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知而不惧

作品:《神器就不能推五条悟吗[咒回]

    翁鸣乐自然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五条悟的到来。


    只是那头的廊下不是还等着一个人么?


    所以他仍旧安安稳稳地坐着,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手边,那只灰不溜秋的松鼠也不知道脑回路是怎么长的,又伏倒在地,把翁鸣乐当成菩萨一样拜起来。


    那头的五条悟不知道是跟那个男人说了些什么,对方的脸色在转瞬间变得极其糟糕。


    翁鸣乐收回视线,将目光落在跟前的松鼠身上。


    他的眼皮跳了跳,总觉得这小家伙的姿势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熟。


    究竟是什么呢……翁鸣乐努力思考。


    “……但隼人是先代长老的孙子,小辈们对他有所怨言也是没办法的事——”远处,男人急急抬起头,声音也不自觉扬高了几分。


    “那又如何,”五条悟的神色很平稳,与他平日的跳脱很不一样,“当初是隼人害死你妻子的?”


    那男人卡壳了一下。


    他很想要辩解,可最终却只能憋着一口气,答了一声不是。


    “那他是以前欺负过那些同辈的年轻人?”


    “……没有。”


    五条悟垂下头,将视线落到面前这个他一力扶持起来,目前是五条家族相当重要的话事人之一的男人身上。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又与你所憎恶的先长老有什么区别?”


    一针见血,鲜血淋漓。


    那男人的嘴唇颤抖了两下,脸上似有恍惚之色,夹杂着慌乱与震惊,交织成苍白一片。


    “没有下次。”他对男人做出最后的通知。


    话已说尽,五条悟脸上有一瞬间的意兴阑珊。他转动脚步,打算离开了。


    只不过他才刚背过身去,他的身后就传来一声闷响。


    男人的额头重重磕到了地板上。


    而远处的翁鸣乐,也终于在这一幕的启发下抓住灵光。


    “啊——是土下座!!”翁鸣乐看向这灰松鼠的表情全然是惊异。


    虽然这小家伙的身体构造与人类大相径庭,可却不妨碍它完全掌握了这一谢罪动作的精髓。


    他此刻甚至都已经忘了再计较对方“上贡”的行为,没忍住重重拍了两下巴掌。


    家人们,这可比动物园有意思多了!


    而系统,则陷入了某种异样的安静,很长时间都一声不吭了。


    它正在进行激烈的思辨。


    思辨究竟是眼前这只行为迥异的松鼠更加诡异;还是刚才竟然在正儿八经处理家族事物的五条悟更加诡异!


    怎么办,它竟难以在二者之间分出高下来!!


    CPU又要报废了。


    那头,五条悟总算是打发走了男人,一刻都没犹豫地往翁鸣乐这边过来了。


    只不过对方的步子虽然一开始很快,最后却在距他还有两米的位置时缓缓停下了。


    翁鸣乐斜眼瞥向他,一脸都是你又打算耍什么把戏的怀疑。


    但这次他是真误会对方了。


    五条悟瞧自己这新得来的学生满脸不信任的模样,颇为心痛地捂了捂胸口,然后才用指尖点了点木廊上的那只松鼠。


    “这小东西,很凶的。”他解释道。


    翁鸣乐顺着他的动作疑惑低头。


    果然,刚才还在跪拜的松鼠此刻直起了身子,正紧张兮兮地盯着五条悟。两只黑溜溜的眼珠左边写着敌意,右边写着凶狠。


    “啊,北美灰松鼠确实是这样的,性格相当暴躁……”翁鸣乐目移动。


    但很快,他又忽而话锋一转,“老师怎么会想到养这么个玩意的,它应该不是自己跑进来的吧?”


    虽然五条家就和所有的古老家族一样,看似隐居在远离城市喧嚣的深山老林里,但这里可不是真正的深山。


    “没办法啦~这是我很久以前在路边捡到的,所以顺手就带回家了。”此刻的五条悟看起来又像是高专里的五条悟了,他夸张地摊手,脸上的笑随意又张扬。


    翁鸣乐对此不置可否。


    他拍拍衣摆,站起身来,“怎么去了那么久,我不是你的客人吗?”


    五条悟笑了两声,没个正形,“遇到一点棘手的事情处理了一下。”


    一句看似解释了实际上什么都没解释的废话。


    翁鸣乐啧了一声。


    但其实事实究竟是怎样,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所谓。他不喜欢对别人刨根问底,于是接受了这个说辞,主动来到五条悟的身侧。


    他本来是想问一问他,将他强行拐来时承诺的那顿饭的着落的——但翁鸣乐才刚停下脚步,就感受到了裤脚传来的拉扯。


    他扭头,与脚边全身毛都炸起的松鼠对视。


    “……”翁鸣乐凝噎。


    啧,好烦。


    “好伤心,我养了它这么多年,它都只会咬我,却对你这么亲近。”五条悟假模假样地呜了两声。


    本来就烦,这下子更烦了。


    翁鸣乐瞧着这个全身都抗拒着与五条悟靠近的灰色松鼠,忽而泄气一般,长叹了口气。


    少年折返脚步,回到了那堆栗子山旁。


    他从里头挑了最不起眼的一枚,上面甚至还有一个大大的门牙印。


    “我收下这个了,”翁鸣乐蹲下来,与亦步亦趋的灰松鼠对视一眼,“你走吧,我不喜欢得寸进尺的人……松鼠。”


    “神乐,你莫非是那种晚上睡觉会想象自己有动物朋友的那种人吗——”五条悟显然也被翁鸣乐的这一操作震惊到了。


    但就像是刚刚的系统一样,很快,他也变得哑口无言了。


    这只个头绝对不算小的灰松鼠做出了一个极其拟人的抓耳挠腮的动作,小眼睛还在它做这八百个小动作期间偷偷瞄了翁鸣乐不止一次。


    最后,它似乎是从翁鸣乐的态度中确认了,自己不再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才垂下手,长长地凝视了眼前的这个人许久。


    终于,它最后对翁鸣乐拜了拜,甩着尾巴从廊下窜回庭院。


    灰色隐没在生机勃勃的绿色里,没了踪迹。


    翁鸣乐回头,就看到石化在原地的五条悟。


    有一说一,看但对方这个表情,他心里还挺爽的——有种终于你小子总算让我报复回来了的快乐。


    只是很快,翁鸣乐就发现自己还是把五条悟想得太拟人了。


    虽然看不见他的眼睛,但他还是通过五条悟脸的朝向确定了他的关注点……似乎并不是在松鼠的去向上。


    这个角度貌似是……


    翁鸣乐又把头扭回来,正好瞥见廊外的那片白砂地。


    上头新鲜出炉的沙画还大大咧咧地袒露在天光下,并未被抹除。


    “……为什么一副这么受伤的表情??”


    翁鸣乐眼瞅着五条悟显然越来越悲伤,越来越悲伤的表情,吓得浑身汗毛都要炸起来了。


    “你把它擦掉了!”五条悟控诉他。


    翁鸣乐目移。


    呃。


    没错,他的确是擦掉了。


    那个不知道到底是兔子还是猫咪的简笔画——不是,那难道是什么承载着五条悟童年美好回忆的重要东西吗……


    即便没良心如翁鸣乐,面对五条悟这张可怜兮兮的好看的脸也不由得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产生了一丝动摇。


    一丝。


    “那是我画过的最完美的一副松鼠画像!你竟然就这么把它擦了——好过分!!!”五条悟振振有词的样子让翁鸣乐的大脑陷入了短暂的404notfound。


    他花了一番功夫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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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那画的是松鼠。”


    “!!!!”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无意之间丢出的快刀则更为致命。


    “我要哭了哦,老师我真的要哭出来了哦。”五条悟用手遮住了脸。


    “哦,那你哭吧。”


    翁鸣乐冷漠脸。


    笑死,对六眼来说其实挡不挡脸都一样吧?


    对方只是做出一副可怜模样,实际上还是跟平时一样观察着他,就在等着他表情中流露哪怕一丝的于心不忍。


    已经吃过亏的翁鸣乐绝不会在同一个坑上再摔倒第二次!


    真哭的人没有眼泪也是泪,而假哭的人哪怕满脸泪水也都不是泪——更何况五条悟连一滴假泪水都不愿意挤出来,就干嚎。


    果然……在一阵生硬的表演之后,碍于翁鸣乐拒不配合,对方很快就选择了放弃。


    并且还生硬异常地转移了话题,“神乐酱,你擦掉超级无敌厉害的五条悟老师的画作,究竟是为了写什么呢?”


    翁鸣乐环起双臂,手指轻点,“我可不像五条老师你,画工还是相当不错的——怎么,你这都看不出来吗?”


    他语气里带着挑衅。


    五条悟的眉头大概抽动了0.01秒吧,很快,他就跳下了木廊,来到这片早已完全看不出原貌的枯山水前。


    “仔细一看,这不是一辆即将驶向铁轨岔路的电车吗?”


    翁鸣乐光着脚,没有跟着他一起下去,而仍站在了廊下。


    “电车难题?”五条悟说出答案的时候,没有回头。


    翁鸣乐嗯了一声,并没有回避这个话题。


    他开口问道,“如果是五条老师的话,你会怎么选?”


    在即将被电车碾压而过的轨道上,一条绑着一群人;而另一条,绑着另外一群人。


    五条悟想也没想,“把电车轰飞不就好了。”


    “……”翁鸣乐微微睁大了双眼。


    他的长相是凌厉的、具有攻击性的——可即便是这样一张脸,一旦摆出这样眼睛滚圆的模样,也难免透出两分可爱来。


    “嗯,怎么不说话了。”五条悟转过身来,疑惑地看向他。


    翁鸣乐只是……感到有些诧异。


    或许里面也夹杂着惊喜。


    “没什么,”翁鸣乐垂下手,“我只是在这一个瞬间觉得……”


    “原来五条老师你其实还是有个老师样的。”


    五条悟:“……”


    他明明一直都很有老师样好吧!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不懂得尊师重道的学生啊?


    “怎么了,老师,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翁鸣乐瞧他站不住一点,浑身刺挠的模样。


    五条悟挑起眉头,“哎呀,我只有些意外~”


    “我还以为神乐酱绝对会反驳我的呢。”


    翁鸣乐的眉宇舒展,“反驳什么?”


    “因为电车上其实也有人,不是么?”五条悟指向砂石上留下的那幅画。


    翁鸣乐先前的确不是在自夸,这幅沙画虽笔调简约,却细节详实。


    少年敛眸,没有继续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将话题一拐,扯到方才被五条悟打发走的男人身上。


    “老师你看上去不太像是乐意继承家族的那种人,”翁鸣乐扯出一抹纯粹的笑,“但您现在不依旧在努力地打理着这个五条家吗?”


    知道问题所在。


    也知道横亘在眼前究竟是怎样的困难。


    甚至也清楚,直到最后可能也无法确定自己的努力究竟是否正确,究竟能不能起到作用。


    但却仍旧毫不犹豫地去选择,毫不犹豫地去做。


    这样的人究竟有多么难能可贵……


    经历过漫长岁月的翁鸣乐实在是再清楚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