事,刘家如今就没有再能替嫁的嫡女,以她与那位余公子的感情,或许能有漏洞可钻。
算盘打的叮当响,偏偏让林清凑巧给撞见了。
刘芸珂愣住了,她着实无法想象那样自卑窝囊的方兰芯竟然如此歹毒!
细极思恐!
刘青倒是见惯了这种表里不一的人,虽说也颇觉得意外,但很快便回过神来,同时意识到这里面似乎不止林清说出来的这些,否则也不至于要派出暗卫潜伏在方兰芯的身边。
他立即拉着刘芸珂跪在地上,郑重道:“此事我与芸珂必会保守秘密,绝不泄露半分。”
林清只是笑了笑,端起明月送来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她既然会说出来,自然就不惧被人传出去。
溺水的事情说开了,话题又自然而然的回到了刘蟾杀人的案子上。
刘芸珂眼里闪过精光,“公子,刘蟾杀人,疑点重重,旁的不说,就冲衙门那边的表现,是否其中暗存线索,与方兰芯谋害民女的事情有所重合?”
林清将茶盏放在桌上,“或许有,也或许没有,三姑娘担心这些,不如养好身体,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
刘芸珂瞬间明白过来,“公子识人之广,非我等所能及,不妨给民女一点主意,这婚约是否应该继续?”
林清笑了,这个刘芸珂果然聪明,一下子就明白她话中含义,也知道她将这事说出来的因果何在,“虽非良人,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是需要花上三五日的时间,考虑清楚。”
刘芸珂低头叩首,“民女明白了。”
林清揉了揉眉心,端茶送客。
待两人都退走,地上的丫鬟也被段成带走,屋子里就只剩下林清和明月二人。
林清起身走入内室,换了件舒适的衣裳,而后回到桌上,取出剑油,细细擦拭剑刃,“除此之外,查到了什么?”
明月跟在后面,闻言禀道:“此地盐官名叫张子俊,与余知府曾是同窗,二人妻族亦是同族。”
林清擦剑的动作一顿,“盐官与当地官员不得有任何干系,吏部没有审查吗?”
明月沉默片刻,“吏部上个审查这些的官员是董家的人。”
林清恍然,搞了天半还是董家遗留下来的问题,“孟杰回来了?”
明月摇了摇头,“还没,许是查到什么线索了吧。”她犹豫片刻,“可要把天禄卫调过来?”毕竟林清遇见杀手不算是小事情。
林清:“不急,暗部那边怎么说?”
明月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宜城据点的管事是七十二,就在昨夜子时前后,他失踪了。”
林清擦剑的动作再次顿住,她昨夜遭遇刺客大概也是这么个时间。
可她会来刘家不过是临时起意,对方又是如何预料她的行踪的?
那些刺客又与这盐价有什么说不得关系?
还有刘言才和那位余知府……
尽管线索看似凌乱,但冥冥之中似乎有一条看不见的线,意图将这些事情串联在一起。
或许夜里得空,可以去看看刘蟾和刘言才的尸体。
正想着,外面又传来动静。
很快,裴绍光与瑾瑜走了进来。
二人已经卸掉伪装,但身上仍旧风尘仆仆,每个人手中都拎着五六个油纸包,纷纷放在桌上,而后全部打开。
油纸包内皆是食盐,而且全是成色不怎么好的官盐!
瑾瑜脸色发沉,“我们今日将宜城和周边几个村子都跑了一遍,能买到的都是这种私盐,价格在五十五文左右,走的都是私盐的路子。”
裴绍光接着说道:“我们也去官家盐铺看过,那地方在城北角,每日限量百斤,价格四十文一斤,卖完就会关门。”
他紧紧抿着唇,“我与瑾瑜打听过,虽是每日有百斤的量,但买盐的人几乎都是宜城各处的破皮无赖,普通百姓光是靠近就会被打,他们根本买不到官盐,都是吃私盐的。”
盐这种东西其实吃起来还是挺省的,私盐价格尽管贵了,却也在百姓的接受范围,时间久了,也就成了习惯。
第279章 第 279 章 宜城刘家
第279章
林清听到这话, 嘴角抽了抽,搞了半天,她原来那六十多文一斤买来的盐是被宰了,那老头的嘴还真怪会说话的。
明月很不理解, “宜城附近不是还有其他城镇, 这里贵了, 去其他地方买不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吃贵了十五文的私盐?”
林清道:“购买官盐需要户籍, 非本地户籍只能购买私盐, 可出了宜城,其他地界的私盐最便宜也要一两银子。”
这一对比, 宜城和附近村子的百姓就只能回到宜城买五十几文的‘私盐’,没有别的办法。
林清算了一下,一斤盐赚了十五文,十斤便是一百五十文, 那么一万斤呢, 十万斤呢……
她虽未特意了解过, 却也知道一城之人每年消耗的盐量足以达到百万斤之多, 甚至人再多点,千万斤也不是没有。
光盐一项, 这宜城的官员们每年就会净赚几万两。
可仅仅只有这些吗?
林清垂眸认真的盯着桌面上一包包发黄的粒盐。
盐法变通是先帝继位时改动的,初始也不是没有官盐私卖的情况发生,那时候的情况更加严重, 贪的也更多。
那些证据被暗卫抓到, 一一送回京中,先帝曾言,宁可错杀, 也绝不放过一人。
天禄卫杀了一批又一批,杀到朝堂空缺,杀到再无人敢打盐的主意。
后来这些事情也就没再发生过,最起码林清这么些年,就没收到过在盐上出问题的消息。
这问题不算难,在场几人就没有一个笨人,很快就想到了其中关窍,瑾瑜和裴绍光倒还好,倒是明月瞬间脸色难看下来,“若宜城盐价有异,七十二作为此地暗卫据点的管事,为何一直不曾传回消息?”
叛变?
暗卫叛变,就如同之前的周福生一样,绝非小事!
明月猛地想起之前她与此地暗卫的接触,还有那些安排,顿时有些焦虑。
林清安慰道:“一切就按正常流程走,剩下的那些人究竟有没有问题,很快便能知道。”
明月犹豫道:“可方兰芯那边……”
林清:“无碍。”
方兰芯那边的安排无论有没有问题,都不影响大局,反而更容易看出问题。
瑾瑜忽然开口:“大人早就留意到了?”
林清只是稍稍点了下来,宜城的官员明目张胆的做这些,她却没收到任何消息,这明显就不对劲,所以从始至终她也未从此地暗卫接触过,“想来这贩盐的铺子就有刘家一份吧。”
瑾瑜将其中一份盐往前推了推,“就是这个,就在城北边的刘记商铺里,掌柜声称是刘鸣的人。”
林清笑了笑,这样的话,倒是能将几件事串联在一起了。
有人发现她的行踪,先是派人刺杀,失败之后,猜到她会在刘家下手查探,便杀死刘言才灭口,销毁罪证,以免被她查出什么不该查的事情。
她道:“事已至此,我们兵分两路,我会带着周虎段成查明刘言才的案子,你们明日一起,去问心观。”
明月不知道这个问心观是干嘛的,但林清既然吩咐,她自是无条件听从命令。
一边的瑾瑜和裴绍光也是点头应承。
众人又闲聊几句,便都回房休息了。
林清也上床眯了会,不知不觉间天便黑沉了下来,今夜的天气仍旧不怎么好,云层将夜空遮挡的严严实实,风中裹夹着还未散去的潮气,让人格外不适。
林清指尖一动,弹出一道空气将房中灯火熄灭,而后从柜子里取出一个不大的包裹,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套玄色短打,和一个似哭似笑的鬼面具。
她换上那身衣裳,将鬼面带在脸上,而后悄然从房中翻了出去。
以她目前的身份白日里估计已经被人盯死,暗中行动或许才能看到些不一样的事情。
刘言才虽然死因明确,但还未过一日,加上刘蟾还未判罪,按理应该还停留在知府衙门内部。
林清身如鬼魅,悄无声息的从刘家墙头翻了出去,一路飞檐走壁,原本小半个时辰的路,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也就到了。
深夜的道路上安静极了,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的鸟啼,知府衙门大门紧闭,两侧石狮雄踞,怒目圆睁,张口露齿,凶悍之余,又透着丝丝诡异。
林清看了几眼,而后脚步一拐,走进旁边的空巷之中,足尖借力,飞过院墙。
夜里的衙门出奇的安静,连灯都没亮几盏,将一切都隐藏在黑暗之下。
知府衙门虽有值班的官差,却少有巡逻之事,便是有,也不过是应付了事,极少有认真巡逻的。
林清如入无人之境,轻而易举的便摸到了后衙西北角存放尸体的地方。
这是一间单独的小院子,院门稍稍敞开一道缝隙,院子里黑漆漆的,只有两间连在一起的房子,唯有靠右边的屋子散发着昏黄的光晕,依稀能看见一道影子打在窗纸上,想来应是值夜的仵作。
林清将一切纳入眼里,并未动门,瞥了一眼不远处紧挨着院墙的老树,顺着树干悄然翻入院内,疾走几步,矮身躲过亮灯的屋子,逼近另一间,缓缓打开窗户,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今夜的风声不小,院外那棵老树被吹得呜呜直响,将这动静轻易的遮盖住,另间房中的仵作没有察觉到丝毫异常。
林清顺着窗缝向室内看去,这屋子极大,两侧各摆着五六张尸床,大多空着,唯有靠窗这边的三张尸床上有尸体。
林清又撇了一眼亮着灯的屋子,确定没有引起动向,顺着窗户跃进室内。
三张放着尸体的尸床都被白布蒙着,从头到脚,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见。
林清走到第一张尸床旁,将白布掀开,里面是一具烧焦的尸体,看来死亡的时间不算久,口鼻有灰,的确是被烧死的,只是右腕齐齐断裂,不翼而飞。
显然这不会是今天死去的刘言才。
林清将白布合上,而后转过身,看向身后同样存放着尸体的尸床。
黑暗之中,盖布散发着一种诡异的惨白,许是夜风灌入,那布微微掀开一点,露出一截小巧的尾指。
林清的微微眯起眼,伸出手抓住那盖头的白布,向下缓缓掀开。
偏在此时,异变突起。
那白布骤然飞起,原本躺在床上的尸体猛地坐起,伸手向她的脖子掐过来。
林清一掌隔开对方,另一只手已然握成拳头朝对方脸上砸去,却同样被对方躲开。
黑暗之中,只剩下拳脚碰撞的声音,拳拳到肉,以及出招时响起的破空声。
眨眼间就是数十招,却都是越打越心惊。
林清紧紧蹙眉,再次一掌将对方拍开,这人的武艺几乎与她旗鼓相当,又不能发出大动静惊动旁人,束手束脚,根本无法将对手迅速拿下。
对方似乎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出招更加凌厉。
双方都打出了火气,手同时摸向了武器。
偏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一点灯光由远及近,还有稀碎的喃喃自语,“真是奇怪,这大晚上的,怎么听起来好像有声音?”
林清与那人的动作齐齐一顿,猛地分开,同时钻入滑入两张尸床底部,避息等待着。
灯光越来越近,值夜的老仵作慢悠悠走了进来。
那双脚与光源缓缓移动,从他们的头前走过。
那人指尖一弹,一枚铜钱袭向林清上方的尸床。
林清指尖已然夹着一枚铜钱,猛然弹出,力道不大不小,正好将那铜钱撞开,坠落在那人前方不远的位置。
铜钱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老仵作听见动静,提起油灯向那边看去,正好看见地上的两枚铜钱,顿时眼前一亮,提着灯就走了过来。
那人瞬间脸色一变,瞅了林清一眼,转而又是弹出一抹黄色,正好打中老仵作手中的油灯。
灯火骤然熄灭,一切重归于黑暗。
林清瞬间从床下滚出,移到老仵作身后,转而飞上房梁,再一看,那人也飞了上来,占据了另一根房梁。
下一刻,老仵作已然将油灯重新点亮,喃喃自语:“怎么就突然熄了呢,吓我一跳。”
他左右瞧了瞧,最后一眼看见被打开的窗户,恍然大悟,“我说怎么回事呢,原是窗户被风吹开了。”
他将窗户关上,这才过去将两枚铜钱揣入怀中,哼着小曲儿离开了。
停尸房内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林清这次没有动手,仔细盯着对面那人,他也就二十来岁的年纪,一身灰布道袍,面目清秀,脸上带着急迫。
或许是知道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他低声道:“先停手,有话好说。”
林清警惕的盯着这人,“你是谁?”
那人开口:“我是问心观的道士,叫我三杨就行。”
林清又是一愣,问心观的道士?
她压低声音,问道:“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做什么,总不能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三杨脸上一黑,道:“实不相瞒,刘蟾与小道有些交情,他那人虽有些骄纵,但绝不会滥杀无辜,所以才深夜来此,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看来阁下与小道目的一致,不知尊姓大名?”
林清扶了扶脸上的鬼面具,“周福生。”
第280章 第 280 章 宜城
第280章
既然都是为了刘言才尸体来的, 不论目的为何,没必要将时间浪费在缠斗上。
林清走到那第三张放着尸体的尸床右侧,瞥了眼已绕到左侧的三杨道士,伸手掀开白布。
刘言才的尸身已经被处理过, 整体透着一股奇怪的青紫色, 表面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尸斑, 胸口处的血窟窿格外显眼,只是伤口外围, 围着一圈奇怪的黑色。
三杨也注意到了这伤口的异常, “这伤口是有毒?”
林清也是微微一怔,那匕首刺入胸口, 刘言才又活不了,为何还要多此一举下毒呢?
而且刘蟾只不过是一介商户少爷罢了,带把匕首倒是正常,可涂毒这种事就不像是他该做出的事情了。
三杨好奇问道:“你怎么看?”
“用眼看。”林清不咸不淡的回了句, 而后将视线放在尸床床头的位置。
衙门里命案不多, 一般证据也都保存在停尸房内, 就在窗前放置一个小小的两层木架, 从凶器到随身物品都摆在上面。
林清拿起桌面上的匕首敲了敲,刃上的血迹仍在, 匕首的刀柄上镶嵌着大大小小的宝石和珍珠,一看便是富家子弟把玩的,并非真正杀人的兵刃。
而且刃上血迹正常, 不见黑色, 除了血腥味以外也没有其他不对的气味,正如她猜想的那样,刃上并未涂毒。
既然无毒, 那么伤口上的圈黑色是怎么来的?
林清忽然想起她嗅到那些夹杂着檀香味的粉末,难道是那些东西吗?
她的视线再次放在这小小的木架上,忽然发现就在木架下层的位置放着一个小小的三角形的符纸。
林清将那符纸拿起,小心拆开,看着上面如同鬼画符一般的纹路,静默片刻,将符纸递给三杨,“这是什么?”
三杨拿着符纸,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我们问心观的辟邪符。”
林清目光微凝,“刘言才去过问心观?”
“宜城人大多都去过,这也没什么稀奇的。”三杨顿了下,道:“不过你若是想查他何时去过,我倒是有办法。”
林清:“别打哑谜,我们都是为了救刘蟾,目的也算一致。”
三杨道:“一般人去了问心观,请的都是平安福,会请辟邪符的不多,观内能画这符的也不多,我可以回去打探一下,明日子时,我们在山下见面,到时我再告诉你。”
他顿了下,试探着问道:“对了,你查到了什么吗?”
林清瞥了他一眼,顺着窗户翻出去了。
要做的事情已经做了,下一步自是回去睡觉。
林清想的美好,却忽略了三杨跟上她的决心,以及相差不多的武功。
打又一时分不出胜负,走,又如跟屁虫一样撵都撵不走。
林清这辈子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棘手的问题。
当她走上街道,身后的三杨如同念经一般继续叨咕:“你就告诉我呗,我这人头脑简单,也分析不出什么,你告诉我,我也好帮你不是。”
林清:“……”
三杨:“你为什么带着面具啊,是见不得人吗,可听你的声音还很年轻啊。”
林清:“……”
三杨:“你走慢点,刚刚跟你打架,我身上这会还疼着,你也是,专下死手,这样可不好,对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是刘蟾的什么人啊,朋友吗?可我没见过你啊,哦……我知道了,你是他养在外面的,对吧。”
林清忍了又忍才没一拳头砸出去,这什么脑回路,她一身男装,还养在外面,也没看出刘蟾好那一口啊。
林清加快脚步,拐了个弯,突然听见远处来传熙熙攘攘的声音,听上去似乎很热闹。
夜风中夹杂着丝丝缕缕的脂粉气,不用脑子都知道那街上是做什么的。
林清心思微动,倒是正好。
她转身往那街上走,也就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就看见了那花街的入口。
她带着鬼面具,大多姑娘看见时多少有些害怕。
林清也不介意,直到停在一家名为迎春院的青楼前,看着外面花枝招展的姑娘们,抽出一沓银票摇了摇。
十来位姑娘原本还有些犹豫,一见那银票瞬间两眼放过,银铃一般娇笑着就迎了上来,左一句“公子这面具当真俊俏”,右一句“公子实乃天人之姿,真真是让人见了便走不动路呢。”
好听的话一句接着一句,反正看不到脸也没关系,就把人往天仙上夸就对了。
林清笑眯眯的将银票交给了姑娘们,“今日可不止本公子一个,看见后面那位没有,今日可是头一回呢,谁能请他进来,赏银翻倍,谁能灌他一杯酒水,再翻三倍。”
这话一出,却是让姑娘们更加心花怒放,大半涌向后面的三杨,青楼里不缺能花钱的主儿,但像林清这么个能砸银子的,那是一年也碰不见两个。
三杨原本还在纠结要不要进去,瞬间就被姑娘们给围住了,香风阵阵,娇语连连。
“这么俊俏的小道长奴家还是第一次见。”
“小道长看看奴家啊,今日定要与奴家多饮几杯。”
“小道长……”
“小道长……”
……
三杨被那一声声道长叫得脸颊通红,努力的挣扎了几下,但姑娘们实在抱得太紧了。
他甚至能感觉到某些不一样的触感,那脸上的红晕瞬间下涌,连脖子都红透了,实在不敢挣扎,被推着往里走。
林清嗤笑一声,转身走入楼中。
宜城虽小,可销金窟里仍旧奢靡,林清给的银子足,足到即便她带着一张渗人的鬼面具,仍旧被楼里的姑娘们兴奋的簇拥着,进入楼里最好的房间。
三杨跟在后面,一张脸都快红透了,想要还手,又怕自己力气过大,将姑娘们那细腻柔软的手腕掰断,最后被生生按在了林清对面的位置。
酒菜上来,林清只是稍稍举杯示意了一下,十来位姑娘便如疯了一般,你方唱罢我方登场,酒水是一杯连着一杯。
三轮下来,三杨已是两眼发直,嘴唇哆哆嗦嗦,说话嘴瓢。
又来两轮,三杨眼睛一闭,脸着桌面,砰的一声,睡死过去。
姑娘们恋恋不舍的收回手,恨不能把人薅起来再来几杯。
林清笑了笑,再次拿出一沓银票放在桌上,而后挥挥手。
姑娘们拿了银票,高兴的退了出去。
房间里就只剩下林清与三杨二人。
她放下从未动过的酒杯,将三杨扛到了床上,轻轻拍拍他的脸。
三杨浑身酒气,咕哝了一句什么,声音很低,脑袋往一侧偏了下,接着睡着了。
林清的视线向下缓缓移动。
问心观能得到她的行踪,刘蟾与问心观的道士相交,刘言才手里拿着问心观的驱邪符。
如今又多了一个武功能与她旗鼓相当的三杨道士。
简直就是巧合他妈给巧合开门,巧合到家了。
既如此,她也就不客气了。
若衣物暗藏内袋,基本也就是那几个地方,林清算是惯犯,对这方面极为了解,稍稍一探,很快就锁定了左手袖中的一处暗袋,指尖轻轻拨开暗扣,手探进去,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
这是一块腰牌,也就婴儿拳头大小,通体漆黑,似玉非玉,上面雕着一只正在进食的饕餮。
林清掂了掂腰牌的重量,收进自己的暗袋之中。
既然问心观有问题,这块腰牌保不准就能有什么用处,且先留着,看看情况再说。
林清将床纱放下,贴心关好门窗,顺着后门离开青楼,又去街上转了两圈方才潜回刘府,躺床上补了会眠。
等她清醒过来天已大亮。
周虎与段成送来饭菜清水,而后就在旁边候着。
林清坐在椅子上,提起汤匙瞥了眼碗中的粥羹,忽而问道:“孟杰回来了吗?”
周虎回道:“昨夜回了,不过淋了雨,有些发热,这会还在房里养病。”
林清拿着汤匙的手微微顿了下,嘱咐道:“既然病了,最近让他好好歇着吧。”
周虎嘿嘿一笑,“公子尽管放心,咱们这身子骨壮实着,一点风寒罢了,过个两三日也就好了。”
林清无奈摇了摇头,继续低头吃饭,只是碗还没放下,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抬眼,就见瑾瑜匆匆走来,颇为繁复的衣角随着他的步伐散乱开来。
林清微微蹙起双眉,瑾瑜向来注重仪表,能让他急成这般,只怕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果不其然,瑾瑜疾步来到她面前站定,沉声道:“公子,问心观清晨失火!”
林清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脸色微变。
早不烧晚不烧,偏偏她要查到那,这火便烧起来了!
“可有活口?”
瑾瑜叹息一声,“如今大火还在烧着,人已无法进出,若有活口只怕也出不来了。”
林清沉下脸,唇角轻抿,“这火蹊跷,只怕是杀人灭口,毁灭证据。”
瑾瑜:“明月和绍光在那边守着,官差已经过去了。”
林清:“我们也去,把刘青叫上,用刘家的牌子。”
“诺。”瑾瑜应了一声,出去寻找刘青,段成和周虎去预备马车。
一刻钟后,刘府门外已然停了两辆马车,刘青站在车前,行礼过后,方才与林清上车。
问心观在郊外十里外,还没到地方就看见远处飘起的滚滚浓烟。
待几人下了马车,就见官差已经此处围住,外面仍有不少百姓远远围观。
明月与裴绍光就混在人群之中,看见林清立即过来,跟在后面。
刘青已经打理好一切,衙役只是挥挥手示意他们过去。
林清疾走几步,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皮肤已经感受到些许不适,就像是一种干裂后的疼,刺鼻的烟气熏得人上不来气。
再往前,就见原本道观的位置已是一片滔天火海,火焰燃烧的动静不算小,偶尔夹杂着房屋倒塌时的动静。
这么大的火,以如今的手段,确实连救的必要都不存在,只能等大火自己熄灭。
林清没回刘府,就在附近寻了户农家住下,等待火熄。
这火一烧便烧了一日一夜。
等林清再次来到这里已是隔日的清晨。
大火熄了,却仍有些地方残存着火苗,黑灰之下,满地狼藉。
先一步赶到的官差正费力的整理废物,将一具具焦尸从火场里抬出来,在外面的空地上摆成一排。
有一人站在焦尸附近,正呆愣愣的看着这一切。
是三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