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神机炮初成

作品:《娶妻媚娘改唐史

    贞观二十七年的初春,长安城还笼罩在去岁寒冬的余威与今岁料峭的寒意之中,然而,帝国最高权力中枢的注意力,却被一股从长安西郊


    “军器监”试验场不断传来的、越来越密集、也越来越令人心悸的


    “闷雷”声所牵引。这声音不同于以往试验


    “襄砲”时的沉重撞击与呼啸,也不同于


    “震天雷”爆破时的短促巨响,而是一种更加低沉、浑厚,带着某种金属震颤尾韵的轰鸣,每每响起,即便远在皇城,也能感到脚下大地微微的、令人不安的颤动。


    朝野上下,无论是期盼者、好奇者,还是疑虑者、反对者,心中都清楚,那位执掌军器监、以


    “奇技”革新军备的李瑾李总督,恐怕又在


    “折腾”什么了不得的、甚至可能惊世骇俗的东西了。流言四起,有说是在冶炼


    “天外玄铁”,有说是在铸造


    “吞金兽”,更有离奇者,传言李瑾在


    “沟通雷部”,炼制


    “***”。唯有极少数核心参与者知道,那被李瑾命名为


    “神机炮”的、足以改写未来战场规则的跨时代武器,正在经历最后、也是最为艰难的攻关与试验。


    自李瑾执掌军器监,将


    “火药应用”与


    “管状火器”构想列为最高机密项目以来,已过去近半载。这半年,是


    “军器研造院”(现已成为军器监下辖核心机构)最紧张、也最隐秘的半年。


    李瑾亲自挑选了七名绝对可靠、技艺登峰造极且对


    “新学”抱有狂热兴趣的大匠,在试验场深处划出了一片完全独立的、被高墙与岗哨严密隔绝的


    “甲字禁区”。禁区内的生活物资由专人配送,匠师家眷被妥善安置并受到保护,所有人签署了最严苛的保密文书。


    李瑾本人,则成了这里的常客,甚至常常数日不归,与匠师们同吃同住,探讨、争论、绘图、计算。


    最初的构想,源于李瑾超越时代的见识,但落实到具体制造,却面临着这个时代材料、工艺、理论的极限。


    核心难点有三:炮管。需要能承受火药剧烈爆燃产生的高温高压,且内壁光滑笔直,以赋予弹丸稳定初速与精度。


    最初尝试用精铁卷制焊接,但屡屡在试射时炸裂。后改为以


    “官营精钢坊”最新冶炼出的高碳钢,采用


    “泥范铸造、反复锻打、内壁镗削”的复合工艺。仅


    “镗削”内壁使其光滑如镜、口径一致这一项,就耗费了两位镗铣大师近两个月时间,发明了数种新的夹具与刀具。


    火药。李瑾提供的


    “硝、硫、炭”最佳比例只是基础。要推动沉重的弹丸,需要更高燃速、更大推力的颗粒化火药。


    匠师们通过反复试验,掌握了水筛法制造颗粒火药的技巧,并确定了最适合


    “神机炮”发射的颗粒大小与密度。同时,引信的可靠性也是难题,最终采用了浸渍了特定配比火药的麻线,外包防水油纸,基本保证了发火率。


    弹丸与装填。早期使用不规则的石弹,射程与精度惨不忍睹。李瑾力主铸造球形铁弹,并要求严格控制重量与直径误差。


    这又催生了标准模具与新的小型化铁水浇铸工艺。装填程序也极为关键,从清理炮膛、装入定量火药、捣实、放入弹丸、再以软木塞固定,每一步都有严格到刻板的操作流程,稍有差池便可能导致膛压不均甚至炸膛。


    试验伴随着巨大的风险与高昂的代价。短短半年,有记录的炸膛事故就发生了九起,最严重的一次,一门重达八百斤的试制炮在第五次试射时突然从尾部炸裂,崩飞的碎片将三丈外的护盾击穿,两名负责记录的文吏当场身亡,一名靠近观察的匠师被震聋了耳朵。


    整个


    “甲字禁区”一度被悲观与恐惧笼罩。李瑾亲自为死者主持了隆重的葬礼,给予了其家属超规格的抚恤,并顶住压力,下令


    “查明原因,改进工艺,继续试验”。他将炸膛的炮管残骸收集起来,与幸存匠师们日夜不休地分析裂痕,最终发现是炮尾一处锻打时留下的微小夹渣导致了应力集中。


    他们改进了锻打后的探伤工序,并增加了炮管外部的加强箍。压力不仅来自技术,更来自朝堂。


    长孙无忌等人虽难以探知


    “甲字禁区”内的具体详情,但接连的事故与巨大耗费(精钢、火药、人工)却无法完全掩盖。


    褚遂良再次上疏,以


    “天现异响,地有微动,恐非吉兆”、


    “李瑾于西郊秘制不详凶器,屡伤人命,耗费无算,有干天和”为由,请求皇帝下旨彻查并叫停。


    奏疏中还隐隐暗示,此等


    “妖器”恐非人臣所宜掌。这一次,未等皇帝表态,垂帘后的武媚娘先开了口。


    她的声音透过纱帘,冷静而有力:“褚侍中所虑,无非是‘耗费’与‘不详’。本宫倒要请教,昔公输班制云梯,墨子制守城械,可是‘不详’?太宗皇帝改良强弩马铠,可是‘不详’?兵者,凶器,然用之以卫国靖边,便是‘大祥’!至于耗费,前方将士的性命,难道不比金铁更加珍贵?李相所为,正是要以金铁与巧思,换取将士更少的流血,换取我大唐更快的胜利!些许挫折,正是通向必胜之路上必不可少的代价。陛下与本宫,相信李相能克服万难,早日成功。”她以


    “卫国祥器”、


    “以金铁换人命”的高度,彻底驳斥了


    “不详”之说,并将李瑾的试验提升到


    “减少将士流血、加快胜利”的仁义层面,占据了绝对的道义制高点。皇帝深以为然,不仅驳回了褚遂良的奏请,还下旨褒奖


    “甲字禁区”内


    “勇于任事、不畏艰险”的匠师,并额外拨付了一笔


    “特别研发经费”。有了帝后最坚定的支持,李瑾与匠师们终于突破了最后的技术瓶颈。


    贞观二十七年三月十五,一个春寒料峭但天空澄澈的清晨。经过连续三日对三门最终定型炮管的严格检测(包括水压试验、探伤、尺寸复核),李瑾决定,进行


    “神机炮”的首次全装药、实弹定型试射。与以往秘密试验不同,这次,他奏请皇帝,特邀了少数核心人员现场观摩。


    得到旨意后,受邀者名单被严格限定:皇帝特派的首席内侍、皇后指派的秋月(代表皇后)、司空李勣、兵部尚书(实任)、新任工部尚书,以及三名在之前


    “襄砲”和


    “震天雷”演示中表现出浓厚兴趣与支持的务实派将领。长孙无忌、褚遂良等人不在其列。


    试验场深处,一片特意清理出的空旷坡地。坡下三百步外,预先用泥土和木桩搭建了一排模拟城墙的标靶,厚达三尺,中间还嵌有包铁木门。


    坡上,三门黝黑的


    “神机炮”呈一字排开,安静地蹲伏在特制的、带有转向机构和俯仰卡榫的炮架上。


    炮身长约六尺,口径约三寸,炮管厚重,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数道加强箍如同巨蟒的环节,平添几分狰狞。


    炮旁,摆放着整齐的铁弹、定量火药包、捣杆、软木塞等物。十余名经过最严格训练、神情肃穆到近乎僵硬的炮手,如同雕塑般立在炮位后。


    李瑾一身利落的深青色劲装,外罩半旧皮甲,亲自站在中央那门炮旁。


    他没有过多言语,只是向受邀的观摩者们微微颔首,便转向炮位,沉声下令:“检查炮位,清膛,装药!”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


    炮手们如同精密的机器开始运转,动作规范、稳定,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庄重。


    清刷炮膛,倒入定量颗粒火药,用长杆捣实,放入重达八斤的浑圆铁弹,再塞入软木塞固定。


    整个过程鸦雀无声,只有金属与木料的轻微摩擦声,以及远处寒风吹过枯草的簌簌声。


    观摩者们屏息凝神。李勣眯着眼,仔细打量着那黝黑的炮管和规范的操作流程。


    兵部尚书则更关注炮架的结构。秋月代表皇后,目光沉静,但微微攥紧的袖口·暴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装填完毕,炮手退后。李瑾亲自检查了每一门炮的瞄准(通过炮身上的简易照门与准星,对准了三百步外的标靶中心),调整了俯仰角。


    然后,他退到安全区域,举起一面红色小旗。


    “准备——”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放!”红旗狠狠挥下。三名站在炮尾侧的炮手,几乎同时用烧红的铁钎,点燃了炮尾火门处的引信。


    嗤——引信燃烧的微弱声响,在此刻却如同惊雷般刺耳。下一刻——


    “轰!!!!!!”三道橘红色的炽烈火焰,伴随着震耳欲聋、仿佛要撕裂天地的巨响,从三门炮口狂喷而出!


    浓密的白色硝烟瞬间将炮位笼罩。大地剧烈一震,观摩者脚下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那声音远超以往任何一次


    “闷雷”,如同九天之上的神祇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在旷野上滚滚回荡,经久不息。


    远处长安城的屋瓦,似乎都在随之簌簌作响。硝烟尚未散尽,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住了三百步外的标靶。


    只见那排厚重的土墙木靶,中间部分如同被无形的巨神之锤狠狠砸中!


    泥木碎块混合着包铁木门的残片,呈放射状向后猛烈爆开、抛洒!烟尘弥漫中,可以清晰看到,标靶中央被硬生生撕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边缘参差不齐,露出后方被余势未减的铁弹犁出的深沟!


    而那枚铁弹,早已不知砸到后方多远的泥土中去了。静。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耳朵里嗡嗡的轰鸣,以及鼻腔中浓郁的火药气息,证明着刚才那毁天灭地般的一幕并非幻觉。


    李勣的胡须微微颤抖,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时失声。这位见惯了尸山血海、攻城拔寨的老帅,此刻眼中充满了无法置信的震撼。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要轰开那样厚实的模拟城墙,需要多么庞大的冲车、多少架


    “襄砲”轰击多久!而眼前这三门貌不惊人的铁管子,一次齐射,就做到了!


    这不仅仅是威力,更是一种代差的碾压!兵部尚书脸色苍白,继而涨得通红,是激动,也是恐惧。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画面:高句丽的城垣,吐蕃的堡寨,在如此神器面前,恐怕如同纸糊一般!


    秋月轻轻吐出一口长气,松开攥紧的袖口,手指却仍在微微发抖。她仿佛看到了皇后殿下得知此消息时,眼中必然会燃起的、更加灼热的光芒。


    李瑾无视了众人惊骇的目光,他快步上前,仔细检查了三门炮的炮身、炮架,尤其是炮尾和炮口。


    除了发射后的正常灼热和烟渍,炮管完好无损,炮架稳固。他紧绷了近半年的心弦,终于略微一松。


    成功了!虽然还有射速、精度、机动性等诸多问题需要优化,但最核心的可靠发射与毁伤能力,已经得到了验证!


    “清膛!检查!准备第二轮试射,目标,右侧独立箭楼标靶,单炮点射!”李瑾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炮手们虽然同样震撼,但长期的训练让他们迅速执行命令。清理滚烫的炮膛,重新装填。


    观摩者们这才从震撼中略微回神,目光死死跟随。这一次,只有中央那门炮发射。


    “轰!!!”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那声巨响和喷吐的火焰,依旧令人心胆俱裂。


    远处那座用粗木搭建、外覆泥土的模拟箭楼,上半截在巨响中瞬间化为无数碎木与烟尘,轰然垮塌!


    铁弹穿透箭楼后,又飞出一段距离才落地。无需再多言语,威力已经说明了一切。


    李瑾走到李勣面前,躬身一礼:“李司空,诸位,此便是‘神机炮’。今日初成,粗陋不堪,让诸位见笑了。”李勣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着激荡的心绪,他上前几步,不顾炮管余热,伸手轻轻抚摸那冰冷的金属,感受着其上细微的震动余韵,良久,才长叹一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好一个‘神机炮’!神机妙算,天雷之威!李相…不,李总督,此物一出,天下坚城,皆为坦途矣!老夫…服了!真正的服了!”这位军方泰斗的


    “服了”二字,重若千钧。兵部尚书也激动地语无伦次:“神器!国之神器!当立即密奏陛下、皇后殿下!当加紧铸造,装备大军!”李瑾却保持着清醒:“李司空,王尚书,此炮虽成,然铸造不易,耗费巨大,操作繁复,运输亦难。目前仅堪小规模试用,若要装备大军,形成战力,尚需时日,且需制定全新的操典、编制、后勤保障。万不可急于求成。”他的话如一盆冷水,让狂热稍退,但希望之火已熊熊燃起。


    当日傍晚,一份由李瑾、李勣、兵部尚书联署的、详细描述


    “神机炮”试射成功及其威力的密奏,连同一门小比例


    “神机炮”模型(未装火药机构)及一枚试射后的变形铁弹,被以最高机密等级送入了紫宸殿。


    据说,皇帝李治捧着那枚冰冷却沉重的铁弹,在暖阁内踱步良久,时而放声大笑,时而热泪盈眶,最后对帘后的皇后哽咽道:“媚娘,你听见了吗?父皇……父皇当年若能得此神器,何至于……何至于抱憾辽东!此乃天赐朕与皇后的祥瑞,是我大唐横扫六合的征兆啊!”武媚娘的声音透过帘幕传来,平静中蕴含着滔天的波澜:“恭喜陛下,此乃陛下圣德感天,励精图治,方有此不世出之神器来投。李相与军器监诸匠,功不可没。然如李相所奏,此物关乎国本,宜慎之又慎,缓图大用。当务之急,是严格保密,继续完善,同时…可择一恰当时机,以此神器之威,慑服那些心存不轨的跳梁小丑,亦为未来东征,积蓄更强的信心与底气。”帝后二人,在这


    “神机炮”的轰鸣余音中,看到了更辉煌的未来,也意识到了更需谨慎把握的现在。


    西郊试验场的


    “闷雷”声,渐渐平息,但


    “神机炮”初成的消息,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虽未公开,其激起的暗涌,却已开始悄然改变帝国高层的心态、朝堂的势力对比,以及未来战争的形态。


    一场由李瑾亲手开启的战场革命,就此拉开了序幕。**而手握这


    “革命”钥匙的李瑾,在短暂的欣喜与放松后,感到了更沉的责任与更深的紧迫——他必须尽快让这把钥匙,在合适的人手中,打开那扇通往


    “平边”胜利乃至更广阔天地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