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利的声音像是破风箱，直接冲进人的耳膜里。


    江风和墨菲猛地抬头，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系着脏围裙的老太太一脸怨怼地盯着俩人。


    那老太太头发花白，身上的皮肤像是树皮一般苍老。手里拎着一个破烂的菜篮子，篮子底部还挂着深褐色的污渍。


    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脸上带着异常的关切。


    “天快黑了！怎么还不回去吃饭！在外面野什么！”


    老太太的声音因为气愤而稍稍变调，她甚至向前走了几步，离两人更近，干瘦的手指指向江风，“这么不听话就该被关起来。”


    墨菲的反应极快，立刻嘿嘿笑了两声，隔着头盔摸了两下脑袋：“奶奶，我们刚来，不太熟悉路，这就回去，这就回去了。”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暗物质反应源，目标生命体征异常，建议保持距离。已将位置同步】


    基路伯的警告声在耳麦中急促响起。


    频道内扳手收到后赶紧指挥：“游隼，影子，准备支援。”


    游隼：“clear，已确定位置。”


    江风已经悄无声息地挪动了半步，将身体的重心调整到随时可以发力的状态，右手虚按在腰后的刀柄上。


    “刚来的？”老太太浑浊的眼珠转动着，上下打量着他们，恨不得把墨菲看出个花来。


    随后转向江风：“不对……你是在我那里吃饭的孩子，你是不是被他骗了？”


    江风一时间还没接受自己的身份，茫然地看向墨菲，后者则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顺着污染物的逻辑演下去。


    老太太用力推了墨菲一下，把人推了一个趔趄，凶狠道：“赶紧滚，来这骗孩子真丧良心，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老太太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声音变得更加刺耳，挥舞着手臂，像老母鸡护崽子一样把江风护在身后。


    眼看着她就要打到墨菲身上，江风赶紧跑到老太太面前：“他……其实是我哥，来看我的。”


    墨菲眼前一亮，看向江风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惊喜，没想到她这么上道，这就顺着污染物的逻辑编了个身份。


    老太太愣了一瞬，似乎真的在思考江风的话，自己嘀咕着：“我怎么不知道，没和我说过……”她盯着江风，脸上写满了怀疑。


    墨菲笑呵呵地应付着：“是啊，就是一家的，真是她哥，你看我们两个长得都差不多。”


    老太太顺着他的话去看，俩人都是一身黑黢黢的衣服，再加一个“大圆脑袋”，她转头又去瞪江风：“你这个孩子不听话，回头我要和你妈说，快跟我回去。”


    说完便要伸手去拉江风。


    江风神经紧绷，下意识就要去抽腰后别着的剔骨刀，却在抽出的瞬间被人推了一把。


    墨菲对着她轻轻摇头，继续和老太太周旋着：“我能和我妹妹一起去吗？天黑了，我也害怕。”


    老太太像是突然卡了一下，半晌转身咕哝着：“晚上饭不够吃怎么办，得多交点伙食费。”


    见她没有反对，墨菲松了一口气，在频道内开口道：“我和江风遇见了高等级污染物，我们跟上去看看。”


    “我们马上赶过去了，等我们一起。”游隼声音微微带着喘息。


    扳手指挥道：“先让探查小队接触污染物，游隼和影子在附近做好支援工作，并收集信息。”


    “我……明白。”游隼声音稍显不情愿。


    “墨菲，你刚才传输的数据确实是被污染物啃食过的人类指骨，你们两个小心。”


    “知道了老大。”墨菲语气轻松地回了一句。


    老太太已经走到了单元门门口，扭回头看着她们两个，再次催促：“还不快点！”


    “哦，这就来了。”墨菲高声应了一句。


    转头和江风小声抱怨着：“这老太太脾气可真够臭的。”


    江风没回应他，从刚才遇见老太太开始，体内那种躁动就越发明显，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她似乎……有些饿。。


    老太太步履蹒跚却稳稳当当地走在前面，嘴里一直咕哝着“不听话”、“饭不够吃”之类的话。


    江风与墨菲对视一眼，压下心中的不安，紧跟其后，踏入了那栋居民楼的单元门。


    门内是一条老旧的小区走廊，光线更加昏暗，头顶照明灯忽隐忽现。空气中弥漫着过期食物的腐臭。


    老太太掏出钥匙，打开了三楼走廊尽头的一扇锈迹斑斑的防盗门。


    门开的瞬间，那股子腐臭味更加浓烈，即便隔着头盔和面罩也能闻到。


    屋内没有开灯，只靠窗外的光线勉强照亮。


    客厅内的摆设陈旧且拥挤，沙发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餐桌却又擦的锃亮，上面摆着几副碗筷。


    在客厅的角落里，有三个孩子正一动不动地靠在窗户边，向楼下望去。两个男孩，一个女孩，大约都是六七岁的样子。


    “快去洗手！准备吃饭了！”老太太对着那几个孩子吼了一嗓子，又转向江风和墨菲，指了指餐桌旁的空位：“去，坐那边等着。”


    她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进了厨房，没一会便传来叮叮咣咣翻炒的声音。


    墨菲对着江风打了一手势，两人分开探查。


    江风目光警惕地奔着那扇紧闭着的房门走去，轻缓地推开门，屋子里简陋的只有几张上下铺的铁架床，甚至连个窗帘都没有。


    她进去走了一圈，监测仪上的数值没有丝毫变动。


    “基路伯，记录数据，标记地点。”


    【……好…的】基路伯的声音带着顿挫感。


    墨菲则是走去了通往内部的短走廊，两侧各有两个房门。


    开着的那扇是洗手间，三个孩子正在里面认真的洗手。他推开另一扇，看摆设是老太太的卧室。


    刚要抬脚走进去，厨房里翻炒的声音便停了下来。


    墨菲赶紧关好门，调转了方向，等他走出短走廊时，老太太正一脸阴鸷的看过来：“你在做什么？”


    “洗手啊！不洗吃到细菌怎么办？”墨菲丝毫不慌，底气足得像是回自己奶奶家。


    老太太咕哝一声，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只能催道：“快点过来吃饭。”


    江风趁着老太太的注意力都在墨菲身上，悄声向着饭桌走去。


    桌上已经摆着两盘菜，糊在一起，根本看不出来原本炒的是什么。


    “磨磨蹭蹭的！”


    老太太端着两碗糊状物，“砰”地放在江风和墨菲的面前，“快吃！吃完赶紧去睡觉！你去房间里睡，”她指着刚才江风开的那扇门，又瞪向墨菲，“你，睡沙发。”


    老太太说完自顾地开始端碗吃饭，三个小孩皱着一张脸，不情不愿地往嘴里塞着‘食物’。


    那黏糊糊的饭，别说是吃，光是看着都让人胃里翻腾。江风在耳麦里听着墨菲的干呕声，嗓子也忍不住发痒。


    老太太瞪着眼睛，看向两人：“怎么还不吃？”


    “奶奶，我们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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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太饿……”墨菲试图推辞。


    “不吃饭怎么长身体！”老太太立刻拔高音量，浑浊的眼睛死死瞪着他，“必须吃，浪费粮食要遭天谴的！”


    老太太放下碗，四处寻找着什么，嘴里嘟囔着：“我看你是欠收拾了，我剪刀呢？”


    江风目光落在身旁坐着的三个小孩身上，刚才听到剪刀两个字，那些小孩的影子似乎瑟缩了一下。


    她用力眨了下眼睛，有些怀疑自己是受到暗物质影响所以才导致的幻视。


    赶紧在频道内开口：“基路伯，可以回放刚才的影像记录吗？”


    【……】


    “基路伯？”回应她的只有丝丝拉拉的电流声。


    眼看着老太太就要起身，江风赶紧伸手在桌下拍了一下墨菲。


    对着老太太低声道：“他是怕不够吃。”


    说完她端起碗，做出要喝的样子，在老太太怪异的目光下把碗边放在头盔外侧，微微抬了点，随后放下：“嗯，好吃。”


    老太太皱眉看着她的动作，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只好愣在那。


    江风见有效果，赶紧追问：“我这碗快要吃完了，还有吗？”


    老太太像是得到一个新的命令，满意地点点头，开口：“有，放心吃吧。”


    说完把目光转向一旁，墨菲见状，赶紧硬着头皮模仿。


    江风在频道内说：“这个污染物好像只会执行一些简单的程序，比如天黑要回家，吃饭，睡觉，应付起来应该不难。”


    墨菲一边装着吃饭，一边抽空回答：“没想到你糊弄老太太还挺有一手。”


    老太太见他们“听话了”，也就不再多管，转头去催促着那三个孩子吃饭，丝毫没有意识到，她根本没有看见江风和墨菲的五官，以及那碗怎么吃也不见变少的糊糊。


    那三个孩子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缓慢艰难地进食。


    江风的目光则一直在三人的影子上，企图再发现些异常。在房间昏暗的光线下，影子安静的躺在那里。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总感觉影子的轮廓似乎比之前更清晰了一些，仿佛是一个有生命的独立体。


    与阴影对视的时候，有种被无形之物窥视的感觉，让人如芒在背。


    饭后，老太太强硬地把江风和墨菲分别赶进了房间和客厅沙发。


    进房间前，墨菲趁着老太太不注意，快速地凑近，在频道内和江风说道：“别怕，随机应变，我就守在外面。”


    他甚至努力扯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尽管在头盔下根本看不见：“说了要罩着你的，我的异能也很厉害哦。”


    江风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沉沉地点了点头，和那三个小孩一起走进房间。


    那名小女孩站在门口，紧盯着老太太即将关门的手，仰起头期待着什么。


    “安妮，你妈晚上不来接你了，快点睡觉吧。”


    江风猛然抬头与墨菲对视一眼。


    老太太说完，清点好房间孩子的人数，迅速关上房门并上了锁，将钥匙串挂在脖子上，藏进衣服里。


    两人刚震惊一瞬就被迫切断了视线，江风在内部频道内开口：“她是录音里的安妮？”


    她说完等待了片刻，耳麦里一片寂静。


    再次试探开口：“墨菲，基路伯，你们可以听到我的声音吗？”


    【信号强度极具下降，外部通讯中断，转为离线记录模式。】


    江风心猛地向下一坠，她被迫失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