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 121 章 科举疑云


    第121章


    林清干脆窝在榻上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这书的剧情也是不错,大概就是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俩人来来回回折腾几百章还没表白的那种。


    许是地龙太热, 她又一夜未眠, 这会儿竟觉得有些困顿了, 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不知何时,偶尔一点脚步声传入耳中, 林清嗖的一下睁眼坐起来, 就见李明霄正好迈过门槛,刘烨跟在后面。


    李明霄回来的路上已经听刘烨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他看着林清眉目间还未散去的疲惫,心中有些难受,“昨夜又要你又受累了。”


    林清笑了笑,起身整理好衣服, “经过昨夜的事情, 好歹知道这洗星花粉刹盟里面也有, 而且顾春研发的这个香囊也确实管用。”


    而且当时刘烨与裴绍光明明没有香包, 却因为离她近很快就解了药性,显然这药包的辐射范围不小。


    李明霄:“一会让太医多配些分发给暗卫禁军, 顾大夫那边,朕一会让吴德福跑一趟,多赏赐一些珍宝。”


    他话题一转, 又道:“听说落花阁的人都被抓了, 那个杀害丫鬟的瑶琴,你准备怎么办?”


    林清:“瑶琴此人有些古怪,再放放吧, 或许会有意外收获,其他人审讯一下,若无问题放了就是。”


    李明霄叹息一声,眸中多了一抹忧虑,“北境的莲花教,华宁的浮屠宫,如今连南境的刹盟都在蠢蠢欲动,这天下只怕有乱世之像。”


    虽说江湖势力与朝廷互不牵扯,可在江湖势力中真能够做大的,又有几个和朝廷没点纠葛,便是大渊朝廷也有扶持的江湖势力,只不过天禄司更有性价比。


    林清:“说到底还是另外两家不安于现状罢了。”


    另外两家便是盛国与朔国了。


    “落花阁这次的事可以说有意外,也有人特意为之。平阳郡主被夏月瑶、钱翎和许清商三人算计,福慧长公主求到陛下这,必定要我接手,当时觉得倒是没什么,不过是查些消息罢了,可现在想想,却觉得有些奇怪。”


    “告状有衙门,巡城有卫所,宫里有禁卫,便是威武侯府已经落魄,也必然有自己的耳目,可为何一定要落在我的身上?”


    之后的事情就更是离奇,明月的功夫绝不可能暴露,可偏偏她被夏月珂看见了,起因是因为那只名叫豆包的猫。


    还有落花阁。


    李明霄道:“阿清有何见解直说就是。”


    林清回过神来,将她偷听到的高入春与卢献的对话复述一遍,道:“似乎有人故意让我发现夏翰榕有问题,然后让我发现隐藏在落花阁内的高入春和卢献筹谋春闱泄题之事,也是在这时,有另一波人想趁机杀我。”


    这也就能解释其中的矛盾之处了。


    李明霄的脸色很是难看,“主考官是朕与几位太傅一同订下的,并未告诉别人。”


    也就是说若颜回有问题,那这几位太傅中至少有一位也有问题。


    林清:“颜回之事我不过是偷听卢献对话所获,并没有实质性证据。”


    李明霄眸光微沉,“听闻你昨日传卢献问话,被他拒了?”


    林清点点头,看了刘烨一眼,刘烨转过头,当没看见。


    李明霄:“朕给你一道圣旨,立即查抄卢府。”他撇了一眼站姿端正的刘烨,“就让刘烨给你打打下手吧。”


    “好。”林清拿到圣旨,立即去营里点足千名天禄卫,浩浩荡荡的来到城北卢府。


    青天白日,宽阔的街道上满是来往的百姓,摊贩们大声的吆喝着,远处突然间马蹄阵阵,绯红的官袍犹如夜中烈云。


    大家伙反应过来,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天禄卫来了”,所有人惊恐的躲到两侧,将马路几乎全部让了出来。


    林清骑着一匹枣红大马,后面跟着刘烨、周虎和王武,再往后就是排成两排的天禄卫,一直延伸到远方。


    卢献五品官,他住的地方只是一处两进的院子。


    林清打了个手势,天禄卫立即向左右散开,将整个卢家团团围住。


    卢家的门房被这阵势吓的屁滚尿流的往里面跑。


    周虎狞笑着上去对着那两扇关着的大门就是一脚,只听轰的一声,胳膊粗的门闩愣是直接断成了两截。


    大门被推开,天禄卫如潮水一般涌了进去。


    王武带队去里面拿人,周虎找来两把椅子,还给林清和刘烨寻了杯热茶。


    林清坐在椅子上,一手端着热茶,另一只手捏着杯盖轻轻刮着茶沫。


    刘烨是第一次跟人抄家,多少有点紧张,板板正正的坐在椅子上,唇角都快抿成一条线了。


    不一会,府里的人口就全被押到正院。


    妻妾子女加一起十余人,下人二十来人,全部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刘烨紧紧蹙眉,“还没找到卢献,用不用审问一下?”


    林清悠闲的喝着茶,“不用急,王叔亲自带人去的,只要卢献还在这宅子里就逃不出去。”


    刘烨闻言不再说话。


    约莫半盏茶后,王武亲手抓着卢献回来了,卢献只穿着一身贴身衣物,一脸泥污,头上还顶着半片烂菜叶子。


    王武将人扔在那些卢家人旁边,走到林清面前,道:“他藏在菜窖的菜堆里,把人从里面刨出来慢了些。”


    林清都有点震惊,藏在菜窖里倒是正常,用菜把自己堆起来的那就真不多见了。


    卢献吐了口唾沫,“呸,我卢献虽然官位不高,却是铮铮铁骨,反倒是你天禄司臭名昭著,为排除异己,无所不用其极,如今更是如此褥我至此,此仇不报,我卢献枉为人!”


    林清揉揉耳朵,对周虎问道:“这话本官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周虎提醒道:“之前咱们抄户部尚书王端那家的时候,那个王端一开始也是这么说的,结果没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被大人给证据确凿了。”


    林清恍然大悟哦了一声,“这样啊,巧了,可惜王端已经死了,要不然还能跟他搭个伴,交流交流经验。”


    卢献被这话气的脸红脖子粗,王端到底怎么回事京里谁不清楚,竟然拿他跟王端比,可眼下这种情况又让他心中发寒。


    林清讽刺一笑,“论官位,你还真没资格跟王端比,人家好歹是户部尚书,实权在握呢,你呢,五品学士,谁给你的胆子敢沾染科举的?”


    她直接将圣旨塞给卢献,“本官就不念了,自己看吧。”


    卢献只觉要糟,打开圣旨一看,上面条条罪状,皆指责他与人串通贩卖考题,借科举敛财。


    他拿着圣旨的手微微发抖,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只凭伯爷一人之言便断下官有罪,下官不服!”


    林清:“昨日先有本官亲耳听到你与高入春所言,后有周虎看清卢大人真容,再说高入春都已经招了,你还在狡辩什么?”


    高入春招的是最快的那一批,刑具往身上一上,沾了盐水的鞭子还没打下去,就已经如倒豆子一般招的干干净净,骨头软的都能跟泥鳅拼一拼了。


    卢献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反正我不服!我要告御状!你们这是污蔑,是陷害忠良!”


    “非要跟本官玩这一套是不是?”林清叹了口气,“安安静静的去死不好吗。”


    她喝下一口热茶,状似不经心的说道:“鹦鹉死了。”


    卢献猛地瞪大眼睛,瞳孔震荡,收缩,又归于平静。


    林清继续说道:“你们都是刹盟的人,你不姓卢,你也不是卢献,你复姓燕卢,是南境燕卢一族的族人。”


    “传闻燕卢氏族人皆不食用猪肉,昨日的红豆饼却放了猪油,这才让你动了怒气。”


    卢献瞳孔巨震,心脏逐渐被恐惧覆盖,“这天底下不喜欢吃猪肉的人多了,难道林大人只凭这一点就断定我不是卢献?”


    林清看向旁边同样脸色巨变的卢夫人,“听闻卢夫人与卢大人是少年夫妻,以前卢大人在饮食上可有忌讳?”


    卢夫人脸上毫无血色,咬着牙摇了摇头,“并无忌讳,对猪肉虽然不喜,但也会吃些,还是从三年前开始忌讳的。”


    “那日他与友人出门赏菊,回来后就好似变了一个人,看见菜里的猪肉,便砸了桌子,也从那日起就没进过我的房里,反倒是纳了两房美娇娘,日日宿在那边。”


    “原本罪妇还以为是自己年老色衰,直到方才听了大人的话,才如茅塞顿开,此人必定不是罪妇的夫君!”


    卢献没想到事到临头,一个后宅妇人竟然也敢插他两刀,怒道:“你胡说什么,睁开你狗眼好好看看,我不是卢献还能是谁!”


    卢夫人咬着唇不说话。


    “卢夫人倒是聪明人。”林清笑了笑,下一瞬她的长剑出鞘,银光触到卢献脸颊的皮肤,却又刹然而止。


    林清抓住那处切口,狠狠往下一撕,只听撕拉一声,那张脸皮就从卢献那张脸上撕了下来,露出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刘烨原本只是坐在一边默默看着林清,这会却震惊的下意识将身体绷紧,“你是谁!”


    林清试了下这人皮假面的手感,总体来说做得不错。


    卢家人也被吓坏了,惊恐的想要远离,可一想到是这个人害他们卢家被抄,又恨不得上去撕咬几口,一时间骂声阵阵。


    周虎眼睛一横,腰刀拔出一半,闪烁着银光的刀刃晃得人眼睛生疼,“谁再废话,老子现在就送他去见阎王!”


    卢家人这才老实下来,丧气的垂着头不说话。


    卢献阻止不及,眼下已然如此,干脆破罐子破摔,目光满是震惊和不理解,“在宫里经常听见旁人说起昭勇伯有多聪明,我一直嗤之以鼻,现在我却是信了,林清,我自认为从未露出踪迹,你究竟是如何发现我的?”


    “追根究底不是我要抓你,而是有人将你送到我的手上。”林清勾起唇,“真可悲啊,竟然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不过是条被丢弃的狗。”


    卢献惊得险些从地上蹦起来,“你胡说!”


    林清不慌不忙,“是谁让你藏在菜窖的?”


    第122章 第 122 章 科举疑云


    第122章


    卢献听了这话, 脸上血色尽失。


    林清:“你与高入春密谋时间不定,若无人引导,本官如何能知道,既然查到你了, 那么顺着你资料往前查一切也就明朗了, 一个人若无特殊遭遇, 又怎会性格前判若两人。”


    “也是凑巧,本官在北境时也曾见过一位制作这种人皮假面的高手, 他叫愁长青。”林清观察着卢献, 却见卢献低垂着头,瞳孔颤动了一下。


    林清收回视线, 接过周虎递来续好的热茶。


    卢献:“可这仍旧不能证明我是燕卢一族的族人!”


    林清:“嗯,的确不能,所以本官说‘鹦鹉死了’。”


    卢献若对鹦鹉的死无动于衷,她今日便要走另一个套路了;偏偏卢献对鹦鹉的死很是震惊, 这就能说明一些问题了。


    比如卢献与鹦鹉的关系, 她私下里问过老鸨, 鹦鹉也是三年前进入落花阁为婢的。


    一个是三年前性格大变, 一个是三年前卖身为婢,且又互相认识, 二人之间必然有所联系。


    鹦鹉是九兽坊的人,九兽坊归于刹盟,本宗就在南境外, 那么那些氏族又不食用猪肉的, 唯有燕卢一族。


    林清回忆了一下,“说起来,本官记得真正的卢献之母便是燕卢氏一族的远亲, 卢大人没有父亲,从母性,因算学天赋极高,由先帝钦点为五品学士,后在裕德苑教授皇族算学。”


    这大概也是那位真正的卢献被燕卢氏盯上顶替的原因。


    卢献跌坐在地上,他觉得自己并不笨,相反,他能在卢府安稳度过三年,还没引起朝廷的注意,可见他的聪明,可他却分不清林清哪一句话是试探,哪一句话是陷阱,哪一句话意有所指,又是哪一句话在陈述真相。


    就好似有一张无形的网不断向他靠近。


    在这之前,他都不知道他已经被放弃了……


    林清笑笑,“你可以不认罪,也可以接着倔,没关系,反正有一句话说得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所以本官今天本来也没打算以理服人,这卢家该抄就抄了吧。”


    “大人!”卢夫人急了。


    林清:“查抄卢府乃是圣旨,夫人总不会想让本官抗旨吧,不过待审讯之后若卢家之人的确不知真相,本官会奏请陛下,归还卢家财物。”


    这话也算是给卢家一颗定心丸,前提是卢家人真的没有参与其中。


    天禄卫分成两队,一队开始规整卢家财物一一装箱,另一队则开始搜刮证据,也看看是否有密室一类的存在。


    不多时,就有秘阁被不断发现打开,有些是价值珍贵的珠宝,有些则是书信账册。


    林清对于大渊朝上到皇帝下到百姓热衷记账这件事,到现在都觉得很清奇。


    若是好事或者日常记账也就罢了,干点见不得人的事也得往上写,还得写得清楚明白,生怕漏算一笔在上面人那捞不着好。


    态度很上进,但不推荐。


    林清翻开账册,发现上面写着一个个人名,下面是收受的财物,最少的也有百两,最多的已经过万了。


    她甚至还在里面看见了夏翰榕和高入春的名字。


    林清将名册递给周虎,“去弄份京中举人的名册对比一下,但凡给过钱的,全部圈出来,等待陛下发落。”


    “诺!”周虎双手接过账册,转身往卢家门外走。


    王武与几个弟兄将账册大致过了一遍,而后黑着脸来到林清面前,道:“禀大人,账册上的银子与咱们搜出来的,缺口很大。”


    林清:“去查查卢府最近可有车马出行,在钱庄可有大额存账,卢家人可有出过城或者铺子交易有异常的。”


    王武领命离开了。


    林清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刘烨,来都来了,我们今日便也逛逛这卢府吧。”


    “好。”刘烨也站起来,跟在林清的后面。


    林清说逛那就真的是闲逛,东逛逛西瞧瞧,百户朱辉也跟在后面,还特意找来一个卢家下人给林清引路。


    两进的院子也没有多大,转上一圈用不了一盏茶的功夫。


    看得出来卢家人的居住环境很是拥挤,基本房子挨着房子,连园子造景也只有小小的一块地方。


    穿过园子,就见前方竟盖了一处戏台。


    看样子这似乎原本是间院子,房屋已经被拆,碎瓦破砖被堆在一边还未收走,戏台几乎占满了整间院子,样式颇为奢华。


    刘烨颇为疑惑,“这卢家人口居住的屋子都快不够用了,为何还要拆屋子搭戏台?”


    那下人名叫三乐,回道:“戏台子是半年前我家老……”下人想到那人压根不是他们家老爷,换了个词接着道:“那位让搭的,听说是想请个戏班回来唱戏。”


    林清倒是来了几分兴致,“哪个戏班?”


    三乐道:“是西街上的,叫德福戏楼,他喜欢听那位许姓优伶的戏,哪知后来那位优伶出事了,也就不了了之了。”


    林清微微一怔,“许清商?”


    三乐:“是他,没搭戏台前那位也曾请许公子入府唱过几回戏,那咿咿呀呀的调子,咱们做下人的在院外都听得清清楚楚。”


    林清:“许清商最后一次过来是什么时候?”


    三乐回忆了一会,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大约是半月前吧,奴在那位身边当差的,那天好像都快三更天了,那位突然要奴送些茶水去书房,奴送茶的时候徐公子披着一件斗篷,就在屋里坐着。”


    这时王武回来了,“大人,卢家最近并无大批的金银动向。”


    林清颔首,而后走上戏台。


    刘烨紧随其后。


    林清也去过两次戏楼,宫中的戏台也经常得见,照她的角度来看,就是一块高台,四根柱子,外加一个屋顶,构造大差不差,但华丽程度却是不同。


    卢家这处戏台起码能排到中上。


    卢献一个五品官,月俸也才二十两,还要养这么一大家子人,却建造这样一个戏台,明显就有问题。


    刘烨也在戏台上绕了一圈,却没看出什么异常,“你想到了什么?”


    林清:“我在想这个戏台突兀又明显,那个假卢献也不像是个蠢货,他真的会把贪来的东西藏在这吗?”


    刘烨却不赞同,“可若要建造密室,必定要动土,卢府动土的地方唯有这处戏台。”


    林清:“真的只有戏台吗?”


    他们看向三乐,三乐挠了挠脑袋,“府中新建的地方就只有这处戏台了。”


    林清:“除此之外,可还有动土的地方?”


    三乐回忆了一会,道:“大约是四月之前,老夫人的佛堂屋顶漏了一个洞,当时正好在修建戏台,那位便抽了一些人手过去修屋顶了。”


    林清:“去佛堂。”


    三乐不明所以,默默在前面引路。


    这间佛堂在后院一间厢房里,卢献的母亲早已故去,那间佛堂往常并无人使用,门上的锁头被撬开了,三乐摸索着进去将蜡烛一一点上。


    屋子里只有一张供桌,桌上摆着一尊泥塑的观音像,足有半壁高,像体下方是一个大香炉,炉旁放着一串念珠。


    地上则只有两个蒲团。


    林清转了一圈,不禁微微蹙眉,乍一看好像真没什么多余的东西。


    刘烨一直沉默的站在一侧,此时忽然让人退下,将门关上了。


    林清正在观察神像,见状扭头看他,“怎么了?”


    刘烨紧抿着唇,好一会,才开口,“你方才太过冒险了,一旦卢献抗住压力,你要如何下台?”


    林清笑笑:“我刚刚不是说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管他卢献是真是假,皇帝让他死,他乖乖去死就是了。”


    刘烨执拗的追问:“若卢献那张脸是真的呢?”


    林清:“你没发现卢献的皮肤褶皱其实有稍微的错位吗?而且他明明有很大的情绪波动,脸上的血气却没有因此产生波动,做表情时也有一定的滞涩。”


    刘烨双眸微垂,喉咙间似乎多了一抹苦涩,“我有时真分不清你哪一句才是真话。”


    林清只觉莫名其妙,“咱们俩虽说办过案子,也算是性格相合的同僚,姑且算是朋友吧,可好像还没亲近到我什么事情都要告诉你?”


    她承认她今日确实是有目的,也从假卢献嘴里得到一些她想要知道的事情,可这与刘烨有什么关系?


    她办案子也没藏着掖着不给线索啊?


    刘烨呼吸一滞,心里莫名有些难过,他年纪轻轻已是大理寺正,经他手的案子也是不少,不敢说全部,至少九成的案子他都能一人处理。


    他每日除了手中的公务,对其他事情从不上心,直至瑞王府中毒的案子,让他第一次有想要结交一个人的想法。


    那时他觉得他与林清并不相差多少,可接下来的侯府真假贵女的案子便给了他一个沉重的打击。


    他什么都查不到,几乎是空手而回,皇帝愿意放他一马,可他却无法踏过他心里那道坎。


    昨夜再次看见林清,他的人生忽然第一次出现一种名为自卑的情绪,是他小人之心了。


    刘烨瞬间清醒过来,深深鞠下一躬,“是下官失态了。”


    林清叹了口气,安慰道:“胜败乃是兵家常事,我也不是没办过错案,每次错了都要挨我师父一顿好打,这经历多了也就习惯了,再者说我是天禄司的,是给皇帝办事的,又不是专门查案的,该拿拿该放放,该打打该杀就杀,与我而言,其实公道正义并不重要,也就不会拘泥于形式。”


    “但你不一样,你是大理寺的官,你要的是公正无私明辨是非,咱们两个走的,并不是一条道。”


    她哪里看不出来,刘烨这小子就是太认真了,一时受挫导致心境受损,转过弯来就好了。


    刘烨更是内疚,“我……”


    林清挥挥手,“不用道歉了,谁还没个崩溃的时候,过去也就算了,若真说起来,我还是挺喜欢你的。”


    刘烨有些不信,“喜欢我什么?”


    林清:“脸好。”


    刘烨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第123章 第 123 章 科举疑云


    第123章


    刘烨没想到林清会这么说, 上一刻他还在感慨林清的胸襟广阔,下一刻就被夸脸好,尤其林清那态度格外认真,一点不见轻浮。


    就……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刘烨下意识往旁边挪了几步, 咣当一声撞在旁边的供桌上, 桌角划过地面发出难听的嘎吱声, 供桌上的香炉摇晃了一下,随之摔在地上, 滚了两圈, 残余的香灰撒在地板上。


    林清也被刘烨这番举动吓了一跳,见刘烨一直揉着腰, “要不你出去歇一会?”


    刘烨摇摇头,“我没事,线索重要。”


    林清也不勉强,一抬头, 视线下意识落在那尊菩萨像上, “奇怪, 这供桌都歪了, 这像体怎么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她走过去,将那像体试着移动了一下, 果然感受到一阵阻力,她猛地往外一拉,只听碰的一声, 供桌下方的地板弹开, 露出一条向下的暗道。


    林清立即抚上剑柄,“我去看看,你去叫周虎他们过来接应。”


    刘烨应下, 立即出去了。


    林清弯腰钻入暗道之中。


    这条暗道似乎挖的很是仓促,勉强有一人高度,宽度不足两人,大部分都是土洞,偶尔有些地方用木头顶着顶部。


    洞周亮着火把,林清轻轻捂住鼻子,浓郁的火油气味不断冲击着她的嗅觉,太浓郁了,似乎是刚刚换过的新火把。


    她凑近看了看,果然在地上看到滴落的火油痕迹。


    有人。


    林清放弃长剑,转而抽出别在靴里的匕首,继续前行。


    这时,前方忽然传来两人的对话声。


    “情况怎么样了?”


    “不知道,天禄卫突然包围卢家,只怕咱们露头就得死。”


    “那帮天禄卫是狗鼻子嘛,咱们这么小心居然都被他们闻到味了。”


    “谁让咱们天和道背叛了上人呢,没有盟友,谁还管我们死活。”


    “真特NN的后悔!”


    “别想那么多,这些银子可是关乎到我们之后能否活命的,拼了命也得给老子看住了,否则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知道了,我再去探探情况吧。”


    脚步声越来越近,林清反握匕首,就在那人露面之时,脚尖点地向前突冲,银光一闪而过,下一瞬,已然割断那人的脖子,快,狠,准,绝不留情。


    那人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死了。


    “谁!”里面的人也察觉不到不对,往这边跑过来。


    林清直接将手中匕首掷出,匕首快如利剑,直直刺向那人胸口。


    那人反应也快,匆匆提刀抵挡,匕首钉在刀背上,发出‘叮’的一声,巨大的力道带着那人不断后退,好不容易卸了力道,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一抬头,林清的脚已经到了他跟前。


    林清飞起一脚踹在那人的胸口,肋骨骤然断裂,胸口处陷下,口吐黑血,眼瞅着进气少出气多,活不成了。


    林清这才抬头看向四周。


    这是一间极为简陋的密室,上方设有透气的砖孔,四周的墙壁只是黄土垒起的土墙,角落处堆着几箱银子,上方还有几个略小些的盒子。


    她将这些盒子打开,发现其中一个装的全是银票,另一个则装着几封书信。


    其中一封是这些人向上汇报又收取多少银子,似是这些人还没发出去的,剩下几封则是回信,每一封上大概只有两个字——已阅。


    落款是一个“雾”字。


    这还真是她读过最简洁的回信……


    刘烨已经带着天禄卫下来了。


    他拿起两封书信看了眼,紧紧蹙起眉毛,“只有两个字。”


    他捏了下纸张,犹豫道:“这纸……”


    林清:“是国子监特有的远山青,听闻是几个学子发明的,不外售。”


    刘烨颇为惊讶,“你知道?”


    林清:“刚回来那会不少人送了贺礼,就国子监送了我一沓纸,印象不深都不行。”


    刘烨:“所以我们现在要去调查国子监吗?”


    林清脸上带着笑,眼睛里却散发着阵阵寒意,“不,我先回府一趟,找个人,畅聊一下人生。”


    刘烨莫名有些冷,下意识点点头。


    抄家,整理财物,登册记录,押送犯人,天禄卫最是熟悉,干起活来也是迅速,等他们把银子抬出去,这活也基本到了尾声。


    林清翻身上马一个人回了昭勇伯府,路过点心摊子的时候顺便买了两包蜜饯。


    伯府的门房是从天禄卫退下来的老人,看见林清时还愣了一下,赶紧开门迎接。


    林清将麻绳交给他,一进院子,林文就迎了上来。


    林清边走边问:“漪澜院今日有人出去吗?”


    林文:“昨夜裴公子受了惊吓,今日大家都在。”


    林清冷笑,“他们倒是感情好。”


    说话的功夫,她已经穿过院子来到了漪澜院门外,依稀能听见院子里传来的说话声,诗词歌赋,各地趣闻,偶尔夹杂着几声爽朗的笑声。


    林清只觉心口一股怒火蹭蹭上涨,她微笑着打开门,院子里的谈话声刹然而止。


    院子里,放着两张书桌,裴绍光与穆晚唐一人占了一张,桌上放着笔墨,还有各有一张画到一半的山水画,顾春则坐在一边廊下,手里拿着一本翻到一半的医书。


    三人看看林清脸上开朗的笑容,穆晚唐和裴绍光默默放下笔,就要往后退。


    林清皮笑肉不笑的问:“两位画家这是要去哪啊?”


    两人立即站定不动了。


    顾春笑着迎上来,“大人,穆公子和裴公子正在斗画,他们画的真好看啊,那山水都跟活了一样。”


    “确实不错。”林清将方才买的两包蜜饯拿出一包交给塞进顾春手里,“乖,带着裴绍光去一边吃蜜饯吧,离远点哈。”


    顾春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点点头,一转身,裴绍光已经跑到他身后,抓着他跑到最远的廊下坐着。


    这会这块空旷的地方就只剩下林清和穆晚唐。


    穆晚唐莫名的有点紧张,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咱有话好说。”


    回应他的是林清的剑。


    林清的剑发出一声铮鸣,直直刺向穆晚唐的喉咙,凌厉的剑刃仿佛把空气都劈开了,传出阵阵破空声。


    反正不躲,是真的会死。


    穆晚唐手中折扇唰的一下打开,扇面上的梅花仿佛活了一般,缠上林清的剑。


    林清右手一松,轻轻一拨剑柄,剑刃快速旋转,搅得那扇子也跟着旋转起来,而后纵身跃起,一脚踢到剑柄根部,长剑受力,只听撕拉一声,扇面被劈成两截,长剑直驱而入,再次刺向穆晚唐的眉心。


    穆晚唐心疼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扇子,只得甩开轻功侧身躲过。


    长剑顺着他的鼻尖擦过,就在即将远离之时,林清已然等在附近,伸手正好抓住剑柄,回身就是一剑横斩而过。


    穆晚唐只得抽出腰间软剑防御。


    可他一动,林清的招式又变了,她的剑一会如疾风狂雷,一会又如绵绵细雨,变招之快,让人防不胜防,只见道道剑光在空中留下虚影。


    不过百十余招,穆晚唐硬挨了十来剑,剑剑要他命,逼得他狼狈逃窜,以伤换伤,好歹能活着。


    他轻功是好,可论身手,真就比林清要差三分。


    远处的顾春直接看傻了眼,就见林清完全是压着穆晚唐杀,没错,是杀,不是打。


    他紧张的抓起旁边裴绍光的袖子,“这是怎么回事?”


    “放心,死不了。”裴绍光试图将自己的袖子从那手里拯救出来,试了两回没成功,也就放弃了,只得说道:“你把蜜饯吃完了,他们就下来了。”


    顾春莫名看着手里的蜜饯,“啊?”


    裴绍光:“林清用来计时的,你吃快点,穆晚唐活下来的几率就大点。”


    顾春只好猛吃蜜饯,一包蜜饯愣是几息功夫就是吃完了。


    林清也注意到了,惋惜的收回长剑,她也听见了裴绍光的话,横了他一眼,她也没说啊,怎么就猜到了呢。


    再看穆晚唐一屁股坐在地上,他今日穿了一件白色的衣裳,如今却已是多了十数道血痕,亦有星星点点的散落,好似分散的红梅。


    他头上的小冠已经掉了,一头魔发如绸缎般披散在后背,侧脸被开了一道寸许长的伤痕,一双如狐狸般的眸子盈韵着一层淡淡的水光,一动不动的看着林清。


    林清默默扭头,不能再看了,再看这手又痒了。


    顾春忙拿来伤药喂给穆晚唐一颗,确定人没事后塞给他一瓶金疮药,而后退到一边。


    林清横了一眼穆晚唐,一脚踹开他的房门,走进去寻了个地儿坐下。


    穆晚唐无奈一笑,从地上爬起来走进房里,将门关上。


    林清温和的问道:“耍我好玩吗?”


    穆晚唐不明所以,“你在说什么?”


    林清:“在华宁时你就已经在布局了,你所谓的收付势力,指的便是九兽坊和天和道吗?”


    穆晚唐:“……”


    林清:“我前脚到京城,后脚平阳郡主就出事了,这个许清商出现的也是讨巧,一个戏子,被两个蠢货一怂恿,三个臭皮匠还真就敢劫了一品郡主,你说他为荣华富贵劫就劫了吧,结果把人往小屋里一关,一天给顿饭,饿不死就行,其他啥也不管。”


    “连个手都不牵,怎么着,隔空瞅一眼就能让郡主对他死心塌地隔空有子呗?”


    “这还不算,勾搭郡主之前,他竟还哄的卢献给他建了个戏台,我突然很好奇,这个许清商究竟和天和道是什么关系?”


    第124章 第 124 章 科举疑云


    第124章


    穆晚唐脱下已经被血染红的衣裳, 只是看了一眼自己这一身剑伤,将金疮药一点点倒在伤口上,一边上药一边不走心的哎呦叫着。


    “哎,这没人疼的公子果然是再可怜不过, 主人就知道担心什么天和道和一个不知所谓的戏子, 却对自己人下此狠手, 真是可怜啊。”


    林清勾起唇,手重新移到剑柄上。


    穆晚唐轻笑一声,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他将药朝林清丢了过去, “劳驾,后面够不到。”


    林清接过药, 朝他后背两道剑伤撒上药粉,“所以,那个许清商真的是你安排在天和道的细作。”


    穆晚唐:“嗯,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林清:“在华宁时, 你便说要处理京城势力, 只是来我这借个身份, 然后呢, 你怎么做的?”


    她冷笑:“你特么拿老子这当靶子推前面给你挡灾,自己藏得倒是隐蔽, 装,接着装,真当我不知道!”


    穆晚唐解释道:“钱翎与夏月瑶勾搭在一起的事情的确与我无关, 奈何夏月瑶找到了许清商头上, 我本是觉得以后或许有用,便留了一下。”


    林清斜着眼瞧他,“于是正好用到我头上?”


    穆晚唐讪笑着, 重新取了件外衫披在身上,“都把我砍成这样了,还不消气?”


    林清嫌弃的往远处挪了挪,“我若真下死手,你还能站在这?”


    穆晚唐沉默了,总不能说他刚刚觉得林清是真想砍死他吧。


    林清:“许清商原本就吊着夏月瑶,自我回京之后,你便决定利用我解决卢献,所以便让许清商怂恿夏月瑶绑走平阳郡主,而后启用威武侯府的细作劝导福慧去宫中祈求陛下,将此事落在我的头上。”


    “你知道我一旦遇到夏翰榕,必定会对其起疑心,然后你在利用平阳郡主将我引至落花阁,发现卢献与高入春的交易,但九兽坊的出现却在一定程度上打乱了你的安排。”


    穆晚唐侧躺在床上,单手抵在侧脸上,长发如绸缎一般披散在床面上,无奈的笑了笑,“就知道瞒不过你。”


    林清认真的注视着他,不错过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缓慢而又严肃的问道:“所以,你究竟是谁?”


    两人忽然就安静了下来,好似多了一张看不见的网,将整个房间包裹的密不透风。


    这个问题林清是第一次问,也是最后一次,端看两人是否能暂时同路,可以交付一些基本的线索。


    穆晚唐眸中风雨涌动,许久,最终归于沉寂,他坦然道:“刹盟盟主之下有两位上人,一名天乙,一名天启。”


    他稍稍顿了下,“我是天乙。”


    林清微微松了一口气,此时情况复杂,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要强,然而她的心又是一悬,“若如你这般说,天启必然也在。”


    穆晚唐猛地从床上坐起,双眉紧蹙,“怎么说?”


    林清:“昨夜杀我之人派出两条白头翁,一条长约半米,另一条则有两米长,听那几名九兽坊之人的意思,那条白头翁是一位上人所养,上人要他们救蛇。”


    穆晚唐的面色也凝重起来,道:“普通的白头翁能长到一米已是极限,但天启那条是用特殊法子养大的,是唯一一条长到两米的白头翁,蛇既然在这,那人毕竟也在京城。”


    林清:“他长什么样子?”


    穆晚唐却是摇了摇头,“天启的性子孤傲,平时不爱说话,也总带着面具,我并不知道他的相貌。”


    林清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你们两个不是同僚吗,居然连样子都不知道?


    穆晚唐睫毛颤了颤,眸子里忽然就多了几分落寞,“上人会接任盟主之位,但盟主的位置只有一个,上人却有两个,你说,他们会怎么办?”


    林清没有说话,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厮杀到只剩最后一个,所以诸葛绪才只收她一个徒弟,也早已打好招呼,待他退下去的时候,天禄司指挥使的位置就由她接手。


    穆晚唐笑了笑,“这种情况下,我与他的关系又岂能会好,九兽坊与天和道本是我的势力,但两家一直不太老实,背后小动作不断,所以我才将许清商安插进天和道作眼线,直至前段时间,我收到这两家叛逃的消息,后面的事情你知道了。”


    林清磨着后牙槽,“于是我成了你借刀杀人的那把刀,看来卢献的身份不简单。”


    “他名燕卢原,乃是燕卢氏的大公子。”穆晚唐顿了顿,解释道:“燕卢氏的族长如今已经是七十二岁高龄了,天和道便是以燕卢氏为首的势力。”


    “只要燕卢原一死,我就有办法掌控天和道,不过他不能死在我的手里。”


    林清:“那雾呢?”


    穆晚唐:“雾并非天和道之主,他的身份与愁长青一样,皆任刹盟长老一职,只不过愁长青一直是我的人,而雾则是天启的人,此人行事与天启很像,不爱以真面目世人。”


    林清陷入沉思,也就是雾、九兽坊和天和道皆听从天启上人的命令。


    穆晚唐慵懒的靠在床柱旁,唇角挂着一抹人若有似无得微笑,眸中似乎蕴含着眸中惑人的星光,朝林清勾了勾手指,“我能招的都已经招了,大人可否看在旧情的份上,给我一条活路?”


    “旧情?”林清冷笑,“之前倒是跟你谈了一回旧情,你看我现在如何?”


    穆晚唐:“你若真不愿意掺和,只怕有一千种法子将事情砸回我手里,别演了,咱俩谁还不知谁啊。”


    林清轻嗤了一声,被看穿了,所以她就说这个穆晚唐烦得狠,活的跟狐狸成精一样。


    她表情一收,浑身紧绷的肌肉骤然放松,悠闲的在床边坐下,唇边带起一抹笑意,道:“死狐狸,我费力演了这么大一出戏,不过是想讨些好处,你当真一毛不拔?”


    穆晚唐:“本就是互惠互利的好事,既能让你料理掉染指科举的杂碎,我又能处理掉不听话的东西,何乐而不为呢,你也早就看得清楚明白,现在转头再来要好处,有些不太地道吧。”


    林清:“不地道的事儿我干多了,别忘了,燕卢原如今还在我的手上,他的生死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情。”


    穆晚唐被这话一噎,叹了一声,认命道:“你想要什么?”


    林清:“洗星花。”


    穆晚唐猛地一滞,无奈道:“你还真会给我出难题。”


    “你以为只凭借你在华宁时的一句话,我便能直接确定你有问题么。”林清似笑非笑的睨着他,“初次见面时你尾随我直到我家,你虽轻功卓越,却绝不可能跟我一路还不会被我发现,那时你便是用了洗星花。凑巧昨日,那九兽坊为了救蛇也用了洗星花。”


    穆晚唐一张脸瞬间就黑了,“你还有脸说,我价值三千两的画被你坑的只卖了一两,结果回头你还给我换了一副赝品!我生平第一次被泻药放倒,结果你这当主人的却将陷阱设在茅房前!还有在瑞王府,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又是怎么干的!还有在北境……”


    他自从遇见林清,短短几月,经历的闹心事比他这辈子都多,要不是他内心强大,只怕早就心境崩碎了。


    林清嘿嘿一笑,“都过去的事儿了,你一个二十好几的人了,跟我一十几岁的孩子斤斤计较,说得过去么,该翻篇翻篇,咱们得向前看不是。”


    穆晚唐嘴角抽了抽,算他倒霉还不成么。


    他深深吸了口气吐出去,才感觉心里好受点,道:“洗星花是我刹盟的盟主从神霄宫买来的,只有一批,除了极少一部分流落到其他势力手中,剩下的大部分都被我与天启平分,如今我手头倒是还有一些,均你一点也无妨,不过要等明日才能给你。”


    林清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目的已经达到,也就没有留在这的必要了,她抬腿走出房门,一推门,就见院里顾春和裴绍光整整齐齐的站成一排,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林清忽然莫名就有点心虚,低咳一声,正寻思要怎么打招呼,就见裴绍光走了过来,“大人既然舍不得下手,不妨将穆公子投入那白头翁的笼中,相信不用片刻,便会毙命。”


    林清:“……”其实穆晚唐还是挺有用的。


    “大人觉得不妥?”裴绍光想了想,“那不妨给他服下软筋散,而后投入司狱重犯之内,那里的犯人穷凶极恶,必定让他心受重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林清:“……”倒也不必如此歹毒。


    “还是不行?”裴绍光又沉思了一下,“学生曾听闻前朝有一死法名为五马分尸,也是不错。”


    林清只觉额头隐隐作痛,转头看向顾春,还是顾春单纯善良最靠谱。


    顾春脸颊微红,“倒也不必麻烦,我方才在金疮药里搀了断肠散。”


    林清:“……”


    她惊恐转身,就见方才闲散惑人的穆晚唐如今已经躺在床上一脸乌黑口吐白沫。


    “顾春啊,咱先打个商量,留他一命可好?”


    顾春不明所以,还是乖乖拿出银针,“大人说死他便要死,大人若说他要活着,便是入了地狱,我也会把拉回来。”


    林清心累的挥挥手,让顾春救人去了。


    仔细想想,这穆晚唐遇上她好像也挺倒霉的,第一次被她的泻药折腾,第二次被白莲教追着打,第三次签了卖身契,如今差点被毒死……


    林清摸摸心口,心情平和,感觉挺好。


    心情好了,不如往司狱去一趟吧,最近抓了这么多人,她还得去牢里盯一下审讯。


    第125章 第 125 章 科举疑云


    第125章


    天禄司的司狱设在京郊天禄卫营地中。


    林清跟林文打了个招呼, 在伯府的马厩里挑了匹马,顺着大街悠闲的打马而行,偶尔看见可心的点心果脯,便买了一些塞进口袋里。


    这几日都不回来, 存粮得够。


    夕阳西下, 各家各户渐渐亮起了炊烟。


    林清抬眼瞧了瞧天色, 掐指一算,这营里开伙的时间好像也快到了, 刚好过去蹭饭。


    她掐着点出了城门, 马匹没跑过一盏茶的功夫就看见了营地的外门。


    门口四名天禄卫正在执勤,看见林清先是吓了一跳, 其中一人迅速上前,问道:“大人,可是要点兵?”


    “不用,我就是过来瞧瞧。”林清翻身下马, 牵着马绳往里走, “我刚离很远就见营里的炊烟, 可是开饭了?”


    那天禄卫嘿嘿笑着, “开了开了,今日可有朱师傅做的红烧肉, 可是足足用了五头猪的肉,说是今日肉管饱。”


    林清一听这话也是口水直流,这位朱师傅本是永福楼的厨子, 因一起冤案被捕, 又被她师父诸葛绪平反,从那以后就成了他们天禄司的厨子。


    朱师傅的手艺可真真是让人听了就忍不住咽口水。


    当即不再耽搁,牵着马往里走。


    进了外门, 还有一道大门,门口仍旧有两名天禄卫分别驻守,旁边的围墙上建着瞭望台。


    林清跟大家打了个招呼,穿过大门,正好有巡逻队路过,带头的正是百户朱辉。


    朱辉拱手行礼,笑道:“大人今日来的可是赶巧。”


    林清也是爽朗一笑,“可不是巧,我都听说了,今日能吃到朱师傅的手艺。”


    朱辉道:“不止今日能吃到,明儿个可还有机会呢,大人莫不是忘了,明儿个是尤文泽那小子成婚的日子,那小子可一直记着大人的话呢。”


    林清愣了一下,被朱辉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瞧我这记性,还真给忘了,幸好今日过来了,否则可真就对不起弟兄了。”


    “哪能啊,大人若是今日不过来,属下们也托周百户给您送了帖子,您看见帖子也就想起来了。”朱辉说到这顿了一下,“对了,周百户昨夜就过来了,一直在狱里还没出来。”


    林清疑惑的“哦”了一声,“怎么说?”


    朱辉道:“有几个犯人不太老实,上了刑骨头还硬着,周百户看得来气,就自己上了,这会还没完事呢。”


    “我先过去瞧瞧。”林清将交给朱辉,转身就往司狱走。


    天禄卫的营地占地极广,穿过训练场,又过了一片营房,才看见司狱的大门。


    狱门前有八名天禄卫看守,时有巡逻队穿插路过。


    距离狱门最近的天禄卫也就是十八九的样子,皮肤黝黑,目光清正,看见林清过来,立即将狱门拉开,候在一边。


    待林清进去,他便跟在后面一同走了进去。


    林清看他一眼,挑了挑眉,这小子倒是会来事,“你叫什么?”


    那人答道:“属下段成。”


    林清颔首,继续向前走,过了狱门是一条如巷子一般的过道,两边都是带锁的牢房,还有个小窗户,能直接见到阳光。


    这样的牢房要么是给些轻罪之人用的,要么就是有些关系不方便重押的,也是司狱里待遇最好的。


    如今这露天的牢房大半都空着,只有少数几间关着人。


    走到尽头,又是一道只有一人宽的小门,段成将门打开,阴暗夹杂着血腥与腐臭的气息迎面扑来。


    林清的脚步只是微微顿了下,就面不改色的走了进去。


    往里不远就是班房,里面摆着桌椅和床铺,旁边还有个架子,上面挂着各间的钥匙,几名狱卒正在里面说话,看见林清过来,立马起身行礼。


    林清挥手让他们免了,“周虎在哪?”


    “周百户在最里面的那间刑房里。”一个岁数颇大的狱卒上前一步为林清引路。


    司狱越往里就越是黑暗,依靠四周的火把取亮,许多牢房里都关了人,也有不少人身上都有动刑过的痕迹。


    越往里空气中的腐臭和血气也就越重。


    直到那一排刑房前,就听见阵阵凄厉嘶嚎。


    段成打开最里面的那间刑房,一声惨叫正好传了出来,周虎赤着上身,手中拿着烧红的烙铁,疑惑的扭头看了一眼,见是林清,麻溜将烙铁扔回炭盆里,迎了过来,“头儿,您怎么过来了。”


    林清往刑架上看了一眼,发现上面的人正是燕卢原,此人一身血污,进气多出气少,瞧着被折腾的不轻,“找个大夫给他瞧瞧,暂时还不能让他死。”


    穆晚唐说这人必死,证明燕卢原身上定有什么秘密,不挖出来,这人就得活着。


    周虎给那狱卒使了个眼色,狱卒立马出去找大夫了,而后他对林清道:“这里污秽,要不还是去班房那边说吧。”


    林清扫了一眼刑具上沾染的血肉,点了点头。


    几人折返到门口那处的房间,方才的几名狱卒都已经不见了,桌椅也被收拾过了。


    林清坐在椅子上,将那些证词一一翻看。


    落花阁里多数人都是没什么问题的,除了被她杀掉的那几个,还有几个九兽坊的喽啰,不过知道的事情都不算多。


    最后挑出来的证词,就只剩下瑶琴、高入春和芍药三人。


    瑶琴的证词是里面最简单的,身份,出处,虽入落花阁,却甚少与人来往,这几日更是未曾离开过,昨夜也一直待在房中照顾平阳郡主。


    乍一看,确实让人挑不出错处。


    林清问道:“瑶琴表现如何?”


    周虎道:“关在女狱那边,一直在照顾老鸨,其他什么都没做过。”


    林清放下瑶琴的证词,又拿起芍药的看了眼,发现纸张上沾染了一点血渍,“受刑了?”


    周虎:“一开始嘴很硬,上了几个花样也就招了。”


    林清低头逐字逐句的读着证词。


    芍药在九兽坊只是一位堂主手下的香主,手下却有几个人,于半年前潜伏于落花阁,只有一样任务,挑取人才吸纳入教,以京中富户小官小吏为主,聚集钱财。


    周虎看林清皱眉沉思,问道:“头儿,可有不对的地方?”


    林清:“鹦鹉和燕卢原是三年前入京潜伏,芍药这些人是半年前才潜入入京,穆晚唐对九兽坊和天和道背叛的时间亦是有所隐瞒,他们在搞什么……”


    穆晚唐的话她向来只信五分,更何况人家看似说了,可重要的地方却是一点没漏。


    比如天和道与九兽坊反叛的原因,比如燕卢原的用处,再比如洗星花的分配,神霄宫只卖出一批洗星花,那么不论是北境还是京城遭遇过的洗星花粉必是从这两位上人手中流出的。


    林清哼笑一声,果然跟狐狸打交道就是麻烦。


    周虎:“芍药交代,像他们这样潜伏的香主有很多,每月十五的夜里,都会有人过来与他们交接,将钱财运走,至于九兽坊的主力潜伏在哪,她并不清楚。”


    林清沉思片刻,道:“京城之中防守严密,若真有大批陌生人驻扎,立即就会被注意到。”


    京郊各处不是兵营重地,就是各家皇亲贵族的别苑,若有大批人马突然出现也一定逃不过这些人的眼睛。


    她记得晏城守军驻扎在距离京城九十多里的地方。


    所以要么那两家与朝中某位贵族勾结藏在城郊别苑之内,要么就只能在百里之外。


    林清:“带着弟兄在城郊各处多转转,看看哪家有大量陌生人聚集。”


    周虎立即应下。


    林清放下芍药的证词,最后看向高入春的。


    高入春年初就已经入京了,知道自己成绩不好,就想尽方法攀附权贵,一次诗会与夏翰榕遇见,也算是臭味相投,两人经常在一起厮混。


    一次偶然,高入春认识了伪装成卢献的燕卢原,燕卢原说知道主考是谁,愿意贩卖试题给他们,并让夏翰榕在落花阁常包下一间包厢作为见面使用。


    周虎道:“我已经将那账册上的举子都找了出来,共有五十七人,不过这些人都只是听了那卢献一面之词,并没有见过颜回,从卢家搜来的证据也无法指证颜回。”


    “如今看来,倒更像是燕卢原以贩卖考题为由对举子骗财,与颜回并无干系。”


    “这些钱又有什么用?”林清放下证词,撇了一眼段成送来的热茶,端起来喝了一口,“天和道也好,九兽坊也罢,两家合伙叛主,又大肆敛财,为了什么?”


    周虎沉默,实在是卢献没招。


    林清:“他越扛着,就证明背后的原因越不简单。”


    周虎心里发狠,“我这就去把他那张嘴撬开!”


    林清:“此事不急于一时,我们先出去吃饭吧。”


    这不说没感觉,一说出来大家伙肚子都饿的不太好受。


    周虎简单的洗漱一下,众人就往外走。


    狱门关上的一瞬,好似所有的阴暗与血腥被重新封印,林清指尖弹开袖子上的褶皱,抬腿往前走去。


    门口的守卫已经换班了,校场上还有天禄卫在训练,离很远还能听见他们整齐的喊声,穿过校场再往前走一刻钟左右,才算到了饭堂。


    第126章 第 126 章 科举疑云


    第126章


    此时天已经黑了, 饭堂里吃饭的人不多。


    林清一抬眼就见坐在角落处的龚正海。


    龚正海身材魁梧,虽已年过五旬,却仍旧挺拔如松,穿着一身布甲, 双目炯炯有神, 嘴边带笑, 对林清招了招手,“听人家说你来了一头就扎进司狱, 也不说来看看我这把老骨头。”


    林清笑着走过去坐在一边, “瞧龚叔你说的,我要是不惦记你, 早跑了。”


    龚正海听得心里舒坦,“是惦记我,还是惦记老朱的红烧肉。”


    正说着话,几碟菜品已经被段成和周虎端了过来, 有肉, 也有青菜, 一看就是现炒的。


    龚正海:“听说你过来, 特意让老朱新炒了几个菜,都办了一天的差了, 快吃吧。”


    周虎和段成怪不好意思的,架不住龚正海邀请,纷纷坐下。


    大家伙实在都饿了, 也就不再推脱, 纷纷开始吃饭。


    龚正海是是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将军,与诸葛绪是过命的交情,可惜伤了手, 无法再上战场,现在就在这天禄卫的营地里扎了根,专门负责训练卫士。


    可以说天禄卫的所向披靡,与龚正海的训练方法是脱不开关系的。


    林清若有时间,偶尔也会被诸葛绪丢过来接受龚正海的教育,一天训练下来,那是又痛又快乐。


    四人吃饱喝足,将碗筷收纳好,周虎返回司狱继续审卢献去了,段成也下值了,剩下林清与龚正海则慢悠悠往主将营走。


    龚正海拍了拍林清的肩膀,笑着问道:“这次又是哪里惹恼你师父了?明儿个我过去给你求求情?”


    “我可没惹他,他最近忙得很,见一面都困难。”林清撇了撇嘴,“还不是司狱里面那几位不怎么让人省心,不过来盯着点,我不太放心。”


    龚正海立即反应过来,“你担心有人劫狱?”


    林清摇了摇头,“那倒不至于,不过是喽啰罢了,灭口的可能性个更大。”


    龚正海眼中怒气翻涌,威压四溢,“我立即让人加强防御,不过一些贼人罢了,还真当咱们营所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林清:“龚叔莫要跟不值当的人生气,天禄卫的功夫可是顶顶好的,更何况咱们的兵力大部分都在这边,但凡有个生面孔靠近都会被立即关注到,所以人铁定是进来的。”


    龚正海闻轻声一笑,“你个滑头,都学会跟你龚叔打哑谜了,不进人能进什么?”


    林清干脆利落的回了一个字,“蛇。”


    龚正海也看过那些证词,也知道驯蛇人的存在,“你是说那个鹦鹉不是驯蛇人?”


    “不知道。”林清轻轻摇了摇头,“眼前的证据似乎在说鹦鹉就是驯蛇人,但我却总觉得别扭,我的直觉告诉我鹦鹉未必是驯蛇人,最起码不止鹦鹉一个驯蛇人,龚叔,昨夜实际上发现的白头翁是两条。”


    “所以今夜让兄弟们警醒些,多带一些抓蛇用的工具。”


    龚正海点头同意。


    说话的功夫,他们已经到了位于主营地中心位置的一栋院子。


    这里的看守比外面更加严密,走进院子便是营所议事的大堂,门开着,一眼就能望见里面巨大的沙盘和挂在墙上的舆图,周围还有好几把椅子。


    这会里面已经没人了,只有两个洒扫的下人还在打扫。


    穿过大堂就是龚正海的书房和一排住宿用的房间。


    林清在这里有一间专属于她的房子,是个小套间,一应用具都已准备妥帖。


    一夜安眠。


    翌日清晨,卯时一到,校场上已有不少天禄卫开始集结训练。


    林清是被那一阵阵的叫喊声吵醒的,她睁开眼,外面的天好似还是黑的,却又带着晨间才有的潮气。


    她坐在床上发了会愣,好似才找回魂魄似的,拽过旁边的衣裳一一穿好。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大人可醒了?”


    林清应了一声,打开门一看,就发现周虎与段成居然都在外面。


    两人看着她,眼睛好像会发光,周虎倒还好,跟她的时间久了,知道收敛,段成眼里的崇拜都快要溢出来了。


    林清本能的后退一步,“出什么事了?”


    段成竖起大拇指,“大人,您真神了!”


    周虎瞪了他一眼,让他收敛点,这才道:“昨夜弟兄们听从命令,每个人都带上补蛇叉,一开始还有人不信,觉得大人您是小题大做折腾人,结果您猜怎么着。”


    他嘿嘿一笑,“子时一过,那毒蛇是一条接着一条往司狱里钻,颜色那叫一个鲜亮,大家伙当时可都傻眼了,幸好提前准备的工具,将那些蛇都给捉了,否则若是真被咬上一口,不死也得丢了半条命。”


    说完他指了指旁边的一个草框,“您瞧瞧,蛇都在这了。”


    林清往那筐里瞧了一眼,都是五彩斑斓的死蛇,数量不少,却没有白头翁。


    周虎将那筐蛇往一边推推,“头儿,今晚上这蛇还会来吗?”


    林清:“训蛇是需要时间的,这批死了,下批怎么也得几个月,趁机撬开燕卢原的嘴。”


    周虎也严肃起来,“我昨日换了个花样,那燕卢原的嘴已经不太牢靠了。”


    林清点点头,“这也好,把这筐蛇拎着,我们再去会会他。”


    她回屋洗漱一番,而后三人去饭堂用完早饭,又一同钻进司狱的刑房里。


    燕卢原已经被狱卒从牢里押出吊在刑房的架子上。


    燕卢原看见周虎,身体本能颤抖,不敢抬头看他。


    周虎呸了一声,将那筐蛇丢到了燕卢原的眼前。


    燕卢原低垂着头,冷笑:“你们不会以为给我看这一筐死蛇,我就会招了吧,若想让我觉得害怕,最起码得弄条活着的毒蛇放在我的身上,或许我还会害怕一点。”


    周虎眼睛一横,“你个兔崽子!”


    林清笑笑,缓步而行,顺手抽起一边的鞭子,来到燕卢原身前,扬起手一鞭子狠狠地抽了下去。


    这鞭子都是特制的,上面全是倒钩,一鞭子下去,便能带下一串皮肉,而且往常用刑房之前,狱卒都会在鞭子上撒好盐沫。


    燕卢原疼的低哼一声,不断吸气。


    “骨头不是很硬吗,原来也知道疼啊。”林清笑了笑,“你当真不知这蛇是怎么来的?”


    燕卢原撇过脸去不看她。


    林清也不急,对后边的段成挥挥手,“段成,你来告诉他。”


    段成上前,“昨夜子时,这些蛇顺着窗户爬入狱中,全部往西边去,幸好兄弟们有戒备,全给捉了。”


    燕卢原听了这话,忽然想到什么,瞳孔骤然收缩。


    林清悠闲的甩着手里的鞭子,“你死扛着不就是想活么,可如今来看,刹盟的两位上人都不怎么想让你活着。”


    “如今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第一,不招,继续扛着,相信这批蛇死了,下一批过来的时间也不会太久;第二,如实招了,本官保你一命。”


    燕卢原已经对刑具产生了抗拒,那鞭子被林清甩的啪啪直响,每一下都像打在他的身上,让他浑身的肌肉不断紧缩,放松,再收紧……


    他为数不多的理智下意识跟着林清的话走,他想活,他当然想活着!


    可如今所有人都想要他死。


    “我招!”


    燕卢原觉得这话好像是从他嘴里蹦出去的,又好像不是他说的,所有的抵抗在这一瞬间土崩瓦解。


    他绝望的闭上眼,“我招了。”


    “我的父亲是南境外燕卢一族的大族长,待他死后,我就是下一任族长,三年前,上人的使者找到我,跟我说了一个计划,一个可以吞并大渊的计划。”


    “这个计划非常的庞大和复杂,我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环,顶替卢献,蛊惑那些皇族子弟,摄取钱财,再由旁人转运出去。”


    林清:“你们要大量的钱财做什么?”


    燕卢原沉默片刻,道:“养兽。”


    林清闻言一愣,“九兽坊?”


    燕卢原:“不是,其实刹盟里最好的驱兽师,是天启上人,九兽坊不过是给上人打下手罢了,你应该见过北境白莲教的左右护法了。”


    林清点点头,脑海里回想起了那只白虎与巨蟒。


    燕卢原讽刺道:“那只是上人幼时培养的半成品,后来高价卖给上雎,上雎恬不知耻说是他们驯养的,又送给了那位姜世子。”


    林清这回是真惊得忘记了手中的鞭子,那白虎的战斗力她是亲身体验过的,何止是强悍,可燕卢原却说那只是天启上人孩童时驯养的半成品!


    燕卢原:“若没点特殊本领,如何能成为刹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上人,也唯有那驱虫的本事是上雎自己的东西了。”


    他顿了下,将话题又转了回去,“猛兽都是吃肉的,且兽不通人性,训练道具大量损坏,所以需要大量的钱来维持,九兽坊除去那些高层在为上人养兽之外,剩下的与我们天和道都在各地敛财供养。”


    林清:“这与科举有何关系?”


    “大约是今年年初,使者突然来找我,说上面出了漏洞,需要钱财补空,我能用的办法都用了,可使者还是时常来催,裕德苑的那些贵族已经被我骗的差不多了,我若再动,就只能出卖府中店铺一类,可这样一来,我必定会引来衙门关注。”


    “正好那时开始有举人入京准备明年春闱,我便将主意打到了春闱上,我偶尔听董太傅说过一嘴,猜到今年的主考官十有八九会试礼部尚书颜回,便利用其名义私下里做起了贩卖考题的生意。”


    “许多举人成绩不好,信了我的话,便自愿拿出金银买我手中所谓的考题,高入春只不过我被骗的举子中的一个,可惜那些钱还没运出去就被你们发现了。”


    林清脑海里不断回想着燕卢原的话,心里忽然一动,“那位使者,是谁?”


    燕卢原说到这,也不打算隐瞒了,“许清商。”


    第127章 第 127 章 科举疑云


    第127章


    林清再一次愣住了。


    她已经记不清许清商这个名字是第几次出现在她的面前了。


    在夏月瑶的嘴里, 许清商是她为夏月珂准备的情郎;


    在穆晚唐嘴里,许清商是他安排进天和道的细作;


    在燕卢原的嘴里,许清商是天启上人联系他的使者。


    林清这会是针对这个许清商起了几分兴趣。


    周虎疑惑道:“可那个戏子不是已经被威武侯府处死了吗?”


    林清眉头紧锁,“这种人怎么会死呢, 必是诈死无疑。”


    燕卢原道:“喂, 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 别忘了你的承诺,会保我活着!”


    “放心。”林清对周虎道:“将他关进暗室。”


    这司狱之中建有密室, 地面乃是精铁所制, 四周也都是流沙墙,便是连顶部的气孔也经过特殊改造。


    周虎得令将燕卢原拖走了, 等送入暗室锁好再次折回来,才道:“头儿,这小子似乎藏着话呢。”


    林清当然也知道燕卢原并没有全部交代,就他交代的这些事情, 不能说不重要, 但绝对够不上让两位上人都惦记灭他口的地步。


    这里面定然还有事情。


    林清微微一笑, “无妨, 先关他一段日子,就暂时让他以为那暗室是个好去处吧, 对了,记得让暗部的弟兄们留意许清商的消息。”


    周虎点头应诺。


    她话题一转,“现在是何时辰了?”


    一直沉默待在一边的段成开口道:“大概快午时了吧。”


    林清算了下时间, “那快些回去洗漱一下吧, 待会人家该拜堂了。”


    三人立即往外走,林清独自回房间换了身衣裳,急匆匆往尤文泽家赶。


    从营所后门出去, 不到一里的地方就是成片的民宅,清一色的瓦房,连中间的道路都铺上了青砖,旁边也有几家卖吃穿住行的铺子,再往里便是育老苑、善幼堂、学堂和医馆,已然像是一座小型的镇子。


    这里住的都是天禄卫的亲人,几乎都是相熟的,这会大家伙基本都去尤家帮忙,这路上反倒安静不少。


    林清站在路口愣了一会,这才想起她压根不知道尤文泽家在哪。


    她正准备等个人问问路,忽然听见背后传来脚步声,扭头一看,愣了一下。


    “陛下?”


    李明霄身着一件深青色的长袍,头上戴着一顶玉质小冠,那玉质晶莹滑润,仿佛连他的眉眼间都沾染了几分温润。


    他的身后则是杨昭和吴德海。


    李明霄的嘴角微微上扬,说出的话却好似带了一丝埋怨,“要找你还真是不容易,昨夜去了昭勇伯府,管家说你去了京郊营所,我好不容易忙完公务,跑去营所找你,结果龚正海又说你来此观礼。”


    他无奈的叹息一声,“这不紧赶慢赶的,才在这里遇见你。”


    这话说的林清都快不好意思了,“陛下寻我有事?”


    李明霄:“无事,只是宫中气闷,想出来走走,可到了街上,人来往往,一时又不知去往何地,便想与你说说话。”


    ——结果昨天伯府没劫到人,今儿个就跑京郊来劫了。


    林清在心里默默补充一句,然后说道:“下次寻我,让吴公公知会我一声就是了。”


    李明霄却是摇了摇头,“我们关系亲近,还是亲自来才显诚意,正巧御书房新研制出几样点心,我给你带了些。”


    林清扫了一眼吴德海手中的食盒,“那你在这等我一会,我先将食盒送回去。”


    李明霄不明所以,“为何?”


    林清挑唇一笑,“既是你的心意,我自然要一个人吃完。”


    李明霄忽然觉得心里舒坦了不少,“让吴德海去吧。”


    “不必,我用轻功,片刻就能回来。”林清接过食盒,脚尖借力,纵身高跃,再次借力向前挺进,如同走在云端之上,眨眼就是数丈。


    便是第一高手杨昭也忍不住赞叹道:“这轻功果然漂亮,假以时日,昭勇伯这一身功力,攀临顶峰,也并非没有可能。”


    李明霄却不觉意外,望着空中远去的身影,负手而立,“朕看中的人又怎会是平庸之辈。”


    林清说去去就回,也没错,一个轻功飞过去,再飞回来,连半盏茶都用不了。


    等她落地的时候,李明霄便迎上来,“我刚才已经打听好了路程,咱们一起过去吧。”


    林清正愁往哪走呢,闻言一笑,与李明霄一起往里面走。


    尤文泽是百户,月俸也不少,房子盖得也好,一接近这里,立马是人山人海。


    天禄卫们脱下官袍,换上百姓布衣,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说着话。


    大家伙就没人不认识林清的,所以当林清往那一站的时候,大家伙先是惊讶,随后喜笑颜开,一个个过来打招呼。


    周虎原本正跟几个孩子吹得唾沫横飞,瞧见林清和她旁边的李明霄,一双眼睛险些从眼眶里瞪出来,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跟他吹牛的那人岁数与他相仿,见状哄堂大笑,“这黄天白日的,咋还成软脚虾了,也不怕夜里嫂子把你从炕上踹下来。”


    “去去去!”周虎黑着脸,有心想张嘴怼几句回去,可见到皇帝,多少还是有点胆怯,只得挥手撵人,随后一路跑到林清面前,“二位主子,外面乱,里面清净。”


    李明霄拒绝道:“倒也无妨,这里都是天禄卫,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林清干脆在墙边寻了块地方,把李明霄带到那去,杨昭和吴德海则识趣的离远些。


    她好奇的推了下他的肩膀,“你没去过婚礼?”


    李明霄:“只见过几回皇室亲族成婚的,我就坐在主位上等他们叩拜,之后就是一堆朝臣凑过来谈论朝政,没有这半分热闹。”


    林清明了,不是没有半分热闹,只是他人的热闹里没有皇帝。


    就像现在这里,她可以保证绝对有人认出了李明霄的身份,就算认不出李明霄,那吴德海和杨昭的脸总有几人是见过的。


    只不过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人家不愿表露身份,就权当百姓对待。


    不知谁喊了一句“新娘子来了”。


    林清向那边望去,就见一驴车缓缓驶来,黑驴头顶着一朵红花,身上缠着红布,后面的车架两侧摆着一圈鲜花,新娘子一身红装坐在前面,后面放着几个箱子,都是她的嫁妆。


    尤文泽赶着车,还没到地方就被大家调戏的脸都红了。


    林清正看得兴致勃勃,忽然就听见旁边的李明霄说:“阿清喜欢哪家的贵女,等我回去给你指个婚。”


    林清惊得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咳嗽一会才顺过气,“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李明霄:“过完年你也十七了,早定下来,岁数一到正好给你把婚事办了,到时我一定帮你办的比这热闹百倍。”


    林清:“……”她要是成婚,那才是真害人家姑娘守活寡。


    虽说她这人不太地道,也没太多良心,但那种事她也干不来。


    她干脆将话题推回到李明霄身上,“还说我呢,你看看那朔国的皇帝,都五六十岁了,听说上个月有个妃嫔还给生了一个小皇子,你说说你,人家哪个皇帝不是三宫六院,就你干净的只能日日跟我厮混。”


    李明霄眸中多了几分落寞,一闪而逝,随即自嘲的笑了笑,“人心难测,便是我亲娘都信不过,我又去哪里寻找可以交付信任的枕边人,与其日日忧心同床异梦,倒不如像现在这样来得自在。”


    林清沉默了,她其实早就有所感觉,李明霄好像有一点自卑。


    很难想象,毕竟李明霄生来就是太子,而后又成了皇帝,一切好像顺风顺水,也没遭遇什么波折,但就是有那么点不自知的自卑。


    他会把情感倾注于某个人身上,对那人全身心的信任,比如之前的李辰瑄。


    原著里李辰瑄阴谋屡屡得逞,与李明霄这个性子脱不开关系。


    现在李明霄似乎又把这个情感开关放到了她的身上。


    林清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卑劣,若是从前,她绝对不会这么放肆,更不会像现在这样拉着李明霄躲在墙角看热闹,她其实早有感觉,但她选择了放纵。


    “你就没想过多找几个朋友,咱们隐藏隐藏身份,参加几个诗会什么的,应该也不是难事。”


    李明霄却是笑了,“应付你一个也就够了,再来几个,你当我真那么闲吗,你知道我一天得看多少奏章。”


    他试着拿手比了比,发现实在比不出来,也就放弃了。


    “你是不知道,各地送来的奏折有多让人心烦,就比如那个魏城的万春晖,每次月要固定送来两封奏折,上面却只有一句——陛下一切可还安好。”


    说到这李明霄都要被气笑了,“这是生怕我身体有问题啊。”


    林清幻想了一下,也乐了,“你才多大岁数,跟他一个都快之时的人计较什么。”


    李明霄无奈的点头,“不跟他计较了。”


    说话的功夫,大家伙迎着新郎新娘进屋拜堂去了。


    等观完礼,吃完席,林清带着李明霄去善幼堂和学堂转了一圈,而后才回营所取马,送李明霄回宫。


    第128章 第 128 章 科举疑云


    第128章


    此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林清本想与杨昭在外面骑马护送李明霄回宫,却被李明霄拽进了车里。


    两人相对而坐,静听着车轮压过地面时发出的有节奏的哒哒声。


    李明霄忽然开口问道:“再有几日就是冬狩了,你准备的怎么样?”


    林清懵了一下, “什么?”


    李明霄仔细观察了一下林清的表情, 确定林清是真的不知道, “冬狩的日子定在冬月二十七,这些日子禁卫那边一直在准备, 地点就定在城东的五十里外的秋名山猎场, 你不会忘了吧?”


    林清还真就忘了。


    春蒐,夏苗, 秋獮,冬狩,对大渊而言都是具有代表意义的日子,不过以前她与李明霄就是纯粹的上下级关系, 这种场合去不去都是看她有没有任务。


    例如维护现场治安, 又或者帮助某位皇亲国戚弄点猎物撑下场面。


    所以这种事上面没命令下来, 她也不会过多关注。


    李明霄见她犹豫, 不由问道:“你手头的案子很麻烦吗?”


    林清摇了摇头,“倒也不是麻烦。”


    鹦鹉的死是瑶琴所为, 瑶琴如今就在司狱之中。


    天和道和九兽坊若真要找,其实也不难。


    那位雾长老藏于国子监中,两位上人, 其中一位就在府上, 另一位她其实也有一点线索,若非要把人揪出来,也并非没有机会。


    燕卢原的嘴已经撬开了, 许清商藏于京城内,暗部要把人抓出去想必也用不了多久。


    高入春等人……不说也罢。


    “目前来看,线索基本都已经掌握,若要结案,其实不难。”林清组织了一下语言,“可我总觉得眼下的这些证据太过完整,也太过浮于表面,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


    她又想到燕卢原嘴里那个所谓的计划。


    林清接着说道:“所以我觉得暂时不要收网,且看看他们下一步要做什么,摸出脉络,也就好办了。”


    这也是她将人手大部分都放在暗处的原因。


    李明霄有些心疼,“别累着自己,若事情太多,我让大理寺给你调几个人打下手。”


    林清嘴角一抽,其实她跟大理寺的关系真不怎么样。


    马车缓缓驶入皇宫,停在宫道一侧,林清先下了车,李明霄紧随其后。


    天已经彻底黑了,一轮圆月挂在夜空之上,夜风阵阵,带着冬季特有的寒意。


    冷冽的空气迎面扑来,林清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棉衣。


    李明霄道:“今日已晚,便宿在宫中吧,待明儿个天亮直接去司里点卯。”


    “也好。”林清整理了一下腰间长剑,正要走,远处忽然飘来一阵女子的歌声。


    不得不说,女子的歌声很好听,时而飘然若仙,时而如泣如诉。


    若是白日,林清必然得夸上两句,可这会可是深夜,弄出这动静,就不怕吓死几个?


    林清不由疑惑,“宫里最近是闹鬼了吗?”


    李明霄的脸色唰的一下就黑了,“不过是些魑魅宵小罢了。”


    林清一看他这脸色就知道不对劲了,“出什么事了?”


    李明霄脸色更是难看,嘴角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吴德海悄悄瞄了一眼自家主子,心思动了动,长叹了口气,道:“还不是那位林大姑娘。”


    林清心里一突,脑海里忽然就浮现出前些日子她的那段猜测,不会……成真了吧?


    吴德海道:“康王府与永宁侯府的婚事已经定下了,太后送了一枚令牌给林大姑娘,让她可以随时进出皇宫陪伴太后。”


    “可自打这令牌送出去,林大姑娘陪没陪太后奴是不知道,但陛下偶遇林大姑娘的时候却翻了两倍不止,要不然陛下怎么会宁愿离宫呢。”


    李明霄恼羞成怒,“吴德海!”


    吴德海低垂着头不说话。


    林清伸出手指怼了怼李明霄的胳膊,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戏谑,“原来您出宫看我是为了躲人啊。”


    李明霄立即否认,“当然不是,朕确实是想寻你说说话,不过那位林大姑娘还真是……令人烦不胜烦。”


    林清:“那便寻个理由将她手里的令牌收了。”


    李明霄:“那位林大姑娘在这点倒是有些聪明,那令牌毕竟是太后给的,若无什么把柄,直接赶人,不用明日,太后就得拿朕不孝说事。”


    林清了然,李明霄与太后的关系已经很糟了,如今李明霄得势,太后只会想方设法的把失去的权势重新拿回来,如今这皇宫已经成了二人斗法的地盘,一个林君柔不过是他们过手的工具罢了。


    一个放在明面上的工具总比多一条藏于暗处的毒蛇要强很多。


    林清只能安抚的拍拍他的肩膀,如在北境时那般,“走吧,陪你去会会她。”


    李明霄笑了笑,眸中的阴霾总算散去不少,“也好。”


    林清走在前面,李明霄带着杨昭与吴德海走在后面,一路往前,一转弯就见一池塘上有处凉亭。


    林君柔披着一件雪白的毛领斗篷,一头秀发只用一根玉簪虚虚簪着,脸上还带着一条半透的面巾,只露出她那一双莹莹泪眸。


    林清也不得不赞叹一句,林君柔可谓是将她容貌这套玩明白了,就这半遮不遮的模样,确实有几分本钱。


    尤其那头发,她敢肯定,只要李明霄过去稍稍扯一下林君柔的衣服,那根虚插在林君柔头上的簪子必定会因此脱落,到时一头秀发散下,又会为那幅容颜再添几分妩媚。


    男人嘛,都是视觉动物,这番冲击之下,只怕一般人都得在心里留下一道挥散不去的倩影。


    可惜林君柔面对的是李明霄。


    林清能想象到李明霄在心里骂人傻逼时的心情了,他若真沉迷美貌,只怕后宫早就不知道有多少宫妃了。


    林清悄悄停下脚步,这里距离凉亭已经没多远了,他们的脚步声并不轻,她不信林君柔没听见,可林君柔仍旧没回过头来,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唇边仍旧有歌声流露而出。


    林清给吴德海使了个眼色。


    吴德海会意,第一个走上前去,拍了拍林君柔的肩膀。


    林君柔仿佛惊醒一般“哎呀”了一声,下意识转过身,她的速度不快,雪白的斗篷在她的动作下旋转出一个微圆的弧度,头上的玉簪落下,发丝飞散而下,然后她愣住了。


    只见眼前这张脸与她幻想的李明霄那张脸俊雅非凡的脸不说是一模一样吧,那至少也是毫不相干,如同一朵开放后干巴的老菊|花,正冲着她笑。


    吴德海笑容满面,招了招手,“呦,林大姑娘与咱家还真是有缘啊!”


    林君柔一声尖叫,不断后退,“怎么是你!”


    吴德海笑容一收,眉毛一竖,“不是咱家,那林姑娘以为是谁啊?”


    林君柔这才反应过来,看向吴德海后方,一眼就看见了林清,正一脸讽刺的看着她。


    她怎么在这!


    突然出现的愤怒让她的脸微微有些扭曲,可想到之前的遭遇,她对林清莫名多了一种名为害怕的情绪。


    她想躲,想跑,可看见林清身旁的皇帝,她忍住了。


    瑞王已经没了,李宏锦又是那个样子,就连永宁侯对她也不像以前那么上心了。


    只有搏一搏,她才有活路。


    林君柔不得不将心中怨恨全部隐藏,步履摇曳,她的斗篷并没有裹严,玲珑的身段在雪白的斗篷中若隐若现。


    直到几人面前时,她突然脚下一软,整个人嘤咛一声向前扑去。


    这个距离,正好跌进皇帝怀里。


    林清正想要拉着李明霄后退,就见李明霄已经动了,一连退了三大步方才停下。


    杨昭原本站在李明霄身后,眼下退的更快,嗖的一下已经飞到另一边的屋檐上。


    原本都是人的地方一下就空了,林君柔惊恐的想要停下,直至落地发出碰的一声,接着便是刺耳的尖叫。


    林君柔艰难的从地上坐起来,脸上沾染了泥污,恶狠狠的瞪着林清,仿佛把一切失败都宣泄在林清身上。


    林清:“……”


    ——怪我喽?


    “这年节还没到呢,林大姑娘行此大礼,本官可没红包给你啊。”


    林君柔脸上的怨毒一闪而过,泫然欲泣,右脚不敢落地,“嘶”了一声,哭道:“脚,脚扭到了。”


    林清叹了口气,拔出长剑往林君柔那完好的左脚斩去。


    银色的剑光在这黑夜中格外明显,林君柔甚至能感受到那剑锋的冷冽,她是见过林清杀人的,如砍瓜切菜一样。


    林君柔瞳孔骤然放大,一颗心完全被死亡的恐惧占据,再顾不上其他,她尖叫着猛地从地上蹦起来,连爬带滚的躲到吴德海身后。


    吴德海脸都黑了,使劲拽着自己的裤子,愣是没拼过林君柔的手劲,“放手!放手!林大姑娘,你这么拉着咱家的裤子干什么!”


    林君柔已经被吓坏了,“她要杀我!救命!”


    吴德海很是无语,“林大姑娘好好瞧瞧,谁要杀你了!”


    林君柔小心的探出头去看,正对上林清似笑非笑的视线。


    林清挽了个剑花,将长剑收回剑鞘,“瞧,这不是好了。”


    林君柔快疯了,“伯爷为何要对君柔咄咄相逼!”


    林清:“……”要点脸吧,大家很忙,真的没空。


    林君柔款款下跪,泪水从她的脸颊滑落,她却坚强的昂起头颅,“昭勇伯,你究竟如何才愿意放过我!”


    林清:“……”能把她丢出去吗?


    李明霄对一边的杨昭道:“永宁侯嫡女不分尊卑,御前失仪,罚十杖,丢出宫去。”


    杨昭领命,一挥手就有几名禁卫出来拖着林君柔往外走。


    林君柔根本挣扎不过,只能被拖着往外走,撕扯之间,一个镯子从她的身上滚落下来,一路滚到林清的脚边方才停下。


    这是一只铜制的镯子,镯身上每隔一段距离就雕刻着一颗兽头,足有九个之多。


    李明霄也看见这个镯子,疑惑问道:“这是什么?”


    林清仔细检查着这个镯子,“九兽坊的东西,看样子对方在坊中地位不小。”


    她如今手里也攒了几个九兽坊的铜雕,但大多都是动物的小铜像,而且以家禽或者温顺的动物为主,以此证明他们的身份。


    可这个镯子上却雕了九个凶兽的头。


    林清有些疑惑,林君柔和九兽坊又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第129章 第 129 章 科举疑云


    第129章


    李明霄又让人将林君柔给带了回来。


    林君柔脸色煞白, 浑身不住颤抖。


    林清拿出那只九兽铜镯,问道:“这只铜镯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林君柔眸光闪了闪,“臣女前些时日去法相寺进香时意外捡到的。”


    林清笑了笑,也不在乎林君柔那点小心思, 对李明霄眨了眨眼, 道:“陛下, 您听见了?”


    只是一个眼神,李明霄忽就心领神会, 含笑点头, “朕听见了,也会亲派暗卫去查, 若所言不实,便是欺君。”


    欺君之罪,可大可小,全看皇帝心情。


    林君柔品味着皇帝无情的话, 一颗心犹如被人用手紧紧握住, 让她难受几乎疯狂, 她不明白, 似从她初成之日,就没有哪个男子能抵抗她的魅力。


    她的一颦一笑, 总会在不知不觉间牵扯到某位青年才俊,他们将她一步步的捧向高处。


    她本以为她一辈子都会这样,可不知何时起, 一切都变了。


    瑞王与她两情相悦, 却惨遭流放;大渊第一富的刘家嫡子刘华恋慕她,可家产却都到了长子刘青的手里;以前的康王世子李宏锦为她冲锋陷阵无所畏惧,可婚事波澜不断, 如今对她更是态度蛮横……


    就连皇帝……


    若是以往,她这般对待哪个男子,那人只怕连心肝都能掏出来给她,可皇帝仍旧对她如此绝情,为什么?


    林君柔不明白,也想不明白,似乎这个世界已经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世界,让她越来越委屈,越来越痛苦,泪水再次从眼中滑落,像是一朵被暴雨摧残的花朵,让她无法呼吸。


    林清发现这次的林君柔好像哭的特别真心实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本能后退好几步,狐疑道:“她有病?”


    说着她又古怪的看向林君柔,就林君柔的脾气秉性,心里是怎么想的,她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怎么着,地球不围着你转就是能量缺失,世界不围着你就是大家伙集体脑子有病呗?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大家都很健康,就纯粹是某人恋爱脑太重以至于完全被人利用而不自知?


    吴德海挪着步来到林清身旁,“伯爷,看林大姑娘这样也说不出什么,不如就让奴寻几个女官来,虽不如天禄卫刑讯那般厉害,但也颇有些手段,或许能撬些什么消息出来。”


    林清附身过去耳语道:“本官先谢过吴公公了,不过也不必如此麻烦,只需弄些辣椒在她的双目涂上一涂,再把她的哑穴给点了,而后丢出宫去,不着片刻,定能有所收获。”


    吴德海一听,这简单啊,点头哈腰的应着,而后横了杨昭一眼,“没听见伯爷的话么,还不快把人给咱家丢出宫去。”


    杨昭哼了一声,“你这阉人变脸也是够快的,对上昭勇伯就是奴,对上我们这些人就红脖子粗的。”


    吴德海轻蔑的瞥了林君柔一眼,光滑的下巴高高扬起,“呸,以为谁都配让咱家称奴的,也不撒泡X照照自己,什么东西。”


    杨昭也知道吴德海什么德行,懒得跟他计较,挥了下手,禁卫便拖着林君柔往外走。


    吴德海唤来一个小太监,将林清的命令吩咐下去,这才回到李明霄身后候着。


    林清见差不多了,正寻思跟上去,胳膊却被李明霄拉住了。


    她疑惑的回过头,“陛下有事?”


    李明霄无奈的叹了口气,“好不容易让你留宿一晚,本以为能秉烛夜谈一番,如今你却又要为公事离开,岂非浪费了今日的月色。”


    林清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月亮,今日的月色确实不错,要是能对着李明霄这张俊脸把酒夜谈,好像也不错的样子。


    李明霄见她意动,又道:“朕让暗卫去盯着她,待有异常你再过去瞧瞧也不迟。”


    李明霄都这么说了,林清爽快的点头,大老板都主动给她放假了,她还端个什么劲啊,当然是怎么舒爽怎么来。


    委屈自己的事那必然是不能干的。


    不过她还是嘱咐道:“林君柔这人古怪得很,盯着她可以,切记不能与她有任何接触,最好有多远离多远。”


    林清顿了一下,想了想,“如果盯梢的暗卫一旦有心跳加速于心不忍等等情况发生时,立即回来,换人,决不能犹豫。”


    林君柔的那种人见人爱的光环实在太强,若无防备十有八九要出事。


    李明霄原本只是觉得林君柔心思重,全是算计攀附,想办法打发走就行,可听了林清的话,心里对林君柔的警戒立马又往上拉了一个高度,严肃的点了点头。


    林清的能力他清楚,林清的话再古怪,也定有因由。


    李明霄当即招来暗卫仔细叮嘱方才放出去。


    暗卫还是第一次执行任务这么被主子叮嘱,人都麻了,离开的时候人都是恍恍惚惚的,差点一头撞柱子上。


    李明霄扶额转头,简直没眼看,“吴德海,神仙阁可收拾好了?”


    吴德海鞠着腰,“都收拾妥帖了,都是按照陛下吩咐做的,还特意备下了伯爷最喜欢的话本和点心。”


    李明霄望了眼天色,“不早了,跟朕过去吧。”


    林清惊讶了一瞬,然后点了点头,虽说她进宫的次数跟回家也差不了多少,但神仙阁她还真没去过。


    神仙阁其实距离正阳殿并不算太远。


    正阳殿因是皇帝寝宫,为防止刺客隐藏,四周光秃秃的,除了宫室,连棵草都没有,剩下的就是数不清的禁卫。


    神仙阁则恰恰相反,院中每一处地方皆由大师设计,四季景致皆有不同,春季听风,夏季品雨,秋季看花,冬季赏雪,中央唯有一楼,高有九层,名为摘星。


    林清还是第一次来摘星楼,听闻当年先帝为了建造神仙阁,从民间寻来无数能人巧匠,花费数亿银两方才建成,每每深夜,先帝总是与宫妃在此处寻欢作乐。


    后来先帝驾崩,李明霄也不是个爱享乐的性子,这里也就逐渐荒废了。


    林清没想到李明霄会带她来这里。


    真正的走入摘星阁中,入眼便是有九根龙纹玉柱,每一根都粗壮的需两人合抱,柱上有雕龙刻凤,亦有祥兽乘云驾雾,东方建有玉台,一尊龙椅置于台上,两侧设有矮桌,一字排开。


    此间奢华,林清也是叹为观止,二楼、三楼直至八楼,各有不同,镶金嵌玉,奢华到了极致。


    唯有九层,却被锁住了。


    李明霄只是拿起那锁看了看便放下了,顺着阶梯往右一拐,就是一处平台。


    平台中央竟然点了一处火堆,旁边还有两张桌子,一桌摆着腌制好的生肉菜品,另一桌则放着烹饪好的席面酒水,旁边还有个打开的小箱子,里面放着几本话本。


    林清挑了挑眉,这准备的倒是齐全,随即又扫了一眼楼里,虽然看不见人,但她能察觉到周围不下十数道呼吸,显然有李明霄的吩咐,禁卫都藏在暗处守着,免得破坏二人的兴致。


    李明霄卷起宽大的袖子,拿起一块生肉穿好,走到火堆旁席地而坐,将烤肉架在火堆旁的烤架上缓缓转动,“自先帝驾崩之后,朕还是第一次过来这里。”


    林清笑了笑,伸手正要去拿酒,忽然后背汗毛直竖,她瞳孔微震,手已然握在腰间的剑柄上。


    四周静悄悄的,唯有火堆燃烧时发出的噼里声,空中几只夜鸟飞过,了无痕迹。


    什么都没有,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这可是接近九层高楼的地方,四周还有禁卫藏于暗处,若真有刺客,立即就会被发现,除非那刺客同天上的鸟儿一般长出翅膀,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她同样相信自己的直觉。


    林清取出那九兽铜镯看了眼,不禁微微蹙眉,九兽坊擅御兽,又有个天启上人在京,莫非不是人?


    李明霄见她又陷入思绪之中,不禁问道:“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林清压下心里的疑惑,顺手拎起酒壶走过去坐下,感受着火堆的热度,“那第九层为何被锁上了?”


    李明霄:“曾听人提起,说那闹鬼。”


    林清一扬眉,“怎么说?”


    “有一次父皇在第九层与宫妃玩乐,谁知那宫妃突然自燃,被活活烧死了。”李明霄抬起头,讽刺的望向夜空,“自那之后,那九层便被锁了。”


    “鬼?”林清陷入沉思。


    他拿过林清手里的酒壶仰头饮下一口,“你说人真的能自燃吗?”


    林清点点头,“可以,能让人自燃的东西不少,可若如你说的那样,应该就是磷了,这东西不用点火就能着,纯度越高,越难以扑灭。”


    李明霄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朕也听闻,说是那时宫人明明将那宫妃全身都浇湿了,可仍旧没能灭火。”


    他随即自嘲的笑了下,“别说这些事了,你看这皇宫好似繁花锦簇,暗地里却全是阴谋算计,讲得便是一个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便是朕,也不像你想的那样干净。”


    林清安抚的拍拍他的肩膀,拿过酒喝了几口,“能在这大染缸里活下去就已经不错了,你多厉害啊。”


    李明霄却是被这话逗笑了,哪个大臣夸他不是恨不得将古今中外的辞藻全部堆砌进去,也就林清夸他,向来几个字完事,“也就你夸人夸的如此直白了。”


    林清嘿嘿一笑,话题一转,“今日这禁卫是谁当值啊?”


    第130章 第 130 章 科举疑云


    李明霄被问得愣了一下。


    禁卫当值一般都是杨昭和其他几位将军安排, 而后拿着排好的布防图给他过一眼,如果他同意,也就安排下去了,至于哪天是谁当值, 就不是他关心的问题了。


    不过李明霄甩个眼色过去, 不一会就有暗卫将禁卫上下值的记录给送了过来。


    林清拿过来翻开看了一眼, 今日值夜的是禁军校尉邱文麟,“我记得这个邱文麟好像是文远侯家的世子?”


    李明霄回忆了一下, 道:“是他。”


    林清又翻了几页, “这东西就暂时放我这吧。”


    李明霄:“拿去就是,可要叫那他过来?”


    林清摇了摇头, “算了吧,但凡被咱们俩单独见过的世家贵族,要么是已经被抄的,要么就是准备被抄的, 别吓着人家了。”


    李明霄:“文远侯如今在门下省担任要职, 做事倒也妥帖, 他夫人是长平郡主, 是现任吴王的亲妹妹,听闻邱家颇为和睦, 他儿子邱文麟的确是个人才,武功虽不如你,但也不错, 杨昭也说他不错。”


    尽管先帝削了不少爵位, 但仍旧不少,最起码如今大渊的王爷还有十数人,只是分散在各自封地, 留在京城的不多。


    至于国公侯爵一类有爵位的贵族加一起有几十个,比起开国时光是侯就一百来号的壮观已经少了大半。


    李明霄:“当年文远侯府也在父皇的削爵的名录之中,就因为娶了长平郡主,文远侯府才也因此保留下来。”


    这个林清也听过,“我记得当年长平郡主好像是二嫁。”


    李明霄:“不错,长平郡主第一任夫君是樊离将军,二十五年前勾越动乱,是樊将军带兵前往,那一次勾越惨败,樊将军也被流矢射中,伤重不治。”


    “樊将军与长平郡主本是新婚,也无子嗣留下,五年之后,吴王向父皇求下一道旨意,给长平郡主赐下一桩婚事,便是现任的文远侯了。”


    “文远侯洁身自好,后宅干净,唯有长平郡主一位妻子,这些年来夫妻和睦,也算是京里为数不多的痴情人吧。”


    “就是那才能……只能说够用吧。”说到这他轻轻叹了口气,“如今的吴王乃是长平郡主一母同胞的兄长,吴王待朕一向都是极好的,所以看在吴王的面子上,朕对文远侯府也得看顾几分,好在邱文麟确实不错,也能用上一用。”


    林清突然就诡异的沉默下来。


    李明霄疑惑的看向她,“怎么了?”


    林清摇了摇头,这两天暗部送来的消息中有一条就是与文远侯府有关的。


    就在城北云喜巷里,文远侯扮作富商在那买了一间院子,又接来一位三十几岁的妇人,以夫妻自居,有一个儿子,还有个尚在襁褓的女儿。


    也是凑巧,文远侯买下那院子的隔壁就是天禄司暗部的眼线,这才让他们一落脚就被暗部给发现了。


    林清问道:“邱世子今年多大?”


    李明霄回想了下,“十七八岁吧。”


    林清记得暗部送来的消息,那妇人的儿子好像已经十九了,还是上京赶考的举子。


    这还真是……好大一个瓜从天而降啊。


    林清向外面望了一眼,“也不知林君柔那边怎么样了。”


    李明霄:“应该快来消息了,可惜我这肉还没熟。”


    林清看见他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只得安抚道:“冬狩时就能好好喝酒吃肉了,再说,你折子批完了?”


    李明霄:“……”


    所有的失落在这一瞬间彻底瓦解,他想起书房里那一堆如小山般的折子,额头隐隐作痛,屁股底下就像是被人按了好几根针一样,让他有种想跑的冲动,连心里隐隐多出几分焦躁。


    “你这安慰人的法子还真是出奇的管用。”


    他们俩都是忙里偷闲的主儿,说着秉烛夜谈,其实能谈这么一会已经挺不容易了。


    林清笑笑,“管用就行。”


    话音刚落,就见那派去监视林君柔的暗卫已经折了回来,“陛下,伯爷,有一位人潜入林君柔房中,将她带走,暗五已经跟上去了。”


    林清拍拍衣服上的尘土,“那我去了。”


    李明霄:“这会去调人也不方便,让邱文麟与暗七跟着吧。”


    暗七便是那名暗卫。


    林清稍稍思索了一下便同意了,她正要走,结果两步又停下了,转头问道:“陛下,我马呢?”


    她是半路被李明霄拉进车的,马是吴德海骑的,后来又给其他人带走了,皇宫里马厩好几个,一时间她也不知道去哪里找马。


    李明霄也被问愣住了,他还真没注意这个问题,只能让人去找吴德海。


    二人下楼的时候,吴德海也到了,后面牵了一匹枣红大马。


    李明霄看了这马几眼,紧紧蹙眉,“你没有专用的马匹?”


    林清:“以前家小,养不下,现在能养下来了,懒得弄。”


    毕竟养匹好马就得配上一个好马夫,加上草料乱七八糟的,那是源源不断的往里添钱,她骑马就是赶个路,犯不上。


    李明霄拦住林清,对吴德海道:“去把赤云牵来。”


    吴德海惊了一下,看看李明霄,又看看林清,眼睛一转,连忙离去,不一会就牵来一匹浑身赤红如火的高头大马。


    此马毛色油亮,唯额间一抹洁白,双目有神,脚步稳健,肌肉流畅有力。


    林清便是不会相马,也能看出此马非凡。


    李明霄:“好歹也是朕的昭勇伯,岂能没一匹好马相衬,这赤云你先骑着,若日后有合心意的,再换不迟。”


    林清不知此刻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就像是坐惯了普通板车,老板突然送她一款豪华座驾,然后告诉她先将就坐着,以后有机会再换个更好的。


    林清仿佛看见李明霄的身影好似瞬间拔高数十丈,果然跟对了老板就是幸福。


    她踩上马镫,利落的翻身上马,赤云发出一声嘶鸣,而后安安稳稳的落在地上。


    “谢过陛下,臣去去就回。”


    李明霄微笑颔首。


    此时邱文麟也到了,站在林清身边。


    这也是林清第一次看见邱文麟。


    他身着禁卫制式软甲,腰间挂着腰刀,身姿挺拔,剑眉星目,很是英气。


    林清也是见过几次文远侯的,可邱文麟的相貌更偏向长平郡主,只有眉眼间与文远侯有几分相似。


    与李明霄告别后,她和邱文麟跟着暗七离开皇宫,骑马向东而行。


    有邱文麟跟着,都不用林清亮身份,城门守卫立马就开城门放行。


    直至城郊二十里外的青澜山附近方才停下。


    青澜山不算太高,但因为山里温泉丰富,京里不少皇亲贵族都在这建了别苑。


    放眼望去,就见各式建筑点缀在在山林之间,绵延而上,看不见尽头。


    林清有点意外,那人带林君柔来这里做什么?


    暗七道:“暗五留的标记在这断了。”


    标记断了,要么就是被人发现,要么就是出事了。


    邱文麟道:“我母亲在这山上有一处别苑,不如先去那吧。”


    眼下确实没别的办法,林清点头同意。


    三人驱马上山。


    为了方便通车,青澜山上山的路也修建的格外平整宽阔,足以能让两架马车并行。


    青澜山山势平缓,但凡有块地方能盖房的,基本都被大大小小的宅院占据。


    此时已是丑时前后,冬季的大山到处都是光秃秃的树干和石头,四周静悄悄的,唯有路过哪家宅院门口时,才能从门上的灯笼寻到几许亮光。


    三人骑着马在还算宽敞的山道上疾驰,一转弯,前方突然出现一点黑影。


    林清微微眯起眼,太黑了,那影子隐隐约约的,看不清晰,她降低马速,越来越近,方才看出轮廓。


    那是一辆马车。


    两匹高头大马乖顺的站在路边,后面的车厢雕花精美,车门和两侧的车窗都挂着厚实的棉帘。


    邱文麟见这马车一愣,从马上下来,绕着马车走了一圈,确定道:“这是我家的马车,是舍妹常用的那辆。”


    邱文麟心里莫名升起一股寒意,他推开车门,车里空荡荡的,果然没人。


    马车在这,那他妹妹去哪里了?


    不对,这三更半夜的,他妹妹的马车为何停在路上?


    林清也察觉到一丝不对,她翻身下马,绕着车厢转了一圈,最后弯下腰,向车轮里面看去,果然发现半截断掉的车轴。


    邱文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到那断掉的车轴,稍稍松了口气,“原来是车坏了,想必文宁是换车走了。”


    “未必。”林清指着那车轴道:“你看这车轴断面一半光滑,一半粗糙,许是车在离府前就已经被做下手脚,将车轴切断一半,马车行至此处,车轴方才断裂。”


    邱文麟放下的心又瞬间提了起来。


    林清站起身,将车门打开,鼻尖轻嗅,接着便蹙起双眉。


    她又扫了一眼车厢,在角落处看见一个小巧精致的香炉,她拿起香炉从车厢退了出去。


    邱文麟急道:“伯爷,情况如何?”


    林清沉默片刻,“怕是不太好,邱二姑娘想必已经离开许久了,这车上的味道残存轻微,熏香之中夹杂着一点药味,我不懂医,但能确定这是类似于引兽粉的味道。”


    她打开香炉,里面的香粉早就熄了,只剩下灰白色的香灰,香灰的角落处有一小撮黑色的灰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