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小柏寝房门前。


    砰砰两声敲门。


    “师弟，是我，大师兄，你起了吗？”


    纪小柏年轻火力旺，五更天梦里哼小曲种蘑菇，睡得正香，猛然听见大师兄的动静，稀里哗啦，下意识惊出一江春水，扑棱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惊慌中。


    满脑子都是两条白花花的大腿，和一个男人呼之欲出的一句：“来啊！快活啊！”


    呼呼——


    呼呼——


    浓重的喘息。


    “师弟？”陆逢生的声音再次响起。


    纪小柏揉揉眼，看去房门方向，门窗上映出一人影。


    他耳朵一红，幸亏是做梦。


    冷静，冷静！


    “大…大师兄，我刚睡醒，这就起来。”


    纪小柏看了眼窗外，天才蒙蒙亮。


    昨个大师兄说要一早带他去学习剑法，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早。


    正想着，门外发了话。


    “师弟，一日之际在于晨，既要学习剑术，怎可这般贪睡？半个时辰后，我在后山竹林等你！”


    话音落下，陆逢生转身就走。


    正所谓严师出高徒，甭管够不够格，先给个下马威，让对方先知道厉害再说，以后便更好管教。


    很好。


    效果俱佳。


    房里的纪小柏连句话都没机会回，大师兄就走了，这心里头立刻不安起来。


    师兄刚刚说话很严厉，甚至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他…生气了？


    对我失望啦？


    不要哇！


    纪小柏从床上爬下来，马上穿衣洗漱，水都没正经喝一口，就往竹林赶。


    一路走一路想。


    都怪我，昨天应该早点睡的，却激动了一晚上想着将来如何报答师父和师兄。


    唉，脑子和行动是两码事，光想不做有屁用。


    大师兄天还没亮就过来教我剑法，对我多么重视，我却还在被窝里光溜溜种蘑菇。


    太不争气了！


    一会儿见到大师兄要好好表现，决不能再惹他不悦。


    就这样，纪小柏迈着争气又腿软的步子，不知不觉来到了那片郁郁葱葱的后山竹林。


    青云观。


    后山。


    竹林中。


    陆逢生前脚刚到，还没喘口气的功夫，就望到了远处小师弟的身影。


    当下眉头一皱。


    有没有时间概念？！


    我不是说半个时辰后吗？


    咋这么快呢？洗脸刷牙拉臭臭了么？


    小师弟来的快，是刚才的震慑起了效果，倒也还好。不过，令陆逢生生气的是，他还没来得及摆上个装哔姿势，对方就来了。


    怎么也得让我找个制高点，迎微风，负手立，潇洒甩甩下衣摆吧？


    不开熏。


    这个师弟好坏，连个装哔机会都不给。


    见小师弟马上就要到了，陆逢生转过身背对而立，闭上双眼，仰首苍穹。


    一会儿功夫。


    急切的脚步声越发临近，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


    “师弟纪小柏拜见大师兄！”


    听到纪小柏的声音，陆逢生并没看向他，依旧持着一副云淡风轻的神色望天。


    陆逢生装哔指南：


    想要装哔，就要学会拿捏。


    想要拿捏，就要表现孤傲。


    孤傲，是渲染气氛的必要手段，要拿捏到位，千万不能翻车。


    如此默了两息，陆逢生沉稳的声音响起。


    “小师弟，你的心，急，乱，切，不静呐。”


    这话不由得令纪小柏一怔，将恭敬的身子抬起。


    眼前，大师兄正微眯着双眼看向天际，两侧发髻被微风吹得有些凌乱，可一身的道骨清风，时时刻刻透着与生俱来的仙气。


    他的话深刻有力，通透无比。


    仅仅问候的功夫，就知他人心境。


    这是探心术吗？


    纪小柏再一次被折服了。


    果然，高人都能鉴天地之精微，察万物之规律。


    “抱歉，大师兄，早上我....”


    纪小柏想作解释。


    陆逢生转过身，很自然地挥挥衣袖，示意不必说了。


    他面上虽波澜不惊，可心里笑惨了，一大早上就挨了训，吓得连跑带颠地跟过来。


    能静吗？


    能静就怪了！


    拿捏你个小屁孩还不是轻而易举？


    “师弟，我们修者看似修得是身，其实修得是心，不论修习哪一科目，修得都是心性。”


    “就拿剑术来说，最应该时刻保持心静的状态，只有心静才能让头脑清醒，不受外界影响，出剑之时才会准确无误，处于不败之地。”


    “此乃心为剑道，懂吗？”


    纪小柏恍然间大彻大悟。


    想去电视剧里那些个剑仙大佬，哪个不是运气凝神，心如止水，可出剑却稳准狠的一批，抓住时机一招毙命！


    心道便是剑道，大师兄果然懂得就是多。


    陆逢生偷偷瞥去小师弟的神情。


    很好，甭管老师怎么样，反正学生是上道了。


    那对你崇拜的小眼神，看着就很爽。


    也就在陆逢生美不自持之时。纪小柏面色带有不解，突然开口说道：“大师兄，师弟心中一直有个疑惑，不知可否相问？”


    咚咚！


    陆逢生心很隆重地跳了两下，不安地看向他。


    眸中并有了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凝重。


    不可！你敢问，我就掐死你！


    心里这般想，但也就只是想。天底下哪有学生有疑问，老师不敢接招的道理？


    丢不丢人？哔岂不是白装了？


    转念想来，我一个练气三级还弄不过一个锻体期的小渣渣？


    笑话！


    倒要看看这小子能问出什么名堂来？


    “师弟，有疑问尽管问便是。”陆逢生这般回道。


    纪小柏马上问道：“大师兄，若说心为剑道，可心由人控，那所谓的剑道，到底是以人还是以心？”


    纪小柏声音响起。


    同时陆逢生也懵逼地眨眨眼：剑道我不知道，贱道我略知一二。


    这回真想掐死他！


    陆逢生有点后悔装这个哔了。以人还是以心？这难解程度堪比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呐！


    看似简单，但却要阐述得有理有据，如此深刻的意境，让一个光会吃鸡和蛋的人如何深入剖析？


    不开熏。这个师弟好坏，给师兄出难题！


    而此刻的纪小柏，也察觉到大师兄脸色不悦，心里不由得开始紧张。


    该不会是我问的问题超纲了吧？


    师兄虽是高人，但毕竟为人子弟，不可能什么都懂是吧？


    真不该不过脑子就问的，又要惹他不高兴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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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万一不想教我了怎么办啊？


    然而，就在纪小柏胡思乱想之时，陆逢生突然叹了口气。


    他，出招了。


    “唉，小师弟，师兄没想到你灵根不足，悟性怎么也怎么差，居然会为这种简单的问题而困惑？”


    陆逢生说话声不缓不慢。


    他太清楚小师弟在意什么了，所以专门往人心口上扎刀，转移注意力。


    而且效果俱佳。


    纪小柏马上明白原来师兄脸色不悦，不是因为他不知道，而是因为这是一道特别简单的问题，他作为一位高人都不屑回答，并对你的悟性不足感到发愁。


    好难受。


    忒难受了。


    有点备受打击。


    以前别人说我资质差，我还总不信，毕竟自己在文学上还是有些成绩的，那在修仙上怎么也不会差到很简单的问题都领略不透。


    现在看来，我资质原来是真的差啊！


    那缺了大德的陆逢生见纪小柏目光暗淡，抓住机会，马上反客为主。


    “小柏，大师兄可能口不择言了，你别放心上，你是无灵根体质，悟性不足也是很正常，但是小柏，你知道师父为什么会收你一个无灵根的弟子为徒吗？”


    纪小柏一愣，这话问进了他心里，他其实也为此困惑，遥头道：“师弟不知。”


    陆逢生再次云淡风轻地望向天空。


    师弟，你且听我忽悠。


    “小师弟，你只知无灵根不宜修行，但你不知对于修行，这世间有很多特殊情况。”


    “就譬如五行缺金的韩跑跑，光靠嗑药叱咤天下，还有资质极其愚钝的张铁棍，凭借一根小棍儿收服了魔界众生，以及年少时被挖了灵骨的石抖抖，最终成就了天帝，这些人无不缺少修行的资质，但却最终成就了大业，靠的是什么？”


    “是资质吗？是灵根吗？”


    “不！靠的是恒心和毅力，靠的是机遇和挑战！”


    “小师弟，你身上的毅力和决心师父和师兄都看得到，对你都有很大的期望，所以，有些事，不必非要弄得清楚明白，就像剑道，它就是剑道，是心，是人何须在意，你如何开的道，便是你的道，懂了吗？”


    那边纪小柏眉头皱了一下。


    大师兄虽然说得有理。


    不过…


    韩跑跑？张铁棍？石抖抖？怎么感觉这些人的事迹这么熟呢？


    恍然间想到。


    这不就是韩立，张小凡，和石昊吗？


    难不成这个修仙界曾经有过这些人？


    可这四海八荒，也没听说有人提起过啊？


    明白了。


    这都是些不为寻常人得知的宗门秘记！


    是！


    一定是了！


    大师兄对我是真的好，我悟性不足，他怕我气馁，用这样的宗门秘记来开导我，安慰我。


    真是用心良苦哇。


    叫我如何不感动？


    如何不爱？


    纪小柏回过神来，恭敬的作揖：“听师兄一番话胜读十年书，大师兄不愧是青云真传弟子，对世间之事无所不知，师弟钦佩不已！也会牢记师兄教诲的。”


    听到这话，陆逢生顿时心里美了美了。


    牛批。


    我可太牛批了。


    随便瞎扯一圈，居然自己还能圆回来，所谓忽悠的最高境界就是满嘴跑火车，跑到有些事连自己都懵，别人就更懵了，堪称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