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三章 千年秽史

作品:《巫师:我的职业面板没有上限

    在开始任何技术尝试之前,罗恩做出了一个关键决定:


    他必须先理解这股怨念的真正来源。


    仅仅将其视为一种“负面能量”,是工程师的思路。


    然而作为一名历史学者和未来的古代炼金士,他必须探究其背后的“故事”。


    他轻轻合上眼睛,将意识如羽毛般轻抚过那块“沉寂矿盐”。


    【深层回响】——这是历史研究技能进阶“精通级”后获得的珍贵特性,能够读取物质中封存的时间印记,重现其经历的历史片段。


    当精神力触及矿石表面,罗恩感到一股巨大的吸引力,如深渊巨口般将他的意识狠狠吞噬!


    准确地说,是他所认知的“现在”被一股浩荡的历史洪流冲散,如同脆弱的沙堡在怒涛面前分崩离析。


    罗恩感觉自己在坠落。


    穿越时光的长河,跨过岁月的断层,最终跌入一个充满腥臭与恶意的古老年代。


    他化作了幽灵,一个被迫见证一切却无力改变的历史幽灵。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由纯净矿盐雕琢而成的巍峨祭坛。


    祭坛的每一处雕纹都精确到毫厘,展现着远超当代工艺水准的建造技巧。


    周围那些巨大的浮空石柱,每一根都悬停在半空中,以某种罗恩完全看不懂的原理维持着平衡。


    这样的建筑规模和技术水平,即使在主世界的巫师文明中也称得上是奇观。


    然而真正让他有些不适的,是统治者脚下的“道路”。


    一位身披华贵祭袍的土著统治者,正踏着一条由活人铺成的“血肉之路”,缓缓走向祭坛的最高层。


    他脚下所踩的,绝非什么珍贵地毯。


    那是成百上千名贱籍奴工。


    他们面朝大地,一动不动地匍匐着。


    用自己的脊背,为统治者铺出一条直通神坛的道路。


    每当统治者的靴子踩在这些奴工的头颅和脊梁上时,便会传出一阵阵骨骼脆响,如同破败风箱发出的低哀。


    更可怕的还在后面。


    当这些奴工被狠狠践踏后,眼中流露出的,竟非仇恨。


    反倒是一种麻木的、甚至带着几分“荣耀”色彩的狂热信仰。


    他们被驯化得如此彻底,以至于将自己的苦难视为对神明的虔诚献礼。


    空气中回荡着祭司们的吟唱:


    “以身为阶,承神之足;


    以骨为路,铺就天途;


    尘归尘土,却得永生;


    苦即是乐,死即是荣。”


    这首诗歌用古老的司炉星语吟诵,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催眠般的韵律。


    罗恩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暗示。


    这种精神毒素比任何枷锁都要牢固,早已将反抗的种子从他们的灵魂中彻底根除。


    历史的视角如梦境般切换。


    他发现自己身处矿井的最深层,周围是岩浆般炽热的熔炉群,空气中弥漫着硫磺和血腥的混合气味。


    在这地狱般的环境中,他目睹了人性堕落的极致表演。


    一名“石裔”监工,按照等级,他本身也只是奴隶中稍高一级的存在


    监工正拿着一块发霉的黑面包,在几个饥肠辘辘的矿工面前晃动:


    “想要吗?很简单,把那个老废物推下去。”


    他指向不远处一个佝偻的身影。


    那是个“火裔”老人。


    因为常年在熔炉旁工作,皮肤早已被高温灼伤得面目全非。


    此刻他正艰难地拖着一车矿石,每走一步都在喘息。


    饥饿让理智崩溃。


    几个年轻的矿工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一拥而上。


    老人甚至来不及发出惊叫,就被推入了旁边翻滚着熔岩的深坑。


    火光映照下,罗恩看清了那些年轻矿工的表情。


    麻木中带着一丝满足,仿佛刚刚推下去的不是同类,只是一件碍事的工具。


    而在矿井的另一个角落,一群“火裔”正围着一个“尘裔”孩童。


    那孩子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瘦得只剩皮包骨头。


    “来,让我看看这个小废物还能做什么。”


    为首的火裔哈哈大笑,一脚踩断了孩子的右臂。


    其中一个火裔狞笑着说道:


    “这小畜生,不知道能不能用牙齿搬运矿石。”


    孩子凄厉的哭声在矿井深处回荡,但周围的奴工们脸上却露出病态的兴奋表情。


    在这个彻底扭曲的世界里,唯一的快乐来源就是欺凌比自己更弱小的存在。


    【三重贱籍】——罗恩理解了这个制度的恶毒之处。


    “石裔”负责开采,地位最高,可以欺压其他两个阶层;


    “火裔”负责熔炼,地位居中;


    “尘裔”处理废料和尸体,是最底层的贱民。


    这种划分世代相传,如同血脉诅咒般无法摆脱。


    更阴险的是,不同贱籍之间被严格禁止通婚,甚至连基本的社交都被限制。


    以此来彻底固化社会等级,磨灭一切向上流动的希望。


    这套制度最恶毒之处,在于它的“分而治之”策略。


    每个阶层都有一个可以欺凌的对象。


    即使是最底层的“尘裔”,也总能找到比自己更弱小的。


    让这些奴隶在压迫他人过程中获得虚假优越感,从而忘记自己同样是奴隶的事实。


    仇恨向下传递,痛苦层层加码,最终形成了一个闭环。


    奴工的价值,则被统治者精确计算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能承受多少次鞭打,能连续工作多少小时直到力竭而亡,死后的尸骸又能作为何种材料进行“二次利用”。


    每一个生命都被简化为一串冰冷的数字,记录在统治者的账簿中。


    在最后一幕开始前,罗恩以为自己已经见识了人性的极致丑陋。


    直到他看到了“活化”仪式的全貌。


    那是矿脉核心深处的一个空洞,四周环绕着数百根由人骨雕琢而成的图腾柱。


    每根图腾柱上都镶嵌着还在微弱跳动的心脏,为整个空间提供着诡异的血红光芒。


    在空洞正中央,矗立着一座用黑曜石建造的祭坛。


    土著祭司们穿着用人皮缝制的祭袍,正在进行一场规模宏大的“活化”仪式。


    这绝非简单的“活祭”。


    更准确地说,这是一场以血淋淋的器官为原料的、极其精密的黑暗仪式。


    罗恩看到祭司们像最熟练的外科医生一样,从还活着的奴工身上精确地摘取器官:


    他们的动作娴熟得令人心寒,每一刀都精准无比:


    先是心脏,趁着还在跳动时取出,立刻浸入特制的防腐液中。


    接着是眼球,用银针串成一串,每一颗都保持着死前最后的恐惧神情。


    最后是脊椎,一节节剥离,与矿物粉末一同研磨,混合着血肉被压制成砖。


    整个过程中,祭司们甚至还在讨论技术细节:


    “这批的恐惧浓度不够,下次要延长折磨时间。”


    “心脏的活性保持得不错,看来饥饿疗法确实有效。”


    “脊椎的韧性有所下降,可能是劳动强度还不够大。”


    他们讨论着这些,就像农夫在评价今年的庄稼收成。


    整个过程充满了诡异的秩序感。


    他们口中吟诵着意义深奥的咒文,用奴工的鲜血在矿脉上绘制出某种罗恩从未见过的能量引导符文。


    他们绝非在宣泄兽性的残暴,相反地,他们像最严谨的炼金术士一样。


    精确地“调制”和“催化”着怨念的浓度与“品质”。


    每一滴血的流淌路径,每一声惨叫的音调频率,每一次器官分离的时机,都经过精确计算,服务于整个仪式的最终目标。


    紧接着,视角发生了关键转变。


    罗恩看到其中一位地位显然极高的祭司。


    小心翼翼地从刚刚“活化”完成的矿脉核心中,取出了一块拳头大小、散发着深紫色光芒的矿石。


    这块矿石表面流转着如液体般的光泽。


    内部似乎封印着无数痛苦的灵魂,不时传出微弱但清晰的哀鸣声。


    大祭司将这块矿石,郑重其事地嵌入自己的胸口。


    刹那间,一股恐怖的能量波动从他身上爆发而出!


    这股力量的强度,已经远远超越了罗恩之前见过的那位“全金士队长”。


    甚至可能达到了接近黯日级的恐怖水准!


    而且,这样的祭司在场景中并非独一无二的存在。


    罗恩数了数,至少有十二位同等级的祭司围绕在祭坛周围,每一位都有着类似的怨念核心。


    如果这些才是真正的高阶战力。


    那么土著势力的整体实力,将远远超出维纳德的预估!


    而所有这些祭司,又都同时向着矿脉深处的某个方向跪拜。


    那里有一个被浓郁黑雾完全遮蔽的身影。


    虽然看不清具体形貌,但仅仅是这个身影散发的威压,就让罗恩的意识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


    那是一种只有面对大巫师级别时,才会产生的本能恐惧!


    罗恩的意识如同溺水者般猛地挣脱出来,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然而比身体上的疲惫更令他震撼的,是心中那个可怕猜测的逐渐成形:


    “我们都错了”他心中自语。


    维纳德错了,阿利斯泰尔错了,希拉斯错了,所有人都错了。


    他们一直以为,沉寂矿盐中的怨念是一种“污染”。


    是开采过程中不幸产生的副产品,是需要被清除的障碍。


    真相却截然相反:


    这些怨念才是真正的“主产品”!


    那些看似珍贵的矿盐,不过是培育怨念的容器罢了!


    土著势力从一开始就在进行一场“养殖”。


    他们用无数代奴工的血泪浇灌着这片矿脉,让怨念如同陈年老酒般不断发酵、浓缩、升华。


    而现在,这批“佳酿”已经接近成熟。


    “这根本不是污染”


    “这是''附魔''!一种以血泪为原料的、高等级灵魂附魔!”


    维纳德项目组一直以来都习惯性地认为,司炉星土著因为技术落后而无力处理矿盐污染,才让他们这些“先进”的外来者捡到了一个天大的便宜。


    可现在看来,这种与魔力富集性相辅相成的“污染”,压根就是被有意制造出来的!


    土著势力不但拥有有效利用它的完整体系。


    这些怨念,甚至就是他们最核心、最强大的力量来源!


    罗恩想到了那个看似是土著最强战力的“全金士队长”。


    现在想来,他极可能只是一个摆在明面上的“保安队长”角色。


    而且对方以及带领的“单金士”小队,被维纳德改造后的“怨金”克制的原因也情有可原了。


    因为这种“怨金”,以及其背后象征的某种力量,或许本身便是一种上位的燃金术运用。


    维纳德能够根据燃金术,延伸出对于“怨金”的开发,可能就是此方世界的规则进行了引导。


    而土著文明真正的、足以威胁到大巫师层次的恐怖力量,也就隐藏在这片被视为“废矿”的怨念矿脉之下!


    他们从来就不是处理不了这些怨念。


    恰恰相反,他们一直在精心“放养”和“培育”这股力量,就像农夫培育庄稼一样耐心细致!


    “背后的水,比维纳德想象的要深得多.”


    罗恩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非常清楚,这个发现的战略价值,甚至可能超过净化方案本身。


    它足以颠覆整个殖民地对司炉星的认知,改写所有的战略布局。


    可与此同时,他也意识到这个秘密的危险性。


    “这个信息,必须选择最合适的时机,亲口告诉维纳德。”


    现在,他要做的是先解决眼前的“技术问题”。


    带着这份对怨念本质的全新理解,罗恩终于明白,所谓的“净化”从一开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命题。


    这些怨念并非需要被消除的“杂质”,而是需要被重新“调教”的“野兽”。


    他要进行的,是一场驯化!


    “阿塞莉娅,请帮我看好外面,尽量在十小时内不要让我被打扰。”


    “我需要进行一些.非常规的实验。”


    阿塞莉娅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语调中的变化,那是一种见过真相后的沉重。


    “需要别的协助吗?我和纳瑞,额……现在还有卡洛斯,多少应该都能帮到你一点忙。”


    “暂时不需要。这个阶段,只能由我一个人来完成。”


    ………………


    夜色如墨,罗恩在沙盘前已经枯坐了三个小时。


    虚拟矿井中的黑暗仿佛有了生命,随着他每一次尝试而翻涌、咆哮、撕咬。


    那些怨念如同被囚禁的恶龙,对任何试图接近的外来者都报以最狂暴的敌意。


    “第七次尝试。”


    他深吸一口气,十指在空中勾勒出繁复的轨迹。


    魔力如丝线般从指尖流淌,在空中编织成一个精密的符文矩阵。


    【即兴赋格】的力量被完全激活。


    一个散发着冷冽银光的符文母体,在矿井核心成形。


    那是他耗费两个小时精心设计的“净化之章”。


    母体刚一落定,便如同种子破土般迅速分裂、生长,眨眼间便衍生出上百个子符文。


    它们排列成整齐的阵列,如同身披银甲的骑士团,开始向四面八方推进。


    每一个子符文都散发着纯净的秩序之光,试图将混乱的怨念强行纳入自己的统治之下。


    起初,一切似乎都在按计划进行。


    怨念在秩序之光的照耀下开始收缩。


    那些狂乱的精神波动逐渐平息,甚至有几缕黑暗能量开始被子符文吸收转化。


    然而就在罗恩以为即将成功的时候……


    “吼——!”


    一声跨越千年的嘶吼从矿井深处爆发!


    那是无数个灵魂同时发出的愤怒咆哮。


    每一个音节都承载着血泪,每一声呐喊都诉说着不甘。


    怨念们将这些试图“净化”它们的符文视为新的压迫者。


    就像千年前那些挥舞着鞭子的监工,试图抹杀它们的存在,否定它们的痛苦。


    反击来得迅猛而残酷。


    黑暗如潮水般涌起,迅速淹没了那支“银甲骑士团”。


    子符文们在怨念冲击下如纸片般破碎,母体也在庞大的精神压力下崩溃瓦解。


    轰——!


    矿井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冲击波甚至突破了沙盘的限制,让罗恩的意识都为之一震。


    “咳咳.”


    他睁开眼睛,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即便只是模拟,那股怨念的反噬依然让他受到了轻微的精神创伤。


    失败了,彻底的失败。


    罗恩擦去嘴角的血迹,陷入了沉思。


    窗外,三颗恒星已经完全沉没,只有水晶树的微光还在远方闪烁。


    阿塞莉娅根本不敢打扰他,只是默默漂浮到门口,像个忠实的警卫员。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急促的呼吸声,间杂着几声咳嗽。


    “不对.方法完全错了。”


    他站起身,在房间里缓缓踱步。


    月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我还在用钟表匠的思维。”他自嘲地摇了摇头:


    “总想着用一套更精密的齿轮去替换生锈的零件,用更高级的规则去覆盖混乱的系统。”


    他停下脚步,转身凝视着沙盘中那片依然在翻腾的黑暗。


    “可这些怨念不是故障的机械,它们它们都是哭泣了千年的亡魂啊。”


    罗恩闭上眼睛,回想起在历史回溯中看到的那些画面:


    被踩踏的脊背、被剥离的器官、被串成项链的眼球.


    “它们不需要被''修正''或''净化''。”


    他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某种怜悯:


    “它们需要的是.被倾听。”


    ………………


    接下来的尝试,罗恩采用了完全不同的策略。


    他没有再构建任何攻击性的符文。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基于【和弦共鸣】的特殊力场。


    这个力场的构成极其特殊:


    没有净化的圣光,没有压制的酷烈,有的只是三种最原始的情感频率:


    肃穆,如同站在万人坑前的沉默哀悼;


    见证,如同历史学者面对真相时的凝重记录;


    理解,如同母亲聆听孩子哭诉时的温柔包容。


    这个力场仿佛在无声地说:


    “你们的痛苦是真实的,你们的愤怒是有理由的,你们的存在是有意义的。请告诉我,你们究竟经历了什么?”


    当这个力场缓缓展开时,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它们依然在翻涌,依然在嘶吼,可那种充满敌意的攻击性却消失了。


    就像一个被关了千年的囚徒,突然发现牢门外站着的不是狱卒,而是一个愿意倾听他故事的人。


    怨念们真的开始“说话”了。


    不,准确地说,它们开始有节奏地释放自己的精神波动。


    那些原本杂乱无章的能量流动,逐渐形成了某种诡异却和谐的韵律。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那就像是一首用痛苦谱写的安魂曲。


    有些诉说着劳作时的疲惫与绝望;


    有些倾吐着被同伴背叛时的愤怒与孤独;


    有些则哀鸣着死亡时的不甘与恐惧.


    “很好.”


    罗恩轻声鼓励着,同时开始实施下一步计划。


    他再次运用【即兴赋格】。


    但这次铭刻的符文母体简单到了极点。


    只有一个字:“门”。


    这个“门”的符文含义是“释放“与“安息”。


    它不强迫,不命令,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像一扇永远敞开的大门。


    然后,让罗恩都感到惊讶的一幕出现了。


    在【和弦共鸣】力场的引导下,“门”字母体符文开始自行运转。


    它没有像往常那样衍生出子符文。


    反倒将那些流动的怨念本身,当作了可以塑形的“活体子符文”!


    怨念们在“门”的引导下,自发地形成了一条条能量通道。


    它们像是找到了归途的游魂,有序地、甚至带着某种解脱,缓缓流出。


    这个过程持续了很久。


    罗恩就像一个耐心的牧羊人,用他的力场和符文。


    引导着这群哭泣了千年的亡魂,一步步走出它们的囚笼。