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把这些花苗都拔了吧
作品:《囚娇难驯》 这一声质问,石破天惊。
段铭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向段叙川。这个儿子,从小到大,能力出众,性格沉稳,即便之前为了沈禾违逆他定下的婚约,甚至一度放弃继承权,也从未像此刻这般,用这样冒犯的、毫不掩饰愤怒的眼神直视他,用如此无礼的语气当面质问!
“你疯了吗?!”段铭的脸色瞬间铁青,额角青筋隐隐跳动,属于上位者的威严骤然释放,带着骇人的压迫感,“段叙川!你敢这样跟我说话?!”
一旁的段叙曦也被哥哥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住了,连哭都忘了,下意识地往段铭身后缩了缩。
沈禾也惊慌地回头,看到段叙川那副不管不顾要为她讨个公道的架势,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阿川!别说了!”她急忙用冰凉的手指紧紧抓住段叙川的手臂,用力想把他往后拉,声音带着颤抖,“我没事的,真的,我们回去……”
段叙川非但没有退让,反而因为沈禾这惶恐的、息事宁人的态度更加心痛和愤怒。
他反手一把握住沈禾冰凉颤抖的手,紧紧攥在掌心。
他的目光依旧死死锁在段铭脸上,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咄咄逼人了。
“爸,我明白了。”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其实这件事,归根到底,也不是曦曦的错。”
段铭和段叙曦都愣了一下。
段叙川继续说道:“这是你的错!”
“你——”段铭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却说不出完整的话。
就在这时,段叙川紧紧握着沈禾的手,指腹摩挲间,却感觉到她无名指上空空如也。
段叙川猛地低头,看向沈禾的手,确认那枚戒指确实不在她手上。
他顾不上继续与父亲对峙,自顾自问道:“戒指呢?你怎么没戴戒指?”
他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沈禾一怔,下意识地想缩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
她垂下眼睫,避开他灼热的视线,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暂时收起来了。现在戴着……不太方便。”
“什么戒指?”段铭皱着眉,沉声问道。他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事情,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发生了。
段叙川抬起头,神情很坦荡。
他紧紧握着沈禾的手,将她微微往自己身边带了带,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清晰而郑重地宣布:“爸,这就是我今晚回来,本来想和小禾一起,正式告诉您的事情。”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脸色骤变的段铭和瞬间瞪大眼睛的段叙曦,一字一句:“我对沈禾求婚了,她也答应了。”
他举起两人交握的手,尽管那无名指上空空如也,但他的姿态却无比庄重。
“从此以后,她就是我的妻子。我会用我的一切去爱护她,尊重她,不让她再受任何委屈!”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只剩下无知无觉的人造溪流声,还在兀自潺潺着。
段叙曦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哥哥……就这么向沈禾求婚了?!
好啊。她暗自咬咬牙。既然哥哥恨不得跟这个女人同生共死,那她也就不必再为他说话了!
爸爸把他们两个一并弃了才好!省得有人跟她分家产了!
“哥哥……你……你竟然……”段叙曦像是气极了,话都说不连贯。
她转而望向段铭,语气充满了替父亲不值的悲愤,“爸爸!这么大的事情,哥哥他怎么可以连商量都不跟您商量一下,就这么擅自决定了?!爸爸您这么多年是怎么对他的?悉心培养,把整个家业都托付给他!可他呢?他眼里还有您这个父亲吗?!”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段铭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更加卖力地煽风点火,字字句句往段铭最在意的地方戳:
“我知道哥哥喜欢沈禾,可再喜欢,也不能为了她就对爸爸毫无尊重了!你这样,让爸爸心里有多难过,多失望,想过吗?!”
段叙川听着段叙曦这番挑拨,看着父亲那明显被说动了怒气的脸,只觉得一股悲凉和荒谬直冲头顶。
他猛地打断段叙曦:“你说,这么大的事情应该商量,是吗?”
他难以理解地反问,“爸!真正的大事,是芽芽找回来了!是您的亲生女儿,您盼了二十多年、找了二十多年的女儿,她终于回家了!这难道不是这个家里最大的事吗?!”
他向前一步,不再看段叙曦,只是死死地盯着段铭,那双总是沉稳的眼睛此刻充满了血丝:“可是她回来之后呢?爸,您扪心自问,您把这件‘大事’,真的放在心上了吗?”
段叙川步步紧逼:“她没回来之前,我看着您一次次失望,一次次因为一点点似是而非的线索就满怀希望……我看着您书房里那些从未停止搜集的资料……我以为,您是爱她的,是想她的,是无比期盼她回来的!”
段叙川提起那些无法否认的往事,让段铭的脸色微微发生了变化。
“可她真的回来了!活生生地站在您面前了!您看看她,爸!您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对待她?!所以您二十多年的念想、痛苦,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段铭被儿子这一连串激烈而直指核心的质问,逼得哑口无言。
他看着段叙川通红的眼眶,再看向旁边那个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只是倔强地咬着下唇,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却强忍着不让它们掉下来的沈禾……她那委屈而又带着某种绝望的眼神,像极了记忆深处,亡妻沈清澜偶尔流露出脆弱时的模样。
心脏尖锐的疼痛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被刻意压抑的、寻找女儿的执念和痛苦,似乎在这一刻,透过养子愤怒的质问和女儿隐忍的泪水,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温室里只剩下段叙曦细微的、不安的抽气声和溪流机械的潺潺声。
“行了……”段铭终于打断了这令人窒息的对峙,“你俩的婚事……我不会反对。”
这算是他的一种变相妥协和认可了。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说完,他仿佛不想再多待一秒,转身欲走。
“走吧。”这话是对段叙曦说的,也是对他们说的。
然而,沈禾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段叙川感受到她的僵硬,低头看她。
沈禾的目光落在了那片他们亲手开垦、种下花苗的角落。那里的泥土还很新,嫩绿的小苗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脆弱。
她轻轻地,挣脱了段叙川的手,一步一步,走向那片土地。
然后在段铭略带诧异和段叙川担忧的目光中,她蹲下身,伸出手,拔下一株刚刚扎根的鼠尾草幼苗。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平静:“我还是把这些花苗,都拔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